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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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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呼了一句——“有人出來了!”

餘念這才追溯那聲音,朝前望去。

她錯愕地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在橙黃色的背景中,有人從火光沖天的屋內慢慢走了出來……

褐色的濃煙與灰白的灰燼恰到好處地糅合在一塊兒,揉入那個人的眼裏——她的眼黯淡無光,卻又不是絕望,而是一種堅毅與堅定。

此時的劉莢,莫名讓餘念想到了莫言。

少年時的莫言,也是經過了蛻變,擁有了這樣的眼神。

劉莢撲到餘念的懷裏,死死摟住她的脖頸,說:“莫老師,死了。”

“我知道,”餘念像是在證明什麽,死死地摟住了劉莢,重覆,“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好像終於明白了莫言是個什麽樣的人。

在二十年前,他下不了殺心,放走了祁月;在二十年後,他還是下不了殺心,照樣做回了自己。

莫言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至於這個案子的內情究竟如何,怕是無法再追查下去了。

但餘念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案子,她會一直遵循本心去調查,即使這樁案子將會成為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懸案。

劉莢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她並不畏懼自己的母親,而是在案件結束以後,就和餘念反饋了自己媽媽的暴力行為。

很快,她就被相關部門送到了她父親那裏,從此遠離了性格陰晴不定的母親,獲得了新生。

在送唐澤與唐雪回家的時候,唐澤突然說:“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還是做我的表舅媽吧。”

對於唐澤的接納,餘念只覺得瘆得慌,她遲疑地問:“哦,你不怕我仗著輩分狠狠教訓你?”

“不怕。說真的,昨天的你,還挺厲害的。”

“用得著你說?”

“不識好歹的女人。”

“你欠揍是不是?”

餘念很快和兩個孩子在後座鬧成一團,沈薄望了一眼後視鏡,抿唇,無聲地笑了。

他們跟孩子道別以後,就去了一間菜館吃晚餐。

因是晚上的黃金時段,正好八點。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還有些商家擺上了許多聖誕裝束,假樹上繞著足足十圈的霓虹小燈,如恒久星辰一般,遙遙眨眼,給予人一種清淺的暖意。

餘念跟著沈薄,正打算走進一間火鍋店,卻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又有可能是第六感驅使,駐足在原地。

她回頭朝左側的街巷望去,看到一個背影和祁月很像的女人——她身著一襲紅色呢絨大衣,深栗長發燙成小卷,恰到好處地披散在肩上,泛開淺淺的小弧,妥帖地緊貼耳側。

她的確是個無時無刻都很優雅美麗的女人。

餘念的視線下移,像是要證明著什麽。終於,她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走進了菜館裏。

她看見了祁月和她丈夫一起出游,雖然舉止親昵,嘴角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但她的手一直都是孤單單懸空的,她沒有牽起那個男人的手,一次都沒有。

“餘念?”沈薄掀開推拉門上的布簾,探出半個頭,喚她。

“來了。”

她沒有逗留,兩步踏進火鍋店裏。桌上已經擺滿了滾燙的火鍋湯底,四周都是各式各樣的時季菜與葷肉,還有一碗浸滿水的鴨血切塊。

餘念用小漏勺將豆腐打入湯內,沈薄已將她的玻璃杯斟滿了啤酒。

“喝一點,暖暖身子。”

餘念點頭,照做。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切風波都過去了,抑或是酒的辛辣驅寒。她覺得四肢百骸都泛起酥麻的暖意,將緊繃的神經打散,整個人似洩氣的皮球一般,松快下來,有些困倦了。

餘念輕晃酒杯,剎那之間,似想起了什麽,問:“我記得沈先生很久以前說過……有關我父親的事情?”

“怎麽突然想起這件事了?”

“你一貫不會說謊,既然用那種借口留住我,那就肯定是有一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你還在耿耿於懷嗎?”沈薄避而不答她之前的問題。

“我想知道真相,經過莫言的事情,我發現我錯過了太多的真相。我不喜歡那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而有關我父親的事情,是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唯一動力。換句話說,我也一直在調查有關他自殺的事情,甚至回國,和警方合作,也是為了離那個秘密更近一步。”

“秘密?你還是覺得這之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不定,你爸只是厭倦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就跳樓自殺。你所說的銀光,哦,就是類似一柄槍的東西,也只是在極度恐懼之下所產生的錯覺而已。你什麽都沒看到,你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實你是在關心我吧?”餘念突然不想跟沈薄爭辯什麽了,她了解這個男人,他的任意一句話都飽含深意,細細品茗背後的潛臺詞,大概就能猜到他是害怕餘念再以身涉險。

沈薄報之一笑:“可以這麽說,我並不覺得你再追查下去會改變什麽,倒不如什麽都不知道。活著的人總要朝前看,不能總緬懷過去。”

“不甘心啊。”

“嗯?”

“就這樣結束,不是很可惜嗎?一直以來,我都想查出殺害我父親的幕後兇手,所以才堅持到現在。如果就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棄了,很不甘心啊。”

“也是,”沈薄抿了一口啤酒,連說出的話都帶著一股微醺的酒味,“那我陪你查下去,直到你不留下任何遺憾。”

“謝謝你,沈先生。”

“謝謝我?我向來對口頭的謝意不感興趣,你可以考慮一下,給我一些實際性的謝禮。”

餘念問:“譬如呢?”

“譬如,以身相許?”沈薄的笑容微斂,不似在說笑。他的眸光愈發黑濃,即使在昏暗的包廂內,也掩蓋不去那一點又明又亮的光輝,比昨日的星辰還要璀璨奪目。

餘念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住了視線,再回神時,已經被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因為沈薄的眼神已經變得意味不明,甚至是有種似笑非笑的戲謔之意。

片刻,她窘迫地灌了一口啤酒,想用那種火辣辣的燒喉感將所有尷尬全部壓制。

沈薄卻並不想這樣輕易放過她,也可以說,在暧昧的獨處狀態下,他的紳士風度總是被狗吃了。

於是,他拽住餘念一點一點從桌上抽回的手腕,將她拉近,竊竊私語:“你剛才,是想吻我嗎?”

“吻你?”

餘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因為他有讀心術,戳中了她隱秘的小心思。

一時間,餘念連逃避都忘記了,就將自己最真實的反應完全暴露在沈薄的眼皮底下,任他觀察與窺探內心。

她想吻他嗎?

剛才好像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悸動,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這就是愛嗎?

餘念不懂愛,所以她也無法肯定自己對沈薄是抱有哪一種情緒。但真要比喻的話,那種感覺就像是久旱的地裏突然被春雨澆灌,土壤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大自然如此厚愛。緊接著有種子從濕潤的黑土裏頑強生長,一點點從中鉆出、冒了頭,開出綠瑩瑩的幾顆小芽,生機勃勃。

她久旱的心城裏的確滋生了什麽,似名為希望的東西,在悄然生長。

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沈薄嗎?

因為這個男人不按照常理出牌,用自己近乎強勢的手段長驅直入……她的心城就此淪陷了,被他占有。

餘念擡眼,再次望向這個男人。之前是出於對上司的尊重,也不敢褻瀆,所以一直都誠惶誠恐,連對視都要帶著十二分的小心。

現在,她是應該好好看看這個男人了。

她想了解他,好像也想回應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餘念舔舔下唇,“你能讓我想五分鐘嗎?”

“可以,我很有耐心。”

餘念伸出手指,輕輕觸摸上了沈薄的領口,她的指尖幾乎是懸空,從下至上,隔空感受著男人棗核一般大的喉結熱度。

這是她第一次碰到他,以朦朧的愛慕之情。

她看仔細了,勾畫在心中的圖稿上——沈薄的下顎削瘦,弧度精準好看。他的眼尾是上揚的,雙眼皮很明顯,可能是因為膚質好,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白光,仿佛魚尾上長長揚起的一線鱗。搭配上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雙眸,自有一股勾魂攝魄的媚態,卻並不女相。

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俊美無雙的樣貌。雖天天帶笑臉,卻因自身氣場太過於凜冽,導致大家都能清楚意識到:這個男人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再怎麽好接近都不能輕敵。

特別是餘念這種職場上混的老油條,就更知道這個道理了:有的人好接近,相處融洽或許並不是因為脾氣好,而是因為這個人情商高,知道以怎樣的方式接近你,處理好關系。

所以,絕對不能小看任何人。

這是餘念迄今為止,一直謹記在心的話。

她腦中的風暴來襲,很快又換到了另外一個畫面——他長大了,從原先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自立門戶,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她每每夜回所見到的男人,她不該把他排除在外,封鎖在心墻之外。

“沈先生,我覺得我好像對你很感興趣,”餘念鼓足勇氣,說道,“我好像也像你一樣,對你有了某種說不清的情愫。或許可以稱之為是喜歡,也可以說,我可能……愛上你了。”

沈薄眼中的戲謔消弭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微訝的神色。他半闔上眼睛,深思一會兒,這才啟唇:“愛上我嗎?”

“我沒有愛過人,這是第一次。但我對你的感覺和其他人不同,經過我的理性分析,我覺得,我可能是愛上你了。”餘念原以為沈薄會以一笑置之,卻沒想到他竟表現得有些拘束。

總不會是因為緊張吧?

怎麽可能,這可是沈薄啊。

“你不開心嗎?”餘念揣測不安地問。

沈薄終於回神,搖了搖頭,淺淺笑了,“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

“我原以為,這一天會很遲才到來。所以有一點害怕。”

“害怕?”她竟然從沈薄的口中聽到害怕這個詞,真是新鮮。

“我是個強勢的人,如果說了愛我要和我在一起。那麽,就絕對不允許你反悔了,”他停頓了一下,重音壓在句末,又說,“你該知道的,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他的話音剛落,就彎腰湊近,側身吻住了餘念。

餘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漸漸清晰,變得平緩。

他在吻她,以絕對的溫柔與霸道。

也不允許她,抗拒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故事就是餘念父親的死了。。

也是最後一個故事~

然後草燈就完結了。

下一本應該寫唐澤和唐雪的故事,也是懸疑愛情~時間線上可能有改變,不要介意。

求個收藏嚶嚶嚶!感激!收藏到300就馬上開文,不然就讓我等到什麽時候存好稿再開,大家給點力嘛~~

《他的雪》

☆、第四十八集

深冬時節,已經過了紅楓綻放的時期,枯葉簌簌落下,累積成一片。

只餘挺拔的松樹屹立不倒,松針上布滿淺薄的霧霭,被耀目的陽光照射,折返出層次深淺的顆粒狀物。

餘念裹緊了深色大衣,明明出門前,她都特意卷上了兩圈圍巾,卻沒想到這一點衣物還是不足以抵禦嚴寒。

剛一進門,沈薄就端給她一杯用糖桂花煮的花雕酒,催促她飲下,暖暖身子。

餘念握住杯壁,整個人還在瑟瑟發抖,呼出的氣也是白色的,她感慨:“真冷啊。”

“暖氣設備壞了,剛才已經喊人修了。客廳裏有點火爐,你可以去烤烤火。”沈薄對於日常方面,考慮得都極為周到。

餘念二話不說,立馬蹲到煨著火炭的爐前取暖。黃澄澄的光映在她的深邃五官上,有種別致而柔和的美感。

沒過多久,沈薄進來了,順手將餘念攬到懷裏,握緊她冰冷的雙手,說道:“剛才張隊長來找我了。”

“張隊長?”餘念已經有三個月沒接手任何案子了,可能是上一次神座案留下的印象太過於深刻,又或者是被那種日以繼夜偵查的工作累到了,所以導致她龜縮進沈薄的羽翼下,躲懶至今。

既然刑偵隊隊長找上門,大概是又有其他的案件想和她合作吧。

她不以為然地說:“哦,不過我最近不太想接案子。”

“這樁案子,和你的父親有關。”

“我爸?”餘念驀然瞪大眼睛,她迅速回想起最開始沈薄跟她說的——“你的父親,真的是自殺嗎?”

如果這一切不是偶然,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操控好的,就為了引她上鉤。心中一個令她畏懼的念頭悄然滋生……

餘念語無倫次地說道:“沈先生,你究竟知道什麽?”

“可以喊我先生,但請不要加沈。”沈薄握緊她的手,她的掌心都是濕濡的汗,滑不溜秋。

“別開玩笑,你究竟知道什麽?”

沈薄說:“你先別激動,在我說完這些之前,都不要出聲,好嗎?”

餘念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頻頻點頭。

但實際上,她又怎麽冷靜得下來。如果這一切,包括他們的相遇,都是沈薄……抑或是別人在精心安排的話,那麽,她究竟能相信些什麽?

沈薄接近她是真心實意嗎?還是如她所料的……他有所企圖?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餘下墻上的鐘表在滴答滴答走字,傳來糖漿一般粘稠的哢哢聲。

沈薄把手覆上餘念柔順細滑的後發,有節奏地上下撫動,動作極盡溫柔。聽說人的後腦是掌控情緒的部分,如果撫摸那個部位,就能給予人安全感。

“接下來你所聽到的全部事情,可能會顛覆你的認知,甚至會讓你恨我……也有可能認為,我一早就在利用你。但請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很愛你,餘念。我從不輕易說愛,我希望你能明白。”

餘念一聲不吭,她等著他的後話。

“一開始,我接近你,的確是有所圖。”

“你圖什麽?不,應該說,你是誰?”

“你聽說過警方在偵查破案時,會動用一部分神秘力量嗎?”

“神秘力量?像我這樣的技術工種,刑偵顧問嗎?”她自嘲一笑,“不過看來不是,不然我也不會被你利用了。”

沈薄蹙眉,說:“我隱瞞真相,是因為不想你以身涉險,我從沒有利用過你,或許你不相信,我一直想要保護你。”

“你繼續說。”

“我們的性質和你很像,只不過一個是在明處,一個在暗處。”

“打個比方?”

“你知道舍弟嗎?”

“那個有名的蘇牧,蘇老師?”

沈薄微笑,“不錯,他就是在明處。而我,是他的影子。”

“什麽意思?”

“我的身份鮮為人知,但分工和他一樣,各司其職。我是公安部偵查局的神秘力量的一部分,也就是特情工作者。我的人脈有一部分來源於警方,我為他們辦事,但相反的,我也可以申請資源互換,也就是共享資源。這是我的條件,也就是他們所謂的控制線人的‘把柄’。”

餘念對這種線人略有耳聞,這些人一般是社會各個單位的從事者,他們在各種中介組織中“架網布線”,廣泛物建神秘力量,或許各類情報,就為了打擊那些犯罪苗頭,或者為一些大型犯罪案件提供信息。

她甚至還知道有一些人是確有把柄在警方手裏,他們不打擊這些情節較輕的犯罪行為,充分利用這個“把柄”,讓他們將功抵過,為其他案件提供訊息。

餘念沒想到沈薄就是這樣的“特務”,不,她也早該想到了。

不然如何解釋,這個男人好似無所不能,卻神秘莫測,讓她永遠都看不清他。

“所以呢?你找上我,是為了什麽?”餘念問。

“從一開始,找上你的就不是我。你還記得嗎?”

餘念回神一想,她和沈薄合作,應該是小白的案子。

沈薄最開始對她百般刁難,最後卻說她通過了考驗,是由警方聘請她的,也是他們申請了保密工作。

的確是這樣,從一開始,她就是被利用的。

餘念問:“他們想做什麽?”

“他們想讓你當線人。”

“線人?我為什麽要當他們的線人,我又沒有把柄在他們手上。”

“有。”

“什麽?”

“他們知道你的父親不是自殺,是至少不是自願自殺。”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餘念輕咬下唇,她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胸腔裏仿佛埋了一個□□,發出砰砰的計時聲,即將引爆!

“他們從一開始就在觀察你,他們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一切,”沈薄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但是我不想你以身涉險,所以,快跑吧,餘念。不要去查你父親的死,不要去好奇任何東西。”

他話說的很含糊,但餘念也大致猜到了其中的內容。

沈薄算是違反了保密協議,希望她能馬上逃離這個地方,至少不要和接下來的案子牽扯不清。她的父親不是自殺,是他殺,但是這裏頭的□□,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應付的,甚至會和她父親一樣死於非命。

是被滅口嗎?

她笑起來,笑容僵硬,比哭起來還醜。

看來是的。

那個男人是用死換來了她的平安,從一開始,他就想保護她到最後,可惜沒能看著她平平安安長大。

餘念的鼻尖發疼發酸,一想到她爸,她就覺得胸口被堵上了滿滿當當的棉花,抽氣時艱難,脹悶得讓人難以忍受。

她結結巴巴地問:“我只想知道一點,他是為了保護我,才跳樓的嗎?”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想,是這樣,”沈薄用柔軟的指腹掖去她眼角的淚珠,輕聲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用死換了你的命。所以,別回去,餘念,答應我。”

餘念閉上眼,腦中百轉千回都是父親的死——陰雨天,抵在父親身後的槍械。她明明已經全力以赴在跑了,但還是沒有趕上,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從高空墜落……

他究竟陷入了什麽樣的危險事件,怎麽會連命都丟了?

警方知道他不是自殺,為什麽不立案?是因為證據不足嗎?還是怕打草驚蛇?

她必須要回去,她必須要查明這裏頭究竟有什麽貓膩。

就算餘念不回去,他們也會放出一些誘餌來吸引她——現在的她,就像是在寒冬臘月中苦苦尋食的野貓,在饑腸轆轆的時刻,即使魚罐頭裏混了老鼠藥,她也要甘之如飴。

“我做不到,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事情。我想知道他的死因,也想為他討回公道,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而且,你最開始不就是以這個為誘餌,誘我到你的身邊來嗎?”

“這是我一直以來最後悔的事情,餘念。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從一開始,我就會選擇忘記你,不去觸碰你。”沈薄擡眸,一雙黑沈沈的眼直逼她的內心深處,像是要窺視什麽。倏忽,他輕笑著,說: “果然是這樣,我早就猜到你不會服輸。既然你執意要下地獄,那麽,我也只能奉陪到底。還是那句話,餘小姐,你的後背,由我來守護。”

餘念輕柔攬住沈薄的脖頸,她將他抱得很緊,說:“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你要記住一句話——在我喊你跑的時候,用力跑,別回頭。”

“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為了以防萬一。”沈薄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直迫她的耳廓,令她渾身一顫。

就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打散了他們之間溫情的氣氛。

餘念接起電話,問:“你好,這裏是沈先生家。請問你是?”

“是餘小姐嗎?我是偵查局的工作人員,想約你見個面,你看有時間嗎?”

她屏息以待,許久,才說:“如果我拒絕呢?”

“我們有關於你父親的一些死亡信息,但是這些資料涉及一樁重大案件。所以想要你的協助,方便面談嗎?”

“好的,你報個地址吧。”

餘念手抄下那一份地址,約好兩個小時以後碰面。

她上樓拿包,關門前,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抽屜裏拿出那枚她爸生前留給她的玉,打算一並帶走。因為見物如見人,她總怕自己觸景生情,所以將玉胡亂塞進抽屜裏,封藏已久。

電光火石之間,那枚玉由於餘念的拿捏不當,啪嗒一聲掉地,碎成了兩半。

她彎腰去撿,卻從那些翠綠的碎塊間翻檢到了一行小字——連成集團。

很明顯,玉不是純天然雕琢成塊的,是後期人工合成的,內部空心的壁上被人刻下了一行小字,隱瞞了一些不能說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想要評論

☆、第四十九集

第四十九集

冬天的夜空總是高一些,稀薄的霧氣將冷月遮蔽,灑下細碎的月光,像是鍍上了一層磷粉。

下車前,沈薄握住了餘念蜷曲成拳的手掌,側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怎麽了?你想說什麽?”餘念微笑。

沈薄坐在昏暗的車廂內,半張臉都被深黑的影子輪廓遮蔽,原本就喜歡戴著一層假面,不喜形於色,現在看起來,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沒什麽。”他話雖這樣說,但手間用了三分力度,緊扣了扣餘念柔若無骨的五指,不肯放她離去,似不舍,也似留戀。

車內沒開暖氣,溫度並不高。加上車座上皮質的枯燥漆味,令人隱隱覺得胸悶氣短。餘念覺得喉頭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胸腔沈悶得幾乎要發疼,她掙開了沈薄的手,溫柔地說:“他們在等我。”

“真相真的那麽重要嗎?”

“對於我來說很重要。”

沈薄的指節在變速桿上扣了扣,發出篤篤的敲擊聲,他若有所思地說:“如果讓你選擇犧牲愛人,還是犧牲全世界,你會選哪個?”

“沈先生,你今晚好奇怪。”餘念勉強笑了笑,其實她也心底發虛,沈薄的反覆無常以及警方的種種行為都暗示了此番行動所包含的風險。她強裝鎮定,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絕對不會放棄愛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可能會和愛人殉情,拯救這個世界。”

“我不會,”沈薄突然對上她的視線,這個男人的目光變得清明,斂去了從前溫文爾雅的笑意以後,其中鋒芒竟讓人不敢逼視。他一字一句,像是要驗證什麽一般,說,“餘念,放棄這個世界也好,茍延殘喘也好,我都會救你。”

為什麽?

因為她是他的全世界嗎?

餘念心底某處忽的變得柔軟,被他以話為刃,正中靶心,攪爛成一灘柔軟,無法塑形,只能似一葉扁舟隨心隨意、隨波逐流。

“你別擔心,有什麽事,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商量好嗎?”

沈薄點了一下頭,自嘲一笑:“我可以把你綁起來嗎?餘小姐?”

餘念怕這個男人真的為所欲為,為了制止她就做出極端的事情,急忙擺手,說:“我先進去了,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她快步走進咖啡廳裏,角落的包廂處果然有便衣警察守著位置,是個女人。

對方為了不引人矚目,小心地出示了一下證件,然後說:“餘小姐想喝什麽?我點了兩杯橙汁,你看可以嗎?”

“我沒什麽挑剔的,橙汁已經夠了,開始聊正事吧。”

“好的,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賀顏,之前是參與緝毒工作的刑警,這兩年剛被調進刑偵局裏。另一層關系,我也可以和你說明一下。我還是唐澤的媽媽,也就是沈薄的表妹。”

“你就是唐澤的媽媽?”餘念的警惕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沒錯,久聞餘小姐大名。我兒子天天念叨你,好像特別喜歡你。表哥特意和我說了你的情況,所以我就申請插手這個案子,先來跟你探探底。”

“沈先生托你關照關照我?”

“也可以這麽說。”賀顏笑了笑,將橙汁遞給她,說,“不過關於案件的行動,我沒什麽話語權,都是聽上司安排,所以了解得也不比其他人多。這些是上面的人要我帶來的檔案,你先看看,有什麽問題,我可以幫你詢問他們,或者讓我來解答。”

餘念點點頭,她接過沈甸甸的檔案,下意識環顧四周,可並沒有什麽人投以怪異的目光。

可能這裏也是刑偵局的秘密力量所及的範疇,所以他們不怕洩密,也不怕被有心人察覺,借以生事。

餘念有種近情心怯的感覺,明明千方百計想要得知的真相就近在咫尺,但她卻覺得不急了,甚至是害怕揭開秘密。她強忍住指尖的顫動,緊緊撚住塑料夾,翻開第一頁——入目就是一個男人的臉,他的笑容很溫柔,久違的暖意瞬間擊潰了餘念的防備,讓她在頃刻之間潸然淚下。

倒不是委屈,也不是想哭。

只是找到了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情緒,與她當初認出沈薄就是她最愛的少年郎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

“爸……”餘念嘴裏絮語,撫了撫照片裏男人看起來憔悴粗糙的臉。然後,她迫不及待往後翻去,第二頁就是有關他的個人資料——餘啟亮,67年生。人前職業是記者,人後職業是特情工作者,為警方調查9.16特大毒案提供線索,於00年被迫跳樓。

塑料夾層裏是兩張模糊不堪的照片,應該是她爸在死前調出攝像頭拍攝的。照片裏面的人雖看不清,但手上的銀光,從輪廓上可以分辨出是一把槍。

有人持槍逼他跳的樓,然而警方趕到時,對方已經逃之夭夭了。

“為什麽不報案?”餘念問。

“這是你爸生前要求的,他已經查出了一點眉目,本想將毒品案中關鍵人物一網打盡,卻不知遇到了什麽,等警方趕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如果那個時候違背你爸生前的意願,暴露這是一起謀殺案,那麽就會打草驚蛇,我們的辛苦就都白費了。”

“那為什麽要牽扯上我?我爸已經犧牲了,他們為什麽還要拉我下水?原因應該不是那麽簡單吧?他們沒有理由因為我的好奇心而將我卷入我爸的案子裏。”

賀顏抿唇,“沒錯,因為他們查到現在,已經大致理清了其中的脈絡網。上司覺得有你的幫助,之後的行動才會事半功倍。”

餘念的心底有一種難言的畏懼感油然而生,她舔了舔幹涸的下唇,說:“非我不可?”

“對,接下來的行動非你不可。”

“究竟是什麽?”餘念渾身發寒,內心叫囂著一個令她聞風喪膽的聲音,像是沿著懸崖峭壁謀生的人,遠處是望而生畏的山巒,卻不得不朝上攀爬。

“這樁案子和國內的連成集團有關,毒梟在意大利的西西裏島有窩點,他們可能與黑手黨,也就是與黑色勢力的人是合作關系,也有自己的一套銷售毒品的隱秘通道與流程。他們銷贓以後將錢匯入國內的連成集團,用旗下產業洗錢,謊報銷售金額與賬務,甚至是置辦一些投資企業,將這些來路不明的黑錢改頭換面,變成正當用途。我們這邊的人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拿到了一些罪證,打算與國際刑警合作,而且在近日制定了新的行動方案。”

“你想說的應該不止是這些?”

“沒錯,我們懷疑餘先生是被他熟悉的人所殺的。也就是他查到最後,發現了一點端倪……那些也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身邊的人。”

餘念的大腦轟的一下空了,她瞬間想到了從前的事情,所有被她擱淺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不斷翻新,化作無數紙屑在空中淩亂,每一張潔白的紙上都寫著晦澀難懂的語句,一絲絲、一縷縷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在她爸死了以後,隔天她就被大伯帶往了意大利。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她一直待在家中,從未出過門。那時候有一部分原因是她遭受打擊,有了嚴重的心理疾病,更重要的是,她的大伯根本不肯讓她出房間,說是怕她走丟,但聯系上這些來看……也可能是在監視她吧?

那時候她才幾歲,才是對世界一知半解,連自己思想都沒有的年紀,怎麽可能懂那麽多人情世故的覆雜。

這樣一想,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們家根本就不是想保護她,而是以一個寄養的借口,好鏟除她。但最後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因為其他什麽,餘念活下來了,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是他爸爸自願去死所換取來的一切嗎?

她的一生都籠罩在父親的死的陰霾之下……

“是他嗎?”餘念顫抖著,問。

賀顏說:“我們查出了連成集團背後的外企,也就是餘先生親生哥哥所經營的公司,紮根在意大利。”

“你們想怎麽做?”

“我們想讓你回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麽,或者幫我們抓住餘啟寒,也就是餘先生的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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