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畫畫的時候會把門緊緊關起來，她習慣了一個人做這些事，工作室就像是她的另外一個房間，穿著松垮垮的小兔子居家服，腳上登一雙兔子耳朵的毛拖鞋，長頭發一把紮起來，綁成丸子頭，戴上眼鏡防藍光，一筆一筆細細的畫。

程先生不能進來，喵小姐卻可以，輕悄悄跳上沙發桌子，要麽就直接趴在苗苗的腳上。苗苗瘦了快要三十斤，喵小姐卻重了四斤多，吃成圓滾滾一只肥貓，懶洋洋的趴在苗苗的毛拖鞋上，給苗苗捂腳，不論苗苗怎麽動，它就是不站起來。

每天早上苗苗還是一樣早起，七點鐘起來洗臉刷牙換衣服到二十九號開工，在她工作之前，可以跟程先生一起喝一杯咖啡，吃幾塊水果再加一片全麥烤面包。

然後她會把程先生送出門去，整棟房子裏只有她和貓，泡一壺茶，開始一上午的工作，程先生知道制圖有多累，每隔一個小時就發消息來提醒她站起來走一走，在屋裏最簡單的運動就是爬樓梯。

可苗苗畫著畫著就忘記了時間，手機全開在震動，壓在沙下墊子下面，根本聽不見，到了吃飯的時候還收不住手，一回神已經過了午飯的點，肚皮咕咕叫了，她才想起來去廚房弄吃的。

於是爐子上又燒起了豆腐鍋，放兩塊豆腐，放幾顆蝦子一點雞肉，搪瓷番茄鍋裏的湯“咕嘟咕嘟”，屋子裏全是熱湯的香味，苗苗對著鍋子還在發怔，情節從信裏挑出來，可場景怎麽畫，她還沒確定。

喝上一大碗豆腐湯，從腳趾尖尖一起暖和到手指尖，再回去翻找老照片的資料，把當中漂亮的場景挑出來。

程先生隔了兩天發現他的小未婚妻竟然是一個工作狂，連著兩天他回家的時候苗苗還在畫畫，廚房裏還有剩下一點點豆腐湯，屋裏就只開了一盞小燈，整個人伏在桌子上，眼睛盯著電腦畫板，因為長時間凝視屏幕，眼睛微微發紅。

這下就更像一只小兔子了，毛毛茸茸的坐在桌子前，眼神專註，等程先生走到她身邊，低頭給她一個擁抱，苗苗才回過神來，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回來啦。”

這麽一動才覺得肩膀痛，細茸茸的眉毛皺一皺，程先生立即上手，大掌替她揉揉肩，沒想到他的第一個情敵，竟然是工作。

離程先生想像中的半同居生活差得非常遠，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抱在一起看看電影，抱在一起睡午覺，抱在一起聽聽音樂看看書，未婚夫有點傷心。

“你要休息一下，睡一睡好不好？”程先生以為苗苗能照顧好自己的，沒想到她這麽努力，摸摸她的頭，把她抱到沙發上去。

苗苗整個人翻過去，背對著程先生，程先生坐在她身邊，把手伸到衣服裏，從肩一直揉到腰，先重再輕，苗苗瞇起眼睛，她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很累，聞著程先生的毛衣味道特別安心。

身上蓋著絨毯子，像喵小姐一樣蜷起來，很快睡過去，圓滾滾的睡上三十分鐘就是休息，醒過來又繼續。

她第一次畫自己的故事，找各種各樣的老照片當作場景，越是想畫好就越是緊張，線稿廢了兩張，喝再多的蜜桃茶也沒能緩解她的壓力，苗苗的額頭上爆了一顆大痘痘。

紅通通一大顆，長在眉毛上，一碰就很疼，裏面隱隱生著白粒，一圈皮膚紅的透亮，看樣子大概要化膿。

沈星是糙妹子，天南海北的跑，也從來不知道防曬做面膜，蘇南最精細，補水面膜天天不斷，“前男友面膜”一買就是一大盒。

苗苗一向皮膚好，從來沒有發痘的困擾，過了青春期這麽久，竟然發了大痘，她洗臉的時候碰一碰，疼的嘴巴都抿起來，沒有對付痘痘的經驗，拿這顆大痘一點辦法也沒有。

苗苗打蘇南電話，蘇南還沒起，她這段時間清心寡欲，每天都躺在床上純睡覺，已經連小言情都無法填補她缺失的那點感情火花，不回血無法出去戰鬥，恨不得躺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接起電話來一看是苗苗，跟著又看到她額頭上那個痘：“你現在怎麽可能發痘。”程先生這時候應該化身泰迪精，身心得到滋潤，怎麽也不該冒痘。

苗苗眨眨眼睛，她還沒明白，泡著茶的程先生明白了，想起來就失落，苗苗一心撲在畫板上，放著他在身邊就是不撲，親吻擁抱當然有，可前兩天那樣裹著被子摟在一起摩挲卻沒有。

只有在替她按摩的時候，把手伸到毛線衣裏，偷偷揉一揉，手指頭剛剛碰到，小苗苗就要逃，不能怪她，程先生拿著玻璃茶漏反省一下，時間太長，她怕一開始，就一直到晚上。

蘇南說著話，電話對面傳來點細細的聲響，苗苗張張嘴，以為賤人王八蛋在，蘇南把手機轉一轉：“沈星回來了。”

沈星穿著一件男式長T恤，亂糟糟的雞窩頭，她走的時候頭發已經長成到耳根了，不知道在哪裏又剪了頭，就快剪成男孩子，配上她那付雌雄難辨的細瘦身板，從沙發裏舉起手，跟苗苗打了聲招呼：“喲！”

沈星半夜回來，知道苗苗有了男朋友，只好去敲蘇南的家門，把蘇南從床上挖起來，叫了一個麻辣香鍋的外賣，先把素了快兩個月胃安撫住，然後喝了半瓶子酒，倒在沙發上，比蘇南還能睡，睡了快二十四小時，這才坐起來，晃晃悠悠打開手機又要叫外賣。

沈星錯過了小龍蝦季，上回回來就已經過了季沒吃到，嘴巴裏沒味道想起麻辣的，可又不想出門去，她一邊點外賣，蘇南一邊罵她：“你聞聞房間裏的味道，開窗開窗。”

兩個人還像在宿舍裏一樣吵，沈星就是沒睡醒也依舊是沈星：“反正你又沒男人，房間裏麻辣味還是玫瑰味有什麽差別。”

苗苗不知道變化這麽大，蘇南才有了白襯衫二號，怎麽這麽快又分手了，沈星坐在沙發團著被子抓抓腿，她這回沒有黑，還白了回來，兩條腿一架，點了一個海底撈。

蘇南吵上兩句，又把手機轉回來，仔細研究苗苗額頭上的這顆痘，爆的這麽大，肯定很疼，她說了一連串化妝品的名字，要先用水敷一敷好保濕，一定是晚上沒有做面膜，擦幹凈之後用點去痘凝露，養上三四天，慢慢變會收口，千萬不能自己擠，找一家美容院，讓美容師來替她挑幹凈。

沈星打開冰箱喝了一大罐頭冷牛奶，爽快的打了一個嗝：“噴點西瓜霜，第二天就好。”出去了才知道中國神藥好，清涼油風油精再加西瓜霜是她的三大法寶，冷的熱的地方都能去。

苗苗決定試一試這個，蘇南那個操作起來太麻煩了，她真的噴了一點西瓜霜，皮膚上面涼涼的，好像是有點用場。

蘇南痛徹心肺，告訴苗苗這麽粗的粉一定會卡毛孔的，跟著又想到苗苗的皮膚細的看不出毛孔來，嘿嘿笑一聲，想問問蕾絲吊帶裙最近有沒有用，那邊海底撈送來了，連帶著電鍋一起上門，沈星這個女人，點了三盒牛肉三盒羊肉，各種亂七八糟的丸子肉，把她桌上放著的美容蒸臉機掃到一邊去。

蘇南趕緊去解救她的蒸臉器黃金棒，苗苗看著一桌子肉有點餓，看看時間程先生就快回來了，打開冰箱，新鮮的菜就快吃完了，她套上衣服準備出去買一點，在鐵門口碰到程先生，他提早下班回來，手上拎著城市超市的袋子，呼出一團團的白氣：“外面冷，快進去。”

二月底還有又下了一場雨，天應該快熱起來了，還是凍人，程先生買了兩塊牛排回來，打算煎給苗苗吃，配牛排的還有一瓶蘋果氣泡酒。

程先生系上圍裙，不許苗苗插手，他手藝有限，一大半要靠醬汁調味，還做一個奶油土豆泥，通通都是新學的，想讓苗苗吃多一點肉。

兩個人的晚餐也點起玻璃小燭臺，苗苗這兩天一直忙工作，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程先生，湊上去抱抱他，吱吱唔唔想說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被程先生卷在舌頭上咽進嘴裏，於是牛肉一面煎焦掉，焦的那一塊程先生自己吃，倒了滿滿兩杯蘋果酒，他專門挑了這一種，喝著甜蜜蜜，度數對苗苗來說卻不低。

先餵她一塊新鮮的煎圓帶子配奶酪，讓她喝點蘋果酒，味道像甜水，苗苗不知不覺配著奶酪喝了一大杯，兩塊煎帶子下肚，等吃牛排的時候，她已經面頰發紅，目光含水。

程先生清清喉嚨，跟她碰碰杯，苗苗喜歡這個味道，她一個人喝掉大半瓶，等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餐，腦子暈乎乎，樓下咖啡已經煮好。

程先生什麽也沒做，只是讓她微醉著睡了一個好覺，精神整個放松下來，額頭上的大痘痘沒用藥竟然也縮掉。

苗苗赤腳跑下去，抱住程先生的腰，把頭埋到他背上，撒嬌似的扭一扭，晚間運動沒開始，晨間運動從沙發到浴室，苗苗紅著臉濕著頭發送吃飽的未婚夫出門去。

結束了從早到晚的工作時間，自己給自己打卡下班，還給自己放了半天假，約上沈星蘇南去吃水煮魚，等簽證下來，苗苗的稿子也交上去，準備收拾行李到英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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