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名城腳步頓了頓，轉頭去了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就在他們辦公室旁邊，門半掩著，裏面十分安靜。

嚴名城敲了敲門，走了進去，只見周嘉和魏雪瑩對面坐著，大眼瞪著小眼。

“嚴隊，你可算回來了。”魏雪瑩松了口氣，站了起來：“周小姐一句話也不肯說，還是交給你吧。”

“你先出去吧。”嚴名城接過記錄本：“把門關上。”

魏雪瑩應了一聲出了門，將門帶上了，然後搖了搖頭。

嚴名城在周嘉對面坐下：“怎麽回事？”

周嘉有點做錯事一般看著嚴名城，突然道：“跟我沒關系。”

“從頭說。”嚴名城手裏的筆敲了敲桌子：“你跟綁匪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也沒有，我不認識他們。”周嘉道：“是他們突然來找我的，說是我爸爸的朋友。”

“你爸爸？”嚴名城覺得自己似乎疏漏了什麽：“你爸爸是什麽人？”

周嘉湊過去一點：“你聽過檔案這個代號麽？”

嚴名城眼皮一跳：“你是周成的女兒？”

在他人生的無數大案小案中，周成這個普通的名字，是他雖未經手記憶最深刻的一個。這個叫做周成的人，代號檔案，正是文物走私案的主使，最終也沒有落網，而是被擊斃在邊境。也就是那一場追擊中，嚴名城的父母雙雙殉職，而回來的呂中正，從此前途無量，一路高升。

“對，我是周成的女兒。”周嘉嘆了口氣：“我們差不多是一起進孤兒院的，只是那時候我還小，也不知道爸媽到底做了什麽，只知道警察叔叔說他們都死了，我從此就沒有爸媽了。”

周嘉那時候還不到五歲，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自然不會有人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是罪犯。孤兒院的老師見了，都還是可憐的，怕孩子敏感，也怕別的孩子知道了排斥，當著面什麽都不敢說。背後裏唏噓幾聲，也都是感嘆周嘉命不好，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會攤上這樣的父母，真是叫人心疼。

“後來，我一個遠房的親戚知道這事情，就把我接走了。長大後，我才慢慢知道了以前的事情。”周嘉垂下頭去：“小嚴哥，是我父母害死你父母的，你現在知道了，你會不會恨我，你還願意理我麽？”

嚴名城沈默了一下，他確實從來也沒想過周嘉會是這樣的身份，這要擱在古代，說是殺父仇人也不為過了。但事實上這事情跟周嘉並沒有關系，他緩緩搖了搖頭：“當年的事情跟你沒關系，我怎麽會遷怒你。我說過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我就會一直把你當妹妹。”

兩個仇人家的女兒，變成了自己的兩個妹妹，嚴名城自己被這事情弄的苦笑了一下，但隨即道：“當年的事情與你無關，但你這次的事情你必需像我說清楚，你一直在國外，為什麽回來。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嚴名城嚴肅起來：“周嘉，你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你這麽大了，是個必須為自己負責的人了。這件事情有多嚴重你是知道的，有任何隱瞞，那都不僅僅是對我的隱瞞，很可能是違法犯罪。如果你犯法了，我也不會留任何情面的。”

“我知道。”周嘉嘟了嘟嘴：“所以我知道他們要綁架呂橙之後，不是就想著趕緊通知你麽。但是手機被沒收了，我也沒辦法，只好給你偷偷留消息。”

“具體說說吧。”嚴名城道：“他們和你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真的沒什麽關系。”周嘉道：“我不認識他們，前陣子他們突然找到我，跟我說了以前的事情，就是呂中正的事情……我半信半疑的就回了國，然後試探了一下呂中正，果然，他真的有問題。”

“於是你就打算向呂中正報覆？”

“是有這個打算，但我沒打算私下做什麽，我怕冒然報警官官相護，所以想要從他身上找到更多的證據，再將這事情公之於眾。”周嘉道：“好吧我承認，我開始就打探出你是呂中正的兒子，所以故意接近你，想從你身上下手。”

“那天晚上約我上山，也是有預謀的？”

周嘉點點頭：“可是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你是呂中正的養子，我立刻就收手了，這事情我只找呂中正一個人，跟別人沒關系。”

“再後來，你就知道了，我被你發現了。”

“但你沒對我說實話。”嚴名城冷著臉：“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事情怎麽告訴你？”周嘉愁眉不展道：“呂中正是你的養父，但可能參與害死了你父親，告訴你你一定會很為難也很難過，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想你難過。而且我也有點害怕，要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理我了怎麽辦。我在這世上沒有什麽親戚朋友，只有你，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一樣，我不想你恨我。”

“接著說。”

“那個範柏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他知道以前的事情，說想跟我一起把以前的買賣再做起來，我不同意，他就一直在纏著我。那次在陵園外面，就是他給你車子動的手腳，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還是這次綁架了呂橙他才告訴我。”

“他是你父親以前的朋友？手下？”嚴名城道：“他知道多少？”

“他一定知道很多。”周嘉有點激動：“但是他嘴很嚴，也不大信任我，所以不肯什麽都對我說。但是……”

周嘉聲音壓低：“呂中正一定知道很多事情。他現在暴露了，知道自己跑不了了，還要顧著老婆孩子，肯定什麽都願意交代的。範柏巖嘴緊問不出來，呂中正可以。小嚴哥，你去問呂中正，就算是他罪有應得，我也想知道我父親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

“呂中正還在搶救。”嚴名城頓了頓：“只要他醒來，自然是要交代的。”

這二十年想來呂中正也不好過，午夜夢回，大約也能看見自己戰友死不瞑目的雙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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