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間的地上躺著一個男人，仰面朝上，身上沒有顯著傷口，腦袋上卻已經被血糊了一片。

“死者叫封立軍，三十歲，小餐館老板，在這裏開店已經五年了，已婚有一個孩子，但是現在放暑假，妻子和孩子都在老家。”魏映雪道：“早餐店有不少街坊是老顧客，九點左右有人發現門沒關就進去看了一下，發現死者躺在地上，已經死了。”

“死因是腦部被鈍物撞擊致死，死前有掙紮搏鬥的痕跡，從周圍噴射的血跡看，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屍體沒有被移動過。”何愫蹲在地上檢查屍體：“全身關節出現僵直，屍斑指壓退色，預估死亡時間在六到八小時之間，也就是淩晨三到四點。”

“眼睛……”何愫也皺起了眉：“跟上面一個一樣，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

“雖然兇手是同一個人有點可怕。”魏雪瑩喃喃道：“要是兩個人就更可怕了，一下子出這麽多變態是想累死我們麽？”

“柯子去查一下兩個死者之間的關系，是不是認識，有什麽共同點。”嚴名城道：“祁文力去調一下周邊路口的監控。小魏……”

“小雪。”魏雪瑩立刻糾正道：“嚴隊大家都叫我小雪。”

大概小雪喊起來比小魏要親切許多吧，嚴名城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小雪帶剩下的人在周邊做一下詢問，淩晨三點到四點，雖然街上人不多，但這附近有不少早點鋪子，賣菜的攤位，都是很早就開工的，看看有沒有人看見什麽可疑人物。”

眾人應著分頭去了，何愫道：“看來這兇手真的是預謀已久，而且經驗十足，這麽混亂的環境，竟然連個鞋印都沒留下。”

預謀殺人的案件其實想提取指紋是不容易的，因為很多兇手都有這個防備意識，會戴上手套作案。但是鞋印一般是很難清掃幹凈的，而且在一般的地上，大部分人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留下了鞋印，肉眼難以分辨，要靠儀器或者藥物輔助才能提取出來。

“一點腳印都沒留下？”嚴名城也皺了眉：“在城東荔灣巷那個也是？”

“對，幹幹凈凈。”何愫道：“什麽也沒提取到，我覺得就算是犯案後清掃痕跡都不可能那麽幹凈，只能是開始就戴了鞋套。”

“其實太幹凈也是個線索。”嚴名城在操作間裏轉著，看著：“至少可以推斷兇手要麽經驗豐富心思縝密，要麽，他所從事的工作平時就需要穿鞋套，所以這件事情對他來說駕輕就熟。”

頓了頓，嚴名城道：“我更傾向於後者。”

置人於死地的方法很多，亂刀捅死無疑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也是最容易被查出來的。哪怕只是簡單的偽裝一下現場，制造成事故意外的假象，就算依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可以給案件偵破布下疑雲，給自己爭取更多的逃亡時間。

兩個死者都是死於亂刀，可見兇手並非一個冷靜的人，未必有這麽細致的心。

“這倒是個思路。”何愫想了想：“不過什麽人會和快遞員還有餐廳老板有這麽大的仇呢，而且這兩人還不是一個地方的，城東荔灣巷離這裏也不近，真想不出能有什麽關聯。”

這個問題嚴名城也回答不了，但是卻在門口站住了，何愫起了身：“發現了什麽？”

“看這個。”嚴名城指了一下。

小吃店很舊了，大門就是那種斑駁著掉了一半漆的木門，還有不知道被什麽刮出來的木刺，底部門框邊緣的木刺上，勾了指甲大小的一塊布料。

“不是死者的，就有可能是兇手的。”何愫招呼痕檢同事，將布料小心拿下來裝進證物袋裏。

這是一塊看起來相當粗糲的布料，通常都是工作服一類的，不過操作間裏來往的人多，大多都是這樣的打扮，就算是一塊衣料，暫時也不能給出更多的線索。

嚴名城站在操作間門口往外看去，只見天色不知何時陰沈了下來，似乎有一場大雨將至。

風城裏風起雲湧的時刻，大概快要來了吧。

何愫收拾了工具，走到嚴名城身邊：“嚴隊，看什麽呢？”

“沒什麽，只是有點擔心。”嚴名城面色陰沈：“兇手犯下兩起案件的時間不超過八個小時，距離卻相隔十公裏以上，如果是預謀殺人，他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在做這件事情，如果封立軍不是他名單上的最後一個人，下一個受害者隨時會出現。”

案件總是要往最壞的地方設想，必須在兇手之前找到下一個受害者，才能讓受害者逃過一劫，但現實就是，他們現在還沒有任何實際線索。

在白崖鄉待了兩年，嚴名城似乎已經快要忘了這種重壓下的急迫感，果然環境會讓人放松警惕喪失鬥志麽，即便他這兩年無時無刻都在告誡自己不能放松，但事實上，終究還是需要時間重新進入狀態。

在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上的兇殺案，看似會多許多線索，其實真排查起來比不見人影的死胡同還要困難，人多口雜的，可能花費非常多的時間，會得到很多線索，但按以往的經歷，大部分是無用的，還有小部分會是條岔路，會將偵查帶進誤區。

可這次他們沒有時間，他們要和兇手爭分奪秒，時間就是人命。

嚴名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突然道：“剛才在車上，我說兇手將被害者的眼睛挖出來，這是一種典型的洩憤行為，這個思路可能是錯的。”

“怎麽？”何愫道：“想到什麽了？”

“兩個被害人都是普通的社會勞動群眾，快遞員和小吃店老板，性情都是比較平和的，幾乎不可能給誰帶來看不起人的感覺，更別說矛盾大到需要殺人報覆。那這個動機就不成立。而單純是仇恨洩憤的話，多捅幾刀不比什麽都爽快，為什麽要挖眼睛這麽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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