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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陶嬤嬤見著傅呈修坐在軟榻上,才扶著自家太太上前坐了下來。

黎氏坐下後,看了傅呈修一眼,自責道:“老爺定也聽說了昨日的事情,都是妾身沒管教好她,才將她養成如今這樣的性子,老爺若責怪,就怪妾身好了。”

“妾身身子不中用,沒能替老爺生個兒子,連珍兒也沒管教好。”黎氏說著,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傅呈修聽到這話,只擡了擡手,看著她一眼,出口的話卻叫黎氏心裏涼了一片:“珍丫頭既犯了錯,跪幾日祠堂長長記性也好。”

陶嬤嬤見著黎氏止不住咳嗽,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擔心道:“太太,您喝口茶吧。”

說著,又對著坐在那裏的傅呈修道:“老爺,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五姑娘再有錯,也是個姑娘家,祠堂裏陰冷的厲害,五姑娘身子嬌弱哪裏能受得住。”

“昨個兒夜裏,五姑娘就暈倒了,老奴想派人過去瞧瞧,被太太攔住了,說是平日裏沒管教好五姑娘,如今老太太怎麽責罰都不為過,總要叫五姑娘得了教訓知道怕了,往後敬著四姑娘這個姐姐才是。”

“四姑娘才剛回府,五姑娘從沒和四姑娘相處過,拗著性子也在情理之中。老奴勸太太,叫太太去寧壽堂和老太太求情。太太說事關姑娘們,她當長輩的出面反倒是不好,四姑娘大度懂事,不會見著五姑娘罰跪祠堂而不管的。老奴知太太說的沒錯,五姑娘性子溫和,又最是孝順懂事,可這會兒都沒見著......”

陶嬤嬤的話還未說完,就見著自家老爺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臉色也陰沈了下來。

陶嬤嬤噎了一下,不敢再開口了,臉上也帶了幾分蒼白。

不等傅呈修開口,外頭就傳來一陣吵鬧聲,黎氏皺了皺眉,對著身邊的大丫鬟翠夏道:“出去看看,出什麽事了,外頭這樣吵。”

翠夏聽了黎氏的話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一會兒功夫卻是面帶難色進了屋裏,支支吾吾道:“回太太的話,是,是閔嬤嬤送五姑娘回來了,說是四姑娘一早就去了老太太那裏求情,老太太才免了五姑娘後兩日的責罰,叫五姑娘回太太這裏禁足反省。”

翠夏的話音剛落,黎氏的臉色就驀地一變,站在一旁的陶嬤嬤也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傅呈修卻是站起身來,看了黎氏一眼,道:“你說沅兒不替珍姐兒求情,這會兒又是怎麽回事?”

“你既身子不適,就少受累些,往後叫蓉姨娘幫著管理後院的事吧。”傅呈修說完這話,看都不看黎氏一眼,就大步走出了沈香院。

黎氏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幾分,身子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遭罪

見著黎氏跌倒在地上,陶嬤嬤忙走上前去,將她扶了起來。

“太太。”

這個時候,陶嬤嬤想不出什麽話來寬慰自家太太,想起老爺方才看她的那個了然中帶著幾分寒意的眼神,她後背就忍不住一陣發寒。

不等陶嬤嬤開口,外頭就有丫鬟進來,小聲道:“太太,五姑娘還昏迷不醒,太太可要過去看看。”

那丫鬟在屋外猶豫了許久,方才見著老爺冷著臉出去,哪裏能不知這個時候太太心情定然不好。

可五姑娘還昏迷著,她們總要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到底,這些年太太膝下只五姑娘一個親生的,便是五姑娘犯了錯,也不至於真的放手不管了。

那丫鬟的話音剛落,黎氏就帶著幾分惱怒道:“看什麽,她整日裏給我惹事,連老爺都厭棄了她,我只當沒她這個女兒。”

方才傅呈修聽到傅珍被擡回來,連一絲關心的表情都沒露出來,更別說是去看了。

黎氏看在眼中,哪裏是不怪傅珍沈不住氣,討不了自己父親的喜歡。

黎氏眼中滿滿都是遷怒,儼然是覺著傅珍犯了錯,才惹得傅呈修這般,要叫蓉姨娘分了她管家的權力。

“太太。”陶嬤嬤拉了拉她的袖子,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才對著身旁的大丫鬟翠夏吩咐道:“你去請個大夫進府,替五姑娘瞧瞧。”

說完,又看了站在那裏的小丫鬟一眼,道:“你先去耳房照顧著五姑娘,五姑娘病著,不該說的什麽話都別說。”

那丫鬟聽出陶嬤嬤話中的意思,重重點了點頭,應了聲是,就轉身退出了屋子。

“奴婢這就去請大夫進府。”大丫鬟翠夏見著陶嬤嬤扶著自家太太坐在軟榻上,這才出聲道。

黎氏點了點頭,翠夏才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見著翠夏出去,陶嬤嬤才忍不住道:“太太方才萬不該說那樣的話,若是不小心傳到五姑娘耳朵裏,難免傷了母女情分。”

這些年,她哪裏看不出來,太太心裏,對五姑娘一點兒都不上心,說句不好聽的,因著難產傷了身子的事情,太太心裏還有幾裏不快,更是遷怒到了五姑娘身上。

不然,這些年怎麽會對五姑娘疏於教導,任五姑娘由著自己的性子,如今倒要老太太來管教。

之前興許沒事,如今四姑娘回府了,這一對比,旁人眼睛裏看到的,都是五姑娘霸道任性,容不下自己的姐姐。

長此下去,太太有的煩心。

聽著陶嬤嬤的話,黎氏怔了一下,眼中也露出幾分後悔來。

到底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哪裏能一點兒也不顧著她的面子。

見著自家太太臉上的神色,陶嬤嬤便開口道:“老奴扶您去耳房瞧瞧五姑娘去,昨個兒跪了一夜,五姑娘自小嬌養著,哪裏能受得了這樣的苦。”

黎氏點了點頭,從軟榻上站起身來,帶著陶嬤嬤出了正房,朝耳房那邊去了。

才一出去,廊下站著的丫鬟婆子忙福了福身子,給黎氏請安。

“請太太安。”

一行人魚貫進了耳房,屋子裏伺候的丫鬟見著黎氏和陶嬤嬤進來,忙叫了聲:“太太。”

“姑娘怎麽樣了?”黎氏擡了擡手,叫那丫鬟起來,隨口問道。

聽著黎氏的話,那丫鬟臉色變了變,帶著幾分哽咽道:“姑娘雖還沒醒,可膝蓋處有傷,嘴裏一直喊疼,奴婢看了,姑娘膝蓋腫的厲害。”

這丫鬟叫做代梅,是傅珍身邊的大丫鬟,主子受了老太太責罰,沒了體面,如今膝蓋更是因著跪了祠堂傷著了,這要落下個什麽病根兒,她這當奴才的往後也不好過。

“哭什麽,還嫌外頭的人看笑話不夠。”黎氏沒好氣看了她一眼,就朝內室走去,陶嬤嬤也跟著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就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臉色有幾分蒼白,低聲囈語的傅珍。

丫鬟們已經給她擦了身子,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繡花小衣,膝蓋處露了出來,紅腫不堪,還有些許的血跡滲出來。

陶嬤嬤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眼去。

太太雖說對五姑娘疏忽些,可吃穿用度哪裏都虧不了五姑娘,從小到大,五姑娘什麽時候遭過這樣的罪。

那祠堂陰冷潮濕,常人都受不了,更不說嬌滴滴的姑娘家了。

五姑娘這回,是受了大罪了,只盼著腿上別留下什麽病根兒,往後還跟著遭罪了。

陶嬤嬤輕輕嘆了口氣,扶著黎氏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了下來。

黎氏看著昏迷不醒的傅珍,臉上少見的露出幾分心疼來,伸手摸了摸傅珍的額頭。只是,似乎這樣的動作有些不習慣,所以很快就縮回手來。

只一會兒功夫,大丫鬟翠夏就請了大夫進府,大夫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身後跟著一個丫鬟,手裏提著藥箱。

這大夫姓雲,人稱雲娘子,慣常給官宦人家的小姐看病,深知侯門大宅裏的規矩,不該問的一句都不問。

進了內室給黎氏請安後,就走到床前,查看了傅珍腿上的傷,從藥箱裏拿出紗布和膏藥來,細心地上了藥。

隨後,才伸出手來替傅珍診了脈。

她眉頭微皺,好一會兒才將手收回來。

“大夫,我家姑娘病得可厲害?”陶嬤嬤見著雲娘子皺眉,心裏咯噔一下,忙開口問道。

聽著陶嬤嬤的話,雲娘子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姑娘寒氣侵體在其次,關鍵是急火攻心,到晚間會高熱不退。我開幾張方子,叫人抓了藥來給姑娘服下。”

雲娘子的話音剛落,就有丫鬟拿了紙筆過來,遞到她手中。

雲娘子提筆寫好方子,丫鬟翠夏接過方子去了藥房抓藥了。宣寧侯府設有藥房,慣常的中藥,裏頭都有。

“等姑娘醒了,要多寬慰她,別叫她堵著氣,加重了病情。”雲娘子又叮囑道。

“是,勞娘子跑一趟。”陶嬤嬤打賞了雲娘子,親自將她送到了門口,又有小丫鬟將她送出了沈香院。

“太太別擔心,雲娘子醫術高明,姑娘不會有事的。”

正說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太太,蓉姨娘和三姑娘來給太太請安了。”

聽著丫鬟的話,黎氏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來,對著那丫鬟道:“沒見著這裏正忙著。”

那丫鬟楞了楞,明白過來自家太太的心思,告罪之後轉身退了出去。

等出了耳房,見著站在那裏的蓉姨娘和三姑娘傅珺,便迎上前去恭敬地道:“五姑娘還沒醒來,太太在床前守著,說是叫姨娘和三姑娘等會兒。”

蓉姨娘聽了,臉色平靜,沒露出一絲羞惱來。便是三姑娘傅珺,也只溫聲道:“既是太太不得空,我和姨娘就在院裏等著,一會兒再進去見太太。”

傅呈修前腳出府,後腳就派了貼身的小廝傳了話過去,叫蓉姨娘幫著管後宅之事。

蓉姨娘聽了,雖知道這差事有些燙手,可一想到自己身邊的傅珺和不到三歲的澄哥兒,心裏就有了主意。

這些年老爺看重她幾分,黎氏早就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了,便是她什麽都不做,黎氏也要處處難為她。

更別說,她還生了澄哥兒,因著老爺看重,能親自撫養澄哥兒。

她明白,如今老爺肯叫她幫著管理後院之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黎氏雖貴為郡主,身後有太後撐腰,可太後年紀大了,保不準什麽時候就.....

而那魏安侯府,早已沒了黎氏的位置了。到那個時候,老太太哪裏還能容得下黎氏。

她從來不妄想有一日自己能扶正,只想著能替珺丫頭和澄哥兒謀個好前程,別叫黎氏害了他們。

蓉姨娘和傅珺在院子裏這一等就是近半個時辰,頭上頂著太陽,額頭上都滲出汗珠來。

這時才有丫鬟出來,福了福身子道:“太太叫姨娘和三姑娘進去。”

蓉姨娘和傅珺對視一眼,緩步進了屋子。

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黎氏坐在軟榻上,手裏拿著一盞茶,見著蓉姨娘和傅珺,眼裏露出幾分厭惡來。

“妾身給太太請安。”

“給母親請安。”

見著二人請安,好一會兒黎氏才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淡淡道:“起來吧。”

“大熱的天兒,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聽著黎氏的話,蓉姨娘才站起身來,恭順道:“聽說老太太免了五姑娘的責罰,叫人將五姑娘送回來了,妾身和三姑娘心裏擔心,就想著過來看看。”

☆、道歉

“聽說老太太免了五姑娘的責罰,叫人將五姑娘送回來了,妾身和三姑娘心裏擔心,就想著過來看看。”

蓉姨娘一番恭順中帶著擔心的話,叫黎氏心裏愈發堵得慌,她冷笑一聲,道:“倒是難為你能跟著擔心。”

黎氏說完這話,就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等喝完手中的茶,才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蓉姨娘和傅珺。

“若沒什麽別的事情,就都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黎氏才說著這話,就見著一旁的陶嬤嬤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黎氏面色變了變,遲疑了一下,才對著站在那裏的蓉姨娘道:“這些日子珍丫頭病著,後院的事情我難免不能全都顧著,你既認得幾個字,就幫我分一分憂吧,你可願意。”

“能替太太分憂,是妾身的福分,太太若有什麽吩咐,盡管差遣妾身。”

見蓉姨娘說得誠懇,黎氏勾了勾嘴角,吩咐道:“那好,以後每日卯時,你到上房來。伺候我用膳後,就聽管事的嬤嬤回話。”

聽著黎氏的話,蓉姨娘面色平靜,福了福身子,應了聲是。

黎氏擺了擺手,叫蓉姨娘和三姑娘傅珺退了下去。

自打這一日,蓉姨娘每天天還沒亮就要起身去沈香院,伺候過黎氏用了早膳,就聽管事的嬤嬤們回話。

黎氏叫賬房的嬤嬤拿了幾本賬冊過來,叫蓉姨娘將歷年的份例規整一遍,又將後院的一些雜亂瑣事交給蓉姨娘。

不過幾日功夫,蓉姨娘就瘦了整整一圈,眼下也是一片烏青。

傅沅再見著蓉姨娘的時候,眼中的詫異也是忍不住的。

傅沅微微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姨娘。

蓉姨娘避了避,只受了她半禮,臉上露出幾分親近來。

“今個兒姑娘怎麽過來了?不幫著老太太抄寫佛經了?”

這兩日,府裏人人都知道,四姑娘得了老太太喜歡,被老太太留在了寧壽堂,在寧壽堂的耳房住著,每日去佛堂抄寫佛經。

聽著蓉姨娘的話,傅沅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都抄完了,老太太怕我悶著,叫我回來了。我就想著有幾日沒來給母親請安了,就一路過來了。再說,五妹妹還病著。”

說這話的時候,傅沅臉上帶著幾分誠懇和認真,蓉姨娘一楞,轉而卻是露出一絲笑意來。

“姑娘孝順,太太怕是高興都高興不過來。”

蓉姨娘引著傅沅朝屋裏走去,不經意道:“這幾日五姑娘病著,太太心情不大好。”

傅沅點了點頭,隨著蓉姨娘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傅沅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傅沅聽說,黎氏這兩日頭疼的毛病又犯了,一直喝著藥,和老太太告了假,沒過去請安。

陶嬤嬤站在軟榻前,伺候著黎氏喝藥。

見著傅沅和蓉姨娘進來,陶嬤嬤才低聲對著黎氏道:“太太,四姑娘來給您請安了。”

聽著陶嬤嬤的話,黎氏這才擡起頭來,見著傅沅,眼底幾分厭惡一閃而過。

傅沅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給太太請安。”

黎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起來吧,怎麽有空過來了,不在老太太跟前兒伺候?”

黎氏的話中帶著幾分嘲諷和不喜,她的話音剛落,屋子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起來,站在那裏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氣凝神,微微低著頭,手裏的動作也放輕了幾分,生怕惹得太太動怒。

聽著黎氏的話,傅沅面色平靜,臉上看不出什麽喜怒來,微微一笑,溫聲道:“祖母叫我抄寫的佛經抄完了,知太太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就想著過來看看。”

不等黎氏開口,傅沅又帶著幾分擔心道:“太太可請過大夫了,大夫怎麽說?”

她這話出來,蓉姨娘忍不住想笑,卻又顧及著黎氏的面子,沒敢笑出來。

她還是頭一回知道,四姑娘竟是這樣的性子。

姑娘家面子薄,若是換了旁人,興許就紅著眼,覺著委屈了。偏四姑娘還能將黎氏的話接下來,說自己過來,是一片孝心,將黎氏那番諷刺的話擋了回去。

四姑娘可真是個妙人,怪不得一回府就得了老太太喜歡,這幾日還叫她留在寧壽堂裏抄寫經書。

這樣的體面,府裏除了大姑娘傅婭以外,誰都沒有過。

蓉姨娘看了黎氏一眼,帶著幾分奉承道:“四姑娘一片孝心,不怪老爺喜歡。”

黎氏心裏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想要發作,卻是挑不出傅沅半分錯處來,半天才擠出一抹笑意來。

“你這樣有孝心,你父親知道了也高興。”黎氏說著,對著傅沅指了指下頭的繡墩,道:“坐吧。”

傅沅謝過,這才上前坐了下來,問了問黎氏頭疼可好些了,說了一會兒話後,又對著黎氏道:“五妹妹這幾日可好些了?我帶了上回大伯母送來的金瘡藥,裏頭加了薄荷,治療紅腫最是有效。”

傅沅說完,不等黎氏開口,就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帶了幾分不安道:“母親恕罪,我知五妹妹心裏惱我,不願意見我,可到底是一房的親姐妹,便是有些誤會總要說開些為好。”

傅沅說著,帶著幾分不安看了一眼坐在軟榻上的黎氏。

黎氏怔了一下,眼中有些詫異,半晌才對著傅沅道:“去吧,你們姐妹相處得好,你父親也高興。”

黎氏說著,對著一旁的陶嬤嬤道:“你帶四姑娘過去吧。”

“是。”陶嬤嬤應了一聲,上前幾步,對著傅沅道:“姑娘請隨老奴來。”

傅沅對著黎氏福了福身子,才跟著陶嬤嬤出了正房,朝耳房那邊去了。

陶嬤嬤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傅沅,心裏不是沒有感慨,比起五姑娘來,四姑娘真是個懂事又極懂規矩的。

哪怕她心裏知道四姑娘來這一趟並非出自真心,也挑不出一絲的錯處來。

難怪老爺、老太太都喜歡四姑娘。倘若五姑娘能有四姑娘的三分,也不會惹得老太太動怒,罰她跪祠堂了。

陶嬤嬤在心裏嘆了口氣,領著傅沅到了耳房。

廊下的小丫鬟見著二人,忙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奴婢給四姑娘請安。”

說著,幫著傅沅打起簾子,引了她進去。

屋子裏濃濃的中藥味兒,撲進鼻中,陶嬤嬤引著傅沅進了內室。

傅沅剛一進去,就見著靠在迎枕上身著一身月白色小衣的傅珍,她臉上帶了幾分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消瘦了幾分。

見著傅沅進來,傅珍眼中露出一絲惱意來,才想發作,就想到幾日前陶嬤嬤來看她說的那些話。

因著她將傅沅推倒,父親責怪母親沒教導好她,將管家的權力分給了蓉姨娘。

她若再不安分些,父親只會更不喜她,反倒叫傅沅和蓉姨娘得了好處。

這樣下去,母親也會惱了她。

想著這些,傅珍將心中的不快壓了下來,小聲叫了聲:“四姐。”這聲四姐叫的心裏格外的委屈,她不知道為何祖母和父親都喜歡傅沅,因著傅沅,叫她罰跪了祠堂。

這幾日她病著,父親竟是一次都沒過來看她,甚至都沒派個人過來問上一句。

傅沅見著她叫了聲四姐就低下頭去,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只上前幾步,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

“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聽傅沅這樣問,傅珍點了點頭,突然出聲問道:“聽說這兩日四姐在祖母的寧壽堂住著,幫祖母抄寫佛經?”

陶嬤嬤端著茶過來,正好聽到傅珍問這句話,手中的茶盞微微晃了晃。

五姑娘別是又管不住自個兒的性子,心中嫉妒,難為起四姑娘來。

不等傅沅開口,傅珍卻又是道:“姐姐真是有福氣,叫妹妹羨慕得很。我字寫得不大好,往後四姐若是得空,可否教教我?”說這話的時候,傅珍語氣中帶了幾分親近之意。

“之前都是妹妹不對,不該失手將姐姐推倒,姐姐原諒我可好?”

傅珍說著,竟是伸出手來搖了搖傅沅的胳膊,語氣中帶了幾分撒嬌的味道。

☆、壽辰

見著傅珍突然對她撒起嬌來,傅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擡起眼來,重新看向了自己這個五妹妹。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傅珍是真的知道錯了,知道敬重她這個姐姐了?比起這個,傅沅更願意相信這只是小姑娘家在祠堂裏罰跪後受了委屈,痛定思痛,便學會了後宅生存最基本的技能,心裏恨極了她這個姐姐,面兒上也要叫人瞧出親近來。

傅沅微微一笑,對著傅珍點了點頭:“你若想學,就抽空去蕙蘭院去,跟著我一起練字。”

聽傅沅這樣說,傅珍楞了一下,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麽輕易,臉上隨即露出一抹歡喜來。

“那妹妹就謝過四姐姐了。”

說著,就叫丫鬟給傅沅上了茶,兩人閑聊了幾句,見著丫鬟代梅端著熬好的中藥進來,傅沅這才起身告辭。

“妹妹好生養著,我先回去了。”說完這話,傅沅對著傅珍笑了笑,轉身出了耳房,陶嬤嬤親自將她送了出去。

送走傅沅後,陶嬤嬤才轉回來,就見著丫鬟代梅出了耳房。

“怎麽不伺候著姑娘喝藥?”陶嬤嬤見著她,忍不住問道。

“嬤嬤放心,姑娘這兩日聽話的很,幾口就將碗裏的藥喝完了。”代梅說著,對著陶嬤嬤福了福身子,謝道:“多虧嬤嬤過來勸了姑娘,將姑娘給點醒了。奴婢雖自小在姑娘跟前兒服侍,有些話姑娘卻是聽不進去,往後還要嬤嬤多勸著些姑娘才是。”

代梅說得誠懇,看著陶嬤嬤的目光裏也帶了幾分感激。

這些年,她跟在姑娘跟前兒看著雖是風光體面些,可哪一日不是提著心,生怕姑娘什麽時候被老太太和老爺怪罪了。

她知道,姑娘雖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可太太對姑娘的關心都是面兒上的,心裏頭還因著生姑娘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的事情遷怒了姑娘。

倘若沒有陶嬤嬤在太太跟前兒說些好話,又在姑娘這裏費心勸著,姑娘的日子,哪裏還能好過,更別說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了。

今個兒,她見著姑娘對四姑娘刻意親近,就知道陶嬤嬤的那番話進了姑娘心裏去,心裏只有感激的。

“快起來,都是分內之事,何需你這般客氣。”聽著代梅的話,陶嬤嬤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我也是看著五姑娘長大的,姑娘性子任性,有些霸道,心裏想什麽面兒上全都露出來了,往後你也多勸一勸,叫姑娘收一收自己的性子。再有,就是叫姑娘多和老爺這個當父親的親近親近。”

說到此處,陶嬤嬤的話音頓了頓,看了代梅一眼,才又道:“不過這兩日,就別跟姑娘提起老爺了。因著四姑娘的事情,老爺惱了姑娘,等到老太太過完了壽辰再說吧。”

聽出陶嬤嬤話中的意思,代梅認真地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太太屋裏還有事情,你伺候著姑娘,有什麽事情就過來回稟了太太。”陶嬤嬤說著,就轉身去了正房。

代梅目送陶嬤嬤離開,視線又朝屋裏看了過去,想著陶嬤嬤方才的話,心裏暗暗想著,定要想法子叫老爺原諒了姑娘,知道姑娘是真的知道錯了才是。

代梅想著,掀起簾子進了屋裏。

.....

轉眼,就到了這月初九,周老太太壽辰的這一日。

這天天才剛剛亮,懷青就將自家姑娘叫了起來,一番梳洗裝扮之後,就帶著丫鬟懷青到了黎氏的沈香院。

今個兒老太太壽辰,各房的夫人和姑娘要一塊兒去,給老太太賀壽。

傅沅和懷青剛一踏進院子,門口的丫鬟見著便笑著迎了上來,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四姑娘。”

“太太可起來了?”傅沅出聲問道。

那丫鬟點了點頭,恭敬地道:“回姑娘的話,太太一早就起來了,四姑娘在屋裏陪著太太說話呢,姑娘容奴婢進去通傳一聲。”

傅沅點了點頭,那丫鬟就進去通傳了,很快就從屋裏出來。

“太太叫姑娘進去。”

傅沅隨著那丫鬟進屋之後,略擡了擡眼,就見著了坐在軟榻上身著一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褙子、打扮的格外精致的黎氏。下首坐著五姑娘傅珍,一身粉霞錦綬藕絲羅裳,頭上戴著那支薔薇花嵌南珠簪子,肌膚白皙,薄施粉黛,坐在下頭笑著陪著黎氏說話,言笑間竟給人一種乖巧柔順的感覺。

傅沅收回視線,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給太太請安。”

坐在軟榻上的黎氏聽到請安聲,擡起眼來,下意識皺了皺眉,卻是很快就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來。

“起來吧,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也不多睡會兒。”

黎氏語氣雖是溫和,卻難免叫人聽著覺著刻意了幾分,對於謝念所出的這個嫡女,黎氏是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的。更別說,傅沅才回府幾日,就生出那麽多的事情來。

先有老太太叫珍姐兒罰跪祠堂,後有老爺命她將管家的權力分給了蓉姨娘。

因著這些,她自然對謝氏所出的女兒厭惡到了極點。

可偏偏,今個兒是老太太壽辰,賓客眾多,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要來,她怎麽也要叫人覺著她這個當嫡母的看重謝氏所出的女兒。

聽著黎氏的話,傅沅回道:“今個兒祖母壽辰,心裏有些緊張,不敢起遲了。”

見著傅沅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黎氏暗自挑了挑眉,這些日子,她哪裏不知,她這副乖巧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謝氏這個女兒,倒是比謝氏厲害了許多。

不等黎氏開口,坐在那裏的傅珍就笑著道:“四姐一說,我也有些緊張了。今個兒各家的夫人、太太都要來,若是不小心錯了規矩,會被人笑話的。”

“我向來粗心大意,到時候四姐可要提醒我才是。”

十歲的姑娘,若是真的乖巧柔順起來,可不就是這個樣子。若是傅沅沒見過傅珍嫉妒任性,眼睛裏滿滿都是不甘的一面,多半以為她真的就是個青澀天真,只是被母親寵的有些任性的小姑娘了。

傅沅看著傅珍,笑著道:“有太太在,妹妹哪裏需要擔心這些。”

傅珍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卻是很快又笑了開來,問起了傅沅壽禮的事情。

“四姐拿了什麽當做壽禮?”問這話的時候,傅珍眸子裏滿是好奇之色。

傅沅看了她一眼,道:“是一幅繡觀音圖。”

傅珍聽了,嘴角忍不住一翹,心裏暗暗生出幾分得意之色。

府裏人人都知祖母平日裏虔誠禮佛,是個信佛之人,所送之壽禮定是和佛有關,可這樣的壽禮人人都能想到,便很難有什麽出彩之處了。

這些年,祖母壽辰,不知收了多少觀音,或是佛祖的繡圖,這樣的壽禮,叫人挑不出錯來,卻也不會叫人眼前一亮。

這回母親從庫裏給她準備的是一座萬壽海屋添籌玻璃小插屏,這種玻璃插屏極為珍貴,便是在宮中,也是極為貴重的,她也只在太後和皇後宮中見過。

傅珍想著,愈發對今日的壽宴有了幾分期待。

傅珍雖平日裏任性,卻只是因著黎氏甚少管教她,有時候也是想借著一些事情叫黎氏這個當母親的關心她。可如今,她也已經十歲了,十歲的姑娘,又自小長在侯府之中,哪裏能真的什麽心計都沒有。

倘若能借著這壽禮討得老太太喜歡,她因著罰跪祠堂失去的顏面也就回來了。

☆、見禮

傅珍心裏正盤算著,就聽到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說是蓉姨娘和三姑娘來給太太請安了。

傅珍聽著,眼底閃過幾分嫌棄來。

聽了黎氏的吩咐,很快丫鬟就領著蓉姨娘和三姑娘傅珺從外頭走了進來。

傅珺一身淺藍色繡梔子花褙子,梳著如意髻,上頭戴著一支鎏金嵌紅寶石簪子,緩步進來,端莊大方,看上去竟比傅珍這個嫡出的姑娘還要有幾分氣度。

傅珍面色變了變,視線落在蓉姨娘身上,眼底浮出一絲不屑和嘲諷來。

不過是個姨娘肚子裏出來的姑娘,老太太肯擡舉她,倒叫她自己都忘了庶出的身份。

前幾日若不是傅珺故意套了她的話,叫她在眾人面前流露出對傅沅的不喜,老太太也不會罰她跪祠堂。

傅珍瞪了傅珺一眼,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往後,她總要叫她知道,她不過是個姨娘生的庶出的女兒,連給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妾身給太太請安。”

“女兒見過太太。”

蓉姨娘和傅珺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請安道。

黎氏看了一眼蓉姨娘,淡淡道:“起來吧。”

傅沅、傅珺和傅珍又各自見了禮,這才在黎氏下頭的繡墩上坐了下來,蓉姨娘則是站在了黎氏的身旁。

傅珍看著,心裏又不自覺湧起幾分快意來,對著站在那裏的蓉姨娘道:“姨娘雖是父親的妾室,可也進了宣寧侯府這些年,哪裏需要和尋常的妾室一樣這樣顧著規矩。”

傅珍說著,帶著幾分笑意對著坐在一旁的傅沅道:“四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傅珍的話音剛落,坐在軟榻上的黎氏楞了一下,眼底露出一絲詫異來。

自己生的女兒她知道是個什麽性子,怎麽被老太太罰跪了一回祠堂,卻是知道動些小心思了。

這話問的巧妙,傅沅說是會叫蓉姨娘覺著難堪,若說不是,會叫蓉姨娘更難堪。

黎氏的視線落在傅沅的身上,嘴角微微勾了勾,她這個女兒,倒也變得聰明了幾分。

傅沅沒有想到傅珍會這個時候挑撥她和蓉姨娘還有三姑娘傅珺的關系,聽了這話,只莞爾一笑,道:“五妹妹這話就不對了,姨娘在太太面前恭順有加,是記著為人妾室的本分,不叫人覺著姨娘得父親看重,眼裏就沒規矩了。”

“相信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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