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介走後，過仟收起笑容，一個人待在房間裏，露出了手腕上的幾道傷痕，目光停留在床頭櫃的那一堆藥。

“你說夢游的時候經常會拿工具刀割傷自己？”

“嗯，白天我會畫漫畫，到了晚上夢游的時候還是會畫漫畫。”

“你的病癥開始變得嚴重了，應該是精神壓力過大，不要因為畫漫畫給自己造成不適，不過現在也只能用藥物克制，如果你做出過激舉動，比如自殘，自殺，很有可能在夢中斷送了性命。”

“醫生……不瞞你說，在夢裏……我經常殺人，醒來後會看到墻壁上有刮痕。”

“我先給你開點藥，但如果下次夢游再出現意外的話，你有必要去精神科看一下。”

……

過仟蜷縮在床上，散亂的頭發遮住了整張臉。

“蔣新愛，要不要跟我打籃球。”

“誒？現在嗎？”

“現在就去，要不要。”

“可是……我……”

還沒等小愛說完，楊子介就霸道地拉著小愛的手腕離開，小愛受寵若驚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正午的太陽升高頂空，金色的陽光映在偌大的體育館表面，像刷上一層光鮮亮麗的顏色，耀眼得刺眼。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籃球場裏一個人影也沒有，像是為楊子介和小愛精心準備好的一樣，這是一場離別前的獨舞，是一份意外的禮物。

楊子介手把手地教小愛打籃球，不論是他的靠近，還是小愛自己的笨拙，氛圍都讓人臉紅心跳，他的觸碰，他的氣味，他的聲音，他的全部，他的一切，都讓小愛喜歡不已，只怕再這樣下去，會更加難以自拔，難以離開他……

小愛舉起籃球，向上一跳，一投，籃球彈出框外，小愛停下來，擦了擦汗，楊子介拍著籃球走到小愛身邊，“累了？”

小愛笑著搖搖頭，“沒有，我很開心。”看著小愛紅撲撲的臉，楊子介慢慢停下來，走到一邊，坐下來，喝了口水。小愛走過去，挨著楊子介邊上坐下來。

“之前就是在這裏呢。”

“什麽？”楊子介看了一眼小愛。

小愛望著高高的室內天花板，嗅著一直以來永不變化的籃球場的氣味，小愛有感而發。“就是……跟你告白的時候。”

楊子介看著小愛的側臉，“所以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坐在這裏看著我嗎？”

“也不是……如果哥哥願意帶我來的話，就會在這裏面，如果哥哥不願意帶我來，那我只能偷偷地跟來，然後……躲在門口。”說道最後，小愛被自己逗笑了，指著大門，仿佛能看到當年幼稚又害羞，偷偷躲在門後不敢進來的紮著兩根細細小辮兒的自己。

楊子介突然有一點心疼小愛，撇過頭，敲了敲小愛的腦袋，“你是笨蛋嗎？”灌下一口礦泉水，小愛捂著頭，不開心道：“怎麽是笨蛋呢！就這樣看著小介……我可是很幸福的哦！”

“……”楊子介瞬間臉紅了，小愛說出口後才發覺到自己說的話那麽令人窘迫。

小愛又把頭低下，額頭快碰到了自己的膝蓋。“對……對不起……”

“你怎麽這麽愛低頭呢，”楊子介伸手將小愛的額頭往後扳上去，然後紅著臉，微蹙著眉頭，說道：“明明眼睛很好看的……”

撲通——

小愛的心臟突然一陣收緊，又一陣放松，然後開始猛烈地跳動，就連胸膛上那層皮肉都要跟著心臟的律動起上下起伏似的。

楊子介慢慢把手縮回來，小愛猛地抓住楊子介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楊子介一怔。

“我這雙眼睛……會一直一直……都在註視著小介哦，”楊子介的心跳也在此時變得不一樣了，“就算小介……忘記了，但是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因……因為我喜歡小介！”小愛第一次正視楊子介的眼睛，大聲喊出了自己的心聲，楊子介眼眸中小愛的顏色，開始變得絢爛。

小愛似乎都可以聽見在籃球場裏告白的回音。

“為……為什麽，突然……”楊子介也是第一次被小愛搞得又足無措，“因為過仟學姐說，跟男生表白的話，一定得看著他的眼睛。”小愛突然靠近楊子介，把他的手也捏地更緊。

楊子介怔怔地看著小愛的眼睛好一會兒，心動的感覺憋不住了才撇開頭，“你……你靠得太近了，笨蛋。”

“誒？”小愛趕緊把身子縮回來，撒開了楊子介的手，“不好意思……”變得害羞起來。

楊子介不自然地撓了撓後腦勺，“可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就看不到我了。”

“小介才是笨蛋呢！只要心裏想著對方，腦子裏就會想起他的模樣……不是一樣可以看到嘛！”小愛鼓氣道。

“是是……知道了。”楊子介無奈，隨口應付道。

“那……小介也會嗎？”小愛一臉羞澀地看著楊子介。

“什麽。”

“看著……我。”

楊子介又被搞得害羞了，從來沒有人能把他弄得這麽無地自容。小愛的眼神又是那麽的期待和柔情。

突然，小愛的手機鈴聲響起，小愛急急忙忙接起電話，“餵？哥哥……我……”

楊子介奪過小愛的手機，沖電話裏講：“你妹妹跟我一起。”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蔣一重說話的時間。小愛驚訝地看著楊子介。

楊子介把手機還給小愛，說道：

“我，會……看著你的。”

小愛頓時雙眼放光，展現出從未有過的驚喜的神色，楊子介躲開她的目光，撿起球回到籃球場上。

真是……這女人要把我作弄到什麽地步才甘心啊。

小愛也站起來，拿起一顆球，站到離球框稍遠的位置，鼓足了氣向上一投，竟然進球了，投了一顆完美的三分球。小愛滿面欣喜地跑到楊子介身邊，像一只等待被誇獎的小狗。

“噗哧——”楊子介被她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小愛的頭，笑道：“做得好。”

小愛的頭一瞬間僵持住不動了，因為——

這不是學姐摸我頭的感覺，跟奶奶摸我頭的感覺也不一樣……這是，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不一樣的，獨一無二的……感情。

楊子介趕緊縮回手，可那份溫暖還在。

糟糕，不知不覺就摸她頭了……

小愛擡起頭，看著楊子介，笑了。

奶奶，小愛喜歡的人，會不會也對小愛有著不一樣的感覺呢……

……

次日。

“柳過仟你這個死女人！出車禍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來你家樓下了我才剛知道！是不是小愛不告訴我你還打算一直瞞著啊，叔叔阿姨不在家你就這麽亂來啊你！”遇安跑到過仟床前抓著她的肩膀，又是搖又是晃的，口齒不清得還罵的很大聲，虞休在隔壁都聽得一楞一楞的。

過仟準時被罵傻了，“遇安，沒你說的那麽嚴重，什麽車禍啊……就是被撞了一下，我也是不想讓你擔心嘛。”過仟小心翼翼地說道，她知道現在的遇安很沖動。

遇安根本不聽過仟說，抱著過仟大喊：“你這樣我才擔心呢！你知不知道剛剛小愛跟我說你出車禍的時候我有多多多多——害怕，你說你就是傻逼一個為什麽還在大街上沒人陪著到處亂跑啊！”

“啊……聽到這話我該不該高興呢……”過仟無奈地笑了

“你現在沒事吧？我打個電話讓我媽做□□！”遇啊一臉擔心地緊緊盯著過仟，生怕她下一秒又會出事似的。過仟楞了一下，雙手用力地揮著，仿佛用全身的力量在拒絕。“什！什麽——不用讓阿姨這麽犧牲吧！”

“神經啊！我說做雞啊！”遇安知道過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看過仟還是一臉懵，“煲雞湯啊，出個車禍，智商都下降了，放心，以後你的作業都讓我來。”遇安一臉責任重大的模樣，拍拍過仟的肩。

過仟一股怨念看著遇安，“你才傻呢，我是夢游的時候跑出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被撞的，警察叔叔說我逆道而行，話說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警察！好激動！”過仟拉著遇安的手搖來搖去。

“啊行了行了，你沒事就好，不然你要真死了我還不得跳河去。”

“你可千萬別為了我做傻事啊。”過仟看著遇安說道。

遇安又是一臉震驚，“我這是開玩笑啊姐姐，你聽不出來？”

過仟扁扁嘴，靠在床頭，“幸好是在夢游，這要不是，還不得痛死啊……”

這時，楊子介走進來，“姐。”“小介？”“我等會兒過個十幾二十分鐘就該走了，所以現在來看看你。”

“現在幾點了？”

“七點半快了。”

“那你陪小愛去啊，看我幹嘛，我才不想被你看呢！快去……”還沒等過仟說完，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學姐……”小愛出現在門口，眾人看著她，她慢慢走進來。“學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遇安學姐已經知道了的，所以就……”

“什麽啊，這種小事情完全不用在意的。”過仟擺擺手笑道。

語畢，頓時空氣就冷了下來，過仟發現楊子介和小愛的相處氣氛完全變了一個樣似的，只見楊子介扭扭捏捏地將手放進口袋裏又拿出來，又放進去，雙腳的重心也變換來變換去。小愛兩只小手攥在身前，一貫地低著頭，還不願意靠近楊子介。這就奇怪了……

過仟就直話直說了，“你們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誒？”小愛楞了一下，楊子介不作聲，耳根卻紅了。

遇安似乎看出了個所以然，莫名地笑了起來，“看來還真有什麽。”

“難道說……”過仟頓了頓，雙眼閃著貓膩的光，楊子介不自然地撓了撓後頸，不敢看著過仟的眼睛。“你們把我珍藏在冰箱裏的超貴的雪糕吃了！”

遇安單手捂著臉，霎時間說不出話，咂舌道：“你白癡啊。”

“真的很貴啊，”過仟露出委屈的小眼神，“十四塊半才兩盒！就這麽點大！”過仟誇張的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圓圈，說道。

小愛無奈道：“學姐，我們沒有吃。”

“其實你要吃也可以，但只能吃一個哦，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這邊隔壁那條街的奶茶店旁邊就有賣。”過仟一臉很熱情的表情。

“你怎麽這麽小氣啦！”遇安拉著過仟小聲道。

“因為真的很貴啊，這可是用我自己掙來的錢買的！”

過仟和遇安嘰嘰喳喳地講，然而楊子介根本就沒認真聽，也不想聽，回頭看了一眼小愛，小愛也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楊子介打斷了過仟，“姐，我走了。”

過仟停下來，“啊？現在就走啊，那……你一個人去可以嗎？要不拜托虞休陪你……”

“哎呀，不用了姐，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完轉身離開，朝過仟揮了揮手，過仟楞楞地也揮揮手，“小介長大了……”“早長大了，哎，家裏有個晚輩真好，還可以瞎操心。”遇安說道。

過仟看向小愛，“小愛，你不送送他嗎？”

“我……”小愛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還是不用了吧。”

遇安和過仟都看著她，又沒什麽好說的。遇安和過仟對視一眼，過仟笑了笑，應聲道：“嗯。”

然後她倆又聊起來，“說真的，還是讓我媽給你煲個□□，補一下身體，萬一你被撞地腎衰竭怎麽辦！還有就是子宮撞扁了怎麽辦，那你怎麽懷小孩啊！”

過仟打著遇安，“你說什麽鬼話！你巴不得我得個什麽病好啊？”

遇安和過仟開開玩笑，打打鬧鬧，小愛一個人站著，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非常輕聲地叫了一聲過仟，“學姐……”“嗯？怎麽了？”小愛又不說話了，滿臉的愁容，像是有什麽心事，遇安和過仟都是明白人，知道她想的是什麽，然而過仟卻故意不提楊子介的事。

“小愛你放心好了，補習的事如果你願意的話，其實我勉勉強強也可以教一下你，不行的話就遇安唄，實在不行就拜托虞休給你……”

過仟在說的時候，小愛腦子裏浮現出許許多多跟楊子介在一起寫作業的情節，他的一顰一笑，全部都是她最最美好的回憶，卻連一個告別都沒有？

小愛不管過仟有沒有說話，一個箭步沖出了門外，“噔噔噔”地下樓了，還差點撞到姜與，小愛看了他一眼，“小……小介呢？”姜與一楞，“走了啊。”

小愛頭也沒回地跑出去，搭上了計程車。

“去火車站。”

遇安沒有感到詫異，看著過仟說：“你故意的吧。”過仟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床頭，淡淡的笑了，“沒辦法啊，這倆貨都太遲鈍了。”

這時，姜與走上來，“她這個時候追過去不會是打算一起私奔吧。”

“私什麽奔啊，他們才多大，現實一點。”遇安無奈道，白了姜與一眼。“哎，也不知道小愛去了能不能找到小介，畢竟這麽多人。”

過仟望著空蕩蕩的門口，笑了，“會的，一定會的，小介一定不會這麽隨便地就離開的。”

遇安看著過仟，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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