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妄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兩界分界的裂縫中，阿妄只是一個普通人類, 是斷斷不會在那等妖力肆虐的地方活下來的。清瑤微微閉上眼睛, 而後再睜開眼時, 已變了一副模樣，她渾身氣勢凜冽，一身白色衣裳隨風飄動，明明還是先前那副冷然仙氣的模樣, 卻叫人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

清瑤手中的那朵混沌青蓮緩緩變大，有磅礴的仙氣從蓮心之中千絲萬縷般的溢出來，織成緊密的蜘蛛網纏上妖族眾人。清瑤聲音冰冷：“一切到今日為止。”

“你妖族違背十界規則，我受九界委托前來清理禍亂。”清瑤的聲音很淡，肅殺的表情不由得讓人想起了當年她殘酷無情的模樣。所到之處再無一條活命, 明明是神, 是仙，身後卻是萬骨堆，血流成河。

像個魔。

她話音落下, 旋轉的混沌青蓮倏地停下，緊接著，那千絲萬縷的仙氣收緊, 穿過所有妖族的身體轟然爆炸。混沌青蓮乃天地至寶，對妖族天生帶有壓制力量，妖族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清瑤冷淡地看著屍體緩緩倒下，她不顧後方正在煉化的玉虛琉璃雪蓮，緩步朝妖族王宮走去。她走得很慢, 衣袂飄飄，眨眼間卻又踏出去了很長的一段距離，清瑤漸行漸遠，只留下原地一片死寂，連風聲都不曾有一絲。

煉化的玉虛琉璃雪蓮蓮心中的金色火焰忽明忽滅，搖曳閃爍，煞是漂亮。

血洗整個妖界只用了短短三日的時間。三日來，清瑤見妖便殺，她並未滅了所有妖物的神魂，只是將沒有作惡的妖物元魂打入輪回，使他們進入六道輪回投胎轉世，而大兇大惡之妖她從不留情。

一時間，妖界妖心惶惶，修為低下的小妖甚至見了她便下跪求饒，祈求神女能饒自己一命。

清瑤面無表情地看著求饒的妖物，這是一只很幼小的狐妖，長得毛絨絨的，毛發雪白，看起來手感很好。它才五十歲，身上都沒什麽修為，只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幼崽罷了。

不知為何，清瑤看著這只妖就想起了阿妄。

她垂了垂眼，阿妄已經死了。

清瑤經過狐妖幼崽身邊離開，她都走遠了，幼崽才楞楞地回頭，睜大了清澈的狐眼，神女就這麽放過自己了？它搖了搖自己毛絨絨的尾巴，心裏嘀咕：難道神女也被自己的美□□惑了嗎？

小狐妖喜滋滋地跑回家，準備告訴王兄這個驚人的消息。

清瑤滅了妖王，扶植了新的妖王，告誡新妖王若是再敢禍亂人間，她便親手滅了妖界，將妖界從十界中除名。新妖王性格平和，順從應下，並用自己的精血發了血誓，向清瑤表示忠誠。

妖界禍害已除，除了結界裂縫還未被填補，清瑤此次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她掐著時間回到分界處，那朵玉虛琉璃雪蓮已變成一團乳白色的液體，蓮心中央的金色火焰像顆心臟，有頻率地跳動著。清瑤皺眉看了會兒，雪蓮本應該將縫隙填補好，此時它卻靜靜地懸浮在雷電巖漿中，仿佛火焰中正孕育著什麽生命。

清瑤想靠近查看，卻被火焰的威力逼得不敢靠近。

事關重大，清瑤在玉虛琉璃雪蓮之外設下一層結界後，飛快趕回慧清宮向普慧老祖稟告。普慧老祖聽完後，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略微思忖後道：“你是說，那個叫阿妄的人類被妖物打入了裂縫中？”

“是。”清瑤低下頭，聲音微微帶著波瀾：“清瑤感激師尊的知遇之恩，見阿妄與清瑤一樣天生神骨，便想……”

“本尊這一生，只收你一個弟子。”普慧老祖打斷她的話說。

“你是本尊命中註定的徒弟，除此以外，本尊不會再收其他的人。”他笑著說：“你我之間有因，有果，就像你與阿妄之間的因果。”

清瑤聞聲擡頭：“我與阿妄之間有因果？”

“從你跟她搭話的那刻開始，你們之間便存在因果。”普慧老祖站起來，他走到清瑤面前，略微低著頭看自己這位徒弟，他說：“這是你的選擇，無論是好的因果，還是壞的因果，你都必須承擔。”

“你先帶人去把人間的秩序恢覆吧。”普慧老祖不欲多說，清瑤應了聲是，悄然退下。

帶人前往人界時，清瑤不由得想，阿妄已經死了，自己跟阿妄之間的因果便已經斷掉了，為何師尊會那樣說？除非……

阿妄沒死。

清瑤倏爾回眸，直直望向兩界的邊緣。

後方的小仙被嚇了一跳，趕忙恭敬地問：“神女，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你們先去人界，我隨後來。”清瑤的身影隨著話音消失不見，一群仙人面面廝覷，不知道是有什麽事能讓一向波瀾不驚的清瑤神女這般緊張和失態。

清瑤飛快奔向玉虛琉璃雪蓮所在的地方，那團金色火焰越來越小，卻絲毫沒有填補縫隙的跡象。它跳動的頻率已經與人類的心跳無異，清瑤上前一步，目光筆直地盯著它看。

是了，阿妄有神力護體，連妖界妖氣都無法傷害她，這點兒巖漿雷電肯定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

說不定這就是阿妄的造化。

清瑤突然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只是……得知阿妄沒死，好像心裏有一點安心。那個人類小姑娘雙眼明亮清澈，而不失靈動狡黠，假以時日，她一定會跟自己一樣，成為十界屈指可數的戰神。

清瑤寸步不離地守著金色火焰，不知道是怕它出現什麽意外，還是怕裏面孕育的不是阿妄。

她守著玉虛琉璃雪蓮守了整整半年，半年裏，慧清宮誰都沒有見到清瑤神女的身影，便以為清瑤神女又要突破了，一時間神界眾人議論紛紛，直誇獎清瑤實在是得上蒼眷顧，渾身祥瑞之氣，是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神根。

半年後。

清瑤正閉目修煉時，前方的火焰突然產生異動，清瑤猛地睜開眼睛，恰好看見煉化好的玉虛琉璃雪蓮旋轉上升，無限膨脹起來。霎時間周圍風起雲湧，烏雲滿天，雷電交加，場景宛若仙人渡劫。

人妖兩界的氣運被火焰瘋狂的吸收，清瑤仰著臉龐，微微皺起了眉毛。它吸收了人妖兩界的氣運，以後便是兩界得天得厚的寵兒，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在氣運上壓她一籌。

這樣的異動維持了整整三日，驚動了人妖兩界的強者。

有人悄悄地前來打探，卻被清瑤遠遠隔絕，阻止了所有人的偷窺試探。

三日後。

火焰倏地熄滅，有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在天際響起：“神女！”

阿妄從天際蹦跳著跑下來，她一落地便雙膝彎曲跪在清瑤面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阿妄表情嚴肅，一本正經地抱著拳頭，聲音糯糯的：“阿妄得神女救命之恩已是萬幸，如今又得神女指點，煉化玉虛琉璃雪蓮與之融為一體，阿妄願拜神女為師，苦心修煉，與師父一樣拯救天下蒼生，維護天下蒼生安寧。”

“請您收下阿妄吧。”阿妄眨著眼睛脆生生地說，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即使已經鼓足了勇氣，可還是有些膽怯，害怕自己又一次被拋棄。

清瑤低頭看她，卻久久沒有回答。阿妄有些心慌，她努力仰著頭直視清瑤的眼睛，聲音小了很多：“阿妄生下來的時候便被爹爹拋棄了，只與娘親相依為命，可一個月前，阿妄的娘親也被妖物殺害，留下阿妄一個人孤苦伶仃流浪街頭。”

“若是神女願意收下阿妄，阿妄一定時刻記著阿妄的職責，不忘初心，幫助神女您斬妖除魔，聽您的吩咐命令行事。”

阿妄怕清瑤拒絕自己，趕忙在白嫩嫩的掌心凝聚一朵金色的小火焰，她略微有些小驕傲地說：“神女，阿妄現在特別厲害！您看，阿妄現在能變出火焰呢！人間肯定沒有人比阿妄更厲害了。”

清瑤依舊沒有接話，她默默地算了算阿妄的命格，微微蹙眉：“你沒有命數。”

阿妄茫然地看著她：“阿妄不明白。”

沒有命數，便不知正邪，不知善惡。她或為正，或為邪，或拯救天下，或禍亂天下，一切都是未知數。

“我可以收你為徒。”清瑤說。阿妄眼睛發亮，連忙又磕了一頭：“阿妄拜見師父！”

“日後你若是敢做任何違背師命的事，我便親自取了你的性命，打散你的元魂。”清瑤想，與其讓阿妄在外流浪，成為一個未知數，還不如帶回慧清宮好生教導，教導她成為一個知善惡，心系天下的好仙。

阿妄已經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她連忙站起來，朝清瑤靠近了兩步，聲音很清脆很清亮：“阿妄知道，阿妄一定事事順從師父，絕不違背師父的旨意！”

清瑤點頭，朝阿妄伸出手，阿妄怔了怔，不太確信地將手遞過去。清瑤牽住她，飛至天上騰雲駕霧，她的聲音依舊清冷，沒有什麽人情味：“現在我帶你回慧清宮，那便是你以後修煉的地方。”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踏出慧清宮半步。”

“阿妄知曉了，以後師父在哪兒，阿妄便在哪兒。”阿妄悄悄地動了動手指，不停地用餘光悄悄偷瞄清瑤牽著自己的那只玉手。

“你已是修煉者，以後你便不叫阿妄。”清瑤轉頭看她，她打量著阿妄清澈的雙眼，淡聲說：“既然你煉化了玉虛琉璃雪蓮，從今以後，你便喚作別雪。”

長別離，雪滿天，紛紛灑仙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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