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大街上出現馬車時，張銘就認出了那是燕王府的馬車，只是不確定車中坐著的人是不是燕王，故而沒有出言招呼。此刻見馬車根本沒有減速徑直路過，越發肯定車中的人不是燕王，而是燕王府世子燕今歌。

“燕世子請留步。”張銘跪著轉了個身，朝即將離開的馬車大聲喚道。

燕王府的馬車根本沒有減速，更沒有停下的意思，竟然徑直朝他們的身邊一走而過。

張銘沒想到燕王府的馬車根本不停，急忙對身邊的人斥道：“去將馬車攔下來。”

“相爺，馬車跑遠了。”張家的幾個本家急忙往前追了兩步，可惜燕王府的馬車跑得極快，豈是他們兩條腿能追得上的。眨眼間便從他們的視線中走遠，只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搖晃背影。

“算了，繼續敲門，務必要將白家人喊出來。”張銘臉色陰沈，轉身又跪了回去，命令身旁的人跪著上去繼續敲門。

燕王命暗潮將馬車停在白家後門處，對下馬車的白禦史道：“張家就在門外糾纏，你們避而不見也不是法子，白大人若是信得過本王，本王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助你化去今日的困境。”

經過一夜的剖心交談，如今白禦史對他非常信任，誠懇的拱手道：“請燕親王指點迷津。”

稍微醞釀了一番，燕王也下了馬車，對他耳語道：“張銘此舉定是受了張皇後的指點，想要通過賣慘擺低姿態，以博取世人的同情。局時張家位於下風，世人素愛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定不會在少數，你說陛下看到他這麽慘會不會改變心意扶他一把？”

正在楞神的白禦史聞言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過來，皺眉凝神想了很久，重重一點頭道：“多謝王爺指點，下官明白該怎麽做了。”

燕王知道白禦史雖然性格剛強、寧折不彎，但並不是傻子，相反白禦史是難得的明白人，從不與人同流合汙也從不輕易得罪誰。一旦得罪了誰卻是往死裏得罪，鬧得天下皆知他與誰有仇怨，倘若將來遭遇不幸也不至於找不到仇人。

不得不說這招非常兇狠，這股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猛，還真就令人非常棘手。就比如此番與張家結仇，白禦史是穿著壽衣上的朝，擺明了就沒打算活著回來，張銘乃是當朝丞相百官之首，怎麽舍得拿自己的命去換一個小小言官的命？

所以，白禦史贏了，成功的將張銘從丞相之位上拉了下來，不僅如此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數落了張家二十七條罪狀。每一條罪狀都將隨著他的以死明諫而載入史冊，張家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去這一身騷。

回王府的路上，燕王愜意的靠在軟墊上喝茶，暗潮跪在他的身邊低聲問道：“王爺，您為何要這麽幫著白禦史？”

“因為他是言官，誰都會對陛下說謊，只有他不會，所以他說什麽陛下都會相信。”燕王輕聲道，聲音不大卻落在暗潮耳中卻如驚雷般炸響。“本王若想為靈兒報仇，還得借助他的嘴對陛下說一句話。”

暗潮聽懵了，半晌才問：“什麽話？”

叮的一聲輕響，燕王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狹眸帶笑的睇向暗潮，不緊不慢道：“暗潮啊，你跟著本王多少年了？”

“回王爺的話，到四月三日，整整三十年。”暗潮稍微想了想，正色道。

燕王輕輕點頭，又問道：“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三十年了。暗潮啊，你的心是什麽做的？”

暗潮被問懵了，迷茫道：“屬下的心是肉做的。”

“不，你的心是天山寒鐵做的。”燕王輕笑著搖頭，狹眸依舊染著三分笑意，可出口的話卻驚出了暗潮一聲冷汗。“在我燕王府潛伏了整整三十年，虞國皇帝好算計呀。”

“王爺，屬下不是奸細。”暗潮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著頭，卻急得不知該如何解釋。“求王爺相信暗潮，暗潮不是奸細，真的不是奸細。”

燕王靜靜的看著他，突然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沈聲道：“本王信你，本王是想敲打你，本王信你不代表別人也信你。你與虞國的人走得太近，若非本王暗中幫你除掉幾次尾巴，你以為你還能如此安然無恙嗎？”

此言一出，暗潮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俯身又磕了三個響頭，“暗潮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起來吧，本王是想提點你，虞國雖然是你的故國，但你既然入了我燕王府便是我燕王府的人，無論生死本王都會護著你。”燕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叮囑道：“今後行事小心點，莫要再讓本王為你擔心。”

“王爺放心，暗潮定會小心謹慎，絕不拖累王爺。”暗潮單膝跪地，鄭重的承諾。

燕王沒好氣的揪住他的耳朵，恨聲道：“本王是怕你拖累的人嗎？本王是希望你愛惜你的命，不要隨隨便便的為了不相幹的人就去拼命。”

再說白禦史從後門回了家，一進家門白夫人就滿臉驚慌的迎了上來，見他渾身是傷的模樣，話未出口眼淚先一步掉了下來。“老爺，您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受傷了？”

“別哭了，我能有命回來，多虧了燕親王伸手相助。”白禦史伸手握緊白夫人的手，不等她問便將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自然也將昨晚在禦書房與陛下的對話也陳述了一遍。

白夫人聽得哽咽不斷，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等他說完哇的一聲就哭了，良久才哽咽道：“老爺，咱們還是給薇薇寫封信吧，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找大皇子幫幫忙吧。”

“夫人吶，芷薇隨著靖遠王去了封地，人生地不熟的能站穩腳跟就實屬不易，我們怎麽能再讓她煩心？再說遠水救不了近火，大皇子的封地乃是邊城，等他趕回來幫忙什麽都晚了。”白禦史愁眉苦臉的搖了搖頭，朝正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緊後槽牙對白夫人道：“夫人，隨我去換上壽衣，咱們和張家的人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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