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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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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天笑看向溫衡:“師尊, 這事您怎麽看”溫衡能怎麽看,他平日對千機閣和飛仙樓的事情幾乎都放任不管, 偶爾晃蕩到飛仙樓和千機閣也就是過去打個醬油,就算他想幫忙, 狗子他們都嫌他礙事。

溫衡說道:“我確實不太願意和這樣的謝家合作, 謝家前家主謝謹言剛去世, 你們就這麽對待他的妻兒。謝家主, 我覺得謝家的做法不是世家的做法。”

謝懷竹淡定的說道:“散人, 每個人的道義不同。謝謹言族長的為人我們每個謝家弟子都知道,只是我們不是他, 我們和他的道義不同。謝蘇氏入了謝家門,就是謝家一員,該給她的東西一件都不會少她的。我並不會因為謝蘇氏是謝謹言族長的夫人就薄待或者厚待她。”

謝懷竹說道:“待謝蘇氏生下孩子,孩子也會和族裏其他的孩子一起學習修行。”溫衡反問道:“你覺得這是公平對不對”謝懷楠沒有絲毫遲疑:“對。”蘇語曼吃穿用度, 他沒有克扣。

溫衡說道:“我懂了, 謝謹言是犧牲自己成全族人, 你是一視同仁公平公正。”他沒法說什麽,就像是謝懷竹說的那樣,謝懷竹的道義和謝謹言不同。事實上溫衡覺得謝懷竹這樣的族長做的沒什麽問題, 他沒什麽人情味, 但是會盡最大的能力維護謝家每個人。

溫衡想了想:“這麽說, 謝家能給蘇語曼的只有這麽多了是嗎”謝懷楠面容平靜:“別人有的,她也會有。”溫衡說道:“那她在族中被人欺負,你也管不了是不是”謝懷楠說道:“人生在世總會被人非議。”

就比如謝懷竹自己, 他當上族長的這些日子,有誇他的有罵他的,但是他不在乎。蘇語曼成了謝謹言的夫人,他能保證蘇語曼的衣食溫飽,卻沒辦法像謝謹言一樣噓寒問暖。他做不到,若是每個族人都需要特殊照顧,他就沒法修行了。

溫衡有點無奈的看了看謝家的當家,這個有點麻煩啊,比姬無雙那個絕情劍還要難搞啊。溫衡思考了片刻:“謝家主,謝家弟子依然可以來千機閣打理事物,只是這千機閣掌櫃要換人來。”

謝懷竹點頭:“好。”看樣子溫衡要調一個人來千機閣幫忙,只要謝家還能來打理千機閣,他們就不算被溫衡拉入黑名單。至於溫衡會讓誰來當掌櫃,他不在意。不過當他看到新的掌櫃的時候,謝懷竹都驚到了。

溫衡他們在千機閣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看到門外的傳送陣靈光一現。靈光中走出來一位端莊溫柔的女修,不是昆山王家的上任家主王芊凝是誰!

王芊凝對溫衡行了個禮:“接到散人的符篆,我就來了,多謝散人給我這個機會。”王芊凝早就對溫衡說了,她想去飛仙樓歷練,結果過了這麽多年,王家的事情才穩妥了下來。一時之間飛仙樓也沒合適的地方讓她負責,正好蘭陵城的千機閣現在缺掌櫃,王芊凝來坐這個位置太合適了!

她修為高,為人又溫婉大方,最重要的是,她是醫修。有她坐鎮千機閣,用不了多久,蘭陵城的千機閣就會變成天下醫修爭相往來的地方。

王芊凝剛得了掌櫃印章,就目光柔和的看向了謝懷竹:“謝家主,往後王某還要在蘭陵城的地界活動,還請謝家主多多提攜。”王芊凝自己來了千機閣,可是不代表整個王家就跟著她來了,若是謝家還能像以前那樣提供人手幫著打理千機閣那就再好不過了,要是謝家不樂意,王芊凝還需要去和別的家主商談,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煩。

謝懷竹拱拱手:“這是應該的。”溫衡他們只擼掉了一個掌櫃,剩下人沒有動彈,這已經給了謝家極大的臉面了。謝懷竹見好就收,他們沒必要和玄天宗撕破臉皮,要是真到了撕破臉皮的地步,虧的肯定是謝家。

王芊凝又看向蘇語曼,她對著蘇語曼行了個禮,蘇語曼本來也想回禮,可是王芊凝用一股輕柔的靈氣護住了她。王芊凝溫柔的說道:“快要生了吧胎息有點不穩,不過沒什麽大礙。”

蘇語曼看了看王芊凝,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王芊凝,在場的都是修士,沒她說話的份,可是她又不笨,能被溫衡和謝家家主禮待的女人能弱到哪裏去她同樣溫婉的摸著高聳的肚子:“是啊,快生了。”

王芊凝說道:“這位夫人面容和善,是謝家人嗎”蘇語曼輕柔的說道:“亡夫是謝謹言。”王芊凝點點頭:“難怪我見夫人氣度不凡,原來是謝道友的夫人。說起來,謝道友還救過我性命。謝家主,王某有個不情之請。”

謝懷竹說道:“請講。”王芊凝說道:“我初來蘭陵城,人生地不熟,謝夫人與我投緣,不知我能否向您討個臉面,能讓我與謝夫人多走動走動”

話音一落,聰明人就明白王芊凝要幹什麽了,她是想要告訴謝懷竹,蘇語曼以後由她王芊凝罩著了,你這個做族長的就別管了。蘇語曼吃驚的看了看王芊凝,她與王芊凝不過第一次見面,王芊凝為什麽會這麽維護她她又看了看溫衡,只見溫衡在旁邊對著她笑著點點頭,她心裏的疑惑這才消失了。

溫衡一定是與王芊凝說了什麽,這才讓王芊凝對她這麽照顧。王芊凝怕自己的話說的太委婉謝懷竹不懂,她補充了一句:“謝夫人產期將至,王某修行的是醫道,到時候能幫點忙。”

謝懷竹哪裏會不懂,他冷靜的說道:“謝家的大門為王道友敞開,今後若是有需要,王道友盡管開口。”只要王芊凝一句話,整個謝家的人隨便王芊凝調用,別說蘇語曼了,就算要他謝懷竹出馬,他也會出現。

三言兩語之間,原本會撕破臉的事情就被王芊凝化解了。溫衡不由得給王芊凝點了個讚,不愧是長期做家主的人,這應變能力,和王芊凝一比,溫衡覺得自己真的不夠圓滑也不夠委婉。

謝懷竹很快就帶著謝家修士回去了,王芊凝稍後會和蘇語曼一同去謝家做客。

溫衡對譚天笑說道:“天笑,為師突然覺得自己啥都不是。”不夠圓滑不夠柔和不夠聰慧也不夠硬氣,溫衡又開始自卑上了。王芊凝對此倒是有不同的理解,她輸送了一點靈氣給蘇語曼,又給蘇語曼紮了幾針,蘇語曼覺得自己緊繃的肚子瞬間就舒坦了。

王芊凝說道:“這世上聰明人多了去了,強硬的人也多了去了,可是重情重義的人不多。”就拿蘇語曼來說,蘇語曼入了謝家門就是謝家人,謝謹言去世了,還有謝家一個宗族的人在,怎麽都輪不到溫衡出頭。可是他還就是出頭了,他特意對王芊凝說明了蘇語曼的情況,王芊凝才能一過來就將蘇語曼護在羽翼下。

王芊凝同蘇語曼交好,一來給了謝家一個坡,謝家人可以見好就收;二來她自己也得到了便利,有劍修宗門在後面支持她,她也會少了很多麻煩。

王芊凝同蘇語曼輕言慢語的說著話,溫衡覺得這兩人將來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有王芊凝在,謝家那些婆婆大娘就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蘇語曼了。

溫衡還是覺得很難過,他看了看頭頂的藍天白雲嘆了一口氣。譚天笑問道:“師尊,您心情不好嗎”溫衡說道:“嗯,看到這樣的謝家,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難過。”

他更喜歡謝謹言在世的時候擰成一股繩的謝家,不喜歡這樣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的謝家。譚天笑嘆息道:“師尊,每個人的道義都不同,不能強求。”溫衡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然他就不會心平氣和的和謝懷竹說話了,而是質問謝懷竹為什麽要這麽對謝謹言的遺孀,為什麽不能像謝謹言那樣做事了。

溫衡無奈的說道:“天笑,師尊發現大多數時候我只能當個看客。”譚天笑理解溫衡的抑郁,他回應道:“是啊,除非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然發生在別人身上,其他的人只能是看客。”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吧,事情沒落到自己身上,覺得什麽都不算事,說話可以輕描淡寫語氣可以雲淡風輕。等輪到自己,真正疼起來了,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只有熬過去了,才能說遇到的那些困難是財富,如果熬不過去,困難始終是困難,變不成財富。

蘇語曼扶著肚子走了出來:“散人。”溫衡轉過真去:“謝夫人。”蘇語曼真心誠意的道謝:“多謝散人出手相助。”溫衡擺擺手:“舉手之勞罷了。”

王芊凝也走了出來:“說是舉手之勞,可是有些時候有些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溫衡深有體會:“是啊。你們這是要去謝家嗎”王芊凝點頭:“語曼生產之前,我都會住在她家中,等她生產結束,我就讓她來千機閣幫忙。”

溫衡覺得這個不錯,蘇語曼生產結束來千機閣多個人說說話心情會好些:“也好,有你在這裏挺好。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王芊凝說道:“如此就多謝了……散人,玄天宗的事情我聽說了,還請你多保重身體,節哀。”

溫衡苦澀的笑了:“往常我都是對別人說這話,現在輪到別人對我說了。”王芊凝眨眨眼:“感覺如何”溫衡沈吟了片刻:“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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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禦靈界到元靈界的飛舟上,溫衡一直都摸著引魂珠。引魂珠中那一抹紅色已經消失了,太一消失的那一天,溫衡發瘋一樣看著引魂珠。他的淚落在引魂珠上,卻換不回裏面的那一抹紅色。獻魂陣下,太一灰飛煙滅,不知道存在引魂珠裏面的那一抹神魂還在不在。

溫衡看不到紅色了,想到這個他心如刀絞。引魂珠跟著他一起在獻魂陣中走了一圈,溫衡不知道引魂珠中的太一會不會也一起被獻祭了。溫衡願意用自己的神魂來換太一的重生,可是他現在只能徒勞的捧著珠子細細的看著。

從禦靈界到元靈界九尾一族,耗時接近兩個月,無殤要是沒閉關,只要兩盞茶的功夫就能到。溫衡過去的時候胡斐斐站在泊岸上等著他,溫衡和胡斐斐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哀傷。

景檀走了這麽久,胡斐斐依然沒能走出來。他渾渾噩噩的過著每一天,住在他和景檀親手布置的家中徒勞的悲傷著。溫衡再一次走到胡斐斐家,他發現胡斐斐家裏還保持著景檀去世那一天的樣子,什麽都沒變過。

溫衡給景檀上了一炷香,胡斐斐站在旁邊平靜的開口:“時間過得真快啊,壇壇竟然走了這麽多年了。”溫衡看著景檀的牌位回應道:“是啊。”修士的壽命比普通人長的多,普通人如果有親友去世,哀傷個幾個月也就好了,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能讓他們去懷念。可是修士不同,道侶難尋,能找到一個與自己相知相守的道侶何其難得,一旦其中一方隕落,另一方會在悲痛中長久的活下去。

胡斐斐說道:“我一閉眼就能看到壇壇,她同我說著瑣碎的事情,夢中我都答應的好好的。可是眼睛一睜開,哪裏都沒有她。”溫衡一直都挺喜歡說真話的,老溫頭走的時候他就知道,人死不能覆生。以前他不能理解生者為了死者做那麽多事是為了什麽,現在他揣著引魂珠,真切的希望在天有靈,真切的希望那些離開的人還能以另外一種形態活著。

九尾一族丟失了好多年的引魂珠終於回來了,因為這粒珠子,九尾一族遭遇無妄之災。溫衡將前因後果同胡斐斐說了一下,這粒珠子沈睡在鳳君的寶庫中,若不是小鳳君翻出來送了太一,引魂珠可能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胡斐斐請來了九尾一族最年長的長老,老長老年紀太大了,一張臉都變成了老樹皮。他婆娑著引魂珠老淚縱橫:“孩子啊,你這是在哪裏找到的引魂珠啊我們九尾一族已經好幾千年沒見過引魂珠啦。”老長老撫摸著引魂珠嚎啕大哭:“要是能早點找到這珠子,族裏也不會遭受這麽大的打擊啊!”

這都是鳳淵欠下的一筆糊塗賬,不過幸好當時引魂珠不在九尾一族,不然現在的損失會更大。

溫衡說道:“在我發現這粒珠子是引魂珠之前,太一一直將引魂珠當做夜明珠在把玩,裏面有一點點太一的魂魄。獻魂陣啟動時,太一為我獻出了靈魂,珠子裏面那一點魂魄也沒了。都說九尾一族能通靈,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太一他的魂魄還在嗎”

老長老捧著引魂珠翻來覆去的查探著,他的神識在引魂珠來回好多次,珠子裏面幹幹凈凈的。最終他對溫衡說道:“有可能是太一的神魂附著的不深,靈魂滅了之後自行消散了,也有可能引魂珠已經安排他投胎去了。”

溫衡傷心不已:“那時候知道這粒珠子是引魂珠,我怕太一弄壞就收了起來不讓他玩。本想等無殤出關之後就通過無殤的手轉給九尾一族,卻不想突發災難……”

胡斐斐拍拍溫衡的肩膀:“就算你身懷鼎天巨木,可是你也沒辦法及時的預料到災禍。”若是溫衡能強大到洞悉世事,那溫衡該多痛苦啊。世上那麽多人,每天發生那麽多可悲可嘆的事,溫衡若是事事都知道,他就成神了。

胡斐斐安慰溫衡:“這兩天正當狐尾花綻放,散人可以留在這裏欣賞狐尾花開放。”九尾一族的至寶回歸,他需要將引魂珠放到藏輝閣,正當狐尾花花期,從景檀離開到現在,這算是九尾族唯一發生的好事了吧

溫衡哪裏有心情欣賞花開,他滿心的愁苦和焦慮。他想,他的道心出了點問題,他覺得他整個人就像吊在空中一樣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他走出胡斐斐家,看到大根大根狗尾巴草一樣的狐尾花。若說狐尾花和之前相比有上面不一樣,那大概是多出來幾十只手臂粗的花穗了吧

花穗從狐尾花葉片的根部附近的泥土中冒出,一叢叢一簇簇,上面結著一團團圓形的粉白色花苞。花苞有大有小,大的有拳頭那麽大顏色偏粉色,小的有拇指那麽大顏色偏白。溫衡這人對花草沒什麽研究,花朵在他眼中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他嗅到了馥郁的芬芳,好幾個花苞快要綻放,甜蜜的香味就從微微敞開的花苞中流出。

說起來,溫衡從來沒見過狐尾花開花,這還是第一次看。他的心裏為什麽就那麽愁苦呢溫衡伸出手指碰碰一朵快要開放的狐尾花:“我還答應帶太一來看你們開花,結果你們開花了,太一卻沒了。”

沒有人回應溫衡,只有害羞的花苞在溫衡的觸碰下吐出了一團甜蜜的芳香。

狐尾花花期將至,元靈界有些風雅的妖修早早的乘著飛舟來到了九尾一族。整個青丘都彌漫著一股甜香,處處都能看到對著狐尾花吟詩作畫的風雅妖修。溫衡還遇到了熟人,仙家學院的院長蘇如歸,他正和三兩個同伴走在盤曲的回廊上觀賞著狐尾花。

蘇如歸是個風雅的人,他們對面的這簇狐尾花開的正熱烈。溫衡看了看,粉白色的花苞完全張開後,每一朵都有碗口那麽大。它們沈甸甸的掛在花穗上,引得蜂蝶亂舞,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團粉白色的雲霞。

溫衡看了看身邊完全綻開的狐尾花,他看到碗口大的狐尾花層層疊疊的花瓣微微向著花心的方向收攏,像是牡丹卻比牡丹清雅,最神奇的是花蕊,花蕊就像是狐貍的尾巴一樣毛茸茸的。溫衡是個粗人,他說不出更多讚美的話,他就覺得這花好看。

花好看,賞花的人也好看,元靈界的美婦們穿著亮麗的衣衫成群結隊,那些遠道而來的妖修不知道是在看花還是在看人。

九尾一族聖地藏輝閣附近種植了大量的狐尾花,在狐尾花綻放的這段時間,藏輝閣會對外開放。遠遠的就聽到了姑娘們的嬌笑聲,溫衡從山谷外走到藏輝閣前擡頭一看,就看到樓上一群女修。

風和日麗的日子裏,花香陣陣,來往的修士心情極好。這種氛圍影響下,溫衡覺得自己灰蒙蒙的心情都變得好起來了。只不過……他不是什麽風雅的人,他只覺得覺得周圍花香正好,聞起來腦子一會兒就混沌了,他有點犯困。

溫衡找了一處陰涼處坐下,他懶懶散散的將討飯棍放在身邊,頭枕著他的胳膊。聽著不遠處的小道上來往的修士歡笑聲,嗅著香甜的花香,他閉上了眼睛。

這是太一離開之後他第一次睡著,盡管周圍吵吵鬧鬧,溫衡依然睡得很沈。

鸞嬰和羽裳登上了藏輝閣最高處,聽說九尾一族的至寶引魂珠回來了,這兩人特意過來看一眼。年幼的荀禦嚷嚷著要去找美美,沒一會兒就被漂亮的九尾小姑娘勾了魂跟著人家走掉了。

引魂珠被放在藏輝閣最高處的九尾雕像口中,九尾雕像兩只後腳站在地上,兩只前爪向前撲去,威武又兇悍。引魂珠在九尾雕像口中閃著光芒,讓人不敢高聲喧嘩。

羽裳在旁邊說道:“鸞嬰你要不要拜一下據說引魂珠能安排靈魂轉世,拜一拜求一求吧”鸞嬰和帝駿成婚數千年一直沒有孩子,她是如此的期盼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羽裳作為鸞嬰的姐妹,她比鸞嬰還要著急,這些年她為鸞嬰找了很多名醫,找了很多方法,可是卻毫無動靜。她只能幹著急,卻幫不了鸞嬰什麽忙。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想著,實在不行她再生一個孩子,到時候就交給鸞嬰和帝駿撫養。可大妖修孕育子嗣何其艱難,這也就是羽裳一個想法罷了。

鸞嬰笑道:“這些年該拜的都拜了……也罷,不差這一次。”鸞嬰在引魂珠前雙手合十祈禱著,期待著上蒼能賜給她一個孩子。引魂珠毫無動靜,鸞嬰拜完了之後站起了身。突然之間,她覺得小腹像被針刺了一下,不過那種感覺轉瞬即逝,一會兒之後就恢覆正常了。她摸著肚子暗自納悶,莫非是葵水將至

兩個妖神夫人站在藏輝閣最高處的廊檐上放眼一看,藏輝樓周圍一片粉白色的花海,美不勝收。鸞嬰舒了一口氣:“可惜狐尾花花期太短了,若是年年都能開,時時都能看到就好了。”羽裳笑道:“不是這麽說的,若是時時能看到也就不稀奇了。”

狐尾花五十年綻放一次,有時候也會出現花期到了卻只開了幾支的情況,五十年中熱了寒了幹了濕了……都會對狐尾花有影響。這玩意離開了青丘就開不了花。這次狐尾花算是五百年中綻放的最好的一次。

羽裳詫異的咦了一聲:“鸞嬰你看,那是不是千機散人他這是在……頓悟嗎”鸞嬰循聲一看,只見不遠處一處狐尾花後方的樹蔭中,溫衡枕著自己的胳膊睡得正香。

溫衡覺得自己是在睡覺,可是事實上他的身體中洩出大量的靈氣,這股靈氣讓人震顫敬畏。他這人資質不高,甚少會有其他修士說的那樣來個頓悟啊突破之類的。溫衡他還真在頓悟,有些人頓悟時間短,短到只有幾息;有些人頓悟的時間長,可能長達幾百年。

溫衡周圍的狐尾花開的分外燦爛,他旁邊的樹木受到他靈氣的影響開出了不合時宜的花,結出了一樹的靈果。溫衡做了個美夢,他的嘴角挑出了一抹笑意。

溫衡夢到了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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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太一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他啾啾啾的叫喚著,蹭著溫衡。他在一個潔白的世界中,周圍什麽風景都沒有,太一是除了白色外唯一的色彩。當然,如果溫衡能看到自己的話,他會發現,整個世界只有他和太一不是白色的。

太一飛向溫衡親昵的蹭著溫衡的臉和手,溫衡抱緊了他。溫衡覺得心裏很平靜,他抱著太一的時候心裏是滿足的。太一對著溫衡啾啾了一會兒,溫衡竟然神奇的理解了太一的意思。

太一是說,他已經找到家了,他是過來告別的。溫衡不舍的低頭親了親太一,然後他松開了手。太一飛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溫衡覺得這是一個溫暖的夢,太一走了之後他第一次入睡,一入睡就夢到了他。不管這是真的還是夢境,溫衡都覺得這個夢不錯。至少給他留了個念想,說不定他的太一真的投胎到好人家去了,從此之後有爹娘疼愛,有朋友在身邊。比跟著他這個沒什麽用的師尊強多了。

溫衡的靈氣席卷了整個青丘後還向著更遠處的蓬萊昆侖傳去,這動靜哪裏像是頓悟,要是不說,還以為這是要晉級啊!這陣仗太大了,就算出竅修士都沒辦法弄出這麽大的靈氣波動來。要是換了別人在這裏頓悟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胡斐斐早就把他踢到旁邊的滄浪雲海中去了。

溫衡身懷道木,他的靈氣帶有天道的氣息,他的靈氣霸道中還帶著那麽一點兇悍,但是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敬畏臣服。遠在桑梓島處理公務的帝駿感應到溫衡的靈氣之後腳下一軟差點跪了。帝駿嘀咕著站起來:“幹什麽呢搞出這麽大動靜來。”

幸虧溫衡現在心平氣和,要不然狐尾花都要被他糟蹋了。好多修士頓悟的時候靈氣暴漲,那什麽把自己的洞府弄塌啦,禍害了身邊的人啦……這種例子多了去了。就連公認最溫和的水木靈根修士頓悟的時候都會波及到身邊的人。

玄天宗上次宗門大典的時候天道灑下鴻蒙紫氣,在場的修士沾到了紫氣頓悟,要不是蓮無殤他們在場,估計小花殿都要被他們弄塌了。就是這麽厲害!

溫衡只覺得自己睡了個香甜的覺,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晚霞滿天,周圍的狐尾花開的又大又好。溫衡伸了個懶腰:“哎呀,睡得真踏實。”難道是休息好了人就有精神了嗎不過總覺得胸口太一經常躺著的那個位置沈甸甸的。

難道太一真的回來了他順手摸了一把,卻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腦袋!他支起脖子看了看,只見一個孩子正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只能看到他又黑又密的長發。

“散人真是好雅興,竟然能在狐尾花中頓悟。”溫衡擡頭看去,只見不遠處鸞嬰仙子和羽裳仙子正眉眼含笑看著他。溫衡很快就知道他身上的孩子是誰了,荀康的孩子荀禦麽。

荀禦睡得很沈,溫衡小心翼翼的抱起他,他都沒反應。鸞嬰笑起來了:“散人抱孩子的姿勢很標準啊。”溫衡笑了笑,可能是許俏俏小時候他抱過。荀禦拽著溫衡的頭發,要是強拽可能會把他吵醒。他順勢就坐在地上抱住了荀禦,然後對鸞嬰和羽裳兩位女修說話:“兩位仙子什麽時候來的青丘”他先前真沒發現這兩人也在。

羽裳和鸞嬰說道:“前兩天我們就來了。散人頓悟的架勢真嚇人啊。”溫衡無奈的說道:“哪裏有頓悟,我就是睡了個好覺。”人真是會自欺欺人啊,只是做了個美夢,就覺得太一有了更好的歸宿。

“散人,稍後九尾一族會有慶典,我們有個不情之請……”羽裳笑瞇瞇的看著溫衡,溫衡抱著荀禦淡定的說道:“夫人請講。”

這世上有很多男修,有的風流倜儻,成天溫香軟玉左擁右抱;有的無欲無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如果要給自己下個定義的話,溫衡覺得自己應該有兩個標簽,一個上面寫著‘婦女之友’,還有一個寫著‘帶崽能手’。

羽裳和鸞嬰兩人竟然讓溫衡看著荀禦!這也就算了,那些羽族妖修的看到羽裳他們這麽做,都把自己的崽子丟到了溫衡旁邊。她們要好好的欣賞狐尾花,等下還要一身輕松的參加慶典。有孩子在身邊,她們只能做賢妻良母,看到羽裳將孩子交給溫衡,她們也開開心心的湊過來了。帶孩子這麽累的事情還是交給溫衡吧,溫衡能得到妖神夫人的認可,證明他是一個可靠的修士啊!

溫衡看了看身邊十七八個小朋友,他頭痛的捂著臉,特別無奈。妖修們心也太大了吧,萬一弄丟一個,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不等溫衡說什麽,就有個羽族的小家夥哇的一聲哭了:“我要娘親,我要找娘親。”

一個哭,個個哭,很快就哭聲一片,溫衡哄了這個哄不了那個。不過他也有絕招,他淡定的坐在孩子們中間,每個孩子身上都系著一根他的樹根,跑不了丟不掉。他就這麽堅強的看著孩子們哭,在他們嗷嗷嗷的哭的時候,溫衡掏出了儲物袋:“吃東西嗎”

荀禦是這群孩子裏面最堅強的一個,在其他孩子哇哇大哭的時候,只有他氣定神閑溜達溜達,還會嫌棄其他小朋友哭起來太醜。溫衡拿出儲物袋之後,荀禦第一個蹭過去:“美美,我要吃糖!”

溫衡爽快的給荀禦一粒糖:“不哭的孩子有糖吃!”荀禦美滋滋的吃著糖,旁邊一個哭的最響的小姑娘抽抽鼻涕:“我……我也想吃糖……我不哭了……”

溫衡就用了一包糖,哄住了這群混世魔王。他帶著這群兔崽子們走到藏輝閣前視野最好的一處水榭前,當他們在水榭處擠出一塊空地站好的時候,沖天的煙花炸開,美不勝收。“哇——”水榭上多了孩子們的驚呼聲,溫衡拄著討飯棍,腦袋上趴著荀禦,還剩一只手捏著一根樹根,樹根的那頭捆著十幾個小朋友。水榭上還布置了結界,孩子們不會掉到水中去。溫衡覺得,他一定是最稱職的帶孩子的人。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問溫衡各種問題:“為什麽天上會有煙花啊”“為什麽煙花炸開是五顏六色的啊”“為什麽……”溫衡充耳不聞,這群孩子和小鴨子沒什麽區別,他只要拿出一包糖來,他們就會歡呼著湊過來要糖吃了。哪怕上一刻淚水糊滿臉,下一刻又臉頰鼓鼓的在吃糖。

溫衡看了不禁發笑,笑著笑著他又覺得有點悲傷。若是他能像孩子們一樣,一粒小小的糖果就能讓他們滿足該多好。溫衡覺得,他可能等不到蓮無殤出關了。他想要閉關去。

閉關地點能在哪裏呢溫衡想了很多地方,青丘一族肯定是不行了,還是回玄天宗吧,等下將孩子們交給他們的家長之後他就打道回府。

一般來說,修士頓悟之後確實需要有個地方能讓他們靜下心來好好的參悟,溫衡之前就沒有閉關這回事。

漫天的煙花在眼前炸開,溫衡覺得自己忽喜忽悲的,他最近情緒反覆一定是道義出了點問題。要是不認真對待,他估計會生出心魔。

孩子們尖叫著歡呼著,在溫衡身邊他們覺得很放松,一番打鬧之後,這群小家夥慢慢的有了困意,最後竟然就在水榭上席地而臥呼呼大睡。溫衡給他們罩上了結界,這群小家夥可都是元靈界將來的生力軍,要是有個閃失,他會被元靈界的妖修錘死。

鸞嬰他們開心結束了來找溫衡的時候,只見溫衡身上靈氣有點雜亂。鸞嬰和羽裳詫異的看著溫衡:“散人,您這是”溫衡慚愧的說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心不靜。”

羽裳也聽說了玄天宗發生的事情,她們愧疚的對視一眼,千機散人遇到了這麽麻煩的事情,她們竟然還讓他幫忙帶孩子,有點過分了。

溫衡將熟睡的孩子一個個的交到他們的家長手中,鸞嬰開玩笑的說道:“散人帶孩子真有一手,這群孩子鬧騰得我們根本沒有清閑的時候。”溫衡笑道:“還好吧,我覺得孩子們挺乖的啊。”羽裳開玩笑說道:“也就是睡著了覺得乖,醒著的時候都是混世魔王。散人以後若是還收弟子就明白了。”

溫衡哈哈一笑:“那我的小弟子可要在娃娃的時候就跟著我了,就是不知道哪家父母舍得啊。”

溫衡再三關照羽裳,沒事不要出來溜達,這一千年中最好呆在潛龍淵。羽裳謝過溫衡之後,就和鸞嬰娉娉婷婷的離開了。溫衡看著羽裳的背影只能深深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即便他有了預警,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啊。溫衡覺得他這個天道寵兒一點都不受寵,盡讓他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事。

溫衡急著回玄天宗,同胡斐斐說了幾句話道別之後,他就踏上了回玄天宗的柳葉舟。當柳葉舟飛在蒼茫的雲海上時,溫衡忍不住困倦就打了個坐,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遠在玄天宗的狗子他們還在傻乎乎的等溫衡回來,上清宗邵寧還在和靈犀打賭,溫衡這次回來會不會精神好點。青蓮洲上蓮無殤還在老老實實的閉關,爭取能早一點出關去見他日夜思念的人。

可是……雲海上原本好端端飛著的飛舟卻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人啊,不論到自己身上都能站著說話不腰疼,輪到自己的時候就痛不欲生了。溫衡自己安慰別人的時候覺得悲傷難過但是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結果輪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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