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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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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蘭陵城,溫衡感覺他離開蘭陵沒多久。上一次歸墟大典之後沒多久, 他還帶著弟子們來參加了謝謹言的大婚典禮, 謝家張燈結彩,謝謹言人如美玉, 穿著一身新郎服沿著長街上門迎親的時候,大姑娘都看直了眼。

兩人婚後琴瑟和諧,蘇語曼是個溫婉大方的女人,謝謹言遇到了她猶如枯木逢春,整個人容光煥發。兩人的情誼在蘭陵城中被譽為佳話, 以他們為原型的畫本子都出了幾十本!就是這麽強悍!

溫衡到蘭陵城的時候, 正當中午。傳送陣就在謝家的府邸上,謝謹言真的像他發誓的那樣買了一條長街。謝家再也不要拘束的縮在小巷子裏面了,溫衡出來之後沒一會兒就看見謝謹言飛了過來。

謝謹言笑容滿面:“散人!您怎麽來了”溫衡笑道:“知道你忙,我就主動來找你聊聊天。”謝謹言紅光滿面:“嘿嘿嘿,散人,錦娘身子重不能出來迎接你。”溫衡一聽就樂了, 看看看看,謝謹言哪裏像是個出竅修士哦, 分明是個傻爹爹和傻夫君。

謝謹言的夫人閨名錦娘,溫衡這是第一次見她。上一次他雖然和弟子們參加了謝謹言的婚禮,可是卻沒有看到蘇語曼的臉。溫衡進門的時候, 蘇語曼正扶著腰在庭院中踱步。

有了蘇語曼,謝謹言的家裏再也不是家徒四壁。溫衡看了一眼笑道:“你取了個好夫人啊!”謝謹言和蘇語曼結婚之後重新置辦了宅子,雖不像其他劍修宗門那麽富麗堂皇, 不過無比溫馨,溫衡覺得要是讓他和蓮無殤住在這樣的小屋中,他也是願意的。

謝謹言一看到她就迎了過去:“錦娘,你慢點慢點!”蘇語曼輕聲細語:“我哪裏那麽嬌氣,夫君接到散人了嗎”溫衡拱手笑道:“見過謝夫人。”蘇語曼已經結婚了就從了夫姓,溫衡叫她謝夫人沒問題。

蘇語曼對著溫衡慢慢的行了個禮,倒是嚇得溫衡和謝謹言兩個汗都下來了。蘇語曼的身子重,她的身量比溫衡第一次看她的時候豐潤了些。蘇語曼溫柔的說道:“常聽夫君說起千機散人,百聞不如一見,散人比夫君說的還要好。”

溫衡哈哈一笑:“哪裏的事情。我這次過來是想給你的兩個兒子取名哪!”蘇語曼吃驚的睜大了雙眼:“這……散人這都知道”謝謹言和溫衡扭頭到旁邊笑起來了,蘇語曼是普通人,她哪裏懂修士的神識有多可怕溫衡甚至不要放出神魂就聽到她腹中兩個小生命有力的心跳了。

蘇語曼一看到自己的夫君和散人都笑了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她溫柔的笑笑,然後摸著自己的大肚子招呼謝謹言:“夫君,你好好招待散人,我去準備吃食。”溫衡對著蘇語曼拱拱手:“勞煩夫人了。”

謝謹言提前給溫衡打了招呼,蘇語曼的樂趣就是做湯羹,他希望溫衡能夠誇一下蘇語曼。溫衡會拒絕嗎,他當然不會拒絕!溫衡看向謝謹言,突然之間他覺得眼前一陣模糊,謝謹言就像是霧氣一樣散開了!

溫衡蹭的一下跳起來了,謝謹言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散人怎麽了”溫衡再看向謝謹言,他還是看到謝謹言像霧氣一樣一點一點的消失了!溫衡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一定不是什麽好事。他對謝謹言說道:“謝道友……你……”

謝謹言納悶不已:“散人,您怎麽了”他擔憂的看著溫衡,他的神識從溫衡身上滑過,奇怪了,溫衡體內靈氣很正常啊。

溫衡恢覆了正常,他揉揉太陽穴:“奇怪了……”他是出什麽毛病了嗎之前看太一和無殤的命格,線條散開了,現在看謝謹言,謝謹言又化開了。如果謝謹言出現的是其他的死法,溫衡還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是這算是什麽

溫衡烏鴉嘴到現在,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有點不確定,他擺擺手:“我最近可能有點累,你不用理我。”謝謹言關切的說道:“散人,身體重要啊。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休息溫衡覺得就是自己最近休息的太多了,所以才會出現這麽奇怪的錯覺。就在這時候蘇語曼端來了湯羹:“散人,嘗嘗我親手做的湯羹。”溫衡笑道:“勞煩謝夫人了。”

他低頭看向湯羹,素白的碗中,白玉湯匙中盛著飄著銀耳和蓮子的湯羹。他喝了一口湯羹,順滑可口。他笑道:“謝夫人燉得一手好湯,謝道友好福氣。”謝謹言樂呵呵的環住了蘇語曼的腰,他輕輕的在蘇語曼臉頰上親了一下:“能娶到錦娘,是我謝謹言三世的福氣。”

喝完了湯羹,溫衡終於將罪惡的爪子伸向了謝謹言沒有出生的小崽子們,他假模假樣的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辭典:“來來來,謝道友,我們來給孩子們取名字吧!”謝謹言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他期盼的看著溫衡:“散人,你覺得謝佳和謝佳琪這兩個名字怎麽樣”

溫衡握著辭典的手都要顫抖了,好你個謝謹言,孩子的名字你早就取好了吧!溫衡笑道:“嗯……挺好的,要麽……咱取個小名吧”謝謹言又期望的看向溫衡:“散人,您看伯達仲達這兩個小名怎麽樣”

溫衡瞪著謝謹言,這廝真不給他發揮的餘地啊!這是人幹的事!溫衡咬牙:“不好,不可愛,換一個!”

謝謹言哼哼道:“我覺得挺可愛的啊,我們這裏都是這樣取名的。”溫衡拍桌子:“換!換成謝一一和謝二二!”謝謹言一本正經:“不要!”

去你大爺的一一二二,別以為謝謹言不知道玄天宗那些個主峰的羞恥的名字從哪裏來的!鳳族小鳳君的悲劇到現在還在呢,他才不要。

其實謝謹言剛剛說的名字都是瞎掰的,他一定不能讓溫衡禍害自己的兩個孩子。溫衡挫敗道:“真不行”謝謹言笑道:“散人,名字就不勞您費心啦。”死心吧!

溫衡好郁悶,他端起蘇語曼給他燉的湯羹咕咚一口喝了,然後嚼著蓮子挫敗道:“哎……難為我這次還準備了辭海呢。”謝謹言笑瞇了眼睛,準備了辭海算什麽剛剛他還準備讓兩個孩子的名字叫一一二二!

溫衡摸摸鼻子,好氣,他不要呆在蘭陵城了。竟然不讓他取名字!謝謹言看到溫衡站起來:“咦,散人,您要去哪裏啊”溫衡悶悶的說了一句:“我去晉陵城找張初塵聊天去。”

謝謹言追在後面:“哎呀散人不要生氣麽,這是我和曼娘第一胎,等我們生下一胎的時候讓你取名好不好”溫衡這才開心起來:“好麽,說好了啊,一言為定。”謝謹言拉住溫衡:“散人你為什麽還要走”

溫衡說道:“你和你夫人濃情蜜意,我總不能厚臉皮留在這裏礙事啊。哈哈哈快回去陪夫人吧,我去找張初塵他們說說話。”等蓮無殤出關了,你們想要找溫衡都要排隊,都懂了嗎

要不是因為寂寞,溫衡會滿世界出來溜達嗎不可能噠!

溫衡寂寞的上了傳送陣,葛家的傳送陣並不便宜,溫衡取出了五十個靈石放在了傳送陣中,只見靈光一閃,他人已經到了晉陵城了。一到晉陵城,他就發現晉陵城周圍籠罩著一股不太美妙的氣息。再擡頭看看晉陵城的結界,只見結界已經張開。晉陵城的居民倒是氣定神閑的,溫衡隨口問了個大伯發生什麽事情了。大伯隨口說道,在不遠處的城門那邊,張家修士展開了結界正在抵抗妖獸。

溫衡一楞,他好像來的正是時候啊,正好可以幫著張家弟子們擊退妖獸之類的。等他到了城門上低頭一看,只見城門外有十幾頭妖獸,這種妖獸和無間隙的妖獸又是不同的品種。無間隙的妖獸身披堅硬的鱗片,這種妖獸皮膚裸露呈現暗紅色,四肢著地,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猩紅的舌頭伸出口腔在外面探著。真是醜陋無比,看一眼都辣眼睛。

溫衡有點詫異,他看著旁邊努力支撐結界的張家小築基:“你們家大人呢怎麽讓你們這群築基在抵禦妖獸”小築基辛辛苦苦凝結了一個陣法,溫衡這麽一問,陣法啪嘰一下碎了。小築基哀怨的看了看溫衡:“老祖說,這種妖獸修為低,正好可以讓我們練手。我們的金丹修士在後面坐鎮呢。這位道友,您不要幫忙,我們可以處理的。”

合著張家人是用妖獸來練手啊。不得不說,這個辦法挺好的。溫衡覺得下次恒天城要是出現了妖獸,他也要讓徒子徒孫們去練練手,不能每次都讓高階修士一劍斬了啊。宗門能庇護弟子不假,宗門更需要弟子們能成長起來。

溫衡覺得張初塵的這個辦法甚好,一來減輕了他們的負擔,而來操練了年輕的修士。值得學習!

溫衡晃晃悠悠走到了張家,他將張初塵給的靈牌給看門的小童看了看之後就進門了。進門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張同心張同德兩兄弟,這兩個小家夥都快化嬰了。看到溫衡之後他們開心極了:“散人!您怎麽來啦!”“是啊是啊,怎麽也不通知我們啊,我們好去接您!”

溫衡……好感動,他以後要是再收弟子,一定要收一個熱心熱情天真開朗的弟子,最好能做一手好菜。溫衡默默的羨慕著人家的小白菜,好想松松土。

同心同德兩兄弟急著要出去做任務,他們只來得及和溫衡說了幾句,就匆匆忙忙的走向泊岸了。晉陵城最近出現了不少城門口看到的那種妖獸。低階弟子可以守著城練手 ,高階的金丹和元嬰修士,就要幾人成形出去鏟妖除魔。劍修宗門不就是靠著這個賺錢吃飯的麽……好麽,他們都辟谷了,不吃飯。

兩個能陪著溫衡說話的小白菜走了,溫衡失落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張家的兩棵老白菜。張修遠張修寧兩個老劍修正坐在張家一棵歪脖子劍木下對弈,兄弟兩臉皺成了幹枯的菊花,一看他們就知道張家人為什麽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了。這就是——遺傳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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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杵著討飯棍興致勃勃的走了過去,兩個劍仙一直僵持不下,好像輪到張修寧出了,但是張修寧還在遲疑著出哪步。張修遠也不催他,兩個老頭子就這麽淡定的一個思考一個沈吟。

可是圍觀的溫衡不幹了啊,這些年他也和蓮無殤對弈過不少次,不說進步神速吧,最起碼無殤不會氣的拂袖而去了。溫衡伸出一根樹根點了點棋盤上的一個位置:“下這裏,下這裏!”

張修遠和張修寧無奈的擡頭:“散人,觀棋不語真君子。”溫衡笑瞇了眼睛:“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叫花子嘛,快下快下”張家兩個老劍仙無奈了:“散人,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溫衡哎嘿一聲:“這都被兩位劍仙發現了!”

張修遠和張修寧這些年一直在張家閉關,難得會出來溜達溜達。溫衡一來就逮到了這兩人,免不了絮絮叨叨幾句。張修遠和張修寧準備沖擊化神境了,出竅以上就是化神大乘境,要是能成功,他們即將離飛升又靠近一步。

張修寧放下手中一直在斟酌的棋子看向溫衡:“散人,都說你料事如神,你能不能幫忙看看我們兩能不能飛升”溫衡笑道:“能!”

張修遠笑著搖搖頭:“散人,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根本就沒給我們看哪,就說些客氣話。”溫衡氣定神閑的:“肯定能!”

溫衡有溫衡的考量,若是看到張家兩兄弟隕落,他自己不好受不說,也會滅了兩人的希望。還不如不看不說,給兩人留點希望,要是他們隕落了,溫衡大不了就被人說不準,比起名氣上面的損失,溫衡寧願禦靈界多兩個泰鬥。

他見過太多的人失去了希望後敷衍度日,也見過絕境中只憑一點執念就沖出困境重獲新生的。溫衡這些年越發不想看到周圍人的未來,一來未來有無數變數,二是他要是看到不好的畫面心裏會異常煎熬,說出來吧怕給人打擊,不說吧又怕害了別人。

張家兩個劍仙要沖擊化神境,結果只有成功和失敗兩種,成功了皆大歡喜,要是失敗了,這兩人難道永遠就不去沖擊化神了

張修寧挺淡定的:“那就借散人吉言。”溫衡點頭:“我還等著兩位劍仙化神成功大擺酒席哪!對了,順便問一下兩位劍仙,兩位準備何時沖擊化神”只聽張修遠和張修寧糾結道:“再過個一兩千吧”溫衡:……

若是能沖擊出竅成功,別說大擺酒席,就算溫衡想在張家祠堂大醉三天三夜,兩位劍仙也是樂意的。不過這兩人嘴上喊著要沖擊化神境,結果還要再等一兩千年。簡直浪費溫衡的感情!三人在樹下聊著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到了傍晚時刻,溫衡就乘上了回玄天宗的傳送陣,他的劍宗一日游也該結束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恒天城從草長鶯飛的春末夏初走到了驕陽似火的夏天。這天溫衡正坐在飛仙樓中,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一個時辰之前,天上萬裏無雲,毒辣的太陽穿透了恒天城的結界依然烤得路邊的楊柳葉子都耷拉下來了。一個時辰之後,天上卻鉛雲密布,眼看著一場暴風雨快要到來。

開始起風了,溫衡看到街道兩邊擺攤的平民開始收拾活計,看樣子這場雨會下很久,他們要在大雨到來之前回家。恒天城的結界布置了很多年,一開始的時候是想讓城裏的居民能夠免除一些自然災害。這裏的結界不像青城鎮那樣四季如春,也能感覺到四季變化,只不過夏天不會熱的那麽煎熬,冬天也不會凍死路上的小乞丐。

溫衡和飛仙樓的徒孫們打了個招呼,就走上了長街。他其實挺喜歡下雨天的,瓢潑的大雨能讓世界都清凈下來。大雨過後,汙垢就會被沖走留下清新的空氣和整潔的街道。

說來神奇,溫衡是旱魃之身,旱魃厭水,溫衡卻愛水。他走到哪個名山大川看到溫泉要泡泡,走過山間清亮的小溪也要洗個臉,下個雨的時候喜歡靠著窗口聽雨聲。

今天的這場雨,溫衡卻不喜歡,他覺得心裏有點煩躁。自從蓮無殤閉關之後,他總是會無端的開始煩躁起來,看來他也要找個機會閉關了。可是他好像總是差了那麽一點機緣,沒有機緣就去閉關,那叫關禁閉,別說能感悟到什麽有用的,不把自己逼瘋都算好的。

狂風卷著楊柳葉從溫衡旁邊飛過,揚起的塵土微微有些嗆人,大雨快要來到,溫衡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他摸摸身上的養靈囊,再看看弟子們的魂燈,最後擡頭看了看鉛雲密布的天空。

黑壓壓的雲層堆積在恒天城上空,溫衡覺得不單恒天城,就連恒天山脈以西的地方都滿是鉛雲。這個感覺就像當年萬木宗出事的時候一樣,可頭頂的雲層只是普通的積雨雲,並不是夾帶著威壓的天劫。

溫衡回了道木下沒多久,就看到瓢潑的大雨嘩嘩嘩的落下,天地間一片白蒙蒙。他看了看西方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西方的雨比他這裏的還要大。

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天亮的時候,雨才停下來。然後謝家傳來了符篆,謝家有個叫謝懷楠的修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謝謹言沒了。

溫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都懵了。誰沒了謝謹言是他認識的那個謝謹言嗎他才不相信,一個月前他才去過謝家,還和謝謹言商量過他們未出生的孩子的名字。那時候他好好的呢,謝謹言一個出竅期的劍修,怎麽會好端端的沒了

溫衡只來得及給弟子們傳了一個符篆,然後他就已經到了謝家。謝家哭聲一片,溫衡心裏空落落的,他看著謝家的白幡,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有點虛浮。

他拉住了謝懷楠:“不是好好的嗎怎麽突然沒了”謝謹言身體健康,他現在也沒有沖擊化神境,蘭陵城旁邊也沒有出現異界的通道,怎麽會好端端的沒了開玩笑的吧

謝懷楠哽咽著:“昨晚突然起了一陣黑霧,籠罩了族長他們的房子,然後今天早上霧散開了,夫人跑了出來,族長他沒了!”溫衡恍惚的走到了謝謹言的房子中,這個宅子,他上個月還來過,他坐在院子中喝了謝謹言夫人蘇語曼做的湯羹,謝謹言還義正言辭的維護了他這個父親的命名權誓死不讓溫衡命名。怎麽好好的……就沒了呢

院子中站了數十位大能,張家、逍遙宗、無極仙宗已經到了,遠一點的葛家王家還有神劍門的人還沒來。溫衡進去的時候,張家的張初塵紅了眼:“我們看了看,像是上古陰毒的陣法獻魂陣。”

獻魂陣是個什麽陣法溫衡茫然的看向旁邊的人,無極仙宗的萬星河悲痛的說道:“這是一種上古陣法,在陣中的人只能通過獻祭才能活命。”如果有兩個人在陣中,只有其中一個人獻祭,另外一個才能活。

溫衡聽完解釋之後,他臉色變得蒼白:“所以……謝謹言獻祭了”謝家宅子裏面就只有謝謹言和他的夫人蘇語曼,平日裏吃穿用度都是夫婦二人共同置辦,他們琴瑟和諧。

如果獻魂陣出現在其他修士身上,被獻祭的那個肯定是蘇語曼和她腹中的孩子們,可溫衡對謝謹言太了解了,謝謹言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會犧牲他的妻兒。

就像溫衡想的那樣,蘇語曼和她腹中的孩子活了下來。她挺著大肚子扶墻走了出來,她雙眼血紅一片,她蹣跚的走到院中,然後想要跪下。溫衡他們哪裏會讓蘇語曼跪下,他們連忙運起靈氣讓蘇語曼身體穩穩的坐下,有木靈根的修士用植物做了個椅子讓蘇語曼坐下。

蘇語曼聲音沙啞:“我和夫君本來在房中休息,突然之間天就黑了。我除了看到他的臉,什麽都看不到。有人同我們說話,那聲音就像是從土裏冒出來的那樣。他說,這是獻魂陣,我和夫君,我們兩人只有一人能出去。我們在陣中困了三天三夜,是我……是我耽誤了夫君。”大霧昨天才有,蘇語曼卻說他們在陣中被困了三天三夜,這並不是她信口胡說,陣法有時候不講道理,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蘇語曼說道:“很黑,怎麽都找不到出口。陣中靈氣匱乏,我支撐不住,再呆下去孩子會有危險。夫君他為了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他後來無計可施,他將我定住,然後獻祭了自己!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沒了!他沒了!”

蘇語曼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她聲聲泣血:“他怎麽能這麽傻!我就是個普通人,要死也是我死啊!他有大好前途,為什麽死的是他啊!夫君啊!”逍遙宗的逍遙子嘆息一聲,他上前輸送了一些靈氣到蘇語曼體內:“夫人,人死不能覆生,你要堅強。你腹中還有謝道友的骨肉。”

蘇語曼面容憔悴,她的唇上都是咬出的血痂,她的手指甲深深的掐到了她的掌心中。溫衡相信,若不是她腹中有兩個孩子,她一定隨著謝謹言一起去了。這對夫婦伉儷情深,溫衡可以想象在陣法中的三天,這對夫妻為了讓對方活下去經歷了怎樣的掙紮。

謝謹言一貫倔強,他為了活著帶妻兒出去,必定在陣中各種招數都用盡了。可是發動陣法的人還是用了這麽陰毒的辦法,他堂堂出竅修士啊,竟然沒辦法逃脫!

這陣法何其陰毒!到底是誰非要置謝謹言夫婦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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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語曼泣不成聲傷心欲絕,修士們怕她哭壞了身子,只能點了她的穴位,她才軟軟的倒下去了。就算在夢中,她都滿臉是淚,將來的路,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麽走下去

溫衡低聲說道:“謝道友的屍身呢”獻祭的是神魂,會有屍身留下來的吧屍身上或許還會留著他同施法的人搏鬥留下的痕跡。謝懷楠悲痛的哭出了聲:“沒有了!”

蘇語曼說,謝謹言定住她之後,讓她好好的照顧他們的孩子,讓她好好的活下去,然後整個人就散了。就像是黑霧一樣散了……溫衡雙瞳猛地睜大,他當日所見竟然是真的!

“也就是除了謝夫人,沒有目擊者,謝道友屍骨全無”在場的人心中升起涼意,明明是夏季,修士們覺得骨頭裏面都在嗖嗖冒涼氣。

溫衡首先想到的是異界殘魂,是不是又是誰打開了異界通道。可他看向周圍,宅子中除了少了謝謹言,什麽東西都好好的保留著。靠墻的角落,謝氏夫婦親手種下的葫蘆藤還好好的開著白色小花,這裏的一切都那麽有生機。如果說是異界殘魂,那些瘴氣足夠將院子中的草木都毒死。

溫衡聲音幹澀:“獻魂陣萬道友,你確定是獻魂陣”萬星河沈痛說道:“原本是不確定的,這個陣法是施陣人說出來的。我們剛剛查了一下,這個陣法確實有記載,不過年代久遠,具體的施陣方法我們不清楚。只知道陣法啟動的時候,只能活其中一個。”

逍遙子說道:“這種陣法也太陰毒了,謝道友難道得罪了魔道中人”

謝家修士都在搖頭:“不會的,族長他很少和魔道中人打交道。我們謝家巷也有陣法,若是真是魔氣瘴氣,陣法會有預警。”事實上獻魂陣啟動的時候,謝家巷風平浪靜。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獻魂陣在雨水中根本不顯眼。

張初塵他們看向溫衡:“散人,上次萬木宗出事,是您幫忙找出了兇手,查明了真相,這次能不能請您出手相助”溫衡點點頭:“我盡量……”

可是他翻出千機書,卻發現千機書上一片混亂。他靜下心來想像上次那樣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可是他無論怎麽努力,千機書都沒有反應,整本書好像排斥他一樣,他連神魂都沒法進入千機書。

溫衡的靈氣快速的消失,他臉色慘白。他不甘心,為什麽好端端的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而制造這一切的元兇卻在逍遙法外溫衡試了一次又一次,他的靈氣震蕩,臉色卻變得異常難看。

“夠了,老溫!停手!”溫衡的身體被誰拍了一下,他擡頭一看,卻看到邵寧和靈犀站在身邊。邵寧說道:“我聽到消息之後就去查了資料,獻魂陣一開始是祭祀使用的一種陣法。這個陣法一開始的時候是很神聖的,只有至善至純的人才能入到陣中獻出自己的神魂。”

“這陣法是上古時期祭祀道祖的陣法,通過獻祭神魂,讓道祖達成自己的目的。”靈犀只覺得可笑,這麽一個陰毒的陣法竟然是聖潔的,聖潔的東西啟動的時候卻不留下痕跡。

溫衡失神的抱著千機書:“至少要找到是誰做的。”至少讓他問一問,謝謹言到底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為什麽要被他盯上

“獻魂陣啟動的時候最少需要三人,這是個很耗時的陣法,在陣法啟動之前,施陣者就會出現在附近。陣法解散之後,施陣者一定也在附近。”這是邵寧查到的資料,他環視了一圈:“諸位,在這段時間來到謝家的修士都是嫌疑人。”

聞言逍遙子拍了一下手:“我是剛剛接到消息之後才來到謝家的。”現在傳送陣方便了,大家來往各個城市速度更快,只是這樣也給兇手提供了便利。

謝謹言屍骨全無,大好一個劍仙說沒就沒了。謝家沒了主心骨,整個家族哀痛異常,禦靈界各家的家主長老很快就來吊唁了。可是……如何吊唁,這就像個無頭案一樣,兇手來無影去無蹤,謝家家主的棺槨中卻只能放上了衣物。

謝謹言的喪事由謝家一手承辦,原本應該去靈堂上守靈的蘇語曼卻沒有去。原因無他,她大著肚子,失去謝謹言的痛已經足夠摧毀她,若是再讓她去守靈,也太殘忍了。

即便不讓蘇語曼去守靈,蘇語曼也不好受。謝家的那些婆婆大娘輪流守著蘇語曼,到底是怕她一個想不開隨著謝謹言去了還是責怪她害死了家主,這就不得而知了。同謝謹言在陣中最後相處的三天三夜,成了蘇語曼忘不掉的噩夢,可是她必須一遍又一遍的重溫當時的情景。

蘇語曼的產期在秋季,沒有幾個月了,原本她滿是期待的等著自己的孩子出生,她已經和謝謹言商量好了孩子該叫什麽名字,到時候她教孩子們讀書識字,謝謹言就教孩子們修行劍道。她和謝謹言都計劃好了,他們會有溫暖的下半輩子,會看著孩子們長大。

蘇語曼想著,她不是修士,最後會比謹言先走。到時候她會成為白發蒼蒼的老太婆,謝謹言還是風華正茂的美男子。她走的時候一定要在謝謹言懷裏走的,可是最後呢……最後謝謹言摸著她的臉頰,深情的吻著她的額頭,任憑她哭啞了嗓子,任憑她哭腫了眼圈。

他的手溫熱,他的眼溫柔,他的聲音帶著不舍和決絕。他說:“錦娘,我要走了,孩子們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活著,好好的把他們養大。謝謹言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若是還有下輩子,我會找到你好好的守你一輩子。”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就散了,再也看不到他英俊的臉,聽不到他纏綿的情話,摸不到他令人安穩的體溫了。謝謹言散了,籠罩在屋子中的霧氣也就散了,蘇語曼的天卻黑了,她心裏的太陽再也不會升起了。

溫衡見到蘇語曼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中的凳子上,她一只手放在石桌上,一只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溫衡覺得她應該傷痛刻骨,會斥責自己幾句。是他無能,沒能找到是誰害了謝謹言。蘇語曼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會怨會恨。溫衡想過再見面,他可能會被蘇語曼斥責。

可是蘇語曼看到溫衡的時候,她笑著點點頭,溫衡看她的眼,她的眼中沒了亮光。溫衡說道:“夫人,溫衡發誓一定會找出害了謝道友的兇手,給謝道友報仇雪恨。”

蘇語曼笑著搖搖頭:“散人,我不在意這個。”溫衡有點吃驚,他見到蘇語曼的臉總共三次。第一次她溫柔賢淑,第二次她悲痛難當,這一次,她竟然又恢覆成了以往那樣。

蘇語曼雖然在笑著,溫衡卻看到了她眼底的傷痛聽到了她令人心碎的話語。“修士的生命太長了,太長了。我只是個普通人,短短幾十年的生命,說沒就沒了。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修士報仇,千年不晚,我沒有那麽長的生命活在絕望和無盡的等待中。”

“我希望大家能幫忙找出兇手,還夫君一個公道。可是那只是我的希望,我只能去想,我卻做不了什麽。比起漫長的等待,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蘇語曼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肚子。

“散人,你知道嗎在陣中,是我提出來獻祭的。我對夫君說,他是修士,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死了,他可以出來。他還可以娶妻生子,還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你猜夫君怎麽說”蘇語曼臉上出現了溫柔又悲傷的笑容。

“夫君一開始讓我不要瞎想,他說……佳和和佳琪還沒有出生,我要是獻祭就是一屍三命。雖然施陣者沒有將他們當成人,可是在他的心裏,我和孩子們就是他的全部希望和光。”蘇語曼摸著肚皮。

“我聽說過修真界的種種傳言,有的金丹修士就坐擁上百爐鼎,凡人的命在他們眼中就是螻蟻。我蘇語曼這輩子何其幸運遇到了謝謹言,他待我如珍寶,待我們的孩子如珍寶,足夠了。有他的愛,我就能走下去。”

“我在陣中亂了手腳動了胎氣,是他一直給我輸送靈氣。我知道,其實他更應該去找一個女修,這樣才能孕育出資質更好的孩子。可是他沒有,他說,這輩子只有我一人。他做到了。”

蘇語曼溫柔又堅定的說道:“我的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答應我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我蘇語曼雖然是個小女人,可是我答應他的事情,我也要做到。”

“我會好好的將孩子們生下來,將他們養大。謝家人怕我想不開,派好多人守在我身邊,其實沒有必要。我不會去尋死,我和孩子們的命,是謹言的命換來的。我會好好的活著,只要在我還能呼吸的每一天,我都會珍惜。”

“謹言是個清風明月一樣的人,他敢愛敢恨中正勇敢,我也會將我的孩子培養成他那樣的偉岸男兒。沒有謹言,我也會走下去,謹言吃百家飯長大,他無父無母都能長成這樣,我的孩子們有謹言的愛,有我在,必定也會成為大丈夫。”

蘇語曼的語調溫柔和緩,可是她的話語鏗鏘有力。溫衡原本憋在肚子裏面想要安慰她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她沒有哭哭啼啼,她只有在醒過來發現謝謹言沒了的時候才語無倫次心裏大痛,現在她又恢覆成了以往那樣。

看到她,溫衡就想到了許諾。若是許諾的遭遇和蘇語曼一樣,她一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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