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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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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豹子的四肢早就不疼了, 他前幾天就發現自己能化成人形了。

說真的,豹子對溫衡一行人的感情挺覆雜的, 他曾經設想過,等他的四肢好起來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咬死溫衡和他的徒弟朋友!

可是這幾天他根本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他每天隨著狗子去靈獸園,震懾那些弱小的卻又想要拿狗子惡作劇的靈獸。晚上就回到洞府中, 看著狗子楚越他們被蓮無殤虐的死去活來痛哭流涕, 他的心裏是開心的。

一路跟著溫衡他們走來,豹子心裏並非都是怨恨。他也因為路途中遇到過難過的關卡而憂慮,也因為大家給自己留了一份食物而開心。

他本想揣著這個秘密等溫衡回來,到時候大家又可以繼續嘻嘻哈哈的上路了。他總覺得溫衡傻乎乎的,什麽困難都不會難倒他,直到他看到了這份家書,才知道原來那個看起來蠢兮兮的男人其實什麽都清楚。

豹子確實是溫衡說話說的最少的一個徒弟。溫衡可以和楚越沈柔一說就說上好幾個時辰,絮絮叨叨的連女人的繡工都要嘮叨幾句。溫衡也可以和狗子卓不凡坦誠相待, 狗子和卓不凡有什麽需求都會直白的告訴溫衡和邵寧。

豹子一直覺得溫衡對他們的徒兒特別有耐心,唯獨和自己, 溫衡從來說不到幾句話, 談話就無法進行下去了。可是這不是溫衡的錯,這是豹子自己的問題。因為每次溫衡想要和豹子說話,豹子就嗆溫衡。

因為豹子知道,就算他不給溫衡好臉色,溫衡還是會好聲好氣的和自己說話。就算豹子問候了溫衡的祖宗十八代, 溫衡也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在豹子之前接觸的妖怪和人修中,從來沒有誰會對他這樣。

豹子有時候會想,這是因為溫衡對自己的折辱,溫衡打斷了自己的腿!可是豹子細細想來,若是他想要折辱誰,只會用惡劣的語言和粗暴的舉動來讓他生不如死。

豹子又想,這肯定是溫衡的一種討好,他一定是對自己有愧疚,誰讓他打斷了自己的腿!可是……誰會費盡心思去討好一只蠻不講理的豹子還不是因為在乎

溫衡是在意豹子的,在他心中,豹子是個叛逆的徒兒。豹子也深知這點,所以他才會對著溫衡肆無忌憚的放臉發脾氣。曾經在族中,他見過很多崽子對著父母發脾氣,那些行為在他看來幼稚透了,可是他自己現在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如果真的態度堅決想要和溫衡一拍兩散魚死網破,豹子早在發現自己鬥不過溫衡的時候就自殺了。他沒自殺,卻一直在挑釁著溫衡的耐心底線。其實……他和那些期待父母關愛的幼崽有什麽不同

現在溫衡說他可能會死在礦脈中,他已經為沈柔他們安排好了退路,唯獨自己的退路沒安排好。豹子看到這話時其實特別憤怒。憑什麽!沈柔和狗子他們那麽弱小,憑什麽溫衡為他們做到這步

憑什麽不幫自己安排好後路強迫自己做他弟子的是他,現在要放手還自己自由的也是他!豹子那一刻感覺又氣又急。這個老壞蛋,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對自己說,現在就想著去死沒門!

豹子氣的直接化成了人形,他捏著信紙直瞪眼:“糟老頭子太壞了,我不同意!他說讓我做他徒兒我就要做他說不要我,就真不要我了想得倒美!”雲淡風輕的蓮無殤差點被一口水嗆到,別扭的人他見過,像豹子這麽別扭的,他還真沒見過多少。

豹子咧著嘴露出一口雪亮的牙齒,他瞇著眼睛:“嘿,我偏不讓他如意。”蓮無殤眨眨眼,他放下茶盞慢悠悠道:“別忘了,你身上還有一千多條性命。”

豹子滿不在乎:“別說的他們多無辜一樣,你要是真想取我命早就取了,也不會一直拿這個來要挾我。我跟你說,我現在是溫衡的徒弟,我出了事,整個宗門會幫我兜著,你有本事讓溫衡給那些渣滓賠命。”

豹子竟然學會耍賴了,一定是和狗子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被影響了!蓮無殤瞇起眼睛:“樣子還是要做的。”豹子不屑道:“虛偽,虧你還是妖神。”

豹子就是那只屠殺了元靈界豺狼一族的兇獸,已經化形的豹子已經有半步出竅的修為。他為了一只羽族屠殺了一個種族,哪怕蓮無殤知道豹子情有可原,可是作為妖神,他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我溫豹,從今天開始就是溫衡的三弟子,誰勸都沒用。”這段時間觀察下來,豹子哪裏不知道溫衡和蓮無殤之間的不尋常,現在要是誰動溫衡,蓮無殤只怕第一個不答應。

蓮無殤放下茶盞定定的看著溫豹,好像被溫豹的厚臉皮驚到了。過了一會兒他嘆息道:“你師尊在的時候,你沒一句好話,現在你都跟了他姓,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其實溫衡的姓都是跟著老溫頭取的,豹子為了讓自己在眾多弟子中顯得不同,他竟然恬不知恥的給自己添了一個姓氏!

“溫衡……我是說我師尊,這個狀態不對,黑心蓮你要去看看他麽要是他真的死在了礦上,你會難受的吧”豹子突然發現,師尊這個詞說出口好像也沒那麽艱難。

“嗯,溫衡一直很樂觀,沒想到一到靈礦就這麽消沈,一定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我確實需要去看看,只是這邊……”蓮無殤有些遲疑,他要是離開了,萬一有人來找這群小徒兒的麻煩怎麽辦

豹子自告奮勇道:“我來吧,我的修為應該是目前最高的一個,我來幫他們修行。”於是就有了狗子沈柔他們回來的時候化成人形的豹子成了他們的新先生的場面。

對於多出一個孔武有力的師弟,沈柔他們稍稍驚訝之後就開心的接受了豹子的存在。卓不凡還拿出自己的傷藥給豹子,一群人對這個冒出來的師弟很關心。被簇擁的豹子覺得,師姐師兄的關愛就像羽族的翅膀一樣,暖噗噗的。

蓮無殤面無表情的看著豹子他們,他擡手摸著流雲一樣的長袖,袖中躺著溫衡寄來的第六封家書。他現在特別想知道,溫衡到底遇到了什麽,是什麽讓原本傻樂觀特天真的溫衡變得如此的消沈

溫衡確實遇到了麻煩的事情,而且還是大麻煩。在雲海上飛行了整整一個月,飛舟終於在歸墟的泊岸上停穩了。

歸墟是離無極冰川最近的一個泊岸,是目前元靈界和禦靈界共享的一個城市。很多大事件發生的時候,禦靈界和元靈界的大能就會來歸墟的宮殿裏商談。歸墟被巨大的結界包圍著,結界內四季如春,有無數的人修和妖修往來其中。

歸墟外則被一望無際的冰川包圍,在茫茫雪原深處有著無數已開發或者待開發的靈礦和遺跡。這次要去的靈礦就在其中,據說這個靈礦是由幾位在無極冰川處歷練的人族和妖族大能發現,因此這個靈礦的開采權就被大家共享了。

穿過冰川並不是易事,且不說無極冰川零下幾十度的氣溫和飄忽不定的氣候,光光隱藏在雪層下長長的裂縫都能無聲無息的吞噬無數人的生命。

溫衡他們並沒有資格在歸墟停留,他們在歸墟下了飛舟之後,就被要求步行至靈礦。在有大能保駕護航的前提下,最起碼還要步行整整兩天才能到。

溫衡下飛舟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對,他覺得每根骨頭每塊肌肉都很僵硬。他很餓,儲物袋中大家給他準備的食物,他在飛舟上沒幾天就吃完了,宗門給的辟谷丹他也吃下去了。不過那就像吃下去兩粒黃豆,一點漣漪都沒能激起來。

他太饑餓,連淩溪的丹藥都吃了不少。他的臉色青白,顯然是餓狠了。淩溪特別擔憂,生怕溫衡倒在了半路上。不過溫衡並不是唯一這樣的人,很多雜役,或者說,很多普通人下了飛舟,臉色都是青白的。

還有一些雜役沒能在飛舟上挺過來,聽說是因為元靈界和禦靈界之間有靈壓差。歸墟屬於元靈界範圍,去往歸墟的路上要經過無盡海和滄浪雲海,這其間的靈壓差會讓很多修士不適應,更別說嬌弱的人類了。

溫衡他們下了飛舟沒能停多久,他們就被趕著去了靈礦。尹鴻飛一馬當先站在了雜役和修士的前頭,他支起了一個透明的結界,每個結界能裝一千人左右。透明的結界像是一個巨大的氣泡或者是一個透明的囊袋一般裹著人,慢慢向著靈礦的方向挪去。

尹鴻飛的結界優先給宗門雜役和盟友使用,因為裹挾的人數眾多,他沒辦法禦劍飛行,只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走。有些性急的散修已經禦劍沖出了歸墟的結界,他們化作了華麗的流光消失在歸墟結界外的風雪中。

泊岸上有不少飛舟,有很多宗門像尹鴻飛一樣支起了結界,然後帶著修士和雜役一步步走向靈礦。這時候就能看出妖修和人修的區別了,妖修的身體素質明顯優於人修,妖修們幾乎都不用這種龐大的耗時耗力的結界,他們幾個一群沖到了風雪中,無比的瀟灑肆意。

淩瀟給了無極仙宗二十個靈石混到了尹鴻飛的結界中,除了尹鴻飛,還有好幾個修士支起了結界幫忙運送雜役,人修這邊來的雜役和修士太多了,光無極仙宗就有十幾個結界正在支起。

這麽算來,這次挖礦的人最起碼有數十萬。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最起碼禦靈界在人數上有壓倒性的勝利!

然,這並沒有什麽鳥用。剛出了歸墟的大結界,溫衡就覺得自己更僵硬了,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一些體弱的雜役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天氣太冷了,倒下去的人蜷縮成一團,他們的臉上身上很快就結了白色的霜花,最終凍成了僵硬的石頭。可沒有一個人來拉他們一把,每個人都在艱難的掙紮著,根本無力去管其他人。

一個人倒下了,他後面的人就從他身邊繞過,將他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冰冷的土地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便身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行走,也只能聽到腳步聲。

溫衡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他的腿機械的在冰雪上行走,卻瘋狂的開始想念蓮無殤他們。他想念他的徒兒們,想念他的朋友,想念小板車,想念小巖鎮……想念那些過去溫暖又美好的時光和故人。

他不能停下來,他怕他一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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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段絕望的行程,每一分鐘都會有人死去,可是卻毫無辦法。溫衡踉蹌著在冰雪中艱難前行,若不是手中有根討飯棍,他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反倒是淩溪,這個老頭子佝僂著背,在別人都以為他會倒下的時候,他卻猶如野草一般堅韌的站起來繼續前行。

淩溪和溫衡一左一右的走著,尹鴻飛的結界隔絕了肆虐的風雪,卻無法隔絕透骨的寒意。人們的發梢和胡須上掛著呼吸凝結而成的冰棱,每個人都恐懼且無助著,誰都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幫助別人。

隊伍中體弱的人漸漸的倒下,溫衡不明白無極仙宗為什麽這般殘酷,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來這苦寒之地來挖礦。可是看到身邊其他宗門的結界,他又明白,所有的修真宗門都是這麽做的。

這也是個雙向選擇,又不是修真宗門逼迫著這群凡人來做雜役的。尹鴻飛在帶走這群雜役的時候說的明明白白,挖礦不是容易的事,雖然給的補助比其他雜役高,但是風險巨大。當時這群雜役為了那些補助義無反顧的來了。

有些人原本以為尹鴻飛只是誇大了難度,到了現在才真正進退兩難。有些人倒是一臉坦然,就算他們死了,他們的家人也能領到一筆靈石,足夠度過最艱難的時候了。

後者還好些,已經抱著赴死的覺悟前進,他們一路咬著牙努力堅持著,說不定還能堅持走到靈礦。可是前者就不對了,之前在飛舟上就有些雜役忍受不了哭鬧過,只是被強力鎮壓下來。走了大半天,在看到前方梗著一座冰山時,隊伍的寧靜被劃破了。

說不清是哪個宗門的雜役先開始暴動起來,反正溫衡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等他放眼看去,身邊幾個結界中的雜役亂成了一片。有些雜役想要突破修士的結界,有的雜役正在互毆。說不上是什麽原因,看到這群雜役如此瘋狂後,原本還算安靜行走的幾個宗門結界中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溫衡他們所在的結界中也開始騷動起來。

“不好,營嘯了!”淩溪二話不說就拉著溫衡閃到了結界邊緣。然後他快速在地上砸了幾下,堅硬的地面硬生生被淩溪砸了個能容納兩個人的大洞。淩溪速度極快,他拉著溫衡就向冰雪洞中躲去。

溫衡和淩溪兩人縮在洞中,他們聽到頭頂傳來了雜亂的的腳步和尖叫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哭嚎聲,不知為何,原本還算平靜的雜役們突然之間就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連身邊無仇無怨的同伴都開始攻擊起來。

尹鴻飛惱怒的‘嘖’了一聲,他聲音冷得像冰一樣:“你們想死在這裏”雜役中有人回應道:“現在搏一搏說不定還有生路,要是跟你們到靈礦,也不知道怎麽死的!”

溫衡小聲問淩瀟:“什麽是營嘯”淩溪道:“說是營嘯也不確切,不過你們這種宗門豢養的雜役一起出來,就像是普通人的軍隊一樣。人要是長期處在緊張或者焦慮的狀態,或者居住在空間狹小的地方,一旦有個小小的爆發口,比如說誰哭叫了……就會飛快的蔓延開來,平日溫和的人都會變得暴躁。”

溫衡了然的點點頭。他們在飛舟上飛行了月餘,被關在只有個小窗戶然後什麽都沒有的小房間裏面月餘。沒有吃的,沒有同伴,不能隨意走動。然後下了飛舟又馬不停蹄的被趕去靈礦,沿路看到的都是倒下的同伴,在這種高壓下,很多人的精神都緊張到了極點。

溫衡舒了一口氣:“幸虧來的是我。”要是來的是狗子,狗子那麽活潑的性子估計早就憋壞了。溫衡心中還有點小慶幸,但是淩溪就沒給他好臉色了:“呸,還幸虧,你該感謝的是我,不然上面混亂起來,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溫衡笑著對淩溪拱拱手:“謝謝。”淩溪哼了幾聲,他緩聲道:“你聽著吧,這群雜役沒救了,只要動手的都沒活路。”

尹鴻飛冷笑一聲:“既然這樣,誰要放手一搏的都出來,我放你們自由!”有一雜役高聲道:“冰天雪地裏面你就算放了我們,我們也沒辦法活著回去!兄弟們!我們控制住這修士!”

不只是淩溪,就連溫衡都懵逼了,這個人是個傻逼麽他大概是不知道修士有多厲害說句實在話,這群雜役能活到現在,都是尹鴻飛的結界在保護著他們,如果沒有尹鴻飛,凡人的身體根本無法在極寒中待上一炷香!

尹鴻飛冷冷的笑了,他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手一擡。那雜役頓時驚呼起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起來。除了那雜役,幾個煽動著或者伺機尋仇者的身體也飛上了半空。

尹鴻飛道:“受我庇護還想指揮於我,空有野心卻沒有相應的實力。蠢貨。”說著結界打開,這十幾個人便被丟到了結界外。只聽‘噗噗噗’數十聲,有幾人當場被摔成了一灘爛肉。

那十幾個人中有幾個沒當場摔死,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嚴寒迅速的襲擊了他們,他們想張嘴求饒,但是那點微弱的呼喊很快就被風雪聲蓋住。剩下的人在眾人面前眼睜睜的被凍成了冰雕。

“來此之前我就說過,挖礦不易,你們既然成為宗門雜役,就該知道一個雜役應該為了宗門鞠躬盡瘁。即便死在礦脈中,只要是為了宗門做事,宗門也不會苛待你們的家人。但是若是又想要宗門的好處,又不想付出,天下沒有這麽好的事。”尹鴻飛的聲音比結界外的冰雪還要寒冷。

“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想要離開的,我現在就放你們走,但是生死不論後果自負。”尹鴻飛冷冷的掃了一下雜役們,這群雜役形容憔悴衣衫狼狽,有好多人還受了傷。

淩溪和溫衡從冰洞裏面爬出,偷偷的混在了人群中。雜役們茫然的看看,眼中的光明明滅滅,最終大家都認命了。離開了結界就會死,往前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尹鴻飛的結界又繼續支起來了,大部隊又開始繼續前進,留下了幾十具屍身和被凍成了冰晶的血液。

接下來的行程非常辛苦,溫衡腳上的靴子最終陷在了冰雪中沒能。淩溪從路邊倒下的雜役身上扯下了一雙靴子給他,溫衡看著那靴子遲疑著不想穿。

淩溪直接把他罵了一頓:“你想凍死在這裏又不是讓你吃人肉,那人都死了,靴子跟著他也沒用了,你好歹還能穿著救命!你想和他們一樣凍死在冰天雪地裏我是搞不懂你,哪裏來的這麽多古怪想法,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想著做君子!”

溫衡還是不想穿,他一只腳踩在冰面都凍成了青紫。淩溪惱怒的罵了一聲,然後蹲下來扯溫衡的腳:“愚昧!老子遇到你真是到了八輩子黴,指望你能幫忙,結果就是個添亂的!”

雜役們從溫衡身邊走過,眼看溫衡他們就要自動掉出尹鴻飛的結界外。溫衡咬著牙將腳放到了鞋子中。腳已經沒有知覺了,溫衡並沒有覺得腳有多暖和。

“哎,這就對了。我撿了不少靴子,宗門給的這些東西都不夠,有經驗的人一開始就撿東西了。就你這樣傻乎乎的人,還死犟。”淩溪嘮嘮叨叨,溫衡沒說話只是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他擡頭看著漫漫風雪,眼中有什麽碎了。

走了整整兩天兩夜,最終到達靈礦的時候,活下來的雜役只有一半。每個人都風塵仆仆形容狼狽。

靈礦位於幾座環繞的雪山中,有大能在靈礦上加了結界,結界籠罩處有一個深深的凹坑,坑中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仔細一看,那些火光後方都是一個個的洞窟。站在靈礦邊緣放眼看去,震撼的讓人頭皮發麻。

尹鴻飛帶著這群雜役徑直走到了無極仙宗的陣地中去。很好認的,每個宗門都會在自己宗門所在的地方作上標識。無極仙宗的陣地空中懸浮著一副太極雙魚圖,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數百個標識懸浮在空中。

標識越大,證明陣地越大,宗門實力越強。無極仙宗的標識在人修這邊算得上巨大了,旁邊便挨著張家的陣地,張家的標識是一朵紫色的五瓣花,很好認。

可即便是無極仙宗和張家,他們的標識和對面元靈界的妖修宗門比起來也不值一提。妖修那邊有幾個標識特別巨大,尤其是一只三腳雞標識的宗門,金燦燦,簡直要亮瞎人的眼睛。

“我該走了,我是散修,不能進你們宗門的礦脈。”淩溪老頭子指指沒有被宗門占據的土地,那裏只有零星的光在閃耀。更多的洞窟連燈光都沒有。“我在那邊挖礦,那邊是散修的地盤,你若是想過去找我也可以的。”

溫衡感激的對著淩溪頷首:“謝謝你。”這一路要不是有淩溪,他可能就死在半路了。淩溪老樹皮一樣的臉上綻開了笑容:“不用謝,你一路也陪著我這個老頭子走了過來。”

淩溪在溫衡手中塞了一盞燈:“這燈能在靈礦中用,只要加靈礦石就能亮挺好用。”溫衡感激不已:“謝謝你,淩先生。”淩溪擺擺手:“老頭子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難得遇到幾個看的順眼的。我走了啊,有緣再見。”

說著佝僂著背,離開了雜役大部隊。溫衡看著淩溪離開的背影一陣恍惚,他總覺得還能再見到淩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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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仙宗已經挖掘出來的礦脈極大,遠處看著不過碗口大的洞窟走近之後大的驚人——就算在礦脈入口停放五六艘飛舟都能停的下。

尹鴻飛提高聲音:“原地休息一晚,明早下礦。”話音一落,雜役們好多就當場癱了下去,他們能堅持到現在,全憑著一股毅力。當下就有人嚎啕大哭起來,他們沒想到過來的路如此艱難。

尹鴻飛和礦脈處出來接應的修士點點頭,聽到哭聲後他們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無語。現在就哭了還沒到哭的時候呢。

結界中溫度比外頭高了不少,四處都是黑色的泥土,有些潮濕的地方甚至還冒出了嫩綠的草。

溫衡尋了一塊石頭,然後半躺在了石頭的另一邊。他先將討飯棍放在了石頭旁,然後揉捏著自己僵硬的胳膊和腿。等身體稍微緩和之後,他翻了翻儲物袋,儲物袋中能吃的早已被他吃光。

他翻了翻儲物袋,掏出了一只玉雪可愛的小圓鳥。就著外頭能亮瞎人的標識,溫衡開始給蓮無殤寫第六封家書。這一次他沒寫沿路見聞,他這一路想了很多很多,是時候妥善的安排一下後事了。若是他真的活該殞命在此,最起碼不要留什麽遺憾。

溫衡寫好之後,白玉小鳥一張口就吞了溫衡的信紙,然後小小的‘啾’了一聲,就直沖天上而去。溫衡笑著看著鳥兒的身影消失,然後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疊回信。

回信都是蓮無殤回的,第一份信寄出後當天夜裏,他就收到了蓮無殤的回信。蓮無殤無情的批判了他的字,說他的字連狗都不想看。接下來的回信時間就慢了,估計是路程長了,小鳥飛的時間長了。

蓮無殤的字體清雅淡然,像極了他。溫衡有點後悔了,他剛剛或許不應該在信中如此孟浪,如果他真的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以後該如何面對無殤

隨即溫衡笑了,他大概是不太累,還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首先,他要活下去才對。

溫衡把蓮無殤的回信看了又看,每一封信連標點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無殤說,狗子已經練氣二層了,最近和楚越兩個進步速度飛快;無殤說,阿柔被靈草園的管事調到了靈草堂去幫忙;無殤說卓不凡能不靠著拐杖站起來了……

最終他仔細的折疊好信件,然後小心的放在胸口,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得到了修整的雜役們就整裝待發。溫衡排著隊領到了一個不知材質的框框,裏面放著一把木頭柄的工具。這工具一頭尖尖,應該是方便開鑿,另一頭扁長,應該是便於翻找。

雜役們排著隊一個接一個的走到了深深的礦洞中去,礦洞越來越窄,越來越暗。溫度倒是還好,比起上方的冰天雪地,礦洞中算得上溫暖。

領頭的修士一邊走一邊對這群雜役重覆著:“每人每天交十枚靈石亦或是兩千斤靈礦石,交夠了一萬枚靈礦石就可以離開了。要是沒有交夠靈石,就往後疊加,什麽時候交足了,什麽時候回去。若是有人挖到了稀有礦種,交給宗門後,宗門會給與豐厚的獎勵並且放你們提前離開……”

溫衡低著頭算了算,普通雜役要是運氣好,一天能挖到幾千個靈石他就發了。要是運氣不好只能用靈礦石代替,兩千斤靈礦石可不是小數,撇開開鑿和挑選的時間,還要一趟一趟的運回來。

每天兩千斤靈礦石,想要湊足一萬枚靈石,最起碼需要接近三年的時間。要是遇到個什麽事情來不及完成任務,那歸期就要無限期的往後拖了。

“給你們的框子,每個框子能背兩百斤靈礦石……”領頭的雜役挺健談。有活絡的雜役插科打諢:“那一筐子能裝多少個靈石”領頭雜役立刻道:“自然也能裝兩百斤靈石。具體能裝多少個靈石,就等著你們告訴我了。”“哈哈哈……”

原本沈悶的氣氛竟然變得有些熱烈,雜役們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期待。有的是為了靈石,有的是為了早日回去。

每隔幾千米,就有一個比較大的礦洞,礦洞前站著一個修士,然後時不時會有人背著靈石或者靈礦石來到修士面前放下框子登記著什麽。

“每個新開的礦洞能容納五十人同時開采,如果采夠足夠的數額,可以到礦洞前的師兄這邊來登記。也可以用自己的礦石在他這裏更換生活用品……”正說著,大家看到有個衣不蔽體的雜役提著半框靈石來換了一套新衣服和幾粒辟谷丹。

溫衡一下就明白了無極仙宗的套路了,雜役也要生活,即便在礦中也要吃喝,宗門怕雜役私藏靈石,就用這樣的方式讓雜役吐出多餘的靈石。比方說一天的定額是十個靈石,一套衣服就值五個靈石……

溫衡覺得這招……嗯……雖然無恥,但是有用啊。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淩溪一路上收集靴子之類的有什麽用,不愧是老姜。就算淩溪自己不穿,他可以賣給別人啊,比如別人在宗門這裏買一雙靴子要兩個靈石,淩溪可以賣一個靈石啊。

溫衡覺得新世界的大門在他眼前敞開。

溫衡走的慢,沿路上有些雜役就已經被分配到礦洞去了。等到了溫衡這裏,就剩下十幾個人了。領頭的雜役徑直將他們帶到一個礦洞前,那礦洞前站著一個圓臉修士。

“這礦洞裏面原本已經有十八人,你們自己進去選個方向開挖吧。只是挖掘的時候要註意,盡量不要幾個人一起開挖,那樣很容易把礦道挖塌了。”圓臉修士笑瞇瞇的說著一點都不好笑的話。

“對了,你們中間可有會識文斷字的人”聞言溫衡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站了出來。圓臉修士道:“我缺一個記帳的,你們兩個寫個字來看看。”

溫衡和書生一人寫了一個字,圓臉修士疑惑的看著地上溫衡寫的字:“這字……寫的……看不懂哇……”然後書生就被錄用了。溫衡摸鼻子,引起了一片善意的笑聲。

折騰了一個月,可算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溫衡鉆到礦洞中後,發現除了洞口一點豆大的燈光,其他地方黑乎乎。好在宗門給他們都分配了一個小小的燈籠,裏面有一截白蠟燭。順便一提,白蠟燭要花錢買的,用光了每天要花五十斤靈礦石換的。對了,點蠟燭的火石也要用十斤靈礦石換的。

不過大家都是初來乍到,宗門很‘慷慨’的提供了全套新品。溫衡學著大家的樣子點燃了蠟燭,大家四散開來,溫衡站在原地轉了個圈。嗯……

他也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挖,他站在彎彎曲曲的礦道中覺得自己像條蚯蚓。其他的雜役們都四散開來了,礦道中依稀傳來了說話聲。溫衡覺得既然要挖礦,就應該挖別人沒挖過的地方。

他面對著厚實的土層,然後放下了燈籠和籮筐,還將討飯棍放在了籮筐中。一錘頭下去,墻壁中泥土混著石頭亂七八糟落了一地,溫衡瞇著眼睛瞅了一圈,都是些沒什麽用的石頭,連靈礦石都算不上。

溫衡力氣極大,沒多久他就在墻壁上刨開了一個洞窟,然後他像個蚯蚓一樣鉆到了洞窟中。一開始還能看到溫衡所在的洞窟中亮起的燭光,後來溫衡只管刨不管清理礦道,然後他刨出來的礦道被落下的土石給堵上了。

“哎,一看就是個新手……”背著籮筐的老雜役看著礦道上被遮起來的礦洞感嘆道,“等下吃夠了苦頭就知道怎麽做了。”說著老雜役快速的離開了。

挖礦這種事,其實做起來溫衡還是挺順手的,他力氣很大,一錘頭下去,就能砸出很多。沒多久還真被他挖到了一塊亮晶晶的靈石。

溫衡雙手捧著靈石,感覺這應該是礦洞送自己的新手大禮包。他把靈石珍惜的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就著蠟燭昏黃的光,他瞇著眼睛看了許久。這是他第一次挖到靈石!真美啊!

溫衡還沒來得及再西看看,靈石在他手中艱難的閃了兩下,然後就成了齏粉。溫衡:!!!!他忘記了,他會吸收靈石裏面的靈氣!

溫衡心痛不已,卻覺得自己原本餓的絞痛的腸胃更加痛了,這種情況就好像是極度饑餓的人吃到了一點東西,然後身體忍不住想要吃的更多更多一樣。

溫衡楞了下,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的身體需要的也許不是血肉,而是靈氣一直以來,他都極力壓制著身體的本能,如果說他需要的是靈氣,是不是證明他的身體會比他意識更清楚哪裏有靈氣

溫衡轉了一圈,他發現他面向一個方向的時候,身體的饑餓感會更強烈。他舉著工具向著那個方向挖掘了幾下,果真被他翻到了一塊亮晶晶的靈石!

溫衡伸出手指觸碰了那塊靈石一下,只一下,靈石中的靈氣就被他吸收了。他覺得肚子瘋了一樣咕嚕嚕開始叫喚,溫衡卻雙眼雪亮。燭光燃盡,整個礦洞暗了下來,溫衡的眼眸在黑暗中發出了紅色的光,他緩緩地摸摸肚皮:“沒事,沒事,我就在靈礦中,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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