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種法術找人, 使用的媒介會發光，找活人的話光會比較明顯，死人的光芒則是淡的。那枚戒指上發出極淡的光線，說明唐琛已經死了。

這個結果陸征之前並不是沒有想過，畢竟在這末世裏，死一個人太過容易。不過在季明禮的描述中，唐琛能力強大, 在部隊裏當兵實力也是一等一，活下來的幾率比普通人大，因此陸征認為對方還活在這世上的可能性也就多一些。

不過現實還是無奈。

從最近的觀察來看, 季明禮對唐琛的執念很深，陸征想象不出，若是季明禮知道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人已經死了，身體很可能也與他一樣變作喪屍, 會作何感想。

季明禮深吸口氣，身體微微發抖：“那, 他在哪裏？”

陸征默了一瞬，將方向地點告訴了他，是在比S基地更北的地方，那裏有全國最大的生存基地, 可以說是末世後重新建立的政治中心。

季明禮眼神緊鎖，沒放過那一秒的沈默，追問道：“怎麽了？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

見陸征不言，他向前一步, 語氣生冷：“你說話啊！”

長生擋在陸征身前，伸出一只手攔住季明禮，道：“你冷靜點。”

季明禮沒管長生的戒備，突然笑了一下，看著陸征道：“你告訴我，唐琛，是不是死了？”

陸征將人摟回來，上下撫動長生的側腰讓他放松，聞言嘆了口氣，轉而問道：“你有什麽打算？”這就相當於是默認。

季明禮低頭不答，只定定看著陣法中央的那枚戒指，神情恍惚。

長生此時也知道了情況，心下不禁嘆息。他了解生死相隔的滋味，對季明禮的心情幾乎能夠感同身受，但這種事情旁人是安慰不了什麽的，因而此刻也只能道一句“節哀。”

“其實我知道唐琛，是早就死了的。”季明禮忽然道。

陸征：“嗯？”

季明禮擡起頭，慘白的臉上有一抹自嘲：“只是一直不肯相信而已。”

末世前，唐琛曾用一個陌生號碼給他打過電話，時隔三年，第一句話不是問候，而是再見。

-明禮，我要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所以想來跟你最後告個別。

-什，什麽意思？

-明禮，對不起，我想，我還是愛你。

-唐琛，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他當時厚臉皮地以為唐琛是情難自禁，不好意思了才會直接掛斷。當初他們決斷時唐琛發誓不會再在他面前礙眼，也不會再對他說愛，現在食言了自然羞窘。

那時候他沾沾自喜，沒註意唐琛的語氣虛弱，只以為他過一會兒就會再打回來。可他等啊等，始終沒有再等到鈴聲響起。他想，沒關系，反正自己拿到了那壞蛋的新號碼，他打回去還不行嗎？也真是，一個男人，說決裂就把號碼都換了，害他後悔了也不知道怎麽找人道歉。

-嘟，嘟，嘟，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嘟，嘟，嘟……

接連十個電話都沒有打通，他有一點點氣餒，不過還是決定第二天再打，當初是自己口不擇言，現在吃幾個閉門羹也是應該的。

眼角因為回憶而顯出的弧度淡去，季明禮苦笑，眼神中露出一絲痛苦：“只是沒想到，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

末世之初，他的手機電量還是滿格，電話打不通，他就發短信問唐琛他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一樣石沈大海。想到唐琛電話裏寥寥的幾句話，想到他奇怪而略顯虛弱的口吻，季明禮的心越來越沈、越來越重。

即便如此，他還是會發短信給唐琛，想著如果哪天他回覆了呢？

他還記得那天大降溫，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和同伴躲在加油站，看著外面下的雨，突然難受了起來。他拿出手機，電量已經不多，所以他很省，短信每天只發一兩條，內容也從最初的問唐琛在哪裏，變成了想對他說的話。

-唐琛，我好冷啊。

他打字道，片刻後沒忍住，又忍著心疼發了第二條。

-你來抱抱我好不好？（消息發送失敗）

-一下就好。（消息發送失敗）

通訊無法使用，連最後可能的聯系也斷了。

長生“啊”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麽，這樣的事聽著就讓人揪心。如果是自己，長生閉了閉眼，不，不可能，他和阿征不會分開，也就不可能聯系不到。

長生偷偷拽住陸征的衣角，手中的觸感真實，不是他的幻覺。

陸征視線未動，但手卻向下將長生握住，些微用力後放開，轉而問季明禮道：“那你現在呢，還要繼續找他嗎？”

季明禮呼出一口氣，堅定道：“對，不管怎樣，我都要找到他，就算只是屍體，也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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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幕黑沈，趁著喪屍視線不佳，陸征和長生輕松返回集合點。

超市內眾人情緒低迷，拿回數據硬盤的任務沒有完成不說，還讓人擺了一道，靠兩個外人舍命幫忙，說出去都丟人。

“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要再讓我碰見那倆人，絕對扒了他們的皮。”何傑靠在商品櫃上，受傷的腿伸直，語氣陰測測。

李峰韜也忿忿不平，他被棍子狠狠敲了幾下，現在頭還暈著。

除了兩人跟著附和，其他人沒有說話。他們幾人末世之初結伴，走到今日有默契也有分歧，平時做任務都習慣性分成兩隊，沒有觸碰到底線之前，彼此還是像麻繩一樣緊緊擰在一起。

“先不說這個，”何傑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抹了把臉，問道，“林達，你對陸征比較了解，知不知道他們在S基地有沒有親人朋友？人家幫了我們，我們也總得表示表示。”

林達搖頭，嘴角抿得很緊，陸征和長生現在還沒有回來，他擔心兩人已經遇害，想到自己竟然自私到讓他們兩個去做誘餌引喪屍，就難過心裏那一關。

何傑皺了皺眉：“這意思是不知道還是沒有？你倒是出聲啊！”

莊曉知道林達心情不好，怕兩人起沖突，連忙調和：“沒有，就他們兩個，沒認識的人在S基地。”

何傑眼神不滿地瞪了林達一眼，接著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只能把謝意放在心裏。”

他看了看自己綁著繃帶的腿，腿傷需要休養，在外面不方便也不安全，還是早點回基地為好。於是何傑拍了拍手，計劃道：“我們明天下午就回去，林達、莊曉，還有向暖，麻煩你們明早再多找點物資，總不能空手而歸。”

林達道：“我明天準備再去W實驗室看看。”也許陸征和長生兩人只是被困在那裏暫時無法出來，自己過去說不定就能幫上忙。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變成了喪屍，至少他能補上兩槍，給一個痛快。

何傑臉色難看，他最討厭有人反對自己，但他與林達是同鄉，又是大學同學，關系一直不錯，再加上林達有實力，算得上他們團隊的二把手，因此何傑緩和了表情，勸道：“我懂你的意思，不過我覺得你沖動了，再去實驗室根本沒意義，還不如早日回去。”

何傑說完後給莊曉使眼色，讓他幫著一起勸說。

莊曉閉口不言，他知道林達的性格，決定了的事輕易不會變，而且他也讚成再去一趟實驗室。做人不能太勢力，剛被救轉頭就把恩人忘了，這事何傑做的不地道，當然，這話他只是放在心裏說說。

何傑嘴角的笑僵硬了，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質疑，不爽道：“那麽多喪屍，你去這一趟能做什麽，純粹是傻逼在浪費時間而已。”

林達不說話，還是堅持己見。

此時，陸征從門外走進，輕笑道：“何隊長說的對，確實是浪費時間。”他們都回來了，再去W實驗室可不就是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你們沒有死！天哪！”莊曉咋咋呼呼地喊道，目光緊盯陸征和他身旁的長生，語氣興奮。

向暖同樣一臉不可思議，眼裏閃著喜悅的光。

陸征上前拍了拍林達的肩膀，言簡意賅道：“沒關系，謝了。”沒關系說的是他引喪屍是出於自願，與林達無關，讓他無須自責；謝則是對他堅持去實驗室救自己表示感謝。

林達如釋重負地點頭，心裏的枷鎖被卸了。

何傑尷尬一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真是太感謝你們的幫忙了。”

陸征也不戳破他，只是同長生坐到一旁休息，之前施法找人耗費了他不少的靈力，此時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長生目光擔憂：“阿征，你看起來很累，快躺著休息。”他把腿伸到陸征眼前，意思很明顯，要給他當枕頭。

陸征順從躺下，悠閑地曲起一條腿，他唇角上揚，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長生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落下淡色陰影。

這陰影形狀真好看，好想舔，陸征閉上眼，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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