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覆知覺的那剎那，陸征只有一個感受，冷。浸入骨髓的那種冷，讓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但事實上，陸征從小就不怕冷，別人穿棉襖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還會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穿著一件毛衣就敢往雪地裏跑。而且他愛好打拳和跑步，練出一身令人羨慕的精壯肌肉，更加不懼嚴寒。

而現在，寒氣源源不斷地從身側傳來，他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像是冰窖裏的凍肉，只等著被人刀俎。

［靈力解封完畢，能源插口連接中……］

［能源插口連接完畢，開始傳輸靈力。］

腦海裏響起這兩句金屬質感的語音，陸征記起自己身上有個靈魂超度系統，並且稀裏糊塗完成了初始任務。

凝神打開任務界面，最下的功能欄解鎖了兩個，一個能源輸入，一個功德商城。

功德商城是用賺來的功德值換取各種道具，似乎跟游戲差不多，陸征還算熟悉，但這個能源輸入他是一點也看不懂。

［回宿主，系統001是第一批面世的靈魂超度系統，使用靈力－能源轉換模式，宿主靈力越多，001的續航能力越強哦^_^］

你是怎麽做到用機械音說出笑臉表情的？

陸征很確定自己在001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心虛，就算他以前靈力被封完全是個普通人，也知道對於一個天師來說，保持靈力充沛是多重要一件事。

陸征心裏咯噔一下：“我的靈力還剩多少？”

001聲音小小的：［回宿主，還有5%。不過不用擔心，您第二天就能恢覆!］

“……那這些靈力能讓你維持多久？”陸征想起那幾句廣告詞，“續航能力超強，不是假的吧？”

001的聲音更小了：［由於系統硬件較為原始，001耗能大，後續每天需補充至少您80%的靈力。］

陸征：“……那我超度靠什麽？愛嗎？”

［Bingo!宿主天資聰穎，001實在佩服。請宿主在接下來的靈魂超度旅程中，用愛去感化萬物!］說著還響起了背景音“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就變成美好人間~”

陸征：相比較於身體，原來是心更冷。

［叮，突發任務·收服眼前兇靈作為式神。任務獎勵:功德值5點。是否接受？］

［溫馨提示：突發任務獎勵豐厚，可選擇接受與否且任務失敗沒有懲罰。第一次進行收服/超度任務時，皆可獲得新手禮包。］

獎勵!禮包!沒有懲罰!

在大多數情況下，資源就等同於生命。雖然明知001是在轉移話題，但現在的陸·窮光蛋·征無法選擇拒絕。

點擊，接受。

下一秒，功能商城2017233的賬戶裏多出了一粒遁地丸，和一個可以讓靈體附上去的玉佩。就兩樣東西，使用說明詳細到翻了兩面，並且強調該物品無需靈力即可使用，請妥善保管。

真是很貼心哦，陸征在意識裏翻了個白眼，然後強迫自己醒來。

下一秒，近距離對上一張慘白的臉，漆黑的長發落下幾縷在他臉上，陰森森的，陸征感到心靈再次受到重創。難怪這麽冷，被陰氣包圍，再大的火氣也被磨沒了。

雖然靈體沒有重量，但眼前的已經修煉出實體，壓得人無法移動。陸征側過頭咳嗽一聲：“嘿，大兄弟，能先起來嗎？”

可能是昏迷中靈體沒有對自己做出危險舉動，陸征認為對方是可溝通的。

靈體臉上顯出極為驚喜的表情，沒有隨著陸征的聲音起身，反而趴得更近，低淺的聲音近在耳邊：“醒了，妞妞。”

過分蒼白的膚色更加突出五官的精致，一雙桃花眼朦朦朧朧地看過來，簡直自帶深情。

可惜陸征無心欣賞，那近在咫尺的嗓音和氣息讓他臉上浮起一層細密的疙瘩，半是緊張半是尷尬。

陸征長到十歲前，因為陸父堅信賤命好養活，家裏人都管他叫牛牛，所以咋一聽見相似的發音，他真以為是這不知名的靈體認識自己，還知道他令人羞恥的小名。

不過靈體口中反覆吐出妞妞兩字的發音，陸征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聽岔了，對方似乎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叫“妞妞”的女生。

遺憾附近一片荒涼沒有人家，否則陸征一定要借個鏡子，看看自己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渾身上下到底哪點能讓人錯認性別？

［警告，受到惡靈攻擊，生命力－0.001，剩餘9999.999。］

陸征楞神，眼睜睜看著眼前靈體伸出冰涼的手指，在他左眼下的皮膚處輕輕戳了幾戳，擠壓的觸感轉瞬即逝。

而系統還在不斷發出警告。

陸征無語，該精細的地方都忽略過去，不該精細的地方卻精細得要命，這系統也是迷醉。

大概是因為並沒有造成實際傷害，陸征實在看不出那靈體是被系統評定為危險級S的惡靈，緊張感消失無蹤，只剩下些許尷尬，以及希望他能從自己身上起開。

按照任務提示，他要在念出收靈咒語的同時，將少量靈力置於指尖並觸碰靈體額頭，只要靈體沒有反抗，契約儀式就算完成，之後式神便可以附身在玉佩上跟隨宿主移動。

從此式神再不可弒主，否則會被反噬。

而讓靈體不反抗，一種方法是打到它沒有精神力拒絕，另一種則是讓它自願結契。

現在的陸征連個半吊子天師都不如，解封的靈力也全被系統私吞所剩無幾，就只剩下第二條路可以試試。

他動作費力地撐起身，靠在銀杏樹下。身上的靈體摟住陸征的脖子，隨著他的動作伏起，變為跪坐在他懷裏。

“妞妞，”靈體又喊了一遍，把頭埋在陸征頸窩，“我想你。”

被一個男鬼蹭在頸邊，哪怕顏色再美，陸征還是不適應地抖了兩下。

此時一夜耗盡天已微亮，有鳥振翅飛過林間發出清脆的鳴響，萬物生機盎然。

陸征嘆氣，推了推那靈體，沒推開，反而被纏得更緊。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最後只好垂在身旁。

他此刻確定了對方神志混亂，否則不會識人不清，魂魄離體太久會失去過往的記憶，只留下生前的執念。

雖不知為何他認錯自己，但看對方態度親密，便知若是自己順水推舟，收服式神的事大概會順利許多。

至於之後，陸征沈吟，若是這靈體神志恢覆不願意成為式神，他大可解除契約送它轉生免它孤苦，也算一樁好事。

這麽想著，陸征微微揚起嘴角，擡手從上到下摸了摸眼前靈體的長發，質感如冰絹：“乖，我在。”

靈體開心地笑起來，跟個小孩找到玩具似的又用手指碰陸征的眼角，似是對那地方的一粒小痣愛不釋手。

陸征身材挺拔長相英俊，面上鷹鼻劍眉，輪廓深邃，遠看似乎陽剛有餘親和不足，但眼角的痣卻調和了這種氣質，讓他多了一分溫柔和魅力。

雖然陸征不怎麽承認這點，總認為這粒小痣gay裏gay氣。

陸征移開對方作亂的手指，問道：“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靈體表情無辜，似乎不懂為何“妞妞”不肯讓他觸碰。但他沒有生氣，只是改為用手在陸征後背肩胛骨的地方摸索。

“毛，毛不見了……妞妞，沒有毛!”靈體緊張地看向陸征，眉頭皺成一團，神色中帶有幾分天真，全然不見最初的兇狠。

陸征自認優點不多，但耐心算一個，於是像對待無知幼童般溫聲道：“什麽毛？衣服嗎”

靈體搖頭，仍在陸征肩後摸來撫去，試圖找到消失不見的毛。“妞妞，貓，有毛，很多很多，舒服的毛。”

被認成妞妞的陸征: 很好，從性轉變成物種轉了。

陸征哭笑不得，但還是哄他：“現在天氣太熱，毛藏起來了，以後會有的。”

靈體似懂非懂，卻霸道地宣示所有權：“毛，回來，長生的，要摸摸。”說完便又重新趴回陸征胸口。

縱有根頭千歲苓，無人可語長生訣。原來靈體的名字叫長生，陸征記下。“好，那長生願意和妞妞一起離開這裏嗎？”

自稱妞妞，陸征很不自在，但想到系統任務和看不見摸不著的功德值，還是忍了。

長生拱了拱陸征的胸口，聲音甕然：“要，一起。”

果然跟孩子似的，認定了人就說什麽都信，沒一點防備心。

陸征心裏嘆氣，說不出是放松還是內疚。他擡起長生的下巴，默念口訣，在額上輕輕一點，淡金色的光芒從指尖一閃而過。

長生信任地閉上雙眼，很快實體化虛，閃進附靈玉佩。流蘇穗左右搖晃，像是在打招呼。

[叮，恭喜宿主完成突發任務·收服式神，獲得功德值5點，以及選擇第一個世界的權力。］

任務界面出現了眾多世界選項，每頁四個，有近百頁之多，光是古代就分後宮、朝堂、江湖、民間等等讓人眼花繚亂。

［請宿主在一分鐘內選擇第一個任務地點。］

陸征站起身，活動僵硬無力的手腳。他剛恢覆靈力，卻又幾乎被全部奪走，與中轉站無異。明明才一個晚上，卻像忙碌了三天三夜般體力耗盡，恨不得有一張床可以睡到昏天暗地，對系統的提示消極對待：“不能休息一會兒嗎？”

001殘忍拒絕：[抱歉，時間有限，請宿主盡快選擇。]

陸征攤手：“我現在相信虛假廣告是世界共通的了。”

他點進現代世界，隨便挑了個任務。

［任務一啟動，空間轉移倒計時，10，9……］

陸征撿起地上的碎玉收進口袋，魄之信物的遺骸，打算修好後再還給長生。

契約儀式成功後，有一種玄之又玄的聯系建立在他和長生之間，他能在意識裏感受到對方的存在，甚至能模模糊糊知道對方的情緒。

就像現在，長生心情愉快，正在玉佩裏到處游走，隨著他的移動，玉上紋路光芒時閃時現。

陸征撫上玉佩，輕聲說：“我們走吧。”

玉佩最後閃了下光，然後安靜下來。

十秒倒計時結束，陸征來到第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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