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苦澀地啟唇，想說什麽安慰的話，可到頭來卻什麽都說不出，只有這三個字一直在腦中不斷地重覆著，覆蓋了他想說的所有話。

可仔細想來，他又對不起她什麽呢？這根本就不存在父債子還的說法，他並不欠她。只是看著那張平日裏笑容燦爛，天真無邪，無欲無求的臉，如今因為磨難而變得憔悴冰冷，上面還帶著對自己的失望，他心裏的愧疚與悲傷就將自己虐得個遍體鱗傷。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在他心中已經那麽重要，

他終於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麽了，原來只是怕失去她而已。

可是葉璃只是搖搖頭，不再說話，她已經很累了。

監牢一側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有什麽人走了進來。

一直靠在墻壁上看戲的男子突然來了精神，他半瞇起眼睛打量著葉璃，麻利地從口袋裏拿出電擊棒，面無表情地從她身後往她脖子上打下去。

“啊！”

“小璃！”

葉璃毫無防備地暈了過去，洺晰光痛心地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嘗試用力掙開綁著自己的鐵鏈，傷口因為擠壓而細細地滲著血，他卻依舊像沒有知覺一樣掙紮著。

他看著葉璃被人狠狠地扔回牢裏，一股無名之火在心裏不住地醞釀著，如果不是有鐵鏈捆綁著他，他早就沖上前抱住她了。

“看到最疼愛的學生被這樣對待，你很心痛是吧。”

熟悉的聲音讓洺晰光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人正穿著一襲黑裙，臉上漫上一絲笑意，卻笑得虛情假意，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觀月？”

“很難想像是吧，是我讓人把你們帶到這裏來的。”

洺晰光不解地皺著眉頭，“為什麽……”

“你很想知道？”許觀月繼續笑著，濃烈的妝容和著厚重的香薰，洺晰光幾近被這樣的詭異的氣味嗆得咳嗽起來。

“你不是一向對我置之不理的嗎，還會關心我？”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如果你平時多關心我一些你就肯定知道為什麽。”她的聲音突然低沈了下去，冷然而淒厲地笑出聲來。

“既然你那麽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有個弟弟，比我小一年，從小到大他都很乖很孝順，對我這個姐姐也是百般呵護。前些年他大學畢業之後就加入了加勒比鉆兵部隊，我心裏還覺得欣慰，當鉆兵多風光，有什麽不好的呢？現在想想，我真是愚蠢，放他離開是我這輩子最錯的決定！”

她的眼神突然定格在某一處，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頓了頓，繼續開口。

“他加入了藍鉆情報部、我原以為情報部挺好的，至少比起其他部門危險系數大大降低。可是就在前一段時間，他突然給我發郵件，說接到一個任務要去保護一個人，還去了東海那麽遠的地方……我就覺得奇怪了，他作為一個情報員為什麽還要去做這麽危險的工作，這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吧。”

許觀月擡眼望著被鐵鏈綁得動彈不得的洺晰光，突然放輕了聲音。

“後來我特意去總部問過，你猜他為什麽去？原來這藍鉆情報部的高層人員竟然是葉璃的哥哥！這個傻小子竟然出於義氣去幫他保護妹妹！”

話說到這裏，洺晰光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憐憫地看著滿目悲傷的許觀月，說不出話來。

“沒錯，我弟弟就是彌碎。我原本的名字不叫觀月，我叫許彌月，觀月這個名字是我上大學的時候才改的。”

她漠然地看著倒在牢裏的葉璃，眼眸中閃過一絲恨意。

“我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麽要來和我搶你？愛情強求不來，我也認了，但是為什麽連我的親人她也要這樣擄走殺盡！”

“觀月，你清醒一些，這件事和小璃沒有關系，彌碎是意外身亡的。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何必要遷怒其他人？”

“你根本就不明白！”許觀月朝洺晰光怒吼，“你怎麽可能明白我的感受！你要知道如果沒有葉璃，彌碎根本就不用去東海！之後也就不會被人暗算死在那個冷冰冰的洞穴裏！”

“這只是你宣洩的一個出口而已。”洺晰光淡淡地開口，悲哀地看著她。

“去東海我也有份，彌碎除了保護小璃還保護了我，如果你真的要發洩，就沖我來吧。”

許觀月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她還從來沒聽過這麽好笑的笑話。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還敢說你不愛她！”

洺晰光忽的沈默起來，許久，才緩緩地長籲一口氣。

“寧坤已經醒過來了，他要離開一段時間，臨走前托我務必照顧好小璃。我像兄長一樣照顧著她，希望她好好的，這樣的心思，又怎麽能說愛？”

“你從來都是這樣，”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但很快又亮了起來，帶著輕蔑。

“把自己的感情收得那麽好又有什麽用？你對她再好，今天之後她還會領情嗎？現在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補償而已。”

“那又如何？”洺晰光的語氣帶著不可置否的堅定，“我要怎麽對她是我的事情。”

清秀男子走到許觀月身旁耳語了一番，她點點頭，輕輕招手，兩個人在牢裏裏將葉璃拖了出去。

她對這個女孩的情緒覆雜得很，可是如今恨與怨卻大於了這一切，

“烈雲海，他就交給你了。”

那叫烈雲海的清秀男子立馬收回看戲模式，恭恭敬敬地對著自己的新主人鞠了一躬，許觀月深深地看了洺晰光一眼，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你要對小璃幹什麽？我說過，有什麽沖我來。”

“不幹什麽，”許觀月突然轉身貼近了洺晰光，將頭枕在他的肩窩，輕輕地開口。

“我只是想讓她以命償命而已。”

洺晰光一聽，心頭一驚，低著頭看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彌碎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收手吧。”

許觀月在心裏冷冷地笑了，他還當這裏是學校嗎？循循善誘人放下屠刀回頭是岸是職業病嗎？他洺晰光難道就不曾想過，事到如今，她還怎麽會回頭？她還回得了頭嗎？

門慢慢關上，四周又恢覆了死一般的寂靜，烈雲海拿著皮鞭，好笑地看著他。

“她對你真的是有多愛就有多恨啊，把你交給我，不等同讓你去死麽？”

手中的皮鞭被甩得劈啪作響，他看著因為心力交瘁而此刻顯得格外虛弱的洺晰光，心裏一陣痛快。

“我與你本無怨無仇，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呵，那你看我下不下得了手？”烈雲海冷笑著，揮舞著手裏的鞭子，狠狠地甩到洺晰光身上。

猛烈的鞭打使胸前的衣物被撕裂開來，殷紅的血痕逐漸清晰地顯現在白皙的皮膚上，還滴著血。這一擊正好鞭打在他之前中槍的傷口上，洺晰光皺著眉倒吸著冷氣，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劇烈的疼痛讓他止不住全身顫抖。

“放心，不會讓你太難受的。只要主子發洩完，那小丫頭手裏的碧海之鉆就歸我了，到時候如果你還活著，我一定放你走。”

“你們……要殺了她嗎……”

“這可不好說，”烈雲海揚了揚手裏的皮鞭，佯作思忖，“要看主子的心情如何了。”

頓了頓，他又開口：“主子和我們不一樣，她來這裏就是為了報仇的。我只是她的屬下，很多事情都只能聽從而已。”

洺晰光無力地閉上眼睛，觀月此刻已經完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被愛恨操控的人如果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那和行屍走肉的傀儡又有什麽區別？她這樣對他，他不怪她，可是她要對付小璃，他又怎麽能置之不管？從一開始她就不喜歡小璃，先入為主的印象再加上之後的變故，要讓她轉變對小璃的態度怕是再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他不怪任何人，只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原因再讓小璃受盡折磨，他寧可此刻就死在許觀月手裏，如果這樣能釋懷她對小璃深切的恨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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