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瑞光噴泉旁的小路北折而行，盡頭便是一處小院落。院門門匾上題了瑞婷二字。

院內種了一小片小菊花，清新淡雅，走近幾步只覺得沁人心脾且定人心神。小院中央栽了一棵梧桐，枝椏上已光禿一片，但其粗壯的根部蔓延將水泥的花壇稍稍掙碎，可見其生得茁壯。樹下有一灰色圓桌和四個固定著的石凳，光影從琉璃瓦中疏漏而下，使得灰色圓桌之上一片光影淡灰斑駁。

葉璃心事重重地坐在其中一個小石凳上，手裏把弄著剛剛時躍準給自己的玉佩。

自從那天和顏世耀他們談完話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心不在焉，做什麽事都神不守舍。心裏無非就是在琢磨著時躍準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呢？

她托著頭，皺起眉打量著手裏的玉佩。這是塊難得的紫玉，紫中帶點緋色，通透成半月狀，正面雕有精致的花瓶圖案，背面刻著“行雲流水”四個字。她剛剛不過就是路過藝術園，本想低著頭快步走過作罷，沒想到還是被眼尖的朔央廊主瞅見。他見她低著頭不願多說，自然也猜到她的心事，但也不點破，只是笑著從口袋裏掏出這麽一塊玲瓏通透的小玩意兒給她。

“它叫‘行雲流水’，精致通透，可保人歲歲平安。你帶上它吧。”

葉璃有些不太情願，心裏的結還沒被解開呢，哪裏還能安心接過什麽信物？便推托著開口：“準哥哥，我……”

“玻璃，收下。”時躍準雖是笑著的，但是語氣卻有著不可置否的強硬。“這是我的一番心意，但願能保佑你平安。”

於是，葉璃只好接過，又找了些許借口才開溜。時躍準看向葉璃越走越快的身影，不覺有些好笑。他家玻璃怎麽什麽心事都藏不好，全往臉上擺了，他想不知道都難。

比起時躍準的風輕雲淡，葉璃可就不太好受了。自古正邪兩不立，清涼閣雖然不是什麽邪惡至極的犯罪集團，但黑市買賣也不是什麽正當的勾當。再說，它和加勒比鉆兵部隊本來就不太相容，雖沒有像Z組織那樣擺到明白的對立，但是這種微妙的關系也讓葉璃很不舒服。

手中的玉佩驟然被拿走，葉璃的思緒被這一橫空的舉動打斷，後知後覺地回頭一望，只見洺晰光正站在自己身後，拿著玉佩細細觀望。

玉色通透，雕工精湛，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玉器。

“這是你自己的東西？”

“呃，不是……是準哥哥給我的。”葉璃砸了砸嘴，這個稱呼怎麽越叫越順口了？

“準哥哥？”洺晰光微微皺眉，冷冷地掠過玉佩上的字，而後看著葉璃。

葉璃不知怎的被他盯得有些心虛，連忙開口：“他和寧坤哥哥兒時相識，就認了我這個妹妹。這塊玉也是他送我的，說是保我平安。”

洺晰光聞言，略略點頭，將玉佩遞回到女生手裏。

“小璃，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啊。”葉璃不自然地別過了洺晰光的目光，低著頭將玉佩放回口袋。

“你今天一整天都神不守舍，做事又心不在焉。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葉璃聞言，心虛地擡頭望向褐瞳老師清冷的臉龐，不料他正低頭望著自己，目光正不輕不重交疊個滿懷。

於是女生只好就範，喏喏地開口：“是……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洺晰光坐到女生旁邊的小石凳上，女生見狀，緊張地搓了搓手。

“我不明白，為什麽正邪就一定兩不立？正也可能有邪，邪當中也可能有正。”葉璃苦惱地托著頭。

“以前我一直覺得正邪很簡單，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是現在，我見過那麽多亦正亦邪的人，都已經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是正，還是邪。既然二者可以混淆，那為什麽還要對立呢？”

“小璃，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人可以有很多面。”洺晰光清冷地開口，指了指院中雕零光禿的梧桐，“就好比這梧桐樹，它在盛夏時郁郁蔥蔥，可是卻在這深秋滿樹禿椏。一個人有他優勝的一面，也有他劣態的一面。一個人再好，他也有可能行差走錯；同樣的，再壞的一個人，他也有可能會行善。”

“那既然如此，正邪幹脆不要對立了。既然雙方都是可以混淆的，何必要大動幹戈呢？”

洺晰光聽出女生語氣裏小小的堅定，摸了摸她的如瀑布的青絲，“雖然有的時候二者會有所攙和，但正始終是正，邪始終是邪。在其一方的人始終都以它一方的立場去走自己的路，有所摻和的畢竟是少數。而邪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是會危及社會的，所以才要被杜絕。”

“那，如果你的一個朋友，他是屬於在你看來邪的那一方，那是不是因為正邪兩不立，就不能和他交朋友了？”

葉璃思忖著還是委婉地道出心中的疑問，洺晰光微微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女生的頭。

“交朋友和正邪沒有關系。只要是真心實意的朋友，哪怕他是邪，你是正，你們也可以擁有一段真摯的友誼。不過，如果他真的是邪的一方，你應該要想辦法引他向正，只要做到這一點，你就可以守住本心，依舊為正。”

葉璃被洺晰光的一席話清醒了頭腦，猶如醍醐灌頂。她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欣喜地朝班主任咧開嘴笑：“老師我明白了，謝謝老師！”

洺晰光點了點頭，繼而開口：“等你再長大一些，閱歷漸漸豐富，你就會發現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值得你去參透琢磨。但世界如此奇妙難覓規律，天下奇觀百態眾多，你我的存在尚且都不過是滄海一粟，更不要說是心中的煩惱了。”

葉璃了然地點點頭，從來都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聽完洺晰光的話，她更覺得自己的見識還真的是短淺。難怪老師可以做到對世事淡漠，原來是早就看透了這紙醉金迷的紛紛紅塵了。

思及於此，小璃對冰箱老師的敬仰之情又增進了不少。如果能一直留在洺老師的身邊，說不定能增長不少見聞呢。

長廊上十裏燈火，雖是通往牢籠的唯一通道，卻絲毫沒有半點黯然與血腥，反而多了些不明的光圈，一圈一圈柔和地打在兩邊的墻壁上。

顏世耀打開門，把一套幹凈的衣服放到那張木制的床板上。

夏修沒有睜開眼睛，他知道來人是顏世耀，但是之前的囂張氣焰已經被消磨殆盡。現在在他心裏，除了溫琦，再沒有什麽可以激起心中的漣漪。

顏世耀坐在床頭，兩只手交錯著擺著。不知過了多久，他微笑著說：“你走吧。”

夏修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扭過頭朝滿臉笑意的男子望去。

“我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夏修微斂眼簾，淡淡地接過話：“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想，羅馬系統應該是在清涼閣手裏。”

“這件事，祭音有跟你說過嗎？”

“我不知情。”夏修搖了搖頭，幽幽地嘆過氣，“我到今日才明白，我才是那個被犧牲出去的棋子。在集體的利益面前，我根本什麽都不是。”

夏修遲疑地拿過床上的衣服，頓了頓，問道：“你真的就這麽放我走麽？你不怕我再找寧坤報仇？”

顏世耀笑著搖搖頭，“你不會的。”

男子微怔，苦笑著仰過頭。原來自欺欺人真的是那麽的可笑，可笑到連旁人都看得出來這其中的牽強。

他凝視著手中的衣服，嘆了一口氣，“羅馬系統在清涼閣手裏，你們要拿回來的幾率基本上就更小了。顏世耀，你今天放我走，我夏某等同欠你一條命，他日定當相報。”

男子灰暗的瞳孔間恢覆了一絲神采，他拿起床上的衣服，大步地走出牢籠。

解雨澈從後面走到目光還停留在男子身後的顏世耀跟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既然羅馬系統不在他這裏，那就不要徒添麻煩了。溫琦如此，於他而言也不亞於寧坤的昏睡。”

顏世耀講目光一收，臉色一沈，“看來，我們這次是要跟Z組織硬碰硬了。”

“清涼閣一切都講究交易，如果我們出高價，他們會願意歸還鉆石嗎？”

顏世耀搖搖頭，“清涼閣雖然是以交易為準，但是清涼君也講究前來後到。Z組織先找的他，在這方面我們已經晚了一步。

“去他媽的清涼閣！天下那麽多的鉆石不去搶，偏偏要來搶羅馬系統？”解雨澈不禁有些不耐煩，如此這般節外生枝，這不正中了Z組織的下懷嗎？“我看幹脆把清涼君鎖在這大牢當中，看他還不把鉆石拿出來！”

“你不要急。”顏世耀波瀾不驚地回話，“倘若我們知道時躍準的真實身份，說不定一切就會好辦些。”

“你是指……他有可能是清涼君身邊的人？”解雨澈皺起眉頭問道。

顏世耀朝他點點頭，“也說不定他就是清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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