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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嘯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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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周末卻是雨天,低氣壓的籠罩雖無夏日那般的強烈,但也壓得人難以喘息。

洺晰光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點無情地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我現在才發現當老師也不是什麽好差事啊。”喻臨均坐在地板上,零散的拼圖碎片亂放了一地,他正在一塊一塊地拼揍著,時不時把放在桌子上的可樂扭開倒頭猛灌。

“嗯,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差事。”洺晰光淡淡地回應著,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那你為什麽要來當老師?”

“不知道。”

喻臨均對這個答案明顯略微不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面癱。”他繼續看著地板上的拼圖,沒有擡頭。

“你那天竟然對著葉璃笑,我還以為是我眼睛出現問題了。”

洺晰光收回看雨的目光,轉眼目光落到喻臨均的背影上,“她那個時候……我只是安撫一下她的情緒而已。”

“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見到你就像見到鬼一樣。”喻臨均瞇起眼睛觀察著細小的拼圖碎片,“你們以前認識?”

“不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呵呵呵,那肯定是你這冰箱臉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洺晰光沒有再答話,只是繼續沈默著扭頭看向窗外。

只是作為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麽眼裏會有這麽多的情緒?

“她不像受到了驚嚇,倒是像……”

“倒是像什麽?”喻臨均發現對方停止了話語,疑惑地擡起頭望向他。

洺晰光這才發現不小心將心裏想著的話說了出口,連忙敷衍道,“沒什麽。”

“最討厭說話說了一半就不說下去的人了。”喻臨均孩子氣地撇撇嘴,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洺晰光倚靠在飄窗旁,眼神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心裏淡淡地將剛剛的後半句話接上。

——倒是像看見離別已久的故人一樣。

雨依舊在下,什麽時候停似乎成了未知數。

葉璃百般無聊地坐在客廳裏翻著茶幾下堆積成山的雜志,寧坤一大早就出門,只在茶幾上留下一份抹茶咖啡和煎蛋,小夾子上還夾著一張紙條。

“我回總部查詢些信息,今晚再回來。午餐和晚餐自己解決。”

葉璃郁悶地抓了抓因睡相不穩而翹起來的頭發,看向窗外的傾盆大雨,不禁打了個哈欠。

來到瑞光的一周裏,葉璃順利地與班上的同學混熟,以自身原本積極開朗元氣活力滿格又偶爾能察言觀色,謹慎行事的優點,很快就摸清了不少情況。

“你倒是說說。”寧坤將手臂交錯放在胸前,饒有興趣地等著女生的下文。

“我們班的同學估計疑點不大。解雨辰是富家子弟,平日裏除了跟老師過不去以外基本上就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不過他為什麽非要認為所有的老師都是那樣的人呢……”

葉璃想起每次老師們進班授課的時候,解雨辰是格外的抗拒的。基本上每節課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就連冰箱老師洺晰光的課也不例外。

“解雨辰?”寧坤看向葉璃,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們家的產業是全國五百強企業,養出這麽一個紈絝子弟也是很正常的。”

“這麽強的人物,你們也沒有調查過什麽嗎?”葉璃將手放在下巴處故作沈思,“例如那些產業其實都是有黑幕的,錢也是來路不明的黑錢,人也不幹不凈的,總是勾結非法組織違法犯罪……”

“餵餵,你什麽時候學會說這些話的?”寧坤頗為郁悶地看著喋喋不休的妹妹,莫非一直以來的乖巧單純只是外表所見,邪惡腹黑才是真正的本性?

“我有一次放學的時候路過辦公室聽到裏面的老師這麽說的。”

“解家是信用企業,也沒有什麽違法犯罪與他們扯上關系……你們的老師怎麽這樣說話啊,不怪得他那麽憎恨老師了。”寧坤不禁擔憂了,自家妹妹果然耳根子軟,容易聽信讒言,以後要是被小男生用花言巧語騙走了怎麽辦?

“也不是每個老師都這樣啊,喻老師就很好人。”

“喻老師?”

葉璃將沙發上的抱枕抽出來抱在懷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喻老師是新調來的體育老師,從我第一天上課就對我很好很關心我呢,有幾次還幫我解圍……”

寧坤打斷女生的自我陶醉,“他全名是什麽?”

“喻臨均。我們班的同學還一直說他真的像是從清朝穿越回來的‘禦林軍’一樣英姿颯爽,很陽光幽默的一個人。”

“哦?是嗎……”寧坤快速地用手指劃過屏幕記錄下相關信息。

“其實我覺得最有嫌疑的人……”葉璃將半張臉埋進了抱枕處,柔軟的觸感讓女生不禁有些觸動。“大概也只有洺晰光了吧。”

“就是你夢裏的男人?”

“……才不是我的男人!”葉璃看到寧坤擺出一臉的壞笑,連忙解釋著。

“好吧不是不是,那你為什麽這麽說?”

葉璃伸出手指去纏繞及背的長發發尾,眼神變得落寞起來,“因為他無時無刻給人都是一種冰冷冷的感覺,就好像和誰都有著萬裏長江的隔閡一樣。你不是曾經說過Z組織的人都是不茍言笑冷若冰霜的嗎,要不是他曾經對我笑過,我還以為這個人生下來就是思覺失調的了。”

“我是這麽跟你說過沒錯。”寧坤有些哭笑不得,“但你也不能把這作為判斷別人是敵人的依據啊。”

“我以前在APTX部隊裏集訓的時候,部隊曾經有一次也抓到過Z組織的密探,他看起來也是這樣的。”

“那是因為他被你們抓住了……難道還要對你們露出好臉色嗎?”

這還是幾年前的事情,當時正是Z組織和加勒比鉆兵之間最白熱化的時期。雙方既有熱戰也有冷戰,情形堪比歷史上的兩極格局。Z組織從A國的自然歷史博物館中盜走了密斯西比之鉆,這是加勒比鉆兵的榮譽鉆石之一,且不說它的意義,光是價值就是價格不菲的世界之最,不少收藏家正虎視眈眈地留意著黑市的交易情況,希望能得到這驚世之寶。

加勒比鉆兵派遣各方部隊前去搜尋其下落,最終甚至不惜與Z組織正面交鋒,當時的鉆兵統領與Z組織的最高領袖交涉,卻被告知鉆石早已流入市場,不知去向。直至現在鉆石仍然下落不明,盡管是這樣也沒有人停止過對它的追尋,現今的鉆兵統領顏世耀當然也不例外。

但正因有了這次的盜竊慣例,之後加勒比鉆兵部隊總是會迎來不少不速之客,不止是Z組織,連多方的鉆石商行也加入其中。因加勒比鉆兵獨特的歷史與其藏品豐富,自此總是讓外界垂涎三尺。盡管加大了對博物館的嚴密看守,但道高一丈魔高一尺也不是虛言而已,總有些寶物不翼而飛,或是遺失,有的還能找到,有的卻再也找不到了。

而不少Z組織的密探也是如狼似虎地潛入加勒比鉆兵總部。而彼時撞上APTX部隊中被抓的密探,其手裏其實也正緊握著被盜多時的加勒比舌鉆。

“我們抓住他的時候他就被隊長他們壓到小黑屋裏去了,臉上露出的就是像霜一樣冷的表情。”葉璃回憶著,悠悠地打了個哈欠,然後往沙發上一躺,“當時部隊裏最小的隊員小安妮還被嚇哭了。”

“那件事我也有聽說,他後來被送到總部,我聽總督察說他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最終還交出了Z組織之前竊取的舌鉆。不過他一個小小的密探,打探敵方軍情還要帶上鉆石,這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就算是這樣,寧坤仍然不認為冷若冰霜就非要和嫌疑犯聯系在一起。

也許是性格使然,也有可能是經歷過什麽事情,有點故事而已。

葉璃側躺在沙發上,不知何時已陷入了假寐,額發被呼吸著的氣息時而微微吹起,寧靜安睡的模樣讓寧坤不禁微笑。

男生思考片刻,還是將這一名字和信息輸入手機裏。

畢竟是小璃身邊的人,查清楚會比較好。寧坤如是想著,剛剛熄屏的手機又猛然抖動起來,屏幕亮起一片光芒,打在男生俊俏的側臉上,照亮他臉上驚訝的表情。

“周末晚上七點到黑森林咖啡廳,我在那裏等你。”

四周靜謐,似乎只能聽到葉璃均勻的呼吸聲。寧坤仰頭微笑,表情有點不太自然。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因為愛而去相信,現實又順理成章地讓這樣的過程成真,那麽就不會有那麽多因愛生恨的橋段,恐怕借此炒作的電視劇收視率又會大大下降。

這樣看來某人的預言怕是要成真了吧。

仍發光的手機被無力垂下的手側放在地板上,將咖啡色的木質地板映出一片模糊。

解家大宅坐落在城郊接合的位置,三面環海,稀有且珍貴的銀杏和水杉將房子三面圍住,形成一個半包圍圈,光是樹木修剪時所需的花費就已經是六位數以上,可見其非凡的財富及權勢。

洺晰光根據老校長提供的解家地址,幾番周折終於來到了解家的私人道路區域。

林蔭小道上泛出陣陣清新的泥土雜夾著雨水的味道,些許陽光從烏雲縫隙當中投射出,在丁達爾效應的塵埃當中匯聚成一束束的光芒,照在他高大的身影上。

洺晰光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去解雨辰家做家訪,也許是因為冥冥之中感覺那種孤獨的落拓不羈與骨子裏的自己比較相似,也許是因為同樣是失去了母親的感同身受,也許也是因為過分想了解這樣的一個人到底是因為什麽而過分偏執……但無論原因是什麽,其實都沒有太大的關系。

世事繁雜,不是每一件事都有一個準確的理由和缺口讓自己去認同與釋然。驅使自己前行的往往不是現實,而是感情。

然而,感情能作為能量驅使人前進,當然也能作為□□摧毀人心。

解雨辰坐在偌大的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按著,平板的壁掛電視的頻道頓時在幾秒之間變化不斷。

作為解家長子的解雨澈悠悠地從旋轉樓梯上走到解雨辰身邊。

“爸今晚從美國回來,我已經在會所餐廳訂了位置。”解雨澈微微闔眼,“穿整齊些,阿姨今晚也會來。”

解雨辰擡眼挑眉,將遙控器甩到沙發上。

“我不要和那個女人同臺吃飯。”

“別鬧別扭,”解雨澈將手□□西褲的口袋裏,“他們都識趣地給了你幾年的適應時間,你再不情願,也要有個度。”

解雨辰默然,手攥成拳頭,關節處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得恐怖。解雨澈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緩慢地從桌面上拿起打火機將香煙點燃。

“長兄為父,我的話你必須要聽。”

“我連老爸的話都可以恍若無聞,大哥你憑什麽那麽自信可以收服我?”解雨臣輕蔑地看著那人點煙又深吸,再呼出一個個煙圈,動作嫻熟,看起來瀟灑自若。

“因為在你看來爸背叛了我們。而我和你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媽媽在天之靈也不希望我們鬧翻。”

解雨辰心頭一震,自嘲地咧開嘴笑笑。

“記住準時出席。”解雨澈叼著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留下依舊坐在沙發上發楞的解雨辰。

也許每個人的家裏都會有個能鎮住自己的人,而於解雨辰而言,這並非是長期在外不歸家只會給家裏的錢庫大量撥款的父親,而是與自己有著莫明陌生疏離的親生哥哥。

解雨澈比解雨辰年長十年。在解雨澈像解雨臣這麽大的時候家裏迎來了一紅一白的大事:弟弟解雨辰的誕生及隨之而來母親因難產而去世。

父親心碎不已,日日以淚洗臉,嗜酒成性。

解家夫婦是大學同學,戀愛的時候父親還是一窮二白的黃毛小子,母親的家境比較富裕,外公外婆不願母親白白嫁到這樣的人家受罪,要求父親要創業成功才可以與母親結婚。父親為得美人歸艱苦創業,多年來母親一直在父親最艱難的時候陪伴著他,最終父親創業成功,兩人也如願以償地走在一起。

二人在結婚不久後迎來了第一個孩子解雨澈,二人本來打算就此作為獨子作罷。但在雨澈念高中的時候,母親有了第二個孩子。

母親的身體虛弱,本就不適宜再懷孩子。醫生與父親商量著還是不要孩子為妙,可是母親堅持著要生下孩子,並且一直認定這是上天的恩賜,不要則為不敬。

父親沒轍,只好隨母親的意願,對胎兒與母親都關註密切照顧有加。一切都進入了正軌,解雨澈原以為可以相安無事,從此一家四口樂也陶陶地生活在一起。

是的,這樣的念頭在那段時間一直縈繞在男生的腦海裏。可是這真的是一廂情願而已。

在往後每當想起在腦海裏經久不息的那一幕,解雨澈都會啞然失笑。

那個冬夜,華燈初上,母親突然腹痛,父親還在公司開會沒能回家,他守在母親身邊不敢離開半步。解家家宅所處的城郊結合區離醫院甚遠,管家給父親打電話,解雨澈慌忙之中請來了私人醫生。醫生初步診斷後發現母親羊水已破,是早產的跡象。一行人又連忙將臨盆的母親送上車子,可卻在去醫院的路上遇上了堵車。

母親大汗淋漓,痛不欲生,在爭分奪秒的時刻因為暈闕而松開了兒子的手。

時間定格在這一瞬。解雨澈清晰地看到車窗外面夜色迷離,明明是旱冬,卻突然大雨傾盆。

這一次,男生清楚地意識到萬劫不覆是何等的殘忍。

到了醫院,母親被推進了手術室。男生看到了同樣滿臉疲倦與擔憂的父親。二人沈默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直至最後從手術室裏出來的主刀醫生抱著尚還虛弱的產兒,對著焦急不已的解家父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轉頭對父親說恭喜解先生是位公子的時候,解雨澈也尚未明白為何明明是個喜訊,醫生卻要露出這般難堪的笑容。

然而父親卻像是明白了什麽,快步走到手術室門口。回應他的卻不再是妻子溫柔的笑容,而是眾人一哄而上“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順變吧”的話語。

解雨澈從醫生手裏接過猶如小雞般瘦弱的弟弟,弟弟頓時哭叫不已,可解雨澈卻露出了笑容。他抱著弟弟,一步一步地往手術室裏走去,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給予自己前行的力量。

他看到父親趴在母親床前哭到不能自已,他伸手去拉母親的手,讓她的手掌撫過弟弟的臉蛋,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初生的弟弟感到不適,在解雨澈懷裏又哭出了聲音。

父親轉過頭看著解雨澈懷裏的弟弟,眼神裏分明閃過一絲的幽怨。

解雨澈走過前院,擡頭看著夕陽將天邊的浮雲染成一塊塊燒灼過的琉璃瓦片。

他恨透了那個晚上無能為力的自己。他恨,他怨,他為自己對母親命懸一線的局面無法扭轉而捶胸不已。父親因為這樣而無法對弟弟太過上心,可是自己卻把弟弟視作母親留給自己最後的禮物。

年僅十七歲的解雨澈暗暗發誓,一定要變得更強,有足夠的力量去成為弟弟的臂膀。

因為他們都已經沒有了母親。

思緒回籠,解雨澈剛走出花園的鐵閘,卻在自家私人道路上見到一抹逆光的身影。

洺晰光微微喘著氣,用手背去遮擋斜陽的餘暉。

“你是誰?”解雨澈將嘴裏的香煙用指頭泯滅,而後對著陌生人發問。

“請問你是解雨辰的兄長嗎?”洺晰光走到解雨澈身前徑直反問,直覺告訴他從這個門宅裏走出來的男人很有可能與解雨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想起校長曾介紹的解雨辰還有哥哥,想必就是他了吧。

“嗯,我是。”解雨澈有些驚訝對方得知自己身份,他看向洺晰光迷夢般的褐色瞳孔,思忖片刻,幽幽地開口,“我們是不是認識?”

“不是的。我是解雨辰的班主任洺晰光,我是來做家訪想了解一下解雨臣的情況的。解雨辰在班上總是不太守規矩,雖然也不是什麽大過錯,但久而久之對他的成長始終不太好。我想,作為班主任我也有責任去關心一下學生的。”

“真是位盡職的老師。”解雨澈擡眼一笑,“我叫解雨澈。我們家今晚有飯宴,就邀請老師一起去吃晚飯吧。”

語畢又點了根煙,在洺晰光拒絕之前補了一句。

“從我們家的私人道路入口走到這裏也相當不容易了,看來洺老師的體力很好。這頓飯就當是為老師千辛萬苦前來的賠禮吧,希望你不要拒絕。下次如果要來的話可以提前打我電話,我叫車前去接你。”

洺晰光無奈地在心裏默默地為解雨澈的周全待禮點讚。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那麽拒絕的話也不好再說出口了,洺晰光只能發短信告訴家裏蹲的喻臨均今晚不回家吃飯。

“順便,也可以說一些關於舍弟的事情。”解雨澈的聲音帶著點苦澀。

秋風帶著些許悠揚的氣息,樹林間呼啦作響的聲息鋪天蓋地地傳入耳邊,帶著新一輪呼風喚雨的架勢,有可疑的雨勢。

天空在一瞬黯然失色,轉眼間似乎便烏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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