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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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憶辭垂著眼眸，想起了來時路上查到的信息。
半晌，她開口說道：
“一九九零年，龍牙山脈在雨季發生過一次嚴重的山體滑坡，當時的護林小隊一共四人，全部遇難，至今，屍骨都沒有找到。
他們分別是，鄭建明、馮暢、李文德和錢唐。”
她每說一個名字，鄭哥的臉色就白一分。
等唐憶辭說完，他手裏的獵槍已經落地。
鄭哥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死了嗎？原來他們竟然都已經死了嗎？
難怪……
難怪在遇到這幾個孩子之前，他們巡護的路上永遠下雨；
難怪他們受了傷也不會感覺到疼；
難怪他已經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難怪他們好像，無論怎樣也走不出這片大山……
護林小隊的其他幾人也如遭雷擊。
大胡子嘴唇顫抖，“你……你……開玩笑的吧？”
然而看著鄭哥的神情，難道他們……
胖子已經站不住了，他看看山洞裏的孩子，又看看自己，緊接著茫然地望向唐憶辭。
他的意思大家都看明白了。
他在說：這不是一樣的嗎？我們和大家不是一樣的嗎？
只有眼鏡，好像早就猜到了這些，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原來我死了，我死了，我已經死了啊，難怪我的報告永遠也發不出去……
山洞裏的大學生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阮浩囁嚅著，“不可能吧，在開玩笑的吧，這怎麽可能？”
宋祈安剛剛聽到唐憶辭說名字的時候就楞在原地，現在仿佛終於找回了聲音，帶著哭腔喊了一句：“舅舅！”
其他人都看過來。
宋祈安不顧魏斌的阻攔沖到了最前面，看著鄭哥，哆嗦著從衣領裏拉出一塊小玉佛。
“我……我是鄭建月的兒子啊……”
鄭建明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焦點。
他看著宋祈安脖子上的玉佛。
沒錯，這是小月的，是當初奶奶為他們兄妹兩個求的。
小月的這一塊，還有自己小時候不小心弄出的劃痕。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宋祈安的臉，卻又像突然想起來什麽，把手收了回來。
“小月的兒子啊，都已經這麽大了……”
宋祈安猛地撲上去抱住他。
“家……家裏人都挺好的……我這次……這次來……就是想看看……看看你犧牲的地方……”
宋祈安已經泣不成聲。
其他孩子也轉過身抹起了眼淚。
鄭建明擡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宋祈安的頭。
這一刻，鄭建明心中五味雜陳。
他無比留戀著眼前的一切，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他還有好多的話想對家裏人說。
可是他又感覺如釋重負，終於啊，終於可以停下來了，這麽多年，他已經走得好累好累了。
“啊！”胖子的驚叫打斷了鄭建明的思緒。
眾人回過頭，就看見胖子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
剛剛還完好的雙手，已經開始腐爛。
胖子的眼神無比惶恐，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在大家面前化作一副枯骨。
唐憶辭當機立斷甩出一張符紙貼在他的身上。
胖子的手又恢覆了原樣。
不用他們說，唐憶辭又分別給護林小隊的其他幾人遞上了符紙。
眾人這才暫時安下心來。
宋祈安雖然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舅舅，但也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
在家人眼中，他舅舅是英雄，更別提舅舅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從小就是典型的別人家孩子。
家裏人都說表哥這麽優秀，是因為舅舅的基因好，舅媽也說表哥長得像舅舅，才又高又帥。
所以他對舅舅一直是崇敬和憧憬的。
現在，他們才剛剛見面，卻又馬上要分離。
宋祈安還年輕，他沒有面對過死亡，更不知要如何面對第二次失去同一個親人。
他只能緊緊地抓著舅舅的袖子，好像他不放手，這個人就不會離開，他們就可以一家團圓。
山洞外依然濃霧彌漫，山洞裏的氣氛卻詭異又哀傷。
鄭建明拍了拍外甥的手。
“大家都坐吧，既然話都說開了，也就到了我們該走的時候了。
對了，丫頭，接著說完吧，現在是哪一年？”
孟璐眼圈通紅，“現在是二零二X年。”
鄭建明無奈地笑了一下。
“原來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難怪……”
說完，他看向唐憶辭。
“這位小姐不簡單吧，能一眼看出我們已經死了。你是？”
“天師。”
“怎麽稱呼？”
“我姓唐。”
鄭建明看了一眼自己的幾個兄弟。
“唐大師，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呢？”
唐憶辭輕嘆，“活死人。”
宋祈安哽咽著開口：“為……為什麽會這樣？”
唐憶辭沈默了片刻，也不知眼前的情況是幸運還是不幸。
“半是執念，半是機緣。
你們出事的時候事發突然，應該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遇難了。
但是守護這座山的執念太深，而且，你們巡山護林，保護這裏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受這裏的靈氣庇佑，所以屍身不腐，魂魄不入輪回。
如果沒有人點醒，也許你們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阮浩有些不甘心。
“那為什麽姐姐你要說出來呢？如果你不說，他們不就能永遠活著了嗎？”
唐憶辭神情凝重。
“這不公平。眾生皆苦，歸塵入土，再入輪回，是生命的休憩。
他們這樣不是活著，是在人間服役，而且是無期徒刑。”
說著，看了一眼阮浩。
“你們應該都聽過，永世不得超生，是最惡毒的詛咒。”
孩子們都沈默了。
他們知道唐憶辭說得對，這麽沒有希望，不知悲喜地走下去，並不是永生，而是劫難。
大胡子搓了一把自己的臉。
“唐大師，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你們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帶你們走。我可以把你們的屍骨還給家人……”
“不必了。” 鄭建明開口打斷了她。
“就葬在這裏吧，兄弟們也能做個伴。”
“舅舅……” 宋祈安祈求地望向鄭建明。
“孩子，我已經在他們心裏死過一回了，再來一次，我怕他們受不了。”
“好，等天氣好了，我帶你們選個風水好的地方長眠。”
夜還很長，但對鄭建明幾人來說，卻是最後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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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零年，龍牙山脈在雨季發生過一次嚴重的山體滑坡，當時的護林小隊一共四人，全部遇難，至今，屍骨都沒有找到。
他們分別是，鄭建明、馮暢、李文德和錢唐。”
她每說一個名字，鄭哥的臉色就白一分。
等唐憶辭說完，他手裏的獵槍已經落地。
鄭哥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死了嗎？原來他們竟然都已經死了嗎？
難怪……
難怪在遇到這幾個孩子之前，他們巡護的路上永遠下雨；
難怪他們受了傷也不會感覺到疼；
難怪他已經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難怪他們好像，無論怎樣也走不出這片大山……
護林小隊的其他幾人也如遭雷擊。
大胡子嘴唇顫抖，“你……你……開玩笑的吧？”
然而看著鄭哥的神情，難道他們……
胖子已經站不住了，他看看山洞裏的孩子，又看看自己，緊接著茫然地望向唐憶辭。
他的意思大家都看明白了。
他在說：這不是一樣的嗎？我們和大家不是一樣的嗎？
只有眼鏡，好像早就猜到了這些，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原來我死了，我死了，我已經死了啊，難怪我的報告永遠也發不出去……
山洞裏的大學生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阮浩囁嚅著，“不可能吧，在開玩笑的吧，這怎麽可能？”
宋祈安剛剛聽到唐憶辭說名字的時候就楞在原地，現在仿佛終於找回了聲音，帶著哭腔喊了一句：“舅舅！”
其他人都看過來。
宋祈安不顧魏斌的阻攔沖到了最前面，看著鄭哥，哆嗦著從衣領裏拉出一塊小玉佛。
“我……我是鄭建月的兒子啊……”
鄭建明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焦點。
他看著宋祈安脖子上的玉佛。
沒錯，這是小月的，是當初奶奶為他們兄妹兩個求的。
小月的這一塊，還有自己小時候不小心弄出的劃痕。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宋祈安的臉，卻又像突然想起來什麽，把手收了回來。
“小月的兒子啊，都已經這麽大了……”
宋祈安猛地撲上去抱住他。
“家……家裏人都挺好的……我這次……這次來……就是想看看……看看你犧牲的地方……”
宋祈安已經泣不成聲。
其他孩子也轉過身抹起了眼淚。
鄭建明擡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宋祈安的頭。
這一刻，鄭建明心中五味雜陳。
他無比留戀著眼前的一切，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他還有好多的話想對家裏人說。
可是他又感覺如釋重負，終於啊，終於可以停下來了，這麽多年，他已經走得好累好累了。
“啊！”胖子的驚叫打斷了鄭建明的思緒。
眾人回過頭，就看見胖子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
剛剛還完好的雙手，已經開始腐爛。
胖子的眼神無比惶恐，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在大家面前化作一副枯骨。
唐憶辭當機立斷甩出一張符紙貼在他的身上。
胖子的手又恢覆了原樣。
不用他們說，唐憶辭又分別給護林小隊的其他幾人遞上了符紙。
眾人這才暫時安下心來。
宋祈安雖然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舅舅，但也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
在家人眼中，他舅舅是英雄，更別提舅舅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從小就是典型的別人家孩子。
家裏人都說表哥這麽優秀，是因為舅舅的基因好，舅媽也說表哥長得像舅舅，才又高又帥。
所以他對舅舅一直是崇敬和憧憬的。
現在，他們才剛剛見面，卻又馬上要分離。
宋祈安還年輕，他沒有面對過死亡，更不知要如何面對第二次失去同一個親人。
他只能緊緊地抓著舅舅的袖子，好像他不放手，這個人就不會離開，他們就可以一家團圓。
山洞外依然濃霧彌漫，山洞裏的氣氛卻詭異又哀傷。
鄭建明拍了拍外甥的手。
“大家都坐吧，既然話都說開了，也就到了我們該走的時候了。
對了，丫頭，接著說完吧，現在是哪一年？”
孟璐眼圈通紅，“現在是二零二X年。”
鄭建明無奈地笑了一下。
“原來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難怪……”
說完，他看向唐憶辭。
“這位小姐不簡單吧，能一眼看出我們已經死了。你是？”
“天師。”
“怎麽稱呼？”
“我姓唐。”
鄭建明看了一眼自己的幾個兄弟。
“唐大師，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呢？”
唐憶辭輕嘆，“活死人。”
宋祈安哽咽著開口：“為……為什麽會這樣？”
唐憶辭沈默了片刻，也不知眼前的情況是幸運還是不幸。
“半是執念，半是機緣。
你們出事的時候事發突然，應該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遇難了。
但是守護這座山的執念太深，而且，你們巡山護林，保護這裏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受這裏的靈氣庇佑，所以屍身不腐，魂魄不入輪回。
如果沒有人點醒，也許你們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阮浩有些不甘心。
“那為什麽姐姐你要說出來呢？如果你不說，他們不就能永遠活著了嗎？”
唐憶辭神情凝重。
“這不公平。眾生皆苦，歸塵入土，再入輪回，是生命的休憩。
他們這樣不是活著，是在人間服役，而且是無期徒刑。”
說著，看了一眼阮浩。
“你們應該都聽過，永世不得超生，是最惡毒的詛咒。”
孩子們都沈默了。
他們知道唐憶辭說得對，這麽沒有希望，不知悲喜地走下去，並不是永生，而是劫難。
大胡子搓了一把自己的臉。
“唐大師，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你們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帶你們走。我可以把你們的屍骨還給家人……”
“不必了。” 鄭建明開口打斷了她。
“就葬在這裏吧，兄弟們也能做個伴。”
“舅舅……” 宋祈安祈求地望向鄭建明。
“孩子，我已經在他們心裏死過一回了，再來一次，我怕他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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