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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腹心之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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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十一月,平原相臧霸死於平原。

臧霸戰死,平原淪陷,也代表著青州於河北之地盡沒。

劉闖在斬殺臧霸,祭奠了黃劭之後,便旋即下令開拔,率八千兵馬南下渡河,挺進高唐。

劉、馬於高唐合兵一處,也使得漢軍聲勢頓時大漲。

濟北毛暉、濟南徐翕見臧霸被殺,漢軍南下,也知道大勢已去。在繼續圍攻高唐,似乎已沒有了意義。他二人這次興兵前來,更多是想要救援臧霸。當年臧霸對他二人有救命之恩,可現在臧霸死了,那恩情似乎一下子變得淡薄了許多。有道是人走茶涼,人死燈滅!再厚的恩義還需要人活著才成。人一死,對毛暉和徐翕而言也似乎輕松許多,更不敢繼續糾纏。

馬超,絕對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家夥。

徐、毛合圍高唐,馬超卻依然是主動出擊。

黃河岸邊數次大戰,馬超憑借個人之勇,輔以西涼兵驚人戰力,竟然一次次將徐、毛聯軍擊潰。

這家夥儼然就是一個戰爭機器,從不知恐懼為何物,更不知道什麽叫做防禦。

馬超連番主動出擊,使得聯軍損兵折將。

如此一個對手,徐翕和毛暉也不由得暗自心驚。而今,一個較之馬超更加兇殘的家夥渡河而來,哪怕他二人有心要為臧霸報仇,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一番才是。劉闖挾平原大捷之餘威君臨河南,絕不是他徐翕和毛暉可以抵擋。連主公都奈何不得的對手,他二人怎敢面對?

這種情況之下,撤退是最好的選擇。

當下,毛暉率部連夜向濟水方向撤兵。不過他也算夠意思,並沒有自顧自的撤退,而是和徐翕相互掩護,徐翕向濟南國,也就是漯陰撤退,而毛暉則是先掩護徐翕,而後又由徐翕掩護,總算是平安脫離戰場。當然了,兩人之所以能夠平安撤離,也是因為劉闖沒有追擊。

劉闖抵達高唐後,就立刻找來了馬超。

出乎劉闖的預料,馬超很平靜,甚至沒有流露出半點哀傷之色。

”兄長,節哀!“

劉闖想要安慰一下馬超,哪知道馬超卻一擺手,平靜道:”皇叔不必為我擔心,仲起戰死,乃武者之本份。武人,馬革裹屍本最平常。這次他戰死沙場,也是他學藝不精,怪不得別人。

兩軍對壘,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於仲起而言,他雖身死,卻會重歸木巴瑟之懷抱,亦是一樁幸事。皇叔,他日我若是也戰死疆場,請你將我屍首務必送回西涼。如此一來,來生你我兄弟必然還可以並肩作戰。“

生生死死,於羌人而言,似乎看得非常淡薄。

馬超有一半的羌人血統,而且自幼是在外祖父的關照下長大,後來又和羌人混居,信奉木巴瑟,也就是羌人的神靈。羌人敬鬼神,供奉各路神靈。而木巴瑟是他們統一信奉的神靈,其性質和天神相似。

原本以為,馬超會因為馬休之死而感到悲傷。

可現在看來,他很冷靜,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喪失冷靜!

劉闖心裏也算是穩定了不少,輕輕拍了拍馬超的肩膀,”兄長,青州之戰已告以段落,卻不知兄長如何打算?“

馬超擡起頭,看著劉闖道:”我欲留守平原,皇叔以為如何?“

劉闖聞聽,卻笑了!

”我本意想請兄長隨我回燕京,不過兄長既然向留守平原,我亦求之不得。“

說實話,劉闖本來並不想讓馬超坐鎮平原國。

不過,馬超既然主動提出,他也沒什麽理由反對。雖然在劉闖心中,史渙才是坐鎮平原國的最佳人選。但馬超開了口,細想之下,馬超或許沒有史渙沈穩,但其銳氣倒也能是平原無虞。

劉闖現在要考慮的,是東萊。

此次曹操失了平原國,若無法立刻奪回,必然會對東萊施加壓力。

有馬超這等銳氣勃發的人在平原,可以隨時牽制青州曹軍的兵力,也能夠為東萊分擔不少壓力。

只是……

劉闖可以斷定,東萊接下來必然壓力甚大。

甘寧雖勇,卻更長於海上。雖有陸遜協助,但始終都不是一個最佳的人選。之前劉闖沒有占居平原,東萊也只作為一個支點,意義還不是非常明顯。可現在,劉闖坐擁平原,可以和東萊形成呼應。最為重要的是,劉闖有了平原之後,就可以建立一個港口,用於海軍屯駐。

在劉闖的記憶當中,後世的黃河入海口,有一座名叫利津的城市。

如果能夠在這裏建造一座港口,海軍可以出海後可以直接穿萊州灣抵達東萊,較之此前的航行距離一下子能縮短一半。也就是說,劉闖可以用海軍不斷襲擾河南沿海,以分擔東萊的壓力。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最佳的指揮著,莫過於甘寧……甘寧航行於渤海,周倉肆虐於東海。以東萊為跳板,可以對青徐沿岸形成有效的威脅,也能夠對曹操帶來更大壓力。

所以,甘寧必須要抽調出來。

可是抽調出甘寧以後,誰來坐鎮東萊?

劉闖的心裏面,已經有了一些打算……

平原失守,臧霸戰死。

青州的局勢隨之發生了巨大變化。

伴隨著毛暉和徐翕的率先撤退,曹朋對著縣的攻勢也隨之放緩。

不是他不想奪取著縣,而是漢軍援兵抵達。這次前來馳援著縣的也算是曹朋的老對手,當初在觀津和龐德大敗曹朋的許褚。虎癡之勇,曹朋頗為忌憚。雖則這次許褚帶來的援兵並不是他的虎賁軍,老羆營,但也是漢軍精銳……曹朋在著縣城外與許褚遭遇,雙方大戰一場。

著縣的盧毓,敏銳覺察到援軍抵達,於是立刻下令馬岱率部出城夾擊。

曹朋見腹背受敵,也不敢和許褚戀戰,於是退兵三十裏,在漯水河畔下寨紮營。隨著許褚的到來,漢軍士氣大振。而許褚更是一個不肯輕易避戰的人,他命馬岱在城中駐守,他則自領一支兵馬,在城外紮營,和曹朋對峙。與此同時,太史慈也抵達西平昌,在黃河北岸下寨。

曹軍兵力上的優勢,伴隨著平原之戰結束,也漸漸喪失。

劉闖和馬超合兵一處之後,旋即揮軍直奔著縣而來。

一時間,曹朋感受到了漢軍咄咄逼人的氣勢。

他可不敢小覷漢軍,更何況是劉闖親自前來著縣,麾下更有馬超、許褚和太史慈這樣的悍將。

曹朋連忙再次下令,退守漯水南岸。

不過他這次吸取了在漳水時的教訓,於南岸高處紮營。

雖說現在是寒冬臘月,河水冰封。可誰又敢保證,劉闖沒有其他的手段?在河南紮營之後,曹朋有急忙派人向滿寵求援。此時,滿寵在臨甾已經得到平原失守的消息,也束手無策。

他接到曹朋的求援之後,立刻趕奔漯陰,並緊急召見曹朋。

”友學不必擔心,闖賊雖攻占平原,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已經是強弩之末。

咱們現在只需死守漯水一線,絕不可使其渡過漯水……待關中戰事結束,主公班師還都,闖賊自會收兵撤退。他們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肆虐河南,更沒有那個力量吞下整個青州。“

曹朋聽罷,也輕輕點頭。

他何嘗不清楚這個道理,只是被劉闖逼迫到這個地步,曹朋這心裏很不舒服。

然則事實比人強,曹朋也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退守漯水南岸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正如滿寵所猜測的那樣,劉闖在抵達著縣之後,並沒有立刻下令攻擊。

他在詢問了戰況之後,便找來馬超道:”今我大軍奪取平原,軍力也已經到了極限。若想繼續南下,恐怕力有不逮。當務之急,是要盡快穩住平原……我準備棄守著縣,退至河北。

而河南,只需要保留高唐即可。“

”皇叔要棄著縣而走?“

馬岱忍不住一聲驚呼,有些詫異看向劉闖。

劉闖點點頭,”著縣之得失,實無礙於大局。

關鍵是要穩住平原,若繼續占領著縣,非但要分出兵馬,更要耗費大量輜重。

我已命子遠先生在河北著手準備,三日後向河北撤退……至於著縣四萬百姓,則盡量使他們隨我們一起前往平原。平原廣袤,但人口卻略顯稀少。我準備在大河入海口興建一座新城,足以將之安置。當然了,若不願意隨我們走的,也不必勉強。子家這兩日,不妨多費心思。“

平原本是青州大郡,可是自黃巾之亂以後,戰亂不止,人口已減少過半。

劉闖現在也沒有餘力向平原填充人口,便只好從河南擄掠……河南人口甚多,而土地稀少。如果能夠從河南吸引一部分人口的話,倒是可以減輕劉闖不少壓力。盧毓跟隨劉闖多年,當然清楚劉闖的心思。

他當下起身道:”主公放心,我定會使著縣四萬人,全部隨行。“

劉闖點點頭,目光又轉向了馬岱。

”二兄,你性子沈穩,遇事冷靜。

與兄長多年,更忠心耿耿。接下來,我會使兄長坐鎮平原,就請二兄你代為屯兵高唐,如何?“

馬岱一怔,旋即起身道:”末將必不辱命。“

劉闖微微一笑,旋即站起身來。

他目光掃視衙堂上眾人,突然笑道:”大家也不必為這小小著縣而煩惱。

今日我們主動撤離,他日便能再打下來……不過,咱們也不能就這麽白白讓出著縣,怎地也要給那曹朋一些教訓才是。“

冀州,內黃。

黃澤冰封,清河水幹涸。

在臨近十二月的時候,冀州的天氣變得格外寒冷。

內黃城頭上,煙霧彌漫。曹軍士兵猶如呆滯的木偶一般,面無表情的將一具具屍體擡下城樓。

而城外,屍橫遍野。

白雪覆蓋的大地,此時已變成泥濘。

鮮血混合著雪水浸透了地面,使得地面呈現出一種極為妖異的血紅。

到處是焚燒的斷木,到處是殘斷的雲梯和器械。漢軍士兵也正在清理戰場,不過在不遠處,漢軍陣型整齊。戰馬嘶吟,旌旗招展……就在剛結束的一場攻城戰中,漢軍死傷近三百餘人,但是士氣卻絲毫不見跌落。張郃、沮鵠勒馬於門旗下,正手搭涼棚向內黃城門眺望。

夏侯廉臉色有些發青,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憊。

他也正在查看城外漢軍的動向,看著漢軍那整齊的軍陣,他心裏面也不禁一陣陣發冷……

這些個蠻子,可真是兇悍!

鄴城,已經被漢軍占居,冀州之戰勝負已定。

然則程昱和曹休被困在梁期縣城之中,據說已岌岌可危。

曹休是曹操的族子,更被曹操稱之為’曹家千裏駒‘;而程昱則被曹操稱之為腹心,對曹操忠心耿耿,更是曹操五大謀主之一。而今,五大謀主之中郭嘉被俘,如果再損失了程昱,對曹操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所以荀彧自許都傳令,無論如何也要將程昱和曹休救出來。

為此,荀彧在豫州征召兵馬,向黎陽增兵。

快要開春了!

這個時候征召兵馬,肯定會影響到來年的農耕。

荀彧當然清楚在這個時候征召兵馬的害處,但是為了解救程昱和曹休,也顧不得其他事情。

呂虔的壓力很大,而鎮守內黃的夏侯廉,壓力更大。

正午剛過,城外戰鼓聲隆隆響起,人喊馬嘶。

漢軍在經過了短暫休整之後,再一次向內黃發動了攻擊。

投石車嘎吱吱作響,礌石呼嘯掠空。一隊隊漢軍如同潮水一般的湧過來,喊殺聲響徹雲霄。

夏侯廉大聲呼喊,不停在城墻馳道中奔走。

忽然,一枚礌石從天而降。

”將軍,小心!“

幸虧夏侯廉的親隨反應迅捷,一把將夏侯廉推開。可是這親隨卻因為躲閃不及,被礌石擊中,腦漿迸裂。夏侯廉的臉上沾著親隨的腦汁,嘴唇發青。他想要站起來,可是腳一軟,卻險些再次摔倒。原來剛才那親隨把他推開的時候,夏侯廉的腳扭到了……他不由得大急,咬著牙從親隨手中搶過一桿大槍,撐著身子緩緩站起身來,而後繼續指揮城頭上曹軍抵抗。

不過,這一次漢軍的攻勢極為猛烈。

一座座雲梯搭在城頭之後,漢軍士卒順著雲梯瘋狂攀爬。

”給我把他們趕下去。“

夏侯廉厲聲喝道,拔劍想要過去參戰。

可是腳上的劇痛,卻讓他險些一頭栽在地上。夏侯廉一個趔趄,卻不想被人一把攙扶住……

”叔父,小心!“

夏侯廉聽這稱呼不由得一怔,忙扭頭看去。

”伯益?“

攙扶住夏侯廉的那人,一副曹軍士兵的打扮,身披筩袖鎧,手持一口明晃晃的寶劍。

夏侯廉一眼認出,這士兵赫然正是郭奕。他腦子一轉,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郭奕在這裏,那豈不是說子文和典滿也在這裏?想到這裏,夏侯廉的臉色變了,露出緊張的表情。

他一把抓住郭奕的手臂,大聲問道:”伯益,子文和典滿在何處?“

郭奕也不慌張,伸手朝前面一指,”那不是嗎?“

順著郭奕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兩個曹軍士兵打扮的少年,身披筩袖鎧正奔走於馳道之上,與沖上城墻的漢軍廝殺一處。兩個少年的體格都很健壯,一高一低。低的那個也有成人的個頭,雙手各持一口大刀,在人群中奮力廝殺,猶如一頭下山猛虎。而那個子高的少年,則緊跟在矮個少年身旁。雙手擎一口大斧,恍若一頭狂獅般,面前無一合之敵,殺得漢軍連連後退。

那矮個少年正是曹彰,而高個少年就是典滿。

這兩人配合極為默契,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不停閃動穿插,所過之處遍地漢軍屍骸。

也正是這兩個人的奮力搏殺,曹軍才堪堪抵住了漢軍這一次猛攻。

眼見著登城的漢軍人數越來越少,張郃也只得下令停止攻擊,鳴金收兵……

天色漸晚,漢軍強攻內黃無果,收兵回營。

夏侯廉這時候才攬得機會,把曹彰三人抓住,一瘸一拐的回到帥府。

在衙堂之上,夏侯廉面沈似水,那雙三角眼在曹彰、郭奕和典滿的身上掃過,心裏卻一陣陣後怕。

當初,他和呂虔接到荀彧的傳訊,得知曹彰等人跑來冀州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可是冀州這麽大,到處都是戰亂,他們也根本無處去尋找。

來到內黃快六天的時間,夏侯廉才知道曹彰三人就在他帳下。如果,如果這三個人受了傷害,天曉得會惹來什麽樣的禍事。曹操已經戰死了一個兒子,若曹彰出事,又怎生是好?

不過想到日間曹彰在城頭上勇武的表現,夏侯廉也不禁在心裏暗自稱讚。

人都說曹彰是曹氏二代子弟當中,除曹朋之外的第一人,今日一見果然了得,不愧是孟德之子。

還有那典滿,似乎也繼承了他老爹典韋的勇猛。

那口大斧使得出神入化,和曹彰兩個人帶著曹軍士兵,生生將漢軍趕下城頭。

目光最後落在郭奕的身上,夏侯廉也是感慨萬千。自從奉孝被擄走之後,這孩子兩年來變化的確是很大。前年這時候,郭奕還無憂無慮的在許都城中,和同齡人玩耍。可是今天,夏侯廉親眼看到郭奕斬殺三名漢軍士兵,更在夏侯廉行動不便的時候,接手了城上的指揮。

漢軍的攻勢那麽猛烈,可是郭奕卻毫不慌張,指揮若定,透出一股子大將之風。

如果在有個三五年的歷練,這幫小子定然可以成為曹氏的棟梁之才!

夏侯廉想到這裏,目光不由得柔和許多,”子文,你們三個這段時間跑去何處?又怎會來到內黃?“

曹彰倒是不露懼色,笑呵呵道:”叔父,我們也是想為父親分憂嘛。

荀先生總說我們年紀小,如何如何……可是姐夫十六歲便轉戰千裏,十七歲就在北海國打下了基業。我今年也十五歲了,如何就做不得事情?依我看,是荀先生瞧我們不起,我們只好偷偷跑出來。“

”休與我嬉皮笑臉,我問你話呢。“

夏侯廉大怒,拍案而起。

可心裏面卻有一種苦澀:這才是真正的孽緣!

想當初誰又在乎劉闖一介小卒,卻不想而今已成為比之袁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一代巨梟。當初主公要把玉娃嫁給那闖兒……現在倒好,翁婿反目成仇,恐怕到最後少不得一場悲劇。

不管是劉闖勝了曹操,亦或者曹操勝了劉闖,結果都不會太好。

夏侯廉嘆了口氣,向郭奕看去。

郭奕連忙道:”叔父息怒,我們離開許都之後,連夜趕赴延津。

第二天一早渡河,而後便到了內黃。當時內黃令正在征召人手,我三人便混入軍中……呵呵,不過這內黃的配給實在太差。我們身上的這鎧甲,還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穿上。

若不是今日叔父招內黃守軍登城,說不得我們還要過些時日才能相見……“

”你們……“

夏侯廉只覺心中一陣發悶,指著曹彰三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開口道:”你們三個真是膽大……伯益,我問你。來內黃的主意,可是出自你手?“

郭奕一怔,脫口而出道:”叔父怎知!“

夏侯廉用力一聲嘆息,搖著頭苦笑道:”不愧是奉孝之子,你這家夥的主意果然是……

你子恪叔父在黎陽渡口盤查,想要尋找你們的下落。可是我們卻都沒有想到,你們三個居然不在黎陽,跑來了內黃。你們知不知道,這很危險。你們前腳走,你們的娘親便急了眼,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想要為父分憂是一件好事,可你們忒膽大,萬一出事了該如何是好?“

曹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頭。

夏侯廉道:”不過還好,總算是找到了你們……明日我會設法讓你們離開內黃,返回黎陽。“

”不要!“

曹彰二話不說,便搖頭拒絕。

夏侯廉心中一怒,剛要開口斥責,卻見郭奕攔住了曹彰,向夏侯廉躬身一揖,”叔父,我知道我們這樣做很冒失,也讓大家都擔心了!可是那劉……子文的姐夫說過一句話,我倒是頗為讚成。“

郭奕惱恨劉闖擄走了郭嘉,故而極為不滿。

可是曹彰卻對劉闖非常推崇,再加上劉闖是曹憲的丈夫,而曹憲當初待他也極是極好。

他不能開口咒罵劉闖,畢竟他不是曹操那些人,罵了也就罵了。

可讓他尊劉闖一聲’劉皇叔‘,也不太情願。所以幹脆就喚劉闖為’子文的姐夫‘,也算是兩不得罪。

夏侯廉眉頭一蹙,”闖兒說了什麽?“

”當初子文隨二姐去了幽州,子文的姐夫對他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我雖然不喜歡那人,但對他這話卻是非常讚賞。我們每日在家中讀書習武,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為國效力,為家人分憂嗎?總讓我們待在許都,我們又能有什麽樣的收獲?“

夏侯廉聞聽,沈默了!

”那闖兒還說什麽?“

”那人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武藝練得再好,沒有征戰沙場,沒有生死相搏,最後也只是花拳繡腿。子文去了一遭幽州,回來之後便大不一樣,和以前相比卻懂事了許多……

叔父,而今我們和那人交鋒,沒有私怨,所為者乃公義也。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更應該挺身而出。國家養我們多年,今日也是我們報效國家的機會!“

夏侯廉本就是一個拙於言辭的人,而郭奕卻是出口成章,滔滔不絕。

一番話下來,就連夏侯廉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他們三個來前線也是一件好事。相反自己和荀彧這些人阻止他們前來,是一件錯事。不過,夏侯廉畢竟是成年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指著郭奕,氣得手指顫抖。

”混帳東西,和我講什麽私怨公義……我奉命要抓你們回去,哪來那許多廢話?

闖兒怎麽說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們應該回去許都。若你們回去後能說服文若和你們的母親,再來這邊我也不會反對。不過在沒有得到他們的允許之前,你們就只有給我乖乖回許都。“

他娘的,險些被這小子給繞進去!

夏侯廉心裏也覺得好笑,雖然聲色俱厲,可是心裏面卻是極為稱讚。

眼見夏侯廉態度堅決,典滿怒了。

”書生,你不是說你可以說服叔父的嗎?“

曹彰也瞪著郭奕道:”我不管,我不回去……你快點想辦法。“

郭奕眼珠子滴溜溜打轉,旋即擺了擺手,示意曹彰和典滿不必著急。

夏侯廉帶著一臉笑意看著郭奕,”伯益,我不管你說什麽,這一次你都必須給我回去。“

”嘿嘿。叔父莫急,且聽我道來。“

說著話,郭奕從腰間取下一把折扇,啪的打開,輕輕晃動。

這折扇是劉闖在遼東生產,觀津之戰結束之後,劉闖命人送了一百把湘妃竹制成的描金折扇送給了曹操。做曹操的生日禮物。曹操對這折扇也頗為喜愛,分賞眾人,郭奕也得了一把。

”好啊,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說服我。“

”叔父,而今那人攻占平原。不日便會返回冀州。

恕我說一句冒昧之言,冀州戰局已基本明朗……主公在關中,恐怕也不會再僵持下去,在年前一定會休兵罷戰。如今我們想要奪回鄴城,難度很大。可我們可以制造一些壓力,為程世父創造突圍的機會。你說,如果我們擊敗了城外的張郃。那梁期的漢軍有會做何反應呢?“

夏侯廉聞聽這話,心裏不由得一動。

”伯益,你計將安出?“

哪知道郭奕卻啪的一合折扇,對曹彰和典滿道:”好了,咱們回許都去。“

”伯益,你幹什麽?“

夏侯廉勃然大怒,再一次拍案而起。

只是他用力有些猛,以至於站起來後腳一軟。那腳上鉆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一咧嘴,覆又坐了下來。

”伯益,此關乎仲德和文烈生死之事,你切不可玩笑。“

”我沒有嬉笑啊……可剛才叔父說了,不管是私怨還是公義,你就是要送我們回許都。既然如此。我們留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左右在你們眼中,我和子文還有兕子只是不懂事的孩子。既然是這樣,我們這些小孩子的話語,你們也不會相信……哼哼。說不說的似乎也沒有用。“

說完,郭奕便轉身對曹彰和典滿道:”走吧,明天一起滾回許都。“

雖然搞不清楚郭奕是鬧哪樣,但是曹彰和典滿還是順從的和郭奕一同往外走。

一,二,三……八,九……

郭奕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暗自念叨。

眼看著就要走出衙堂大門,就聽到夏侯廉道:”你們三個小混蛋,都給我站住。“

成了!

郭奕咧嘴一笑,朝曹彰和典滿眨了眨眼,三人一同轉身。

夏侯廉從榻椅上站起來,繞過書案,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你們可以留下來,但是必須在我眼前,而且要聽我調遣。我告訴你們,這軍中不比外界,你們可別以為我會優渥你們。

好了,說吧!“

曹彰典滿和郭奕三人同時歡呼,看得夏侯廉也是苦笑著搖頭。

”叔父,其實要想取勝,就在今夜!“

內黃城外,漢軍大營。

到戌時左右,突然起了風,下起了鵝毛大雪。

張郃在大帳門口站立許久,突然轉過身道:”又下雪了……今年這雪可是真多。

這樣一來,明日想要攻打內黃,必然會增加很多困難。該死,怎地這老天也不肯幫襯我們?“

沮鵠聞聽,忍不住笑了。

”俊乂,前次你風雪襲鄴城,可說的是天助我也。“

”此一時,彼一時嘛。“

沮鵠聞聽,哈哈大笑。

”怕個什麽?這場大雪雖然會增加困難,可是於內黃而言,同樣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別忘了,這場大雪一下,內黃的糧道必然受阻。雖然說黎陽到內黃不遠,可是每拖延一日,內黃的壓力就會增大一分。明日咱們攻城的時候固然會有麻煩,那內黃守禦同樣也會面臨困難。

這種事情,都是相互的。

之前你偷襲鄴城的時候,大雪雖然可以為你掩去行藏,但也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險些無法按時抵達。總之,不用擔心。待天亮之後,咱們視情況而定,難道還怕那夏侯廉翻天不成?“

”子翼,你說這麽大的風雪,夏侯廉會不會偷營?“

張郃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無擔心的問道。

沮鵠一怔,想了想搖頭道:”依我看不會……若是其他人我不能肯定。但夏侯廉這個人,沈穩有餘,銳氣不足。而今這種情況,他未必敢偷營。所以俊乂不必擔心……再說了,兒郎們已辛苦一天,便讓他們好好休息。梁期之戰也就是這一兩日之內便有結果,咱們不必擔心。“

張郃聽罷。點點頭表示讚同。

兩人又在大帳中交談了一會兒,沮鵠便因為疲憊,告辭離開。

張郃一個人坐在大帳中,左右覺得有些不太安心……到子時後,雪越來越大。張郃又睡不著,於是便披掛起來。帶著一隊人行出大帳,在營中巡視起來。日間苦戰,漢軍士卒都很疲憊。這入夜一場大雪,更讓士兵們感到非常難過,所以三五成群的聚在帳中躲避風寒。

張郃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一場情況。

就在他準備回營的時候,忽聽後營傳來一陣喧嘩……

他連忙轉身看去。卻見後營火光沖天。張郃心裏不由得一咯噔,暗叫一聲不好。

他正要喊人,卻聽得前營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

一隊身披白色戰袍的曹軍沖入漢軍大營裏……曹彰和典滿兩人一左一右,一馬當先闖入轅門。

漢軍大營的守衛雖然有些松懈,也只是相對而言。

當曹彰和典滿殺進來的時候,漢軍立刻有了反應。守衛轅門的一隊門卒蜂擁而上,卻見典滿大吼一聲,掄起大斧橫掃千軍。這家夥表字兕子。這神力果然如同犀兕一般。漢軍門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一個回合,便被斬於馬前。整個漢軍大營頓時亂起來,曹軍沖入漢軍大營之後,四處縱火。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

眨眼功夫,漢軍大營便成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有一隊曹軍從後營裏殺出。原本漢軍還在抵擋前營敵人,哪料到後營也有敵軍,腹背受敵之下,漢軍頓時潰敗。張郃雖然覺察到了曹軍的動作。可是想要挽回局勢卻來不及了。

他帶著一部分人馬,與沮鵠合兵一處。

兩人都不敢在此戀戰,因為風雪之中,也不清楚有多少敵軍來襲,於是帶著人馬迅速潰逃。

風雪,給了曹彰等人一個掩護。

但是也讓他們的追擊,變得極為困難。

只追擊了不足十裏,曹彰和典滿就被郭奕攔住。

”這麽大的風雪,不要繼續追擊……我們這次是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可如果再追擊下去的話,很可能會遭到他們的反撲。“

曹彰和典滿對郭奕是言聽計從,立刻停止了追擊。

三人帶著曹軍返回內黃,就見夏侯廉親自出城,將他們迎入城中。

自冀州之戰開戰以來,曹軍是連連失敗。他們也的確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振奮居心。

夏侯廉也不禁在心裏讚嘆:伯益之謀,幾如奉孝。

他的才智如同郭嘉一樣,只是還缺少了一些經驗,需要更多歷練。

夏侯廉忽然覺得,劉闖那句話說的不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些個孩子的確已經長大,他們需要更多的機會來歷練……此前,曹氏二代子弟中,真正出彩的不過曹朋曹性曹真三人。而今內黃一戰之後,恐怕又要加上曹彰郭奕和典滿三人。

想到這裏,夏侯廉的心情頓時愉悅很多……

冀州之戰或許我們暫時失利,但是曹氏家族的收獲卻更加巨大。

曹彰三人回城之後,與夏侯廉歡慶一番,便早早的回房歇息去了。

日間在城頭苦戰,夜間又偷襲漢軍大營……雖說曹彰三人的身體都很強壯,也難免感到疲憊。

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

第二天曹彰起來,洗漱完畢之後,便叫上典滿前往衙堂。

不過這一回他不必再穿戴士兵所用的筩袖鎧,而是披掛上了他從許都帶來那那一套鎖子連環甲。

走進衙堂,曹彰卻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情緒。

夏侯廉的臉色凝重,全無昨夜大勝的歡愉,眼中流露著一抹悲傷之色。

曹彰在衙堂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心裏不由得一咯噔,一種不祥之感頓時籠罩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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