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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湖海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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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登?

劉闖的眼睛頓時睜大,向那男子看去。

這個人,就是陳登?

在三國演義當中,陳登的戲份不多,出場也沒有太多精彩的表現。他是廣陵望族陳氏子弟,其父陳珪,乃廣陵名士。而陳登本人,也素有聲名,二十五歲入仕為東陽長,後拜典農校尉。

陳登的政治立場非常模糊,甚至很難界定他歸屬於何方。

劉備在徐州時,他對劉備頗為讚賞,甚至言生平僅佩服三人,劉備便是其中之一。但後來呂布驅逐劉備,陳登又迅速投靠了曹操,拜廣陵太守之職。不過,他又時常協助劉備,對抗呂布,同時又和呂布暗地勾結,謀取更多利益。這樣一個人,忠奸難辨,令人無法琢磨……

不過,劉闖還是很興奮!

不管怎樣,陳登是當今名士,若能結好此人,倒也是一條捷徑。

只是陳登走出來後,並沒有理睬劉闖等人,卻目光灼灼,凝視步義等人。

步義也嚇了一跳,當他聽聞陳登的名字,頓覺形式不妙。步家在淮陰也許有些聲望,但是和廣陵陳氏相比,實在是相差太多。以至於陳登自報家門後,步義便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陳登年紀,也就是二十七八。

身材不算太高,體型單薄而瘦弱。

一襲青色長衫罩在身上,他負手而立,盯著步義道:“小小一介步弓手,也敢妄言代表淮陰,真是好大膽子。若淮陰侯地下有知,定會被你這廝氣得吐血。想淮陰侯,當年也算得豪傑,怎就有你這等子弟?不學無術便罷了,還敢橫行街市,莫非以為這淮陰便無人能治你們?”

陳登聲音不大,但氣勢卻是咄咄逼人。

步義被罵的頓時冷汗淋淋,忙躬身道:“先生有所不知,非我張狂,實……”

“爾還不住口!”

陳登不等步義說完,眼睛一瞪,聲音陡然轉厲,“自家做得好事自家明白,連族人都容不得,還要鬧到這街市上惹人笑話,你不要臉,我陳登還照拂廣陵人的面皮……還不給我滾開。”

陳登這一發火,步義被嚇得面色如土,忙不疊讓人擡著步仁步勇兄弟,攙扶一幹潑皮狼狽而走。

劉闖猶豫一下,上前躬身剛要開口,卻聽陳登冷哼一聲,“你這少年,生的好相貌。既有一身好武藝,為何不思報效國家,反而在這街市中逞強鬥狠?今日若非看你是仗義出手,定要讓你好看。以後還需老實本份,莫仗著學了些拳腳武藝,就行事肆無忌憚,早晚惹來殺身之禍。”

說完,他也不理劉闖,拂袖就走。

劉闖楞在當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別看陳登和他說話時的語氣比之與步義等人溫和,但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以及暗藏於話語中的不屑之意,讓劉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孟彥,孟彥!”

裴紹上前,連聲呼喚。

劉闖總算是反應過來,再看陳登時,卻發現陳登一行人的背影,已消失在長街拐角處。

突然苦笑一聲,劉闖心裏暗自嘆了口氣。

這不是後世,講什麽人人平等的時代……這是東漢末年,世家門閥已初具規模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人分三六九等。似陳登這種望族出身,又豈能真的是為他一介平民出頭?他今天之所以站出來,恐怕也是為步家著想……步義那番話傳出去,弄個不好便會惹來禍事。他今日站出來訓斥步家,便等於把這件事擺平。說一千,道一萬,陳登還是為步家的未來著想。

畢竟,步家也算是淮陰望族!

湖海之士!

不知為何,劉闖腦海中突然跳出這麽一個詞來。

在後世,這個詞被很多人認為是一個褒義詞。但劉闖曾在明人所著《幼學瓊林》中看過一段相關解釋。

無系累者日江湖散人,負豪氣者日湖海之士。

豪者,驕橫也……

若以這個解釋來看,湖海之士並非一個褒義詞。

偏偏在《三國志·魏書》中對陳登有這樣一段評價: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不除。

按照幼學瓊林之中的解釋,便是陳登這個人,乃驕橫之人,而且一輩子不改其驕橫,難以親近。

如此驕橫的人,會講道理嗎?

劉闖不由得啞然失笑,回頭對裴紹道:“裴老大,看起來……我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裴紹一怔,露出不解之色。

他不明白劉闖為何突然間發楞,更不明白為什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就在他吶吶不知如何開口時,劉闖展顏一笑,“不管怎樣,倒是多虧了陳元龍解圍,否則又少不得是一個麻煩。

走吧,想來子山已經帶著家人離開,這裏也沒咱們什麽事了。

回營休息一下,明日便返回朐縣,了結這樁差事。”

“那步子山他們……”

“放心吧,陳元龍這一出頭,步家五虎短時間內,也不敢再有張狂之舉。”

說罷,劉闖拔腳就走。

裴紹搔搔頭,一臉糊塗之色,和常勝緊跟在劉闖身後向城外走去。

這世家望族的心裏,裴紹想不太明白。

不過劉闖卻看得很清楚,特別是陳登出現之後,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態度,更讓劉闖對這時代,有了深刻認識。

陳登表面和善,卻又暗地裏拒人千裏之外。

說穿了,無非聲名作祟……包括步騭,便真的看不明白劉闖的心思嗎?而今想來,只怕未必!只是劉闖沒有那個資格,更沒有那個威望。君不見劉玄德落魄時,如喪家之犬般惶惶,可身邊卻始終跟隨一幫謀臣名將。名聲,名聲!在這年月,名聲就是一個人的敲門磚啊!

劉闖捫心自問,若現在投奔劉備會如何?

思來結果,卻讓劉闖心中苦澀……哪怕是有麋家人可以做跳板,那劉備也未必會真正看重他。

現在投奔劉備,為時尚早。

劉備而今正風光無限,便投奔過去,也是錦上添花。

倒不如等呂布驅趕走了劉備之後再去投奔,那就是雪中送炭,想來受到的待遇,也不會一樣。

只是,呂布會何時動手?

劉闖搔搔頭,最終發出一聲幽幽嘆息來……

出淮陰城後,劉闖有些悶悶不樂。

裴紹和常勝倒是看出劉闖心情不好,但卻猜不出其中緣由。

不過,兩人和劉闖原本就沒有什麽交情。裴紹之所以來,是看在朱亥的情面;而常勝,則是因為裴紹的緣故而來,在此前甚至沒有見過劉闖,更不要說交情。所以,只要劉闖平安無事返回朐縣,兩人的任務就算完成。至於劉闖的心情如何,說實話裴、常二人倒真不在意。

回營的路上,正遇到麋涉。

他原本做完了交易,收取了貨物,正打算休息一下,明日回轉朐縣。

哪知道裴煒卻匆匆趕來,告訴麋涉說,劉闖在城裏遇到了麻煩。

麋涉,本不想理睬。

可劉闖畢竟是二老爺麋芳安排進來,又有三娘子麋繯的關系在裏面,麋涉思忖片刻後,還是決定出手相助。

至於幫到什麽程度?

麋涉沒有考慮……正如劉闖所猜測的那樣,步家雖說出了個淮陰侯,卻已是百年前的事情。百年之前,麋家還是個私鹽販子,而今已成為東海豪強。可步家呢?這百年之中,卻沒有出現一個傑出人物,早已經沒落。哪怕麋家在名望上比不得步家,卻也不是步家能夠抗衡。

劉闖是從麋家營地裏走出去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麋家。

麋涉很清楚,如今正是麋家崛起的關鍵。

麋竺身為徐州別駕,深得劉使君所重。越是這種時候,麋家就越是要強硬,不能露出半點軟弱。

否則的話,麋竺的臉面便不太好看。

正是懷著這樣一種心思,麋涉趕來為劉闖解圍。

哪知道,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劉闖,讓麋涉不由得有些吃驚。

“大熊,你怎地在此?麻煩解決了?”

劉闖張嘴想要解釋,但話到嘴邊,卻突然改變了主意,笑呵呵道:“已經解決了!”

麋涉臉色一變,“你不會又殺人了吧。”

說著話,他還上下打量劉闖三人,心裏面頓時緊張起來。

朐縣大牢之中,劉闖以寡敵眾,斬殺四名刺客;出獄之後,又在馬場下狠手,轟殺了馬場管事。

兩次殺人,無不顯露出劉闖的心狠手辣。

麋涉是真有些擔心了!

如果只是和步家沖突,問題倒是能夠解決。在淮陰和麋家交易的人,本身也是廣陵望族,地位比之步家,不曉得要高出多少。到時候只要請得那家人出面,步家絕不敢再窮追不舍。

可如果殺了人……

劉闖笑道:“麋管事說笑了,那可是在鬧市,好端端我怎會殺人?”

“那你們……”

“只是貴人相助罷了,步家那些廢物,焉敢再出來鬧事?”

“貴人?”

麋涉聞聽,頓時一楞,“何方貴人?”

劉闖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輕聲道:“廣陵陳元龍。”

嘶!

麋涉倒吸一口涼氣,驚訝看著劉闖。

只是劉闖沒有再和他解釋,只輕輕一點頭道:“麋管事,我們轉了一天,也累了,先回營歇息。”

說完,他拔腳就走。

裴紹也喚上了裴煒和常勝,連忙跟上。

陳元龍?

那豈不就是陳登!

劉闖知道陳登其人,卻不清楚陳登在徐州的聲望。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一位名人!也許在劉闖看來,陳登更像個有能力的投機主義者。可是在麋涉眼中,陳登和他背後的陳氏家族,便是徐州最大的豪強,哪怕陶謙在世,也不敢招惹。

陳登此人,機敏高爽,博覽載籍,雅有文藝。

劉備曾說過:若元龍文武膽志,當求之於古耳,造次難得比也。

也就是說,陳登這個人文武雙全,膽略和志向過人。這樣一個人物,也只有古人聖賢可以相比,當世之中,沒有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

麋家是東海豪強,可陳登卻是徐州望族。

怪不得劉闖三人能平安無事出來,原來是陳登出面……不對,陳登此人素來驕橫,放眼而今徐州,除了劉使君之外,便無人能入他法眼。而且此人眼界很高,非高士不得與他同席。

這麽一個人,為什麽會為劉闖出頭?

麋涉越想,就越覺得不正常,心裏面便有些緊張起來。

回去後,要稟報二老爺知曉此事。看起來,劉闖這廝並非如表面上看去那麽簡單!先是在淮水河畔賦詩,引來陳長文與之相和。而今又有陳登為他出頭……嗯,這家夥,定不簡單!

回到營地之後,劉闖自回小帳歇息。

裴紹和裴煒常勝兩人也進了自家的小帳,方一落座,就聽常勝道:“裴帥,這個劉闖,不簡單!”

裴紹一怔,擡頭問道:“伯林此話怎講?”

常勝笑了笑,而後一臉若有所思之狀道:“裴帥難道沒有看出,那劉闖方才與麋涉說話時,借了陳登的勢。”

“哦?”

裴紹仔細回憶,而後笑道:“如何借了陳登的勢?”

“那陳元龍是什麽人,想來裴帥也聽說過。

此人家世深厚,更兼文韜武略過人。雖則年方二十七歲,確是徐州治下難得的賢才。我聽人說,便是那劉玄德對此人,也非常尊重。麋家雖說是東海豪強,可論底蘊,遠不如陳氏。

劉闖方才含糊其辭,說什麽陳登為他出頭。

可實際上,陳登真是為他出頭嗎?呵呵,恐怕在陳登心裏,十個劉闖也未必比得上一個步家的廢物。偏偏這種情況下,劉闖借了陳登的名頭。麋涉比你我更清楚陳登代表的實力,他回去後,也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麋家之人。我敢肯定,這劉闖回去後,必會得麋家重視。”

不等裴紹開口,裴煒一聲怪叫。

“這廝,竟如此奸詐?難道不怕麋家人找陳登詢問?”

常勝哈哈大笑,“奴心,你以為陳登,會向麋家人解釋嗎?”

陳登是個極其自負的人,更兼負豪氣,驕橫過人。

他做事,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看法,麋竺如果真的過去詢問,十有八九也是吃一個閉門羹。

這,就是世族子弟的驕傲。

裴紹輕輕點頭,露出若有所思之狀。

半晌後,他突然開口道:“伯林,你想說什麽?”

常勝是裴紹的下屬,但實際上,又是裴紹身邊的智囊。

這家夥原本是豫州寒門子弟,讀過書,識得字,頗有幾分見識。

常勝道:“裴帥,之前亥帥決意報恩,寧可留在那窮鄉僻壤,讓弟兄們著實心寒。

汝南都帥和辟帥相邀,說實話我原本讚成前去。可現在看來,似乎也不必急於決定……今曹操迎還漢帝於雒陽,聲勢正隆。其麾下兵強馬壯,絕非都帥和辟帥可以抗衡。原本咱們投奔汝南,是因為走投無路,不甘心。但我覺得,這劉闖頗有意思,不如留下來再觀察一下。

若都帥成事,咱們前去投奔,都帥也會重用。

若他們成不得事,咱們便過去了,也用處不大……但說心裏話,我以為都帥他們難成大事。”

裴紹,沈默了!

他閉上眼睛,半晌不語。

片刻後突然開口道:“伯林的意思是,亥帥之所以留在朐縣,是另有打算?”

常勝點點頭,“想當初,咱們隨亥帥縱橫青州,官軍莫不避讓。可自從北海之後,先有曹孟德打壓,後有徐和謀逆,數萬大軍而今只剩下咱們這些人。想來亥帥也因此變得謹慎,不願意輕舉妄動。

既然如此,咱們便等上一等,再看一看局勢。

若亥帥別有謀劃,還不如留在這邊輔佐亥帥……依我看,是個龔都劉辟,也比不得亥帥之能。”

裴紹沒有開口,只輕輕點頭。

半晌後,他說道:“既然伯林這麽說,那咱們就再等等?”

淮陰步家,沒有再出來鬧事。

不過,他們隨後趕去步騭家中,卻發現步騭帶著他的嬸嬸和小妹,已棄家而走,不知去向。

到頭來,那份地契還是沒到手。

不過對於步家而言,地契沒到手就算了,反正步騭一家人已經跑了,那塊土地便歸於他們所有。如果步騭不知死活,再回來鬧事。憑借步家在淮陰的能量,收拾步騭倒也不是難事。

而劉闖等人的身份,步家隨後也打聽出來。

可步家如今已經沒落,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麋家強勢。加之陳登的警告,倒是讓步家不敢輕舉妄動,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至於步家人的真正想法?沒有人知道!劉闖更不會在意。

東漢末年,三國時期,似乎除了一個步騭之外,步家再也沒有傑出人物出現。

而在三國之後,淮陰步氏也隨之湮沒於歷史長河之中,再後來,更沒有聽說過相關的信息……

對於這樣一個家族,劉闖又豈能放在心上。

一夜好睡過後,第二天他精神抖擻起床,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牽著珍珠出營,和麋涉等人匯合。

看得出來,麋涉對他的態度,的確是有不小變化。

此前,麋涉對劉闖始終有一絲疏離感,甚至在言語中還會帶著些許不屑。

可今天,麋涉雖然依舊沒有太過於親熱的舉動,但在舉止中卻不經意的,增添了幾分敬畏。

昨日借力,大功告成!

劉闖心裏暗自得意,不過在表面上,依舊是一派平靜之色。

在收整了營地後,商隊便緩緩啟程。

當天渡過淮水,至淮水北岸休整一夜,第二日便踏上回歸的道路。

只是,這回程之路似乎並沒有來的時候那麽順利,到第三天的時候,一場大雨倏忽達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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