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愚魯笑了笑，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在他印象中她吃東西是很香的，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的那種，可她現在小口小口地啃著蘋果，動作非常斯文秀氣。可能是和他不熟悉的緣故吧。過了會兒，他開始找話聊：“你好像很喜歡吃魚，所以我點了……”

“沒關系，我什麽都吃。”

“怎麽了？你不高興嗎？”

“我經常不高興的。”林晚沒有否認。

“……為什麽？”

林晚認真地想了想，回答說：“可能因為我不喜歡的東西太多了。”

她說的話出乎楊愚魯意料之外，“比如呢？你不喜歡什麽？”

正說著，菜就上來了。一盤青菜，一盤清淡的魚，一盤酸辣魚，一盤紅燒肉，一盤豬蹄，還有一大碗米飯。

林晚把吃了一小半的蘋果放到桌上，拿起筷子；她看看這道菜，又看看那道菜，像是不知道該從哪盤下手。楊愚魯聲音很溫和：“你嘗嘗魚。”

“……挺好吃的。”她吃了些。

“這我就放心了，我還怕你吃不慣中餐呢。”

“不會啊，我吃中餐挺多的。”

她吃得很慢，閉著嘴巴細嚼慢咽，看上去就顯得很乖巧聽話。不怎麽吃肉，主要吃青菜，偶爾夾一筷子魚。米飯應該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楊愚魯覺得她吃得太少了：“不吃了嗎？”

“嗯。”

“這就吃飽了？”

“我吃不了太多，會不舒服。”

“那再坐坐吧？”楊愚魯話音剛落，就有年輕女孩子笑嘻嘻地湊了過來，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睛盯著林晚，“誒，太子爺又在哪兒勾搭到的小姑娘啊？竟然還帶過來了。”

林晚面無表情。

但她沒想到的是，率先開口的竟然是楊雨婷：“研研，你別鬧。”

楊雨研驕縱地挑了挑眉毛，下一秒她就像是渾身上下都沒骨頭似的趴到了楊愚魯身上，“我鬧什麽了？哥，你看她總是教訓我。”

楊雨婷頓時委屈起來，楚楚可憐地看了看沈淩。

可沈淩無動於衷。

楊愚魯笑了笑，拍拍楊雨研的手背：“乖一點。”他看向沈淩，“怎麽不到外面去吃？”

楊雨研不假思索地說：“他們說你帶著一個女明星來吃飯，我就想來看看嘛。”

“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

林晚忽然擡起頭問：“你下午有事嗎？”

楊愚魯還以為她在問自己，看向她，卻發現她的目光落在沈淩身上。

“沒什麽事。”沈淩淡淡地說。

“我想買點東西，你陪我去逛街吧。”

“好。”

林晚笑了一下，站起身，頗有些說風就是雨的意思，“那走吧。”

楊愚魯也站起身，但並不是挽留她，而是落落大方地說：“下次見，林小姐。”

林晚也很矜持地點了點頭。“再見，楊先生。”

“你又換了新車啊？好漂亮的顏色。”

林晚一上來就拍馬屁。

顯然沈淩並不吃她這一套，神情格外冷淡，斜著眼睛睨她：“有事就想起我了？”

林晚感到很詭異：“什麽呀，你現在是在跟我鬧別扭嗎？”

“很難看出來嗎？”他的語氣不冷不熱。

林晚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你這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是你自己說要去相親的嘛。再說了，你都這把年紀了，難道我還打擾你們培養感情？巴不得你趕緊把楊雨婷這個禍害娶進門呢。”

沈淩故意作出不耐煩的樣子來，扒開她的手。過了會兒，又主動問她：“楊雨婷怎麽你了？你要這樣氣她。”

林晚嗤笑一聲，語氣中就多了一絲鄙夷：“我就不信你沒聽過她議論我。就她那嘴巴，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臭。”想了想，忽然又問他：“你到底和她什麽情況啊？”

“能有什麽情況。”

“你喜不喜歡她？”

沈淩不回答。

林晚又問了一遍：“我問你你就說話嘛，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沈淩的表情有點無奈：“我這樣子像是喜歡她嗎？”

“那你還天天跟在她屁股後頭。”說起來似乎有點不滿。

沈淩又不吭聲了。

林晚硬是拿出了一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來，拽著他的胳膊不依不饒：“你說啊你說啊，我又不會在外頭瞎說，你告訴我啊。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啊！……”

沈淩皺了皺眉，半晌才遲疑地說：“沒怎麽，就是我……”

“你把她上了？”其實就是那麽隨口一猜測。

哪知道誤打誤撞，沈淩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低聲呵斥她：“你說的什麽難聽話？你是個女孩子知不知道？”

他這態度……林晚吃驚地睜大眼睛，餵餵，真的假的啊，“……你……你行動這麽迅速啊？……”

沈淩煩躁起來：“不是我主動的。”

“可是你是男人啊……”畢竟是這種話題，林晚臉頰有點發紅，聲音也變小了，“難道她還能把你怎麽樣啊……”

沈淩看著她臉紅害羞的樣子，也暗暗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那句話，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晚晚，我問你……”他欲言又止，“你說，你說……”

“你問啊。”

“就是女孩子第一次的話……到底知不知道該怎麽做？”

聽到沈淩這樣說，林晚臉上的紅暈很快消散了；她一臉正經，望著他，說：“沈先生，請問像你這樣的成年男子，怎麽會上這樣的當？”

沈淩沒搞懂她的意思。

林晚頓了頓，“她該不會告訴你她懷孕了吧？”

沈淩搖搖頭。

“反正她不可能是第一次的。”思前想後，林晚終於丟下這麽一句話。

“為什麽？”沈淩心中微微一動，“你怎麽知道這種事？”

“因為我和她高中是同學啊……很多人都知道的。”本來還以為她對別人的眼光無所謂，原來是早就想好了，在國外玩夠了就回國嫁人。

竟然騙到沈淩頭上來了。

林晚想著想著，就忍不住說了他兩句：“你長點心行不行啊？被這樣的女人騙，傳出去多少人得笑話你你知道嗎？你別看她時不時露出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就覺得想保護人家啊什麽的，她才不會讓委屈自己呢。”

忽然腦袋就被一個溫和的力道按住了。

沈淩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仿佛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麽氣憤啊。”

“我就是氣憤。”林晚氣鼓鼓的，“你不許再理她了。”

沈淩輕輕勾起唇角，溫和地說：“沒事，她對我還有點用。”

林晚聽不見他的話，怏怏不樂地推開他的手，就自己拉開車門鉆進了副駕駛座。沈淩把她那邊的車門關上，然後繞到另一邊上了車，發動車子、踩油門。

在奢侈品店逛了兩三個小時，林晚買了些裙子和外套，又給白石先生選了一對昂貴的袖扣。沈淩要給她刷卡，她拒絕了，反過來說要送他一條領帶，沈淩倒沒說什麽，只是笑。又到甜品店喝了杯咖啡，林晚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說：“好啦，你去結賬，然後我們走吧。”

“去哪裏？”

“去賭錢好嗎？贏了我請你吃飯。”

那個賭場位於酒店頂樓，一出電梯就能聽見喧囂鼎沸的人聲從裏面傳出來。侍者的手上戴著潔白無瑕的絲綢手套，幫他們拉開門，然後對他們鞠躬。

圓臉大眼睛的女侍者為林晚脫下黑色風衣；她綠色的絲綢裙子在燈光下閃耀著金屬般的光澤，顯得流光溢彩。

“凱文來了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來了，在貴賓室。”

“嗯，我先在這裏玩一會兒。”

“好的，您有事就吩咐。”她遞給林晚一個藍色的塑料杯子，裏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籌碼。

那些籌碼面值不等，沈甸甸的，林晚順手就塞到了沈淩懷裏。她一邊在賭場裏打轉，一邊問他：“你玩過老虎機嗎？”

“我一般只玩牌。”

“以前人家跟我說老虎機是消磨時間用的，返還率低，可是我最會玩這個。”

果然，她只是投了些註進去，在機器上按了幾下拍了幾下，老虎機就不斷吐出幣來。但是她對那些源源不斷湧出來的東西並沒有興趣，仰起臉朝他笑了笑，就站起來繼續走。

“你經常到賭場玩嗎？”

“並沒有，我愛學習，學習愛我。”林晚仰頭晃腦地說。

沈淩忍不住笑了。

林晚忽然問他：“你看過魔術表演嗎？”

“沒有。”

“拉斯維加斯那個很有名氣的魔術師，你總該知道吧？”

“嗯，怎麽？”

“他今天要來這裏表演，我要當熱心觀眾。”

“什麽樣的熱心觀眾？被人大卸八塊的那種？”

“就是那種。”林晚連連點頭，“我一直想知道他們是怎麽耍花樣的，可是……”忽然又沒聲音了。

“可是什麽？”沈淩看著她。

“可是安德烈管我管得挺嚴的。”她有點不想提這個話題，但又有點忍不住，想說一說。

沈淩稍稍沈默，問她：“以前我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什麽話呀？你跟我說過很多話啊。”

可事實上，她是記得的。

……林晚輕輕睜大眼睛，聲音卻更小：“是不是他不夠喜歡我呢？”

沈淩微微沈默：“他對你好不好？”

“還可以吧。”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晚漫聲答：“有錢啊，長得帥啊，闊氣啊……”她頓了頓，“溫柔啊。”

沈淩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輕描淡寫地說大道理給她聽：“那你想過自己嗎？你長得漂亮，身材好，家裏也足夠有錢，你不用擔心溫飽，更不用擔心未來，你會遇見很多對你好的男生，他們都會很有錢，長得帥，能瀟灑地花錢如流水來討你歡心，對你也足夠溫柔體貼，但他們卻偏偏要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你沒有必要降低標準選擇這樣的男生。”

林晚脫口而出：“可是，你剛才說那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那……要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沈淩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林晚幾乎要被他身上的溫暖蠱惑了，她聽見他說：“總會有非你不可的人。晚晚，會有這樣一個人，他只喜歡你，他只要你。”

……

真的會有那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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