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他呢？還有他父親，他父親只愛他母親，難道就不愛他這個兒子嗎？

林晚聽他神色如常地說著這些事情，真的是很心疼他；她眼睛睜得很大，眼淚一顆顆掉出來。

白石看了看她，不由得皺起眉來。才將車子停到路邊，正要抱她，她卻已經抽抽搭搭地撲過來了，她叫著他：“阿介……”

“沒什麽好哭的。”他一邊撫摸她的背脊，一邊親吻她的頭發，“真的沒什麽好哭的。”他嘆了一聲，輕聲細語地對她說情話，“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林晚的哭腔很濃：“對不起，我太愛哭了……”

“寶貝，我不是怪你。”白石捧起她的臉頰，用指腹給她擦眼淚，“但是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要你難過。”

“可是我不開心……外面的人什麽都不知道，就都說你不好，我也不開心……”

白石笑了笑，“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

“我就是不要他們說你不好……”她抽泣著。

白石還是笑，用鼻尖磨蹭她的：“他們怎麽說我不好的？”

林晚忽然不說了，輕輕推開他，拿了張紙巾出來擤鼻涕。

白石兩條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還在追問：“嗯？他們怎麽說的？”用袖子擦幹林晚臉上的淚痕。

半晌林晚才開口：“……他們以前說你翻臉不認人、不留情面什麽的，我也沒有計較啊，可是……可是托爾曼·庫珀竟然到處跟人說，你媽媽生病是因為你……”她沒有註意到白石微妙的神情變化，咬著牙放了句惡狠狠的話，“我非教訓他不可！”

白石眼底有一抹奇異的光一閃而過，轉瞬卻又若無其事地微笑起來：“就你還教訓人家？”

林晚不服氣地擡了擡下巴：“你等著看吧。”

說起來，白石先生真是個浪漫的人，他送給林晚的禮物，林晚從來沒有不喜歡的。

這次也是一樣。

白石將玩得精疲力竭的林晚送回家、溫柔地吻別，最後甚至不忘叮囑她：“出門要穿多一點。”

林晚纏著他的腰，撒嬌耍賴：“我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嘛。”

白石又親親她的臉頰：“乖，我怕你生病。”

林晚這才滿意：“我知道啦。”扭頭朝房子裏面看了看，“媽媽應該在的，你要不要進來呀？”

“今天就算了。”白石溫柔地說。

於是林晚目送白石先生上了車，歡天喜地地奔進客廳裏，“媽媽，你看阿介給我買的新衣服。”

林茉擡起頭，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你不是不喜歡粉色嗎？”

“可是阿介喜歡呀。”林晚坐到媽媽身邊，“我本來穿的一件薄外套，他怕我冷。”

林茉點點頭：“他帶你去哪兒玩了？”

“阿介帶我去看房子，還沒有裝修好，但是……”她欲言又止，神情中露出羞澀的光來，“他特意吩咐了的，按照我們在羅馬的房子那樣布局——真的一模一樣。”

林茉看著女兒這樣子，忽然就感到喉嚨有些發緊；她端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在院子裏種了一棵橄欖樹，他都不會用鏟子，挖了好久好久才有一個淺坑……不過最後還是弄好了。”

她說了很多的話，說自己很開心，說那些甜蜜的小細節，但她唯一沒有說出來的是，最後白石先生還往她手裏塞了張信用卡。因為林茉對錢還是挺敏感的。——話又說回來，花男朋友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晚晚……”林茉忽然低聲開口，“你幫媽媽一個忙好不好？”

林晚驚訝地睜大眼睛。

“媽媽約了你外公吃飯，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呢？林晚的聲音比媽媽更低：“……可是我不想。”

“就只有這一次，好不好？就只有這一次，媽媽以後再不讓你受委屈了。”

林晚沈默了很長時間，終於說：“我明天要拍戲。”

林茉忙不疊握住她的手，不僅聲音急切，臉上的表情也是相當急切的，顯得——顯得有些醜陋。“那我們可以在外面吃啊，都依著你，都依著你。”

林晚一個字都沒說，她輕輕掙脫開母親的手，轉身上了二樓。

她是真的不願意和外公吃飯，也是真的心情不好，趴在床上昏昏沈沈地想著從前的事，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直到被女傭的敲門聲吵醒。

拍攝地點是在北京最熱鬧繁華的商業街，車如流水馬如龍，喧囂熱鬧得幾乎令人害怕。但是現場有很多的安保人員，還有大批交警在指揮交通秩序，林晚也就安心了些；胖乎乎的編劇湊過來遞給她一杯熱咖啡，一邊看著化妝師給她打腮紅一邊發出感慨：“真可愛。”

林晚低垂著眉眼笑了一下。“難道你不是跟每個女孩子都這麽說？”

“我誇別人都是說漂亮的……說真的，在我認識的女孩子當中，你是最可愛的一個。”

“……可是安德烈嫌我脾氣不好。”像是有點不高興了。

對方忙不疊又說：“哪有的事，哪有的事，女孩子就是得任性一點，這樣才有人疼啊，你看安德烈對你好得，我看呢，就算你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造一艘太空飛船送給你。”

化妝師開始往林晚唇上塗口紅了；她沒回話。

先是穿著一件露背長裙在街上漫不經心地晃悠，鏡頭跟著她移動。拍北京的天空和街景，拍冰糖葫蘆和行人，甚至還拍小孩子手裏的白色棉花糖。她的神情其實也不是完全的冷漠，反而是稍微帶點沈思的，走著走著，她忽然註意到了街對面的一對年輕情侶。她遠遠地望著他們談笑，遠遠地望著他們親昵，不自覺竟然入了神。接著她似乎是從回憶中脫離了出來，掏出手機放到耳邊——她溫文爾雅的未婚夫——聲音那樣低沈——就像是在她身邊耳語一般。

這場戲大概拍了十來遍左右；然後變故陡生。

一個穿著單薄棒球服的男人——林晚甚至連他的面目都沒有看清——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沖破安保和交警的防線的，他迅速朝著林晚撲了過去——

林晚嚇得叫出了聲，往後退——

可她身後哪兒有人呢——

對方應該是想要強行抱住她的，卻沒想到她在慌忙閃躲中，腳下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於是林晚重重地跌坐到了地上，那人也——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突如其來的槍聲。

以及淙淙流淌的赤紅的鮮血。

林晚驚魂未定地擡起頭，聲線抖得厲害：“潮雲……”

蘇潮雲臉色其實也是有些發白的。但並不是初次開槍射人的恐懼，而是差點讓她出事的後怕。

現場一片混亂。十來個人早已一哄而上，將那男人按到一邊、並且制得動彈不得。圍觀人群中也逐漸起了騷動，有年輕女孩子大聲詢問林晚受傷沒有。

蘇潮雲手指間微微一松，那把黑黝黝的槍就從他手中脫落了；他很快上前，蹲下身，一只手握住林晚的，一只手就摸向了她的臉頰：“晚晚，你有沒有嚇到……沒事的，別怕……你身上怎麽這麽冰……”

林晚呆呆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蘇潮雲連忙脫下自己的制服外套披到她身上，這才聽到她小聲地說：“……你把他……”

原來是那個人被眾人壓在地上一動不動，又一言不發，簡直就像是被蘇潮雲一槍了結了一般。

蘇潮雲看著她柔軟怯弱的神情，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只是朝他膝蓋上開了一槍而已，死不了的，你別怕……你別怕晚晚。”

林晚說：“我就是怕。”

才一開口眼睛就濕了。那麽大顆的淚水，就那樣盛在她眼睛裏。

搖搖欲墜。

蘇潮雲心疼得跟什麽似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一遍遍地說：“沒事，真的沒事……我在呢晚晚，我不會——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他細細地摩挲她的肩膀和手臂，想叫她安下心來，可是他的動作下移，她卻忽然觸電般收回了手。

“怎麽了？……”他緊張起來，“你受傷了嗎？是不是哪裏疼？——手嗎？”

說話間有個交警握著對講機走了過來，看著蘇潮雲，神情略微猶豫：“……您要過去處理一下嗎？”

蘇潮雲像是沒聽見，就眼巴巴地瞅著林晚：“晚晚，你哪裏受傷了是不是？”

林晚睜著眼睛看了看他，忽然又轉過頭看了看四周。

然後她輕輕地說：“我沒事。我男朋友馬上就過來了。”

蘇潮雲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望向她剛才看的地方。

那些劇組的工作人員——她的同事——都被他的人擋在了一邊，所以沒有人能沖過來詢問林晚的情況。這些人神色各異，有的在交談，有的在打量周邊情況，只有他上次見過的那個導演——握著手機，正恭恭敬敬地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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