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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年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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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心木的大方桌中間擺著鮮花,白瓷的盤子和銀質的刀叉都擦得鋥亮。菲利普穿著白色的大廚制服,脖子上系著一塊幹凈的白毛巾,非常專業地要求“伺候”眾人。勒朋先生的輪椅被推在一邊兒,老先生堅持要正式坐在椅子上用餐。他的禮服和領結也是一絲不茍。

沈彥東夫妻坐在主位上,分別占用了男女主人的位置。甄洛川和全德仁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領神會,就這樣,很好。菲利普在每個人面前的酒杯裏斟上開胃酒,然後不慌不忙地挪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唐彥青舉起杯子,朱唇輕啟,正要說話,就聽見前門傳來一陣刺耳的門鈴聲。她皺皺眉,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再次舉杯,又是一陣門鈴聲。全德仁站起身,“我去開”。

沈彥東也站起來跟了過去,剩下所有的人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覷,這誰這麽無聊,大晚上的,招呼也不打就跑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前門擠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穿制服的警察,還有一位穿便裝的先生,出示證件之後,開門見山地說,“請問是不是沈先生,溫森.沈?我們近日抓到兩個犯罪嫌疑人,懷疑和去年您被襲擊又被拋棄至巴黎的案件有關,請問您是否有空到警局做個筆錄?”

“這麽急?”全德仁搶先說,“我們今天是家庭團聚日,沈先生還沒有吃晚餐。”

“非常抱歉!”便裝警察說,“因為根據這兩個人交待,他們似乎和一個三十年前一個身負命案的美國犯罪嫌疑人交往甚密,最近美國警方追蹤到這個嫌疑人的蹤跡。”

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這個是我們抓的人手機上查到的照片,您認識嗎?”遞了過來。

沈彥東大吃一驚,這是蘇錯的照片,不是擺拍,明顯是在某個白天在波爾多的市區被偷拍到的。他仔細看看後面的背景,不會是格拉芙。這地方又小又偏,基本上都是些當地的農民和酒莊主人,就算是季節工,現在也不是時候,這裏有陌生面孔出現會很快被認出來。

“她是我的員工,怎麽,她還好吧?”沈彥東的口氣非常緊張,他想起剛才那十幾個未接電話,頓時感覺出了一後背的汗。

“先生,這個女孩除了是你的員工,以前還在巴黎和您有過交集吧?”說話的語氣帶著一點責備,是旁邊一位大塊頭的警察開了口。

沈彥東可以理解,當初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蘇錯把他從醫院拐帶了出去,後來又換了電話卡,估計那日當勤的警察都受了不小的處分……但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轉頭對全德仁說,“給蘇打電話,問她在哪裏?”

蘇錯被一路打著雙閃狂飆的娜塔莉拉去了醫院,路上被一輛打著紅白藍三色燈的警車攔截。在聞名情況之後,警察不僅沒有為難她,反而在前面鳴笛開道,以最快的時間拉進了醫院。

急診室的醫生被驚動了,他們用手電筒照蘇錯的眼底,測她的血壓和脈搏,然後那個濃密斑白頭發的醫生帶著一臉不可思議地直起身子,撓撓頭,對娜塔莉說,“這個病人很像是中風……”但是口氣是連自己也不相信。

“中風?這不可能!”娜塔莉尖聲叫道,“她這麽年輕,身體健壯……”

“馬上給病人做腦部CT掃描,”醫生吩咐,“看看顱內有沒有出血點,或許是血管瘤破裂……”

還沒等護士們響應,娜塔莉旁邊響起一個稚嫩而冷靜的聲音,“醫生先生,我相信蘇不是中風,是中毒!”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娜塔莉腿邊那個矮小瘦弱的男孩。男孩不慌不忙地舉起手裏的平板電腦,“她剛才吃了這個。”

上面是他拍的烏頭照片在應用程序裏的比對。醫生不顧風度,一把搶過電腦,仔細看了上面的字,半分鐘後大聲吆喝,“洗胃!”

娜塔莉驚呆了,一剎那間中風變成中毒,她的腦子轉不過彎。還是馬蒂斯拉了拉她的衣襟,開口說話了,“媽,難道不該馬上報警嗎?”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確,在一個愛想入非非的年齡遇到這麽件事,以後可以作為對夥伴的談資,想想都激動。

被兒子提醒了的娜塔莉,手忙腳亂地開始找電話。

沈彥東的臉繃得很緊,嘴巴也抿得緊緊的,外人看不出他是什麽表情,只有身邊的全德仁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慌亂和憤怒!他坐在警局的審訊室外,面對玻璃墻裏面的兩個嫌疑人。

那兩個人一個白膚褐發,一個棕色皮膚頭發卷曲,都是三十來歲的樣子,正隨著警察的指令左轉右轉,為了讓外面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剛才來家的便衣警沖了進來,他甚至還沒有做自我介紹,也許做了,但是沈彥東已經不關心這些了。“剛剛跑掉!”他氣咻咻地說,順手把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放在沈彥東面前,“你認識這個人嗎?”

沈彥東再一次驚呆了,這是邱姨。

“她……”

“這是美國那邊傳來的舊檔案照片,我讓他們做了技術處理,應該不會太失真。沈先生,您再看看,認識她嗎?”

沈彥東沒有說話,這張照片應該就是幾十年前的邱姨,雖然她比現在更年輕,但是,除了多出來的皺紋和白發,其他幾乎沒有變化。

“這個人在美國涉嫌一起謀殺親夫的案件,但因為證據不足加上有人提供的家暴證據,被陪審團投票釋放了,之後就消失了。幾年後,負責此案的警察無意中發現了檔案中一條被忽略的證據,提出質疑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的人了。後來根經過調查,說她給一個移民歐洲的富豪家庭做了女工,已經離開了新大陸,這件事不了了之……”

“那麽為什麽說她和我的那次襲擊案有關呢?”沈彥東腦海裏的謎團漸漸串成了線。

“這兩個人,”便衣指了指玻璃墻,“是一下小團夥,專門做這種別人殺人他們幫忙滅口的勾當!這次故技重施,他們本打算從比利時把人拖到馬賽拋屍,(從比利時開車到馬賽,這是一種什麽精神?)結果路過巴黎的時候驚動警察,慌忙丟下屍體,朝南逃竄。而且運氣很好的是,被當事警察想起了前年夏天的另一例類似案件。”

“他們兩個倒是直言不諱,說是買家通過中介找到他們,要求辦一次案子,受害者是從山上墜崖傷及腦部。從瑞士拖到巴黎,少說也有幾百公裏,沒有醫護條件,一定會死在路上……”

“既然是通過中介,他們怎麽會指認這個女人呢?”沈彥東打斷對方的話。

“因為那個買方出錢有限,和中介談崩了,不得不親自找他們聯系。原本以為做成此單,錢人兩清,各自走開。沒想到他們兩個逃至波爾多,卻又意外發現這個女人!”

“……”沈彥東覺得頭開始疼了。

“這女人找地方藏匿了他們,然後要求他們去找照片上的那位小姐。結果還沒有行動,就被抓住了。”

“可是蘇小姐現在在哪裏?”沈彥東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

“在醫院,”警察一雙淺灰色的眼睛盯著沈彥東,似乎怕他不崩潰,不緊不慢地說,“剛才接到報警,這位小姐被人下毒!”

“哐!”沈彥東踢翻椅子站起來,“為什麽剛才不告訴我?”他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連和他相識多年的全德仁都驚呆了。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警察現在正趕過去做口供……”便衣對眼前這個人戲劇性的反應表示很滿意。

沈彥東幾乎全身癱軟,他用手指撐著桌子角才沒讓自己倒下,“我可以去醫院看她嗎?”半天,才用虛弱的聲音請求。

“先辨認罪犯!”便衣冷靜地回答,“蘇小姐沒事!”

“我認不出來!”沈彥東冷冷地說,他拿起搭在一邊的大衣要出門,“請告訴我哪家醫院?”

“她為什麽要殺她?”便衣突然提高了聲音問。

沈彥東後背一僵,對呀,為什麽,她的目標不是本來應該是我嗎?

“她為什麽要殺她?”警察繞到沈彥東前面,盯著他的眼睛,“目標人物不應該是你嗎?怎麽在你死裏逃生了一次之後,他們轉性了?殺了你,可以獲得很多利益,殺了她,利益何在?”

沈彥東的右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叩進了掌心,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就連旁邊的全德仁都能看出他的太陽穴正在一跳一跳。

“沈先生累了,”全德仁趕緊圓場,“他頭上的舊傷也很容易覆發,特別是勞累和精神受刺激的時候。先生,請問你們是傳喚還是拘留,如果是拘留,我們可以請律師。”

“不用!”警察讓開一條路,“沈先生可以請回了,其他的要等我們抓到犯罪嫌疑人再說。”

沈彥東的腳步略凝滯了一秒,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彥東,我們去醫院!”全德仁說。

“先回家!”沈彥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去醫院,別讓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她!”

他要問問她,牙白口清問個清楚,她是有多恨他,她到底想要什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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