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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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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新郎新娘變成了動物園裏供游人合影的兩匹馬,被簇擁著過來過去和來賓照相。柳斌更加不耐煩了,拽著蘇錯的手上了車。

“回去嗎?”蘇錯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臉色問,生怕得罪了人,把她一人丟在這連城市名都不知道的地界,心裏直罵你大爺的。

“酒席還沒吃呢,回去幹嘛?先兜兜風,看看周圍,省得悶……”離開城區,柳斌把車子開得飛快,蘇錯的眼睛被風吹得都睜不開了,耳朵裏呼呼作響。有病,沒事開什麽敞篷車啊,這不是自動吸塵器麽?鄉間的路高低起伏,蘇錯瞇著眼能看到兩邊大片的綠色農田,她一只手按著腦袋,生怕風把頭上用發針別好的薄煎餅給刮跑了。一直開了大概有一個小時,柳斌似乎才略微消消氣,他把車子停在一片田野的空地上。

蘇錯啐了口嘴裏沙硌拉拉的口水,打開車門跳了下來。原來他們正停在一片葡萄田中間,於是蘇錯興奮地“咦”了一聲,走過去彎腰辨認葡萄的品種。

柳斌不耐煩地說她,“你怎麽沒完了?周末出來還認這個!”平時兩人偶爾見面的時候,他總是見蘇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有事沒事就開始覆習。

“假放完了老板要考核我!這關系到能不能給我推薦工作的大事,能大意嗎?”蘇錯不理那小子,繼續對照著田邊的牌子辨認那些葡萄藤。種得非常齊整,每一株都搭著她膝蓋那麽高的架子。

“你還真想換工簽留法國啊?”柳斌頗有興致地也湊過去,問她,“上次一起聚會的何東,你記得不,跟你是老鄉,也是讀商校的。他說呆在法國有什麽意思,現在什麽樣,二三十年後還什麽樣,得趕著這股經濟浪潮回國,國內發展多迅速!”

“我跟你們怎麽比?”蘇錯直起腰,翻著白眼說,“你知道我出國前一月工資掙多少嗎?還吃住都在家裏,我要是個北漂,租房子的,估計也就敢跟人合租個地下室。這經濟浪潮,跟我沒關系,撲騰進去我就得淹死!”

柳斌被她這話樂得直跌腳,“錢得敢花,花出去才有賺的。何東說他爸給他留了一筆錢,他都投股市了,結果這兩年賺得,用你們北京話說,那就是海了。我爸媽其實也早就不做生意了,我爸進了股市,我媽手上炒了幾套房,還搞了幾個理財項目,那銀子賺得,跟黃浦江的水一樣多,死工資能掙幾個錢?你看你這沒出息樣,有錢恐怕也不會花吧?”

“不會!”蘇錯幹脆利索地說,“真不會!什麽炒房啊投股市啊,學不會也聽不懂。求求您了弟弟,你們有錢的就在房市啊股市裏投吧,留下俺們窮人辛苦種地就得了,不是我們在農村養魚種地,你們都喝風拉煙?不對,你們可以就著股市行情吃那些數字,仔細噎著!”

她的一張嘴說話嘎巴利索的脆,聽得柳斌心情好好,這場婚禮給他帶來的不快就好像被一陣風吹走了似的。

“我喜歡你。”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謝謝!您喜歡的人今天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蘇錯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研究那些葡萄葉子。

穿著薔薇色柔紗連衣裙的蘇錯站在綠色的葡萄園裏,微微躬身,清風吹動她的裙擺和頭發,飄飄揚揚。柳斌不由一陣怦然心動,“要不,你來做我女朋友吧?”他今天說話特別不經過大腦。

“謝謝!您要是覺得今天太失落,一會兒婚宴上多喝幾杯,我會求美麗善良的新娘另找一輛車送我回去。”蘇錯眼睛也不擡一下,順嘴回答。

提起徐曉曦,柳斌的臉上又陰雲密布了,“上車!”他幹凈利索地下命令。

“你不是吧?”蘇錯系好安全帶的時候看著對方的臉色說,“你對人家那麽癡情啊?”她其實想說,不像啊,在前女友的婚禮進行時就跟別的女孩表白,怎麽也不算癡情的樣子。

半天柳斌才開口回答,“我其實不是對她癡情,我是很生氣……”

“嗯嗯,理解……”

“你不理解!從小到大,我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爸、我媽還有我姐說了算。如果他們說,什麽事情是錯的,你不聽我們必定有苦頭吃,那麽過後我一定會吃苦頭!”回程的路上,他開得沒那麽狂野了,一邊慢慢開一邊慢慢說。

“比如降溫了,我媽就會說,你不加衣服就會生病!然後我就故意不加衣服,結果就是肯定會生病……這感覺,你懂嗎?簡直煩死了!”

蘇錯想想,好像不太懂,她老娘似乎沒這麽關註她。

“我和徐曉曦交往。我媽就篤定地說,如果以後有了更好的機會,她就會撇下你跟別人,她現在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騎驢找馬!我想跟她在一起,我想跟我媽說,你錯了。結果,沒這個機會。可是如果我媽痛痛快快嘲笑我一番,也能讓我心裏好受些。我媽從來不嘲笑我,每次遇到她有先見之明的時候,她總是很寬容很大度地對我說,你們小孩子家家懂什麽,捱到我這把年齡就什麽都知道了,姆媽是過來人,你有事就問我好嘞。”柳斌幾乎說不下去了,蘇錯覺得他應該是郁悶到了極點了。

“你媽說得也不完全有道理,”蘇錯輕輕咳了一聲,“她說如果有了更好的選擇,徐曉曦就會去找別人……這個自然,結婚又不是扶貧,有選擇誰不選,傻啊?人家有得選,說明自己條件好!”

“她?條件好?”柳斌從牙縫裏冷笑了一聲,“估計她爹媽的機票都是男方家出的吧……”

這話說得太輕佻了,蘇錯都替徐曉曦不平,“你丫管得著麽?人男方出人樂意。你一大男人這麽沒心胸,人婚宴都沒按法國傳統,全是男方出的你管得著麽?這說明人徐曉曦就是條件好,她要不是出身差點兒,你腳底下就是墊著金磚還巴不著呢!”蘇錯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人家現任老公公可是X出來的高才生,有軍銜的,您那土豪爹比得過麽?想想這話還是別說了,免得打擊面太大。

柳斌很生氣,嗖地一聲把車子急剎在路邊,轉過頭來大吼,“你到底向著誰?”

“向著你!”蘇錯毫不猶豫地見風使舵,這當口不能把這小爺給得罪了。

柳斌又好氣又好笑,沖蘇錯伸了伸胳膊和拳頭,在她眼前比劃了比劃。蘇錯很老實地配合著縮了縮脖子,心裏卻想,“就你這幼稚園出來的熊樣兒,還敢說喜歡年齡大的女孩,年齡大的能看上你那才是日了狗了!”

看來柳斌的功課做得不怎麽樣,車子七繞八繞才在一座小型城堡的前院停下。賓客已經齊至,大家正在喝飲料聊天,因為在等他們兩個,所以宴會還沒有開始。蘇錯感覺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拖拉習慣的法國人沒有多少不習慣,新娘那位戎裝帥氣的老公公還專門跑出來和藹地垂詢,是不是路太難找了。老爺子長得帥氣質好講文明懂禮貌也就算了,一口法語說得又柔和又好聽,迷死個人。蘇錯充分體會到文曙碧的一句話,男人,老到這把年齡了還帥才是真帥。

於是蘇錯露出她能表現出來的最美微笑,大方回答老先生的問題,還連聲誇讚花園城堡漂亮,天生麗質,和眼前這一對新人相得益彰。果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新郎爸爸越發開心,親自把他們引到距離前臺最近的地方,安排在新娘父母身邊。徐曉曦遠遠看見,臉色微微一沈。蘇錯瞥了柳斌一眼,手心裏捏了一把汗。

還好這小子雖然全程臭著一張臉,也沒多餘鬧幺蛾子。徐曉曦的父母被他的臉色給嚇住了,什麽都不敢問,面對眼前一堆刀叉劍戟舉手無措。於是蘇錯很好心地幫他們面前擺盤子放合適的刀叉。還好還好,去年跟那個不知姓名的闊少狗剩混了幾天,那小子用餐具絕不湊合,吃甜品的,吃海鮮的,吃正餐的,所以蘇錯覺得自己今天不算太失禮。不過斜眼看看身邊這位,大概心裏已經忍到極點了,蘇錯越溫柔耐心,他臉色越臭。活該,不理他。

換了新禮服出來的新娘出來見狀感激地向蘇錯笑笑。吃完甜品,宴會暫時結束。賓客互相約著到庭院的樹蔭下喝咖啡閑聊天。徐曉曦過來招呼父母的時候看了一眼蘇錯,輕輕點點頭,蘇錯會意,回報了一個微笑。這時柳斌站起來問蘇錯要不要出去看看,蘇錯借口去洗手間,沒有和他同去。

新娘見狀邀請她用自己化妝室的洗手間,人少清靜,蘇錯起身跟著她走。這時候連化妝師都在外面聊天喝咖啡,小小的屋子裏就她們兩個人,非常方便說私房話。兩個姑娘互相打量,一個清雅秀氣,一個眉目爽朗,突然對彼此都生了好感。

“我和柳斌認識沒幾天,今天他約我出來救場子。”蘇錯的意思是,不是我的錯,你倆的問題不關我事。

徐曉曦微笑了一下,“他很幼稚,是吧?”

蘇錯挑了挑眉毛。

“你和他處久了就知道,柳斌雖然幼稚點兒,但是品行純良,是個好男孩!”徐曉曦說。

聽到這兒,蘇錯也覺得這事兒透著新鮮,品性純良的好男孩,又對你如此癡情,那為什麽不多等他兩年呢,大家年齡又不大。

徐曉曦對著鏡子,用一個小手巾輕輕地把鬢角的汗珠捺幹,又自己補了補妝,“剛才,謝謝你!我爸媽第一次出國,不,也可以說,他們第一次出遠門。就是簽證,他們也是第一次到上海。我特別怕他們走丟了,專門托人在上海接他們,我弟弟把他們送到我委托的人手裏才回學校。”

“這沒什麽?”蘇錯幹脆地說,“別看我爸媽都是北京的,真要我有這麽一天,我爸可能還行,我媽也好不到哪兒去!”

“還幸好柳斌以前沒有見過我爸媽,我媽一直擔心我嫁給外國人會不會受欺負。”徐曉曦轉過臉,很文靜地笑。

“他們,會更喜歡柳斌嗎?”蘇錯上前挑了一支眉筆,在新娘的左眉眉梢處微微補了兩筆。對方先是一楞,然後就瞇著眼睛任其擺布了。

“應該說,他們會覺得柳斌更靠得住!不過,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我爸媽也不會太反對的!”這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女孩子,也許她真的是柳斌媽媽嘴裏的綠茶婊,可是婊得有個性,蘇錯覺得這性格很對自己胃口,女人幹嘛總是替別人想太多。

“柳斌是個挺好的男孩,”徐曉曦繼續說,“如果你能和他繼續交往下去,會發現會是一個非常好的伴侶。事實上他人緣也特別好,知道為什麽今天婚禮上除了你們一個同學都請不到嗎?他們都替柳斌和我劃清界限。”

“你幹嘛不和柳斌在一起呢?”蘇錯問她。真是奇怪,柳斌是個好孩子,家庭條件又好,如果在一起,無論是留在法國還是回國,都會有很好的前景,而且自己父母也放心,何樂而不為。

徐曉曦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人敲門。是化妝師,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婦女,她很禮貌地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了,Madame,舞會要開始了,按傳統您和您父親跳第一支舞,我來幫您準備一下。”

蘇錯道了一聲擾,先出去了。宴會廳的桌子椅子已經被收走,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有人正在調試音樂。蘇錯左右看了一下,沒看到柳斌進來,就開始欣賞掛在大廳墻上的那些油畫,大多數是人物畫像,偶爾也有風景,都鑲著金色的相框。整個大廳用暗紫色的印花墻紙裝點,四周全是落地大窗,每一個角度都能欣賞到外面的垂柳和花園。

“這是阿基坦公爵埃諾莉公主曾經的一個行宮,”柳斌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溜在她身邊,冒出這麽一句,倒嚇了蘇錯一跳。

“波爾多不就是阿基坦大區?”她問了一句,她對於亂七八糟的歐洲史也就知道這些了。

“正是!這位阿基坦女公爵先是嫁給了路易七世,後來離婚,嫁給了諾曼底公爵,再後來成了英國的女王。阿基坦大區是她的嫁妝,原本屬於法國,又跟著她歸屬了英國,為英法兩國的爭奪戰埋下了伏筆……你在想什麽?”柳斌看著蘇錯一臉沈思狀,開口問。

“哦!原來一夫一妻制的基礎是女人有繼承權……跟天主教沒太大關系,還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啊!”蘇錯恍然大悟,“難怪歐洲人想得開,沒兒子就立女王,要是嫁妝厚厚的,還怕老公變心嗎?”

柳斌無語地看了她半晌,“你果然財商很高……”

這時,悠揚的樂曲響了起來,有賓客開始鼓掌,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徐曉曦被挽在公公的臂膀裏在跳第一支舞。老人家身板挺拔修長,真是讓人忘記他的年齡。徐曉曦的父母在一邊咧嘴笑著,很自豪地看。

柳斌鄙夷地冷笑一聲,蘇錯知道他想說什麽,於是搶先一步堵住他的嘴,“少來這副嘴臉!我發現徐曉曦不嫁給你那真是沒錯,要不然還不定受你們家多少氣呢!”

說完,她不等柳斌合計過來,趕緊閃身躲開。偷眼看到這小子正在楞在那裏發呆。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馬上要陪小朋友過寒假,所以下面改成三天更一章,一月十八日,二十一日,二十四日,二十七日,三十日,二月二日,五日,八日已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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