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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一吻之後終紅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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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地蹙起眉頭,抿著唇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眸子,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

“九兒……”

聽到顫音的叫喚,她有些機械地轉過頭,看著剛從門口進來端著藥的南峣暄,再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這身模樣,苦笑:“你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將不久於人世,不是離他而去,而是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嗯。”南峣暄輕聲應到,上前將手中的藥吹了吹,遞到她的唇邊:“喝了就會好了。”

藥香飄在鼻翕間,唇邊到舌尖泛起了苦澀。不會好了。這簡單地四個字,她終究沒能說出口。默默地低頭將難以入口的藥吞咽入喉。

安安靜靜地將藥喝完,就連藥渣也沒有剩下。然後揚起臉,看著他,故意撅著嘴不滿地問到:“沒有蜜餞嗎?”

南峣暄接過藥碗,放到一旁,將她臉上的燦爛默默地刻在心上,點頭說:“有。”

然後俯身上前,輕輕吻上她的唇,勾勒著唇線的弧度,攻城略地,將她口腔中的每一分苦味全都掃過。

可是他覺得這不夠,還不夠,他不想她受苦,哪怕是舌尖的苦味,他都舍不得。

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勺,感受著懷裏的馨香與溫度,輾轉著她唇瓣的溫柔,直到鹹鹹的液體滑入舌尖,他才停住動作。

入眼,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無聲地淚落。

他雙手小心地捧著她的臉頰,一遍一遍親吻著她的眼淚,她的眼睛,她的臉頰,嗓音止不住地顫抖,哽咽了:“九兒……”

兩個人額頭相抵,哪怕是他,終是紅了眼。

兩人的眼淚,一前一後,落在被衾上,綻開了幾朵水印的花,朵朵相連。

不管是騙對方還是騙自己的話,彼此都說不出口。

“阿九。”

“嗯?”

“我之前跟你說的氣話,你可不可以忘記?”

“你說了什麽?我都不記得了。”

“還有。”

“恩?”

“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不氣。”南峣暄輕輕搖著頭,想了想又添加到:“沒氣。”

“我能不能就待在你身邊,直到……”

“好!”南峣暄打斷她的話,哪怕直到後面的內容是什麽,哪怕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他仍舊不希望她說出口。“我在哪裏,你就在哪裏。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門口的林檎聽著屋內的對話,也忍不住喉嚨有些發幹,擡頭望著三月的天。

就像是彼此的默契,兩人絕口不提她也許會隨時死掉這件事。

南峣暄不再上朝,不再出府,每日每夜地陪著許清歡。有時的晚上,會帶著她進宮去陪北君語吃吃飯,或者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夜市游玩……不管做什麽,只要她開心就好。

五月,蕭錦卻身體日漸虛弱,羅雪國發放皇榜廣招天下名醫。

同時,許清歡雖然想遠赴羅雪國看蕭錦,可自身的身體卻並不允許她舟車勞頓。雖然她也想挺一挺也許還可以去再見一蕭錦一面。

可南峣暄卻自得知她中毒以來,第一次提出了反對。最終只得作罷,讓舞清影替她走一趟。

七月,羅雪國皇後卒,追封謚號孝昭靜賢誠穆和安裕懷仁純元皇後。

許清歡得知消息的時候,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日。

同時,葉澤韻謀害皇嗣,剝奪貴妃之位,並連帶削減了丞相府的用度。

由於蕭錦才逝世,南峣暄擔心許清歡知道葉澤韻謀害的孩子是北如歌腹中的皇嗣會太過悲傷,從而影響身體,於是模糊了消息。

向來南瑾瑜以前的妃子眾多,許清歡也沒有懷疑。

是夜。

許清歡突然醒來,發現身側的南峣暄不見了。左等右等卻不見回來。

她便披了件衣服出門尋找,走到書房門口,聽見他和阮瑤的聲音,情不自禁頓住了腳步,側耳在門縫。

“閣主已收集好所有的證據,跟皇上準備將丞相一黨直接下獄。”

“就結黨營私,和貪汙受賄這些罪名?”南峣暄的話雖然沒有完全說清楚,但明白的人都懂,雖然將這些罪名隨便放到一個人身上,都難逃法網。可對方如果是葉尚成,那便只是無痛無癢罷了。

“不,閣主欲重翻當年花家叛亂之事,以兩朝亂臣反叛為由,將葉家滿門下獄。”

“他是準備玉石俱焚?”

“不知。我能得到的消息只有這麽多。”阮瑤遲疑了許久之後,再度開口:“另外我得到一個消息,雲將軍之女,雲容裳,也就是現在的葉少奶奶,是當年花家遺女。”

門口的許清歡聞言,深深地震驚。難怪當初他看雲容裳的眼神不同尋常,一再阻止她跟葉澤華在一起……

處於震驚的她,一不小心,輕輕地推動了門,“嘎吱”一聲。

門豁開一條縫兒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恰好,林檎拉開房門,見門口的人是許清歡:“清歡小姐。”

“你怎麽出來了?”南峣暄立馬快步走到門口,看著她一身單衣,只簡單地披了件外袍,便不由得臉色一沈,聲音也低了幾度,立馬將她抱進房間,同時接過林檎遞過來的披風又給她裹了一層。

“醒來見你不在,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你回來,就出來了。”許清歡任由南峣暄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乖巧地回答,字裏行間全是——都是你的錯——的感覺。

而屋內的阮瑤聞言,臉色卻是一白,看著靠在南峣暄懷裏的許清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柔柔地跟南峣暄說:“王爺,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退下了。”

“嗯。”南峣暄點點頭,又接過林檎倒的熱茶遞給許清歡,抓著她的小手輕輕地呵氣:“還好手是暖和的。都是我的錯,以後不留你一個人在房間了,你睡前,醒來,一定讓你看到我,好嗎?”

剛走到門口的阮瑤,聽到南峣暄柔情的話,不由得身形一頓,衣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深吸一口氣,跨出房門。

“好。”許清歡喝下熱茶,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靠在南峣暄懷裏,很窩心,似乎又想睡覺了,最近她似乎越來越容易犯困了。

“阿九,葉家出事,會影響到馥兒,對嗎?”雖然她是在問,可是她心底清楚地知道,剛剛阮瑤說的是葉家滿門下獄,雲容裳作為葉尚成的兒媳,自然是葉家的一份子。

南峣暄也沈默了。

“你能不能想辦法讓讓方青霖推遲計劃?馥兒已經九個月的身孕了,至少……至少等她生產之後?”

“九兒。”南峣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假如這是我的安排,我可以。可是,方青霖計劃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

這次輪到許清歡自己沈默了,當初她跟南崔月回府,不就是為了幫方青霖嗎?這一場天衣無縫的計劃,是從她進宮那一天開始的。

由她開始,卻不能由她結束。

七月半,

從羅雪國回來的舞清影將蕭錦的遺書帶給了許清歡。同時還加了一封軒轅麟的信件。

蕭錦說:

九兒,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人世了。

我猜,軒轅麟也一定叫清影帶了一封信給你,我大概也能想到他會寫些什麽內容,你別自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自己的抉擇。

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

你信嗎,在夢中,我是九重天上的一只錦鯉。

我夢見,我這一世輪回呀,是來報恩的。

我在司命星君那裏看見,我爹在我還未修道成仙之時曾於我有救命之恩,這一世,我得在他身邊讓他遇見的所有事都化險為夷。

我告訴你哦,在夢裏,司命星君說給我安排一段好姻緣。我當時還可不高興了,我吵著讓司命星君讓我成婚半年便病逝。

當我做完所有的夢,知道了今生我會走的所有的路。

我一再拒絕軒轅麟不過是我貪戀塵世,想再多活一天罷了。

早知道這一天會來臨,我也早做了決定。在軒轅麟和九重天,最後我還是舍棄了他……

所幸,一年以後,他會迎娶季蘿為後,兩人會育有一兒一女,幸福到最後。

我想,我們每做一個抉擇,都會承受相應的痛苦。我放棄了與他在人世白頭到老,就要承受在以後無盡的歲月裏想念他。

我不後悔,也許他無數次輪回,腦海裏再也沒有了我的身影,但只要我記得就好,記得他明明滿腹才華,卻像個傻子一樣對我好……

這個世上,會有我,對他思念到永遠。

大概我也只有跟你這般說,才不會被當做一個瘋子。我想啊,這世上也只有你相信我說的話了。

九兒呀,我走了,就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了。

但是呀,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會在瑤臺擺好你最喜歡的糕點,和你最愛的茶,等你回家。

錦兒親筆。

等她回家?

她好像隱約記得南瑾瑥死之前也跟她說的也是“回家去等你”,許清歡拿著信紙有些疑惑。

“家”?在哪裏?南瑾瑥和錦兒說的“家”是同一個地方嗎?

將蕭錦的信放下,她打開了軒轅麟的信件。

原來,軒轅麟願意出兵,是因為蕭錦答應他,此事之後,她便隨他回國成婚。她明明知道,一旦成婚不過半年的壽命,為了她,竟然還與軒轅麟做這般交易。

字裏行間,軒轅麟不過是責備她,蕭錦為她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自己的驕傲有求於他,他與蕭錦大婚之日,她卻不曾到場送她出嫁;而當蕭錦病痛纏身,將不久於人世之時,她卻只派了一個婢女前去。

不僅在替蕭錦為她做的所有感到不值得,也埋藏著他內心的悲痛。

說到底,他跟蕭錦一樣,不過是除了她,再也找不到人訴說心中的苦痛。哪怕這麽多年過去,他待她,還是一如當年。

此時,他不是九五之尊,而只是那個跟她搶酥糖的小胖子。跟那個喜歡在雪地裏打滾的雪妞說著他的悲傷與痛苦,和他失去了準備用一生去呵護的摯愛。

“小姐。”

舞清影的叫喚,她才反應過來,擡手用手背擦掉眼淚,問:“清影,錦兒走的時候還好嗎?”

“皇後她走的時候,很安詳,嘴角還帶著笑。”舞清影回想著當時的情形,“不過就是失去心跳之後,還落下了淚兩行。”

“嗯。”許清歡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放到燭火上,白紙黑字,在火苗中化為灰燼。

南峣暄以為她會很傷心,這兩日格外的小心。恰好她這兩日又突然玩性大發,可把南峣暄累壞了。不是讓他背著她徒步上山,就是讓南峣暄親自下廚做大餐。

雖然南峣暄感覺到許清歡故意為之,卻沒有打算拆穿她的小心思,反而樂此不疲,只要看著她笑,他覺得做的所有都值得。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沒有太久。

緊接著,南瑾瑜以兩朝亂臣反叛之由將葉家滿門下獄。

方青霖揭露:當年,實際是葉尚成以花家軍隊所有在京的家屬威脅,逼花家軍造反。當時,只要家屬未在葉尚成控制的風林軍成員全都解甲歸家,帶著妻兒避難了。有家屬在葉尚成控制內的,都拔營回京,在遇到剿滅軍隊的時候,五萬風林軍全都不曾抵抗。

此消息一出,但凡對當年那場叛亂還心有餘悸的,得知真相都不由得含淚感慨。

得知這個消息,南峣暄立馬帶著著急擔心的許清歡去了天牢。她知道,雖然蕭錦的事,許清歡的波動沒有那麽大,但是沒有見到蕭錦的最後一面,許清歡心裏始終留著遺憾。他不想,讓這種事再發生在她身上。

當然,許清歡這張臉代表的身份太不一般,只得先裝扮一番,然後將雲容裳單獨提出牢房。

可由於雲容裳身懷有孕,葉澤華不放心她一人被帶出來,南峣暄想了想,於是將兩人一同提了出來。

“清歡!”一見到許清歡,雲容裳便淚落當場,上前一把撲倒許清歡懷裏,摟著她的脖子哭著說:“你這個死丫頭,大婚之後,就把自己關起來,誰也不見。我都聽說你那日受了好重好重的傷,你都不知道我擔心死了!”

“呵呵……你先松開我,你肚子裏的寶寶壓得我都快站不穩了。”許清歡也是哭笑不得地將雲容裳從懷裏拉出來。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一不小心就落淚。

雲容裳這才松開摟著她的手,一手托著肚子,一手輕輕拍了拍肚子,低頭溫柔地笑著跟肚子說:“小刀,快看呀,這是你幹娘。”

聞言,許清歡嘴角一抽,“小刀?你給她取的名字?”

“對呀!”雲容裳一本正經地點頭,說:“其實我想給他取名叫長劍的,可是夫君說長劍不太文雅,後來我說了很多,最終夫君說,還是小刀比較好。”

許清歡默默地想象了一下雲容裳可能會說的名字,突然覺得小刀這個名字應該是很不錯了。“可是,萬一是個姑娘呢?”

“是姑娘怎麽了?是姑娘就不能叫小刀嗎?我姑娘,叫大刀都沒問題!”雲容裳一臉自豪地拍了拍她快臨盆的肚子。

“恩……是呢。”她冷汗著點頭。

在一旁的兩個男人看著拉在一起的小女人,不由得扶額,貌似兩人把此時的境地忘記了。

“對了清歡,我都跟夫君說了,我的孩子一定要認你做幹娘!”雲容裳吐了吐舌頭,“可是夫君說你現在是皇後,不能隨便讓小刀認你做幹娘。可是,你就是你嘛!我不管什麽皇後不皇後,你說呢?”

“恩,是!我是小刀幹娘!”許清歡笑著點頭,拉著雲容裳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馥兒,沒有人為難你吧?”

雲容裳一楞,她知道,今日許清歡來,為的就是這件事,總歸都會扯回這件事的。她笑著說:“沒有,你放心吧。我可是孕婦!誰敢拿我怎麽樣!”

“馥兒,你,我,如果……”

“清歡。”雲容裳打斷許清歡的話,一手拉著她,一手輕輕撫摸著肚子,聲音溫柔而堅定:“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小刀都會和夫君在一起。”

“可是,就算是為小刀,你……”

“謝謝你,清歡。”雲容裳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葉澤華:“如果不能跟夫君在一起,就算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就像,錦兒,我相信,她的離世,軒轅皇帝活著,心卻已跟著錦兒去了。”

這是雲容裳少有的認真,許清歡回頭看向南峣暄,想到假若自己死了,他怎麽辦呢?一時間,情緒堵在心頭。“嗯。你好好照顧自己。”

看著雲容裳眉眼帶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她即將回去的地方是天牢,長嘆一口氣:“有什麽事,你一定要找我。”可想了想又怕她找了北如歌,又添加到:“如果有需要,去讓人去南王府。”

“好。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聽夫君說,後宮特別可怕,是會吃人的。”這下反而是雲容裳滿臉的擔心,拉著她的手再三叮囑:“你一個人在宮裏,跟前也沒有一個知心的人,可千萬要對自己好,別叫人欺了去。”

“好。”許清歡擡手想要抱抱雲容裳,卻又因為她的大肚子,縮回了手,一時間,彼此看著對方的動作都不由得笑了。

還記得當初,在溪山寺的那個夥房,只是因為肚子咕嚕叫,兩人相識。

好像還在昨天。

原來日子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這麽久,久到她已出嫁,她已有孕在身。

這一次見面,本意是想救她出來,卻最終成了久別相見的感情訴說。看著葉澤華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扶著她的胳膊,夜色中,兩人相視一笑,一點也沒有前方步步艱險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格外的溫馨,一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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