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腦子裏埋了顆炸彈, 從頭炸到尾椎骨，耳朵嗡嗡地響，結合外面的人聲, 像是幾百只蜜蜂在她耳邊叫囂, 頃刻間剝奪盛初思考的能力。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

這是……告白的意思吧？

盛初動動唇，直覺告訴她這時應該回應些什麽。無奈大腦空白, 只能清晰聽見眼前少年的呼吸起伏, 和極其微弱的, 咽口水的聲音。

陳寂也在緊張。

她緊盯著陳寂外套上的金屬拉鏈, 沒敢和他對視, 感覺耳根逐漸發燙, 拉下帽子企圖遮掩，才發現她沒有帽子。

陳寂的那頂帽子，現在在他自己手裏。

兩人就這麽無言了半分鐘的時間, 誰也沒有說話，像是在進行一場耐力比賽。

陳寂倏地輕笑聲，掩下眸裏的失落，把那頂毛線帽扣回她頭上，仔仔細細地戴好, 遮住通紅的耳朵。

“沒事。”

他輕輕吐出口氣, 對這結果也不是沒心理準備。他往後退, 扯扯唇角，那股鋪天蓋地的氣勢也如潮水般褪去：“現在不行, 以後也——”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盛初打斷他, 非常突然, 又毫無條理地, 問了他個問題。

“你寒假作業寫得怎麽樣了？”

陳寂：“……”

他張張嘴，腦子沒能立刻從話題跳脫中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形成條件反射：“寫了一點。”

盛初點點頭表示知道，也判斷不出她對這回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陳寂還沒松口氣，下個問題接踵而至：“一點是多少？三分之一？還是五分之一？”

“……”

陳寂回想自己那就寫了幾頁紙的作業，想瞎扯，又想到盛初最討厭別人騙她。

他優勢本來就不多，不能再拉低印象分了。醞釀幾秒，他快速含糊地報了個數：“十分之一。”

盛初沒太聽清：“什麽？”

頭都開了，陳寂索性破罐子破摔，低著腦袋加大音量：“我說我寫了十分之一。”

“……”

能把十分之一說出二分之一的氣勢，全天下估摸著也就少爺一個人。

“再過幾天就是春節，春節上來我們就要開學。”盛初平靜地給他闡述事實，“計算下來，你能寫作業的時間只有十天。”

放假前一天，她明明給他做好規劃了的，一天寫多少，除去過年的時間，剛好能寫完。

陳寂是這樣的，不督促就會懈怠。

也不是說寒假作業有多麽重要，他們班級裏有很多人都不寫這東西，老師也不一定會查。

但寒假作業裏有很多基礎題和覆習卷，能把這個科目高中所有知識點回顧一遍，這些都是現在的陳寂所迫切需要的。

盛初有點生氣。

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

她眼尾天生下垂，板著臉兇起來也不會讓人感到害怕，只會覺得她很可愛，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陳寂唇角稍稍往上翹了點，怕她更不高興，幅度不敢太大。

“如果我按時寫完寒假作業。”他開始討價還價，“我剛那個問題……”

“我考慮考慮。”

陳寂楞住，一時沒回味過來這天降大運。

盛初顯然並不想重覆一遍，用力推他肩膀，把人推開，起身往店外走：“你先把作業寫完再說，走了。”

她剛才聽到旁邊休息區有人在議論他們。

“快看，那邊有對顏值很高的情侶。”

“看見了，那男的顏真絕了，而且好乖好聽話。女朋友問他寒假作業寫多少他都乖乖回答。”

“媽的，還是對學霸，誰來這地方還討論寒假作業寫沒寫完？”

盛初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唇角在無意識上揚。

她並不反感，自己和陳寂被別人認作情侶這件事。

小年夜前一天，施宛托盛初問問孟林時，今年要不要來她家一起過年。

孟林時的家人都在國外，他近期經常在忙，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間。盛初聽他隱晦提過點，大概是追查多年的案子終於有了眉目，他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那也得休息的啊。”施宛向來不支持人當工作狂，一聽當即皺起了眉，“總不能忙得連過年的時間都沒有吧？不行，初初，你必須得把他叫來，過年一個人多寂寞啊。”

盛初臨危受命，恰好她也很久沒見到孟林時，就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

盡管聲露疲憊，孟林時答應得爽快，順道讓她幫忙謝謝施宛。

盛初卻琢磨出了點不對勁來。

她和孟林時不說特別熟，他的性格還是有所了解的。在她的記憶裏，孟林時並不是個特別愛拼，熱愛工作的人，他向來奉行以最低時間和最高效率做事。

能讓他一忙忙這麽久的，只會是那件事。

她忽地出聲：“孟哥哥。”

孟林時：“嗯？”

話在嘴邊滾了無數遍，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不知如何開口，只會讓她愈發心煩意亂。

她這個年紀，在這事上幫不上任何忙。

最後她只說了句：“你要註意休息。”

孟林時只覺莫名，彎了彎眼角，溫和地應了聲好。

掛了電話，盛初把手機扔床上，看了會書調節情緒，才打開手機回消息。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就一會沒看手機，沈寂已久的小兔崽子群熱火朝天，消息直奔99+，還有不少人在艾特她。

盛初差點忘了還有這麽個小群。

她點開群聊大致翻閱了下，是姚遠先起的頭。他直接分享了個微博鏈接在群裏，附字：【這兩人我怎麽越看越眼熟？偷偷去玩密室不帶我們？不拿我們當朋友是吧@盛初@陳寂】

很快，曲桐欣回覆說微博鏈接打不開，姚遠甩了張截圖進來。

緊接著，陳寂回了個問號。

陳寂：【這張照片沒有拍出我十分之一的帥氣。】

姚遠：【？】

曲桐欣：【？】

顧瑩玉：【？】

喬許然：【？】

姚遠真是服了這少爺扭曲重點的本事，兩人很快掐起來，進行一些毫無營養的對話，後面又和其他人討論起春節怎麽過。

盛初沒參與話題討論，她點開那張截圖，仔細查看。

是一個名叫【顏值bot】的微博號。

匿名投稿：【匿名打碼，在等著玩密室逃脫時看到的情侶，應該是高中生，聽他們還在聊寒假作業。男的好帥女的好可愛，好般配嗚嗚嗚！我不是故意偷拍的真的是兩個人太般配了天塌下來我也要喊句般配！】

盛初點開圖，是休息區裏，她坐在椅子上，陳寂單手撐墻，低頭和她說話的一張照片。

露出她和陳寂的半張側臉。

投稿人拍得急，照片有點糊，不影響顏值，也不影響熟悉的人認出他們。

盛初覺得這照片糊也有糊的朦朧感，點開保存過後，還專程下了個微博，去看這條微博底下的評論。

有誇般配的，有說自己高中有這顏值的對象百分百好好讀書的，還有單獨誇陳寂和她顏值的。

許是這張照片的中心在陳寂臉上，底下評論誇陳寂的也占大多數。

盛初有點不爽，那種莫名的勝負欲湧了上來。

盛初自詡，她的臉稱不上女明星，從小到大也是被叫過不少次小美女的。

怎麽能輸給陳寂？

她略一思索，為保公平客觀，給和陳寂不太熟，遠在五中的穆芮發去消息：【男的好看還是女的好看？】

穆芮秒回：【大小姐終於想起我來了？】

穆芮：【我看看。】

過了會，她發來句臥槽，和一連串語音條：“這不是陳寂嗎？他談戀愛了啊？和誰，誰入得了這少爺的眼，他可是連殷餘漫那種級別的臉都不願意給眼神的。”

穆芮都沒認出她。

“那肯定是陳寂好看啊，你別說，陳寂以前在學校學習差對女生態度也差的，還能這麽多人追，那不就因為他那臉？給我八卦八卦，這女的誰你認識不，陳寂對象這消息在學校論壇能賣不少錢。”

盛初冷漠敲下幾個大字：【認識，你也認識。】

盛初：【是我。】

穆芮花了整整一分鐘來消化盛初這行字下隱藏的驚天大瓜，緊接著，又是條長達一分鐘的語音。

盛初懶得聽，直接轉文字，看著滿屏幕的哈哈哈陷入沈默。

穆芮足足笑了整一分鐘。

在她猶豫要不要和這位多年好友恩斷義絕時，穆芮求生欲很強地發來補救：“我收回之前的話，那肯定是你比較好看，陳寂充其量給公主當個騎士吧。”

“不過初初，我覺得你要是和陳寂在一起，真挺好的。”穆芮說，“你看，你會開始在意自己有沒有陳寂好看這些小事，以前你哪會理這種東西？”

自從認識陳寂以後，她的身上越來越有，盛鶯還在時的鮮活樣子。

穆芮始終認為，盛初本該就是這樣的。

盛初沈默，忽覺心煩意亂。

恰在這時，新的消息跳出來，逃避心理作祟，盛初沒看來人便點進去，又是在說微博這個事。

對方截圖了好幾張網友說他們般配的評論，還用紅筆劃上下劃線，著重加粗。

盛初想都沒想就打字：【我還沒和他談戀愛。】

未曾想，對面回了個問號。

【還沒？那你什麽時候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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