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有片刻的怔楞, 低眼，看向陳寂手裏的紙袋。

紙袋顯然是店家給得，上面還印著那家火鍋店的logo, 大只的玉桂狗被壓縮成小小一團, 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塞進去的。

盛初緩慢眨了下眼, 沒接。

她在素描本上寫字, 怕他不方便, 還刻意把本子攤開,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你不餓嗎？】

他剛才夾娃娃, 都沒怎麽吃飯。

“餓啊。”

陳寂下意識回, 然後，他反應過來，忍不住伸手掐她臉：“你不要轉移話題, 快點收下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他從來沒有夾過娃娃，也不知道夾娃娃這事兒內含什麽門道，就只管往裏砸錢。

後來身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群圍觀的小孩子。

再後來，大堂經理都過來了。

“這位……同學。”大堂經理斟酌兩秒或許是陳寂鍥而不舍地夾這個娃娃有打動到他，他拍拍陳寂肩膀, 鄭重道, “你真的很想要這個娃娃, 我們可以開倉給你。”

這都大幾百下去了，這娃娃撐死就一百塊, 可能還得被圍觀群眾懷疑他們這娃娃機的概率。

“不用。”

陳寂看都沒看他：“不是我夾到的就沒有意義。”

“……”

行吧。

大堂經理還想說些什麽, “啪”地一聲, 細繩應聲而斷, 娃娃掉落到出倉口。

陳寂蹲下, 單手把娃娃撈起來，不耐煩地問經理：“你們這有沒有什麽袋子？總不能我抱著這娃娃走吧，那樣看起來很傻逼。”

不等經理回話，陳寂似乎又想起什麽，隨手指了指邊上一個全程圍觀他夾娃娃的小女孩：“這個我自己夾到了，你剛才說要開倉的話還算數吧？你問問她想要哪個，開倉給她。”

畫面轉回現在。

陳寂完全是遵循本能的動作，指尖的觸感軟到不可思議，像剛出爐的奶油面包，戳一下就會陷下去，還會散發熱氣。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盛初正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陳寂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若無其事地把手裏的紙袋離她更近了點兒，故作兇巴巴的：“嘖，你先別管我行不行？我辛辛苦苦給你夾的，好歹給個面子吧。”

盛初默了默，感覺再不接，少爺能氣得原地蹦起來。

她生日在四月，這都過了半年了，還嚷嚷著要補給她，她不想要還發脾氣。

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盛初沒再糾結這個，把紙袋放在地上，繼續寫字：【江邊有很多小吃攤，去不去？】

這幾年高樓拔起，管制越來越嚴格，漸漸的，西城小吃一條街僅剩江邊那一塊。

這裏離江邊不遠，也就幾百米的距離，這個時間點，正好是那些小吃攤剛開業的時候。

陳寂毫不猶豫：“去。”

笑話，和小美人魚單獨約會，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拒絕。

他把她騙出來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還以為沒機會了，沒想到，他運氣還是不錯的！

陳寂眼疾手快，又把地上那個紙袋撿起來自己拎著，義正言辭的：“我幫你拎。”

“……”

盛初沒反對。

兩人順著自動扶梯下樓。

忽然，陳寂抓住她一只手腕，拖著她來到自己的臉頰邊，很輕地拍了一下。

盛初滿臉莫名其妙，並沒有弄懂他為什麽突發奇想，扇自己巴掌就算了，力道還這麽輕。

下一刻，少爺給了她答案。

“剛才不是掐你臉了嗎。”陳寂說，“現在讓你掐回來。”

“……”

誰想掐回來啊？？

幼稚。

想歸這麽想，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地方，盛初唇角揚了揚。

**

節假日的江邊人向來很多，盛初是知道的，但今天顯然多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其靠近中央的位置，人山人海，比演唱會過猶之而無不及，小吃攤可憐兮兮地被擠在角落，無人問津。

陳寂似乎沒來過這個地方，看那些各式各樣的小吃，耳邊全是熱油滋啦滋啦的聲音，他的眼底亮晶晶的，又顧及身邊還有個盛初，矜持地只買了個雞蛋仔。

以高中男生的飯量，一個雞蛋仔怎麽可能吃得飽。

陳寂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和盛初走在過道上，眼神到處亂飄，卻忍著沒再繼續買。

還是盛初看不下去，扯扯他的衣角。

“你想吃什麽嗎？”感受到盛初的動作，陳寂扭頭問她，“想吃就和我說，我給你買。”

盛初胃口本就不大，吃了點火鍋就飽了，現在是陪著陳寂過來的。

聽到這話，她也沒否認，指指街邊一家臭豆腐店，微信給他發消息：【那家臭豆腐店挺好吃的，我以前吃過，你去買兩份。】

“兩份？”陳寂眉梢微揚，邊往那家店走，邊調侃盛初，“我就知道剛才你也沒吃飽。”

“……”

盛初同學不想理你，並向你丟了一個臭雞蛋。

賣臭豆腐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看起來歲數挺大了，動作依舊利落，身體應該還很硬朗。

這會兒攤前沒什麽人，陳寂付了錢就看著大爺炸臭豆腐，順便和大爺搭話：“今天是有什麽活動嗎？我看那裏人全在那裏，這裏都沒什麽人。”

“是啊。”

大爺樂呵呵地回答他：“好像是有什麽樂隊來演出，挺有名的，來得全是粉絲。”

知名樂隊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演出？

陳寂心裏這麽想，也順著問出口。

“他們每年都會來，時間不一定，但都會過來一次，你們今天運氣好咯！”

大爺擡起頭，遙遙往人群中央望了一眼，轉回來，神神秘秘地說：“你們可問對人咯，別人不知道，我當初可是圍觀全程的。”

“當初啊，這樂隊好久都沒什麽人氣，都快解散了。有對姐妹路過，借他們的樂器表演了一首曲子，攢了一大波人，他們這才有了第一波粉絲，還簽了經濟公司，這才慢慢起來的。”

盛初脊背僵住，不自覺往後退了步，低下眼，看不清她的臉。

陳寂沒察覺她的不對勁，聽著還挺有意思：“所以他們才每年過來？”

大爺點點頭，嘆口氣，惋惜道：“他們想報答那對姐妹，這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七八年前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個姐姐還是當時一挺出名的拉小提琴的，妹妹鋼琴也彈得特別好，看得出很有天賦，可惜這幾年兩姐妹都沒什麽聲音了，妹妹就算了，姐姐都沒聲音了。”

剛好臭豆腐炸好，大爺熟練地撈起來，放進白色塑料盒裏，撒上甜醬和辣醬，其中一份遞給陳寂。

剩下一份他想遞給盛初，看她不太想接，只好又遞給陳寂，打趣道：“你女朋友挺怕生，好好保護她啊。”

陳寂耳根一紅，飛快瞄了眼盛初，否認道：“她不是我女朋——”

這話被大爺打斷。

“那個妹妹要是正常長大，應該差不多你女朋友這個年紀，天妒英才啊。”

怕大爺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陳寂也沒敢在這多呆，紅著耳朵拉著盛初離開這裏。

也就沒有聽見，大爺望著他們的背影，沒頭沒尾地來了句。

“我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見過那個小姑娘……”

**

陳寂對樂隊表演不感興趣，看盛初興致也不大，就拉著她隨便找了個人不多的地方，坐在長椅上吹江風。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江對岸的高樓亮起夜燈，與江上客輪的霓虹燈光交織成西城夜景。

距離他們幾百米的地方，粉絲爆發出激烈的喊聲，蓋過樂隊的音樂，陳寂什麽都聽不見，只能依稀從粉絲喊得話裏分辨出那個樂隊的名字。

——江上岸。

換作平時，陳寂肯定對這種名字嗤之以鼻，一看就沒有認真想，敷衍感都快從名字裏溢出來了。

但結合大爺講得那個故事，真假性待考證，陳寂大概能理解這個樂隊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

他們的發源地在江岸邊，起這個名字，估計是想不忘初心，無論未來成就有多高，都不要忘記過去經歷過的那些坎坷。

這並不是少爺忽然有這麽崇高的思想覺悟，純屬是他爺爺起公司名時，也是照著這個思路起的，天天跟他念叨，不想記也記得了。

盛初說是要兩份，其中一份還是給了他。

她推薦的臭豆腐味道果然不錯，臭豆腐外皮炸得很脆，大爺還給他澆了點兒熱油上去。配上甜醬和辣醬，一口下來，全是垃圾食品帶給人的享受勁兒。

陳寂兩分鐘不到就把他的那份幹完了，意猶未盡地舔舔唇，打算過會去大爺那再買一份。

他轉頭，發覺盛初都沒怎麽動，她就吃掉了一個臭豆腐的一半，筷子在豆腐上戳啊戳的，戳出好幾個洞，一看就在發呆。

“餵，小美人魚。”

陳寂不客氣地喊道，喚回她的註意力，對上她的視線，他才懶洋洋道：“忘了我之前說過什麽？”

盛初疑惑。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準發呆。”少爺語氣很拽，有種渾然天成的自信，“你在想那個樂隊？我敢肯定，那個鋼琴手肯定彈得沒我好。”

“……”

彈了四遍《小星星》硬湊出兩分鐘的人是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

盛初沒回應他，註意到他腿上的塑料盒空了，她頓了頓，把自己的那份遞給他。

她沒怎麽動，臭豆腐還是熱的。

陳寂眼神一下變了，神情有些古怪：“你確定要給我？”

本來就是給他買的。

盛初再次點點頭。

陳寂真的沒有跟她客氣，接過她手裏的塑料盒，拿起筷子，眼都不眨地把剩下那半個吃了。

盛初這才反應過來。

那是她咬過的臭豆腐，筷子也是她用過的。

她擡眼，從陳寂眼底看出幾個字。

——我就知道你想要這個結果別狡辯了。

盛初：“……”

我不是我沒有。

作者有話說：

晚點可能補上昨天更新，如果沒補上，當我沒說。

這章評論還是發紅包QAQ為我的請假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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