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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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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到的信息量過大,超出珠華負載,她的腦子死機了好一會,才哢哢開始重新運轉。

然後——她想把原主揪出來狠狠打一頓屁股!

她以為那娃娃不靠譜真是太天真了,因為事實上她是非、常、不、靠、譜!

家產多少忘了沒說,定過親有未婚夫這麽重要的事居然也一句沒有提!

就記著她的裙子!

珠華真是要給她跪下了——

她能到現在還活蹦亂跳沒露餡沒被抓去燒掉,真是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不怕死可勁作但一直沒作死的逆天運道啊!

珠華心裏開鍋似地鬧騰,再低頭望望抱著她的“未婚夫”,她的心情就更覆雜了。

過了最起初的震驚期後,她第一個湧上來的感覺不是排斥或者生氣,而是心虛。

張萱是個大姐大的脾氣,在她身上十分多事,愛擺弄她,但確實是事事為了她著想的,珠華成長過程中沒人這麽親密地管過她,她對這麽個小姐姐生不出反抗心來,讓管久了,還真有點返老還童把自己當孩子的意思了,但現在見著這忽然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少年,她對於自己年齡上的真實感一下子就回來了,那啥,她比他大了有七八歲呢……

這嫩草啃得好心虛啊——雖然其實還沒開始啃。

當然,她是堅決地反對包辦婚姻的,可對著少年的這張臉,要揮著拳頭討伐她“思想腐朽封建”的過世爹她也真是幹不出來,這種等級長相,講實話,真是親爹才下手快趕緊給包辦了。

就剛才短暫的相處,少年人長得帥,性子還好,珠華能從他身上挑出的唯一毛病,就是真的太小了點。

要再大個五歲多好,她就省了糾結這關,直接痛快投入相處裏去了,要處得還不錯,言談不討厭,她就順著父母的餘蔭把婚事給解決了得了,免得以後自己出去瞎撞,自由戀愛當然美好,可在這時代哪有這麽容易,自家提前給備下個不錯的,省上多少事呀。

她正出神,臉頰忽然遭戳了一下,反應過來就對上少年的笑臉:“發什麽呆?問你去哪呢。”

“……我也去找老太太。”

“哦,那正好,順路啦。”

蘇長越邁開步子就往前走,走一會把她往下放了放,湊她耳朵邊上問一句:“哎,我問你哈,你們家老太太脾氣怎麽樣?嚴肅嗎?”

珠華不知他是發現張興文的人,以為他初到張家,要拜訪一下長輩,就有點不自然地道:“就那樣吧。”跟頭回見面的人說長輩壞話不好,可要她說張老太太的好話,她是萬萬不樂意。

蘇長越懂了,慢走幾步離前面帶路的小廝遠了點,小聲問道:“她欺負你了?”

珠華不知該從何答起,蘇長越的說話口氣太自來熟了——當然從他的角度也許很正常,畢竟,咳,他是以“未婚夫”自居的,但珠華可沒這麽快能投入對應的角色裏,她盡力把頭往後躲了躲,含糊道:“我沒叫她欺負著。”

蘇長越又懂了,追著就問:“為什麽對你不好?我瞧你挺乖的。”摔了都沒哭,起來也不亂發脾氣,他覺得小娃娃這樣就挺不錯了,還想怎樣啊。

珠華有點招架不住,她在張家有再多不痛快,也不可能傻傻倒給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聽,想說他多事,他又是在真切關心她,便說不出來,蘇長越還顛了顛她,催她:“說呀,怎麽又發呆了?”

珠華本來雙手是握成拳抱在自己面前的,被他這一顛,感覺整個人瞬間淩空了一下,嚇得忙伸手摟住他脖子。

蘇長越呵呵呵笑了,珠華感覺到他略微單薄的胸腔輕輕震動著,簡直想沖他翻個白眼:你無不無聊?

蘇長越沒註意她的眼神,光從她的動作意識到嚇著她了,手掌在她背後安慰地拍拍:“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

珠華不想理他,她面無表情地感覺她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是有代溝的。

蘇長越終於識趣,沒再煩她——當然在蘇長越那裏是因為已經到了正院,準備要見張老太太,沒空再和她聊天了。

張老太爺此時也回到了後院,見兒子成了這樣,一般著急不已,正和張老太太一起在等當時的發現人和大夫,大夫沒這麽快到,先等到了蘇長越——以及他懷裏的珠華?

珠華先自己招:“我腳有點扭到了。”

那也不該由外男抱著啊!

不等眾人質問,蘇長越把珠華放下來,迎上張老太爺張老太太及鐘氏三張詫異的臉,先鎮定地躬身行禮,自報家門。

珠華身有婚約的事,張家諸人都是知道的,但未料想她夫家的人竟這麽忽然出現在了眼前,鐘氏從怔楞裏回過神來,忙欲問候寒暄幾句,張老太太已等不及,張口就搶道:“就是你看見三兒被人害了的?快告訴我,誰害了他?!”

珠華驚訝仰頭:目擊證人?

“我沒看見——”

張老太太立時急了,厲聲打斷他:“你別想抵賴!人都說你看見了的,你想替誰隱瞞?!”

蘇長越面對長輩詰問,不急不慌地笑道:“我頭一天來金陵,除了貴府門上,別人我都不認識,豈有替誰隱瞞的道理呢?老太太別急,事情是這樣——”

他便把先前事一一道來,說得有條有理,張老太太雖快氣急瘋了,畢竟沒真瘋,一番話聽下來,又聽說還有個附近的人家與他一同發現的,知道事情應當確實如此,同他沒有幹系了。

只餘最後一點不甘心,追著問道:“你再想想,再想想,真沒看見兇手?!”

蘇長越無辜而堅定地搖頭。

“那到底是誰這麽黑心肝,害了我的三兒呢?”張老太太捂著心口,往後跌坐在椅中,哭罵道,“我的三兒啊,他天天就是讀書,再乖巧不過,這陣子門都沒出,能得罪誰呢,這殺千刀的外頭那麽多人不害,偏偏撿著我的三兒,老娘要知道,一定叫他全家都不得好死,嗚嗚……”

聽完當時情形的珠華漠然低頭,望著自己露出的一點點月白鞋尖。她一點都不同情張老太太,更不同情張興文,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以張興文的為人,再得罪個什麽別的人一點也不稀奇。張推官的出手還是留情了,要是事情捅到汪知府那裏去,汪知府為了女兒名聲,絕不可能讓張興文還有在這裏躺著等大夫的機會。

張老太太還在哭,而且一些鄉下的村話都罵了出來,張老太爺只是唉聲嘆氣,鐘氏做媳婦的不好管,當著蘇長越的面尷尬不已——嬌客上門,家裏亂成這樣,沒得招待不說,還先把人拉來審了一番,又叫他聽了這些,實在坐不住,眼看張老太太哭得投入應該顧不上再尋他麻煩了,忙向他道:“好孩子,你遠道來,先去歇歇罷,你伯父讓人給你收拾客房了沒有?”

蘇長越笑著搖了搖頭,鐘氏一見,丈夫也這般不周到,忙吩咐了身邊的丫頭月朗,讓她趕緊領人去收拾,珠華站他旁邊,終於沒忍住,主動拉拉他衣袖,蘇長越疑問低頭,珠華小聲問他:“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她這個身高大概到蘇長越的腰腹處,正聽見他肚子裏咕嚕嚕響了,動靜還挺連貫,想裝聽不見都不成。

蘇長越小聲回她:“吃了兩口。”

——然後就被拉來問話了。珠華明白,鐘氏也聽見了,忙又安排月朗備飯,月朗一一應下,見再無話,蘇長越笑向鐘氏拱手,告退轉身隨月朗去了。

鐘氏才騰出空來問珠華腳摔得怎麽樣,要不要等大夫來了讓看看。

珠華搖頭:“大舅母,我沒事,不走路歇一會就好了。”她自己看過,腳踝處沒紅也沒腫,估計就是裏面哪根筋抽著了,歇著讓它慢慢順過來就好了。

鐘氏又想讓個人抱她回去休息,珠華不肯,她是聽了張萱的話來看著鐘氏不要被張老太太撒氣的,怎麽能走?鐘氏無奈,她性子軟和,不會強硬地對待誰,便只有依了珠華,把她抱到角落裏一張椅子上坐著去了。

再過一會,大夫終於在張老太太的心急如焚裏趕來了,為了避免啰嗦,張推官直接讓請的是城裏最好的看跌打損傷的大夫——也就是先前給珠華看過傷的那位。

張老太太一見了大夫就忙道:“大夫,快看看我兒,這頭上的傷怎麽回事,是不是摔著裏面了,怎麽人一直昏著,還有這臉,可一定要給他治好啊!”

大夫依言對著張興文的腦袋看診了一番,給出診斷:先開方吃藥,一劑藥灌下去再說。

張老太太聽了這個診斷豈能安心,追著大夫要準話。張興文的外傷其實還好,和當初珠華那一撞差不多,但腦子裏的構造最覆雜,這裏面到底如何,大夫哪敢給她打保票?磕一下磕成傻子的也不是沒有,人不醒來,大夫什麽定論也不敢下。

張老太太無法,只得又問臉上的傷,打張推官出息以後,家裏年輕一輩男丁都往讀書路子上走了,張老太太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規矩,比如顏面肢體有損無緣考舉這一條。

這個問題大夫倒是馬上就能回答,痛快地給了答案:“在下醫術淺薄,只能盡力而治,但不留一點痕跡是不可能的。”

張老太太聽他說得這麽果決,急了指向外間:“那珠丫頭不也是你治的嗎?她怎麽就能好端端的?”

大夫道:“貴府表姑娘是什麽樣的傷口,令公子又是什麽樣的傷口,老太太都是見著的,這兩者如何相提並論?在下若有辦法,豈有不盡力之理,實在是無法可想。老太太愛子心切,可另訪名醫,說不準別人有此妙手,可以回春。”

大夫心有腹誹不好說:這一道劃拉下來臉都快成兩半了,能不扭曲筋肉地長合回去就不錯了,還想一點痕跡不留?這只能找神仙去了。

張老太太失魂落魄,這大夫已經是城裏最好的了,還往哪裏尋去?張興文要就此絕了仕途,她往後還有什麽念想,一念及此,方寸全亂,逼著那大夫便道:“怎麽就無法了?一定還有辦法的!你給珠丫頭配的那藥不是就很靈驗嗎?也給三兒配啊,我不心疼錢,要多少錢都行!”

這種失控的患者家屬大夫見得多了,口氣還是很平緩地道:“老太太,不是銀錢的問題,那藥對令公子的傷沒有那麽大效用,而且當初配時就缺了一味罕見的藥材,還是張大人往國公爺府上去尋才借到,但國公府也不可能常備上許多這類一般用不上的藥材,因此如今是再沒有了,便是有效,也配不成了。”

張老太太瘋魔裏根本沒接受到他話裏的重點,馬上道:“配不成了?怎麽會配不成——不,不對,藥配不成,可藥還是有的!”

她猛一掀簾,出去外間沖到角落裏的珠華面前,嘶聲道:“珠丫頭你的藥呢?快去拿來,你不能眼看著你小舅死吧?!”

珠華驚愕地直起身來:嘿,她一聲沒吭,怎麽還尋上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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