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夜沒睡。輾轉反側，腦海裏都是齊禹。他的沒有表情的臉，他的嚴厲，他的幽默他的笑，他的智慧他的擔當，他無聲的溫柔和保護，大霧漫天時他激烈的吻好像還停留在她的唇上。

第二天早上，如昕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下樓吃早餐。蘇司機和齊禹已經在餐廳了。她站在那裏，有略微的躊躇和尷尬，要不要跟他坐一起？齊禹的視線掃過來，眼裏含了一抹笑。他看了下自己身邊的座位，挑挑眉。如昕只得走過去坐下，齊禹遞過來一碗粥。

“這個粥不錯，嘗嘗。”齊禹說。他就坐在她右側，聲音離她很近。

“哦。”如昕拿起勺子，腦子還秀逗著。經過那一個吻，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要怎麽面對他。昨晚的霧似乎還在她的腦子裏，簡直混亂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

“沒睡醒？”齊禹聲音裏有笑意，離得她更近了。

如昕轉頭看向他。他應該洗過頭，在空氣潮濕的早上，眉眼潤澤，英挺的面容似能眩花人眼。他也正看著她，眼睛彎彎，臉上的表情很溫柔。跟平時很不一樣。

“這是我認識的老板嗎？”如昕忍不住問自己，不由得更傻了。

“果然是沒睡醒。”齊禹搖搖頭，拿過如昕手裏的勺子，徑自舀了一勺粥，遞到她嘴邊：“來，張嘴。”他柔聲哄她。如昕瞪大了眼睛，第一個反應是慌亂地看向蘇司機。他正埋頭專心吃東西，根本沒往這邊看。

勺子往她唇邊再伸了伸，她看向齊禹，他向她眨眨眼。她呆呆地吞下粥。

“乖，再來一口。”齊禹又舀了一勺給她。

終於活泛了一點的如昕接過勺子：“我自己來。”她低聲說。

“多吃點。”他摸了摸她的頭發。

蘇司機吃飽先離開了。如昕轉向齊禹，她囁嚅地說：“那個，齊總，我。。。。。。”

“你叫我什麽？”齊禹打斷她，神色有點不豫。

“我，我。。。。。。”如昕張口結舌，說不下去了。

齊禹嘆了一口氣。他放下碗筷，伸手握住她的手，清清嗓子，認真地直視著她，慢慢地說：“如昕，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如昕張著嘴，徹底呆掉了。她不是沒想過齊禹也許是喜歡她才會親她，可是假如他只是喝醉了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呢？昨夜她思前想後的時候，想到這個可能性一度委屈到要落淚。可是做他的女朋友這句話就這樣說出來，也讓她感到十分地不真實。就像你雖然一直重覆做著同一個夢，但從沒想過這個夢想能夠成真一樣。

“你不喜歡我？”齊禹問。

如昕眨眨眼睛，沒有辦法從震驚中回過魂來。一晚的失眠也許讓她的腦袋自動關機了，她覺得沒有辦法思考。齊禹的神情慢慢暗淡下來，甚至出現了一點可以稱之為緊張的表情。如昕從來沒有看到他為任何事緊張過。他把她的手握緊一點：“如昕，你，你喜歡我嗎？”她自然是喜歡他的，甚至太喜歡了一點。但是他呢？他喜歡她嗎？她低下頭，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齊禹還是沒有等到如昕的回答。他咳嗽一聲，靠近一點，伸手想擡起她的臉，又猶豫地停下了：“如昕，你，是在生氣嗎？”

她遲疑了，良久才輕輕地說：“齊，齊總，你其實不用。。。。。。”如昕低下頭，不想讓齊禹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也許他只是喝醉了，她，沒有想讓他負責的意思。什麽年代了，一個吻而已，她現在委屈的感覺也只是一時的。畢竟，這是她的初吻。

“不用什麽？不用我負責嗎？昨晚的吻，對你來說，什麽都不是，是嗎？”齊禹聲音冷了下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你，你昨晚只是，只是喝醉了。”如昕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越來越低。

一雙手把她的臉扳起來，如昕擡起眼睛，迎上的是齊禹放大的臉。他用力吻上她的唇，眼睛緊緊盯著她驀然大睜的眼。他很快放開了她：“這次我是清醒的。紀如昕，我喜歡你，沒有喝醉，也沒說胡話。如果你不喜歡我，現在可以給我一個耳光。”他聲音沈沈。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她喜歡了很久的男人。他的臉上有點生氣，有點緊張，還有點期待。他說他喜歡自己。這是真的，多麽好，多麽好多麽好。他的臉離她這麽近，眼裏的光很熱烈，眉毛很黑，睫毛很長，挺直的鼻，紅潤的唇。她只要稍稍偏頭，就能親上他的頰。她悄悄羞紅了臉，雙唇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一觸。齊禹眼中爆出喜色，終於低低地笑了。“你嚇著我了。”他說，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她說過，年輕時候的紀如昕，真的很勇敢。很多事，即使看不到未來，也隨心而動，做了再說。

那天上午他們沒有急著趕回去。齊禹說既然來了，要在澧山觀光一下。澧山其實是個開發得相當成熟的旅游區。

山道兩邊是滿滿的竹子，雖是冬天，竹子依然青翠。山上的石級有點滑，齊禹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翠羽森森，走在山間，時而遇到怪石嶙峋。石級的盡頭是一個觀景臺，早上薄霧未散，絲絲縷縷間竹濤湧湧，齊禹把如昕攬在懷裏，登高遠望。山下還是濃霧滾滾，什麽都看不清。天氣很冷，可她覺得溫暖。

“齊，齊禹。”叫慣了齊總，如昕改口改得很困難。

“嗯？”

“回去之後，我們還是不要公開吧。”如昕說。

“好。”他理解她的顧慮，畢竟兩人是上下級。“委屈你了。”齊禹吻了吻如昕的額頭。

委屈麽？如昕不覺得。和齊禹在一起，不是做他的員工，不是只能遠遠看著他的紀經理，如昕現在都覺得還如在夢中。可是他就在她身邊，如此近如此清晰，她可以握住他的手，可以伏在他懷裏抱緊他的腰。他的味道那麽地熟悉，熟悉得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裏。現在他屬於她了，如昕覺得十分滿足，一點都不委屈。林中有飛鳥振翅，嘩啦啦地飛往別處去了。三兩只停在不遠處的細枝上，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中午他們去吃當地美食，沒有了酒局，終於可以好好品嘗原汁原味的土菜。席間雖然如昕阻止不已，遞眼色遞得眼睛都要抽筋了，齊禹還是不斷地給她夾菜加湯，甚至把好吃的餵到她嘴邊。如昕每每稍有尷尬地看向蘇司機，他都一幅安之若素的模樣，讓她的心稍安。

從澧山回來，照樣忙得不可開交。危機已經解決，工作如常進行。只是工廠之間采購的比例稍有調整，美國公司的付款也有所變化，大家都小心翼翼。

這一日如昕很多事要做，不知不覺已經忙到大家都下班了。辦公室裏靜悄悄，只有頭頂的燈光還孜孜不倦地亮著。如昕扭扭脖子，伸個懶腰。回頭一看，齊禹辦公室的門微敞。他還沒有下班麽？她走到門口，探頭往裏看去。他一手支著下巴，目光專註在電腦上。如昕敲敲門：“你還沒忙完？”齊禹轉臉看向她：“你呢？”

“我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過來。”齊禹勾勾手指，“看看這個。”他目光轉回電腦。

“什麽？”如昕好奇地走過去，和他一起看著電腦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郵箱，沒看見什麽不正常呀？“有什麽問題嗎？”如昕問。

突然一股大力傳來，她倒坐在齊禹的腿上，腰也被他的雙臂緊緊箍住了。“沒良心。”他在她耳邊說。

“我怎麽沒良心了？”如昕往後仰起頭看他，正好被低下頭的他堵住雙唇。他好一會兒才放開她，氣息不穩，說：“你好幾天都沒理我了。”如昕將發燙的臉埋在他胸前：“太忙了嘛。”

“給你請個助理好不好？”

“不用了，忙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如昕不想在工作上被齊禹照顧，也不想別人說她有特權。雖然他們的關系並沒有公開，但如昕反而覺得要比以前更加註意自己的言行。以前她倒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提要求，有時還膽大包天地撒嬌耍賴，如今反是能不麻煩他就不麻煩他，能自己處理的一定自己處理，有問題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她這個女朋友當得，真的是太乖巧太自覺了。想起這幾天為了不讓同事們察覺異常，她還總是避著齊禹，下班也沒有等他，不是跟李玫麗一起走，就是跟何美麗一起走，上班也是一口一個齊總。她不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他蹭著她的臉。

“沒什麽。”如昕悶悶地說。

“公開算了，他們肯定都知道了。”齊禹說。

如昕瞪大眼睛：“怎麽會？”

齊禹嗤笑一聲：“你以為大家都是瞎的呀？”

也是，兩個熱戀的人，愛意大約會控制不住地從雙方對視的默契的眼神，有意無意的身體的觸碰中，溫柔甜膩的話語聲裏散發出來的吧。

“還是等等吧。”她說。一旦公開，齊禹自然沒事，但恐怕自己會遭受閑言碎語，甚至孤立。不難想象失望加嫉妒的同事們會在背後說些難聽的話，還是能免則免。反正沒公開，別人也只是猜測，最多放點陰陽怪氣當佐料。唉，難怪大家對辦公室戀情避之唯恐不及，特別是把老板都給搞到了手，簡直是妖精才會幹的事。

齊禹把她往懷裏摟緊一點：“公開不是更能保護你？誰會跟老板娘過不去？”

老板娘？太早了吧，如昕吐吐舌頭。沒結婚算什麽老板娘？她突然怔了怔，他們以後，能一直在一起走到結婚嗎？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光想想就太過美好，但又好像很遙遠。她搖搖頭，摔掉目前還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伸手抱住他的腰：“沒事，我會保護好自己。”她還要在這裏工作，要是別人以為她的成績都是靠貼上老板才得來的，那她豈不是太虧？

肚子突然響了一聲，如昕咕咕笑了：“好餓，我請你吃飯吧。”

在如昕的堅持下，他們沒有去市區美食集中的任何一個商場或者美食街，而是在如昕小區樓下吃一碗簡單的燒鴨粉。“你可真好養活。”齊禹一邊吃一邊發表評論，“找一個你這樣的女朋友可真省錢。”

“要不我們AA，就更省錢了。”

“那算了，還是你給錢吧，你養我。”齊禹翻個白眼，如昕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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