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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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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灼死在公司於納斯達克上市的慶功宴上,享年27歲。

是夜,他覺得心慌氣短,想出去透口氣,結果還沒出宴會廳就被同父異母的大哥攔住。

“恭喜啊。”安謹陰陽怪氣地說,“做出這樣的成績,嶸勝徹底是你的了。”

他們兩兄弟從小就針鋒相對,一見面便自動進入戰鬥模式,安予灼不肯落下風,強忍住不適,勾唇淡淡說:“同喜。”

安謹:“……”這個逼裝得很好。

短短兩個字,昭顯出勝利者的從容,安謹咬牙道:“奶奶叫你結束後回趟老宅。”

沒想到這回小安總沒給面子。

“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叫我過去幹什麽?”他冷笑,側身撞開安謹,同時扯松領帶——實在覺得透不過氣,為了沖IPO,他忙得將近一年沒好好睡過覺,最近時常感覺心臟不適,呼吸困難,可一直抽不出時間體檢。

然而,別人不知道他不舒服,只是看到年輕有為的俊美總裁,扯開黑色西裝領口,露出一片雪白皮膚。

安予灼完美繼承了明星母親的神顏,此時皙白底色暈出不健康的沱紅,因呼吸不暢,眉頭微蹙,紅唇翕張,莫名有些欲,看紅了好幾位名媛的臉。

已經有大膽的財團千金端著香檳向他走過去搭訕。

“妖孽!”安謹險些把香檳杯捏碎,低罵,“母子倆都是狐媚子!”

然而,接下來沒瞧見俊男靚女和諧的觥籌交錯,卻聽到一陣驚慌的喧嘩。

“小安總,你怎麽了?”

“叫救護車!”

……

安予灼的意識離體,飄蕩了一段時間,看到急救醫生給他的死定性為“積勞成疾,過勞猝死”;看到母親一夜白頭,撲在靈前一直哭著說“對不起,不該逼你”;看到圈子裏人議論紛紛“工作狂,沒人情味,死了都沒幾個人為他難過。”;看到他犧牲健康賺來的財富,全歸了平素看不起他的安家,其中大哥還是最大受益人。

……就很氣。

安予灼想,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想奮鬥了。

這破家族企業誰愛繼承誰繼承,這破班誰愛加誰加!他不想再為他人做嫁衣了,還不如吃喝玩樂,做條快樂的鹹魚,畢竟安家再不待見他們母子,也不會缺他們的生活費!

沒想到上天真聽到了他的祈願,安予灼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家,並且坐在寶寶椅裏。

嗯?

安予灼眨巴眨巴眼睛,環視四周,看到書櫃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三頭身幼崽版的小安總穿一身黃橙橙的連體皮卡丘睡衣,嬰兒肥的臉頰肉嘟嘟,眼睛又大又圓,他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腦袋,帽子上的長耳朵就跟著顫啊顫。



他重生了?還是做夢呢?

安予灼伸出小短手,準備掐自己臉蛋試試,然後……

“啪!”

被打了,是疼的,沒做夢?

郭琳女士拿著一疊花花綠綠的英文卡片回來,隨意跪坐在幼兒爬行墊上:“說了多少次,不許吃手!你都四歲半了!”

安予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看著鮮活明艷的郭琳女士,小安總百感交集:“媽——”

然後就聽郭琳說:“叫媽媽也沒用,今天必須把單詞背完,不然屁股打開花!”

安予灼:“……”母子重逢的感動突然凝滯。

郭琳調整了下情緒,又笑瞇瞇地舉起一張英文卡片,懟到他眼前:“灼寶,這個單詞念什麽呀?”

“……”

講道理,有電影學院校花之稱的郭琳女士,是個濃顏系明艷大美人,如今眉眼彎彎,還祭出逗寶寶專用夾子音,沒有一個小朋友能拒絕得了。

然而,安予灼小朋友思忖片刻,斷然拒絕:“不知道!”

郭琳笑容一僵。

在風雨欲來的沈默裏,安予灼麻利地解開寶寶椅的卡扣,邁開小短腿就撒丫子:“我不背單詞!”

他想起來了!上輩子就是因為小時候早慧,才讓郭琳產生他是神童的錯覺,導致他從幼兒園時期就被雞娃,越長大身上的擔子越重,後來人生目標都加碼成了‘贏過同父異母的哥哥,繼承家產’,卷了二十幾年,忙到致死連段戀愛都沒時間談。

而郭琳也為了專心培養他,放棄了演藝事業,完全沒了自己的生活。

為了自己,也為了老媽,安予灼說什麽也不肯背這個單詞。

這哪是單詞卡片,分明是開啟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奈何兒童房到處散落著玩具,安予灼腿太短,跑得磕磕絆絆,郭琳很輕易就抓住他。

於是,安致遠聞聲趕來的時候,就看到妻子拎著小兒子的後頸皮,灼寶一邊嗷嗷叫“不背單詞”,一邊亂蹬小短腿,還蹬丟了一只襪子,露出奶白奶白的小腳腳。

“孩子不想背就算了吧……”安致遠無奈道。

安予灼瞬間停止掙紮。

郭琳趁機把他抱起來,“不學習怎麽行!”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從結婚,全網就鋪天蓋地地嘲她嫁豪門、當後媽,還不被婆家認可。

安致遠之前結過婚,前妻是門當戶對的聯姻對象,但生下大兒子安謹之後不久,倆人就因為性格不合離婚。

幾年後,安致遠高調追求郭琳,後來修成正果,又生下安予灼。但安老太太始終認為郭琳沒文化、出身低,是“戲子”,生的孩子也是小戲子,除了臉蛋一無是處,怎麽都不肯接受她們母子。

這讓郭琳壓力很大,她被婆婆PUA久了,愈發固執地想證明自己兒子優秀。

安致遠大致知道妻子的心思,嘆口氣,勸道:“琳琳你是跟我過日子,不用在意別人的想法。”

“可是……”

“有我在,相信我好麽?”安慰過妻子,安致遠又去抱小兒子,然後便楞住了。

懷裏的“小皮卡丘”滿臉淚痕,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更大,長睫毛濕漉漉的,連帽子上的耳朵都耷拉下來。

“!”安致遠,“怎麽了灼寶?”

安予灼從沒奢望過還能再見到老爸。

老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他很努力地愛兩個兒子,結果兩個不孝子兄弟相爭,把他氣得深夜買醉,出了車禍,再也沒醒過來。

“爸!”安予灼把臉埋進父親懷裏,哭得抽抽噎噎,把鼻涕眼淚全抹在老父親身上。

爸,我什麽都不爭了,不再讓你左右為難。

安老父親不知道兒子如今愈發堅定地想做條鹹魚,只心疼得手足無措:“看把我們灼寶委屈的!不想學就算了吧,他才多大!”

郭琳也有點懵,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育兒理念:孩子怎麽排斥成這樣?這哭法,也太傷心了!是被逼得厭學了麽?要不……今天就休息一下?

於是,陰差陽錯的,安予灼小朋友在重生的第一天,成功逃離了英文單詞的支配,被父母輪番親親抱抱安慰一頓之後,獲得了躺進玩具堆裏看動畫片的優待。

腿上蓋著柔軟的小毛毯,面前還堆著奶酪棒、脆脆米餅,和泡芙味磨牙棒。

小安總一開始是拒絕的。

他殼子裏可是個27歲的成年人,還看動畫片、吃小零食多丟臉?

十分鐘後。

“哢擦哢擦。”

怎麽辦,有點好吃,動畫片竟然也有點上頭?這就是做鹹魚的快樂嗎?

前“卷王”小安總抱著零食桶淪陷了。屋裏暖氣很足,他小腳腳一伸,踢開小毯子,擺出嶄新人生的第一個葛優癱。

窗外紛紛揚揚飄起雪花。

朔雪紛紛,六歲的陸餘穿了件短一截的單薄衛衣,露出凍得通紅的手腕,在別墅門口徘徊。

安家的保姆桂阿姨,輕手輕腳地出門,看到陸餘,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你跑這裏幹什麽?那麽遠的路,你怎麽找過來的?”

陸餘不閃不避挨了那一巴掌,抿著唇不說話。

這孩子從小就這樣,每次挨打,不哭不叫,好像骨頭特別硬,但桂阿姨很不喜歡他的硬骨頭,她總覺得陸餘又兇又犟,像只養不熟的狼崽子。

畢竟不是親生的,桂阿姨既指望他日後給自己養老,又忍不住心存芥蒂。

寒風刺骨,桂阿姨縮了縮脖子,曲起拇指和食指,狠狠擰在陸餘胳膊上,“能耐了!三天兩頭打架!聽說又把你表哥給打了?你大舅的狀一早就告到我這兒來了!”她那侄子也是,白比陸餘大三歲,白長那麽大個子,竟然打不過這小崽子!

“說話啊!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大約是情緒激動,桂阿姨沒控制住嗓門,樓上正看動畫片的安予灼歪歪小腦袋,帽子上的皮卡丘耳朵動了動。

他丟下零食,啪嗒啪嗒爬到落地窗前,探頭探腦地往下看熱鬧。

只見他家保姆阿姨罵罵咧咧地打孩子,隔著窗戶能隱約聽到:“什麽?他們不給你飯吃?……那也不能跑到這兒來,我得工作,怎麽帶你?”“肯定因為你不聽話,趕緊回去”“拖油瓶”雲雲……

安予灼越聽,小包子臉上的表情越凝重。

他想起來了!

這個保姆阿姨的兒子是被抱錯的豪門真少爺——真正的豪門,福布斯榜上有名的那種,安家的家底完全不能望其項背。

安予灼趴在玻璃上,臉都擠變了形,小腦袋瓜飛速運轉:既然這輩子打算不爭不搶,那就應該準備個plan B,不然他那位便宜大哥日後繼承家業,不給他零花錢怎麽辦?

現在現成的金大腿就在眼前,焉有不抱之理?

安予灼丟下零食,踩上小拖鞋便往外跑。

安致遠和郭琳正在客廳看電視,忽然有個矮墩墩的“黃皮耗子”從眼前躥過,皮卡丘的尾巴一晃一晃。

安致遠:“?”

郭琳:“?”

安予灼跑出別墅的時候,正好看到桂阿姨在推搡那男孩,“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趕緊的!別在這磨蹭,讓雇主看見了不好!”

安予灼雖然跑得快,但個子矮,桂阿姨沒註意到,推搡之間不小心誤傷了他。

“哎呦!”

灼寶摔了個狗吃屎,吧唧趴在陸餘身上,倆小孩齊齊倒地。

就著趴著的姿勢,安予灼看到那男孩的臉,不似二十年後的矜貴冷峻,現在還十分稚嫩,額頭和嘴角都有淤青,眼神隱忍,像只受了傷又被丟棄的小獸。

就,金大腿有點可憐巴巴的。

安予灼想起,大佬小時候好像受過不少虐待,不由得生出些惻隱之心,“你沒事吧?”

“小少爺!你沒事吧?”

桂阿姨驚慌地跑過來,作勢要抱安予灼,“你怎麽跑出來了,我的小祖宗!”

而作為她兒子的陸餘,完全被忽視。

陸餘見怪不怪地垂下睫毛,忍著疼正要自己爬起來,卻忽然看到被抱起的漂亮小少爺掙開桂阿姨,小短手張開,啪嘰一下抱住了自己。

陸餘:“?”

安予灼抱著陸餘,揚起小腦袋,對恰好追出來的安致遠夫婦喊:“爸爸媽媽,我喜歡這個哥哥!”

小奶音軟乎乎的。

“我可以請他到家裏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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