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昊被蘇寧撞了一趔趄，鉗制著林音的手松開了，蘇寧將林音拉到身後，回頭便大罵道：“你他媽的想幹什麽？”

方昊站穩後擡手整了整衣服，沒瞅她，直接越過她倆看向陸珩肖凱，“唷，什麽風把你們都吹來了。”

陸珩和肖凱沒給好臉色，方昊卻恍若看不見，嘴角仍舊勾起一彎弧度。

蘇寧厭煩他那事不關己的態度，強壓著胸口的悶氣，沈聲質問著他：“你要對林音做什麽？”

方昊望著蘇寧輕蔑一笑，然後淡然地說道：“她身體不舒服，我正準備帶她去醫院。”

身體？不舒服。

蘇寧轉過頭去看林音，擔憂地問道：“你哪裏不舒服？”

林音趕忙拭去臉頰的淚珠，垂著頭無聲地搖了搖，可能是真的難過，眼淚不斷從眼眶湧出。

“到底怎麽了？”蘇寧搞不清楚狀況，正要給她抹眼淚時，忽然意識到一個事。

她僵住手慢慢轉過身，看到方昊一臉淡定，不好的感覺爬上腦門，“你知道音音懷孕了？”

男人雙手插兜隨意站著，輕描淡寫地回了句：“也是剛剛。”

然後沒有了。

蘇寧胸腔裏的火一下子噴出來，“然後呢？你不打算負責？”

方昊頭一甩，眼睛看向蘇寧，語氣不耐：“蘇小姐，我不是和你說了要帶她去醫院。”

蘇寧沈著臉看著他：“你打算讓她生下來？”

面對提問方昊終於有了正經態度，但是下一句還是讓人抓狂，“孩子打掉。”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不婚主義。”

他說完這六個字，對面有人閉上了眼。

蘇寧打楞，感覺到右手在抖，林音在顫抖，她松開手沖上去，一把揪起他的襯衫，大吼著：“我操……你他媽還算個男人嗎？不婚主義個屁！不婚主義你為什麽還來招惹我們，你他媽腦子有病？”

蘇寧一邊罵一邊搡，方昊站著任由她鬧，大廈門口人來人往，開始有人停下來看，議論聲開始傳來。

肖凱怕圍觀越來越多引來警察，於是走上前拉住蘇寧，蘇寧像瘋了一樣不聽勸，繼續罵：“方昊，你自己濫.交隨便，別拉著別人一起，音音和你認識才不過兩個月，你就把她騙到手，你這個渣子！”

“肖……他，你們在一起那麽久，竟然玩出軌，玩可以啊，那你他媽別回頭，你以為你是誰，把人丟了還想找回來？去你媽的……”蘇寧說得脖子暴出青筋，眼眶周圍紅了一圈，吐沫橫飛，恨不得吃了眼前的男人。

“小蘇打……夠了……”肖凱雙手拽住蘇寧往開拉，聽著她剛才那一番話，眼眶有些濕潤。

“我從未討厭過同性戀，但是你，讓我惡心。”蘇寧惡狠狠地挖了他一眼，拉起林音轉身走了，肖凱跟著轉身走了，只有陸珩還楞著沒動。

他自到這兒後一句話沒說，眼神越發冷漠，好像不認識他一樣，方昊的心臟忽然抽了抽，偏開頭。

從小到大，他一直恐懼陸珩的直視，不是太兇，而是太平靜，像湖水。

心情好的時候它是溫柔的，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心情不好的時候它是冰冷的，將人置於千裏之外。

而此刻陸珩就是這樣看著他，把他直接打出千裏之外，眼神好像在說：你是個混蛋，滾遠點兒。

過了不久，那道冷冽的視線移開，陸珩悄然轉身，同時方昊回頭，突然叫住走出幾步的他：“小珩。”

陸珩腳下一頓，停下。

方昊轉過身面對他，眼裏閃著幾縷擔憂，猶豫地問道：“阿姨……她還好嗎？”

空氣停了十幾秒，陸珩才開腔說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麽，好與不好都與你無關，我希望除了合作，方主編不要隨便來找‘我的人’。”

說完他續步走起，將那個人遠遠丟在那。

前方路口，肖凱三人停下來，蘇寧要帶她去醫院打掉孩子，而林音卻猶豫著不願意去，倆人因此又吵起來。

“你別再發瘋了，你沒聽到嗎？他不要這個孩子，他不稀罕！十月懷胎誰照顧你，孩子生下來誰養你們，你要讓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讓林叔叔氣死林阿姨哭死嗎？”

“我不想……不想……”林音搖著頭，眼淚又開始往外掉。

“你乖一點，我們去醫院打掉他，疼一下就過去了。”看著面色蒼白的林音，蘇寧於心不忍，放輕語調安慰道。

林音卻聽不到，抓著蘇寧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蘇蘇，他可以不要孩子，不可以不要我……嗚嗚……”

蘇寧心揪著痛，真想一掌拍過去，但是打不下去，她拉過林音用力抱在懷裏：“他不要你，我要你，你這個傻瓜。”

林音終於繃不住，埋在她肩頭大哭。

陸珩趕上來手裏多了便利袋，裏面裝著剛買來的紙巾和水。肖凱回頭求助他怎麽辦，他給了他一個安心眼神，然後靜靜地看著對面，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等她們哭完遞上紙巾就好。

***

方昊在馬路上站了很久，他完全被陸珩的話鎮住了，胸口難受的喘不上氣，後來不知不覺就來到了full house，恰好老板和老板娘都在，邵霖看到他差點兒揮拳，還是安又琪拉著攔下來。

“方昊，你來幹什麽。”

“呵呵，又琪這話什麽意思？這不是咖啡廳麽？我怎麽不能來？”方昊一改進門前的冷峻，臉上又浮現起輕浮的笑。

“給我滾出去。”邵霖怒吼著。

下午咖啡廳人不多，但也有幾個閑人，帶著電腦或畫板，點一杯咖啡，享受著安靜。突然被邵霖嚇了一跳，紛紛揚頭看向這邊，服務員反應機敏，趕緊走過去解釋。

看到打擾了客人，邵霖稍稍收斂脾氣，但眼裏仍嵌著盛怒，他壓著嗓門繼續趕人：“方先生走吧，這裏容不下你。”

方昊面上無動於衷，淡然地看著兩人，看了會兒略一挑眉，說：“我來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阿姨怎麽樣？”

“你他媽還有臉問！”邵霖火氣又被吹起來，再次破口罵道，罵著還準備動手，“你給我滾出去，小維小雨，把他給我……”

“邵霖。”安又琪沈聲喊了他一聲，輕輕推開他，對杵在旁邊的服務員說，“你們帶他去廚房看看。”

邵霖回頭：“老婆。”

“快去。”

這次是命令。

邵霖呼出一口濁氣，眼神可憎的看了看他，然後轉身走開。安又琪不想打擾店裏客人，於是繞過他走向門口，方昊頓了頓擡起腳跟過去。

倆人並行站在路邊的樹坑前，暖暖的陽光從樹葉間落下，安又琪看著對面車水馬龍，平靜又安逸的生活，楞了半響才開口：“醫生說情況暫時穩定，但是不能再受刺激，否則到重度抑郁，她那個歲數再恢覆就難了。”

“方昊，陸阿姨的抑郁癥是因為一一，這你是知道的。而你和一一談過戀愛，在她眼裏你就等於她，現在出現不是要她的命嗎？”

“我，不想這樣。”方昊聲線嘶啞，緩緩合上眼皮。

安又琪垂下頭，悲傷地說：“我相信你沒有惡意。可是別忘了，當初是你私自把一一帶出去，導致她病情惡化，本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結果一個星期不到就走了。就連我這個外人都恨你，何況陸阿姨他們，他們雖然沒怪過你，但是不代表原諒你。”

方昊從始至終沒有睜眼，眼皮在細微地顫抖，往事像幅畫在腦海中展開，他想起陸一那張嬌美的臉，漂亮的桃花眼，小巧的鼻梁，還有時刻噙在嘴邊的笑。

陸一穿著肥大的初中校服，在高中部的樓口等著，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像被驚擾的家雀嗖地飛過去，撲到其中一個男生身上，嘴裏親昵地喊著：“哥哥哥……”

另一個男生稍稍躲開，側頭說道：“我是你親哥吧。”

陸一抓著男生的衣袖，揚起清麗的小臉，笑嘻嘻的回著：“是啦，是啦，可是小昊哥比你好。”

“噢，那你倆去吃吧，我回去了。”陸珩一身白色校服，年少清秀，順了順了書包帶，雲淡風輕地說。

見他毫不猶豫轉身，陸一趕緊湊到身旁，討好地說：“阿拉，親哥，你是親哥。我們三人一起啦。”

“我不去。”

“啊，去啦去啦。”

“不去。”

“去。”

倆人邊吵邊走遠了，陸一磨到他松口，發現旁邊少了個人，她拉住陸珩停下，回身去看，然後笑著揮起胳膊：“小昊哥，快點跟上啦！”

方昊楞了下，微微一笑：“來了。”

忽然空中起了一陣風，很大，吹得他瞇起了眼，耳邊傳來低聲呼喚。安又琪喊了他兩聲，不見他動，已經朝他伸出了手，即將碰到時忽然睜眼，冷聲道：“我回去了。”

安又琪側頭看著他離開，背影越來越模糊，直到視線中完全消失，她放下手臂長嘆一口氣，擡頭盯著微微晃動的樹葉，發呆。

沒過多久，身後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未走近就能感受到怒氣，邵霖大聲問：“方昊人呢？”

安又琪聞聲轉身，回答：“走了。”

邵霖怒睜著一雙眼，顧不上在她面前，清楚地罵了聲“草”，然後伸手捏著額角，嘴裏振振有詞：“他就是個混蛋。”

“怎麽了？”安又琪不解。

“阿珩剛才打電話問我認不認識婦科醫生，他說……他說方昊把上次帶來的女孩兒弄懷孕了。”邵霖壓著火將事情敘述一遍，尾音已經帶了火氣。

安又琪震驚又茫然，他知道方昊的性向，所以不懂他的作為，低喃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邵霖啐了一句：“就是個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最後幾章，心情沈重……明天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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