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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鳥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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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岫一時間有些怔忡, 來回看了好幾遍屏幕上的字。

他剛剛不是還在教室被那些學生追著問問題麽,居然還能想起來跟她說這些瑣碎的事……

更何況,他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特意關照她好好吃飯也就算了, 居然還要檢查。

只不過疑惑是一方面, 唐岫的手指已經比思緒搶先一步, 發了個【好】字給他。

想了想,又發了一個小比熊蹲在家門口搖尾巴的表情包, 表示等他回來。

最後把手機翻到背面,壓著嘴角止不住上揚的弧度,輕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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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突然少了一個人,房子就變得空蕩起來, 單元樓只透出微弱的燈光,廚房的燈關著。

唐岫打開門, 好在還有莫奈跑出來熱情地迎接她, 給她餵過晚飯後, 便抱著小狗獨守空空蕩蕩的房子, 總覺得沒什麽胃口,不知不覺就錯過了晚飯的時間點。

等把要看的論文看完,唐岫靠在沙發上刷了會兒手機,才覺得肚子空空如也,一個沖動, 在深夜十點鐘點了個川菜外賣。

宋修筠不太能吃辣, 平時做飯最辣的菜就是魚香肉絲。唐岫開學以來也就在學校食堂吃了幾次麻辣香鍋,今天晚上沒人管著,突然就饞起來。

等外賣上門, 莫奈都困得回窩睡覺去了。唐岫在餐桌上把餐盒挨個擺開, 辣子雞、野山椒牛肉、水煮魚、沸騰蝦、冰粉, 雖然只有一個人,但她肚小眼大,硬是點出了四個人的量。

吃之前還苦中作樂地拍了張照發朋友圈:

【此動態已屏蔽家長】

[圖片]

當然,沒忘記把某位“同住家長”屏蔽在外,還把唐昶允和唐松綺也給屏蔽了,怕他們一個給宋修筠打報告,一個數落她這麽晚還吃辣。

唐岫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吃辣的功夫是到了大學才逐漸鍛煉的,這陣子又退化不少,不小心把牛肉裏的泡椒吃進嘴,辣得整張臉通紅,整碗冰粉都吃完了也不解辣,勉強“斯哈斯哈”吃了兩口蝦就不行了。

好在今天才星期三,宋修筠少說還有三天才回來,有大量時間讓她消滅罪證。唐岫把外賣原模原樣蓋好去,放進冰箱,打算明天再吃。

洗完澡躺到床上時,她看了眼朋友圈,這個點幾乎是大學生的活躍時間,有不少人回覆她——

【沈穎則:怎麽不喊我一起吃?】

【唐峪:怎麽不喊我一起吃??】

【江安瀾:饞了[流口水]】

【陳越:這是哪家店,看著不錯。】

連今天剛加的那個體育生也給她回覆了:

【cxy:你愛吃辣的?】

唐岫看到這條回覆,才發現自己沒記清他的名字,連備註都忘了改。

出於禮貌,簡單回了個【嗯】字。

誰知道剛回完,他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我是山城人,你要是愛吃辣,有機會我帶你去吃學校附近的一家火鍋店,挺正宗的】

唐岫看到這兩行字,微微睜大眼睛,無功不受祿,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又不知道該怎麽回覆。

好在他又道:

【對了,我昨天訓練得太遲,早上那節課睡過去了,沒記筆記】

【你要是方便,能不能下次上課讓我抄一抄?】

【[小狗拜拜gif.]】

唐岫對用小狗表情包的人有天然好感,加上他看著人高馬大的一個人,居然會用這麽可愛的表情包,倒是挺讓人意外,沒怎麽想就答應了:

【好啊】

對方收到肯定的答案,回了句【謝謝】,又發了個泰菲(《貓和老鼠》裏穿著尿布的小灰鼠)不好意思地挺著胸脯的表情。

唐岫笑起來,瞥見上方的昵稱,想到問他的名字:

【對了,你的名字怎麽寫啊,我要加個備註】

對面回得飛快:

【程煊熠】

【哦對了,你要是備註的話,用下面這個吧】

【程煊熠(04/186/70/射手座/體育生/單身)】

【這樣應該更有印象】

【[線條小狗謝幕gif.]】

唐岫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看到他那個要素齊全的備註時,在床上“噗”地噴出了聲。

一時間竟然分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在實踐“180以上的男的不出三句話必提身高”這個梗,好在後面的表情包足夠可愛,也讓他顯出一絲真誠來。

只不過他是零四年的,算算年紀,居然還真是大一新生。

唐岫回了句【好的】,反手把他的備註改成普普通通的名字。

對最後告訴她:

【已經一點了,我明天早上六點還得起來跑步,先睡了,晚安】

唐岫有些驚訝,她平時沒有運動的習慣,不怎麽路過學校操場,不知道體育生居然早上六點就起來訓練了。

但手上只簡短回他: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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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唐岫昨晚吃完那頓川菜胃裏發燒,躺在床上輾轉了好久才睡著。

知春花苑北面接著蔚秀園,山環水繞的,大部分時間都安靜,但偶爾會有老先生在底下亮嗓,或者遛大型犬的動靜。

唐岫睡下沒多久,就聽見此起彼伏的鳥叫聲,夾雜著悠悠揚揚的唱段:“臣要學姜子牙釣魚岸上,臣要學鐘子期砍樵山岡。臣要學諸葛亮耕種田上,臣要學呂蒙正苦讀文章……”

她翻了個身,剛想用被子蒙住耳朵,臉上就遭到腳滑的一擊。

莫奈是小體貴兵犬,連卷毛帶衣服才六斤八,但在她被子上顛騰起來還是有勁兒的,“啪啪”給她踩了會兒背,又往她脖子裏“嚶嚶嚶”“呼嚕呼嚕”地拱。

唐岫被她折騰醒,迷迷糊糊坐起來,自己也不知道嘴裏在說些什麽:“嗯嗯……莫奈乖……姐姐帶你出去玩……”

“出去玩”是莫奈來家裏三天就明白的口令,平時只要一說出來她就馬上安靜了,到門口整裝待發。今天卻反常,聽到之後反而響亮地叫起來,跳下床往外跑,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看唐岫沒領會她的意思,急得直轉圈。

唐岫被她看迷糊了,掀開被子拖上拖鞋,把燈打開:“臭臭拉外面去了?”

莫奈被她汙蔑,叫得更響,扭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唐岫只好跟上她急切的腳步,出門左轉,在宋修筠的房門前停下。

莫奈一閃身就鉆門縫裏去了,在門裏大聲吆喝她進來。

唐岫這才明白,她這陣子雷打不動地在早上六點跟某人出去遛彎,已經成習慣了,今天一早發現宋修筠不在家,急得滿屋子找。

那頭莫奈看她居然不跟進來,氣急敗壞地鉆出來,仰頭“嗷、嗷”地催促她,一邊伸腿拍門。

唐岫只好彎腰把她抱起來,揉揉她的腦袋解釋:“叔叔出去了,過幾天才回來,今天姐姐先陪你出去玩。”

“嗷!嗷!嗷嗷嗷!”莫奈在她懷裏扭頭掙紮。

“你別著急你別著急,我讓你跟叔叔打電話好不好?”唐岫伸手安撫她,把她抱回床上,拿出手機。

莫奈之前就有輕度分離焦慮,後來才慢慢適應唐岫每天要出去上學這件事。更何況在她眼裏看來,宋修筠昨天是不辭而別,沒準小狗都腦補出他在外面遭遇不測再也回不來之類的事了。

微信語音撥出去的時候,唐岫盤腿抱著莫奈,有些緊張。按他的作息,六點鐘應該起來了,但說不準他出差的時候會多睡會兒覺,又或者正在跟哪位教授討論三星堆的祭祀模式問題。

思緒正發散著,又奇怪地慶幸還好他沒有女朋友,要不然她一大清早為了小狗給他打電話,萬一出現電視劇裏的狗血誤會劇情怎麽辦,比如有個聲音好聽的女人借了他的電話……

“餵?”耳邊傳出他熟悉的清潤音色,夾雜著低低的蟲鳴。

唐岫心頭跟著一跳,緊了緊喉嚨道:“餵,是我,唐岫……”

不知道是昨晚的川菜害她喉嚨發炎還是別的原因,她的聲音啞得連自己都驚訝,又沒來得及喝一口水,聲帶悶悶地震動著,甚至像在對他撒嬌。

果然熬完夜又被折騰醒的聲音不是適合跟人講話,唐岫臉上一熱,好在不等她說下去,莫奈就急切地拱到手機前面,對著傳出叔叔聲音的屏幕激動大喊:“嗷!嗷嗷嗷嗷嗷!”

宋修筠原本還驚訝她怎麽會這麽早給自己打電話,聽到那聲沙啞的“是我”,耳根本能地一軟,躥上一抹熱,旋即就被小狗的叫聲攪個七零八落。

無奈地彎起唇角,他開口:“怎麽了莫奈?早上吵到姐姐睡覺了?”

“嗷嗷嗷嗷……”

唐岫便充當翻譯官:“應該是你昨天走的時候沒跟她打招呼,早上看你不在家,她急得不得了。”

“對不起啊莫奈,叔叔再過三天就回家了,見了面一定跟你好好道歉。”宋修筠放慢腳步,歉聲道。

唐岫這才聽出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加上背景聲明顯在戶外,問:“你在晨跑嗎?”

“嗯,招待所附近有條河,景色挺好的。”宋修筠對她介紹,聲音舒展又柔和,似乎都能讓人想到他所看到的風景。

莫奈看他們倆居然聊起來了,生怕參與度不夠,伸腿扒住手機,也像聽得懂似的對宋修筠嘰裏咕嚕。

電話那頭低笑了聲,破解出了小狗的語言:“莫奈也想去河邊散步?那等叔叔回來就帶你去,咱們去圓明園逛逛。”

貴賓犬聰明,也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歪打正著,沖著電話狂搖尾巴。唐岫便告訴他:“莫奈答應了。”

宋修筠“唔”了聲,隨後問她:“你想不想看看這條河?”

“我?”唐岫怕自己領會錯他的意思,不確定地問,“視頻看嗎?”

“嗯。”宋修筠應著,水面上的柳色輕拂,映出濃翠的波紋。

“好啊……不過我就出鏡了吧,早上被莫奈踩醒,臉都還沒洗……”唐岫的聲音輕下去,音調也軟軟的,又不知不覺對他撒起嬌來。

那頭的人只是笑,低低的氣聲,一邊向她發送視頻通話邀請。

唐岫默默趴下來,用莫奈擋住自己的臉,就看到屏幕上映入的明媚色彩。

日暖風輕,廣漢市的九月比北城暖和許多。沿河是長長的柳岸,河水清澈,倒映出碧藍的天,樹蔭下的水面間或漾開一圈圈漣漪,大概是河魚的蹤跡,隔著屏幕都感受到早晨清爽的空氣。

時間還早,周圍沒什麽人,唯一可惜的是宋修筠也沒出鏡,在認真給她展示晨跑時遇到的好風景。

唐岫從小狗身後探出眼睛,不由感嘆:“好漂亮啊,我一會兒也帶莫奈下樓散散步。”

莫奈平時也經常視頻跟姥姥和媽媽通話,看到手機上的畫面並不困惑,而是伸手去摸,爪子在屏幕上“劈裏啪啦”作響,不滿足地叫了兩聲。

唐岫明白她的意思,加上一部分私心作祟,問他:“你能不能讓莫奈看看你?她想你了。”

……她也有一點點想。

宋修筠答應得很快,只是明顯不常跟人視頻通話,鏡頭翻轉過來時,臉上的神情還有些不自然。

清晨的光線是柔和的冷色調,他的膚色被映得更白,額前的碎發帶了些汗,被隨手撥開,輕嵐散去,露出遠山般的眉眼,怎麽看都賞心悅目。

莫奈是女孩,當然也懂欣賞美男,看到宋修筠出鏡,興奮地跳起來,在屏幕上“啪”的一下,尾巴一個勁搖著。

唐岫不由瞇起眼睛,伸手托著下巴,胸口的玉墜子在半趴著的姿勢下輕輕晃動,間或碰到她的皮膚。

小狗的視角太低,宋修筠那頭只看到滿屏幕莫奈的臉,黑亮的圓鼻子在屏幕上又嗅又拱,把後面的唐岫擋得一點也看不見,無奈地彎了彎唇。

唐岫今早的課九點四十才開始,但因為還得給莫奈餵飯跟遛狗,她沒有打擾宋修筠太久,不一會兒就結束了通話。

只是才短短七分鐘,她莫名其妙地就知道了他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安排。洗漱完在食堂吃完早飯,先跟所長到祭祀坑外的幾處工地看看,下午再去八號坑給他一個師兄幹幹苦力,讓他們的老腰放半天假。

唐岫趴在枕頭上聽著聽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沒想到他會主動跟她說這些。

聽起來簡直像在給她報備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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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宋修筠出差之後,莫奈的吃喝拉撒重新落回唐岫頭上,她的生物鐘被迫調節得十分健康,連著三天給自己蒸了蝦餃做早餐,然後忙忙碌碌地上課、看書、寫作業,晚上回來還會畫幾筆畫,過得還算充實。

周六帶莫奈去買了花,跟高中的朋友江安瀾去看了個畫展,還去寵物友好的餐吧吃了晚餐。

就這樣數著日子挨到星期天,唐岫睜眼的時候就在想宋修筠今天什麽時候會回來。

他明天早八還得給大二學生上課,最遲今晚總得回來了。

然而早上遛完狗睡了個回籠覺,中午吃完外賣把家裏打掃了一遍,一直到落日時分,宋修筠還沒回來。

唐岫在茶室的木幾上擱下筆,俯身拉開窗簾,天光收盡,只剩被稀釋過的淡金色,不遠處的建築和更遠的山影都被敷成含糊的灰紫。

“這都幾點了……”

唐岫喃喃,托著下巴看了一會兒,良久才收回視線,蘸筆在畫上蜜蜂的尾部點上金粉,又拉開距離整體看了一遍,便收起桌上的畫具,只留下畫上的那株鳶尾在茶幾上晾著。

她下午擦桌子的時候在抽屜裏翻出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蒸汽眼罩,這會兒實在沒心情做別的事情,莫奈又在睡覺,索性把家裏的燈都關掉,打開音響放上歌,仰面躺在沙發上,心無雜念地蒸眼睛。

唐岫聽歌的品味很單一,或者應該說大眾又中庸,一點點搖滾,一點點爵士和藍調,還有最近流行的蒸汽波和city pop,每年公告牌榜單上的歌她有一大半都喜歡。

眼罩開始熱熱地熏著她的眼睛,方才在窗外看見的暮色被延長,在黑暗中流入客廳,把木質地板浸得溫溫熱熱的,和邊幾上流淌出的音樂交織在一起,讓人有種從沙發上漂浮起來的感覺。

《As It Was》的前奏響起來時,唐岫已經心無雜念,忍不住隨著節奏感強烈的鼓點晃動腦袋,手指在布藝沙發上一下一下輕點。

宋修筠推門進來時,家裏暗暗的,唐岫的歌單正放到《Wonderful Tonight》。

他對音樂一竅不通,只知道樂聲悠揚,男人的嗓音很低,像一腳踏入了勃艮第的瑰麗夜色,一下一下撩動人的心弦。

原本準備開燈的手便輕輕放下了,這是她預先營造的氣氛,他不應該打破。放下行李,循著音樂走到沙發旁,才逐漸看清躺在沙發上的她,正枕在扶手上隨著音樂晃動腦袋。

宋修筠垂眼看了一會兒,喉間微動,怕驚動她,便到餐廳那頭坐下,仰頭枕在椅背上,沒有著急整理出差帶回來的一團亂,安靜地聽她放著的歌。

他的飛機剛落地,又坐了很久的車,閉上眼睛後,身體中積累的疲憊在這一刻不知不覺就散去了,被舒緩的音樂重新填滿,在黑暗中認真辨認歌曲裏的唱詞。

“……I say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

(我說:親愛的,今晚你真的很美。)

Oh my darling you are wonderful tonight……

(哦,我的愛人,今晚你真的很美。)”

歌很短,沙沙的尾音散去時,宋修筠睜開眼。

唐岫把窗簾拉開了,夜色透進來,是最好的落日後的幾分鐘,天空的最尾端被晚風沈澱成醉人的玫瑰紫色,似乎能聞到葡萄酒香,餐桌上的馬蹄蓮的輪廓修長,花瓣微卷。

他慣性地伸手去碰,花瓣柔膩,像溫軟的臉頰。

不遠處的茶幾上有半片暗色,大概是唐岫的畫,紙上閃爍著星點的光,隱隱是一朵花的形狀。

宋修筠輕吸了一口氣,擡手覆上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音箱中的鼓點太真切,心跳被震動了,在這樣舒緩的傍晚,跳得有些響。

……

眼罩在發熱後散發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唐岫在沙發上躺得太舒服,睡意上湧,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眼睛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下來。

好在她還記著宋修筠今晚要回來,胡亂睡在沙發上太不雅觀,在徹底睡著的前一秒把眼罩摘下來,坐起身長長伸了個懶腰,把頭靠在沙發背上,打著哈欠道:“幾點了——怎麽還不回來——”

她這一聲完全不掩飾,每一個字都脹著鼓鼓的氣兒,簡直像動畫片裏熊大熊二的配音。

宋修筠看她醒了,輕笑了聲,伸手打開燈:“誰還不回來?”

“誰!”唐岫冷不丁聽到他的聲音,嚇得扭頭,差點沒閃了脖子。等從沙發背後探出頭,看清在不遠處坐著的他,睫毛窘然地眨了眨,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才回來,沒過多久。”宋修筠回答。

唐岫被這回答聽得一哽,回想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手指猶豫地指向自己,又不好意思問,懊惱地縮回沙發後面,小聲埋怨:“我什麽時候才能不在你面前丟臉……”

哪想隔著音樂,宋修筠居然聽見了這句話,反問:“你什麽時候在我面前丟臉了?”

“……剛剛。”唐岫重新露出一雙眼睛,頭發被沙發蹭得有些亂,像探出巢穴的毛茸茸的小動物。

宋修筠沒料到她是這麽看待自己的,疑惑地微微蹙眉,唇角依舊是上揚的:“為什麽會丟臉?”

唐岫被他問倒,不確定地開口:“你不覺得太傻了嗎……”

雖然除了丟臉之外,更多的是難為情,自己在背後整天念叨他也就算了,居然還被他本人聽見。

那豈不是……喜歡得太明顯了嗎。

但宋修筠顯然沒有多想,笑著輕搖了搖頭,走近問她:“現在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這首?”唐岫仔細聽了一會兒,回答,“是事後煙的《K.》。”

“事後煙?”宋修筠歪了歪頭,咀嚼著這個名字,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就是,”唐岫再次語塞,眼神飄忽地落到音箱上,咬字變得又輕又謹慎,“Cigarettes After Sex.”

而她面前這人太正派了,甚至要用冰清玉潔來形容,不論是“cigarettes”還是“sex”……似乎都跟他扯不上關系。

“哦……”宋修筠的英文水平還可以,當然明白這幾個單詞,似乎也為這個露骨的名字微微咋舌,笑了一下,問,“晚上吃過了嗎?”

“嗯,你呢?”唐岫慶幸這個話題結束,把音樂調輕,拖上拖鞋。

“吃了飛機餐,”宋修筠提步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明天早上想吃什麽,紅豆年糕湯可以嗎?”

“紅豆年糕湯?”唐岫眼睛一亮,這幾天趁他不在,吃的都是重油重辣的東西,確實想吃點甜甜糯糯的,嘴上一口答應,“當然可以啊,現在都可以!”

宋修筠聽見後半句,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笑著點點頭:“那現在就給你做。不過這個點開始泡紅豆來不及了,只能先用現成的蜜豆,口味可能會差一點。”

唐岫沒想到他把自己的隨口一說當了真,忙擺手道:“沒關系的,太麻煩就不要做了,都這麽遲了……”

“不麻煩,正好我也餓了。”宋修筠挽起袖子,打開冰箱時想起來告訴她,“對了,我買了巧克力給你,在門口的袋子裏。”

“巧克力?”唐岫再次被他驚訝到,小跑著去門口把禮品袋提過來,袋子上印著三星堆文創經典的戴著青銅面具的古蜀人形象,沈甸甸一袋。

“這次報告會是在博物館裏開的,高館長帶我們看了新展廳的陳列設計,出去的時候經過文創店,覺得你應該會喜歡就買了。”宋修筠解釋著,嗓音落在細密的水聲上,觸耳溫涼。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送她禮物呢,居然會在出差的時候都想到她麽?

唐岫的嘴角隨著他的話一點一點上揚,以防萬一,在拆開袋子之前擡頭:“都是給我的嗎?”

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未免太貪心,這麽大一袋,他說不定還有別人要送,哪能全都給她。

正不知道該怎麽找補,不遠處的人卻理所當然地開口:“當然都是給你的,難不成還送你姥爺麽?他要吃這麽甜的東西,牙都要掉個精光吧?”

唐岫被這話聽得“撲哧”一聲,好在他背對著自己,能夠肆無忌憚地把臉樂成一朵花,一件一件拿出袋子裏的博物館文創。

宋修筠貌似每樣都給她買了一些,從盲盒擺件、冰箱貼到書簽、巧克力,甚至還有線香,生怕有遺漏似的。

唐岫把書簽放到燈下一照,是一把鏤空的花鳥團扇,粉金配色,左邊是銅冠鳥造型,右邊則是銅花果與立鳥,兩鳥在枝上相對,造型感極強。忍不住舉起小扇子告訴他:“書簽好漂亮啊,我會好好用的,謝謝。”

宋修筠聽出她的興奮,把煮著蜜豆的琺瑯鍋蓋上:“你要是喜歡,今年放寒假剛好可以去博物館看看,八號坑的野外發掘工作到那個時候應該全都結束了,修覆中心就在展館內,博物館的文物修覆師會在那裏現場進行修覆工作,你可以從早上九點看到下午五點。”

“好啊。”唐岫早就想去那兒看看了,小時候雖然也跟媽媽爸爸去過一次三星堆,但那個時候只發掘了一、二號祭祀坑,這次啟動的再發掘都把出土的文物編到一萬五千多件了,她想親眼看看自己在考古報告上讀到的那些造型奇特的祭祀器,想看看宋修筠親手捧出土的三尊青銅扭身跪坐像。

但如果能和他一起去就更好了。

他說不定能指著展廳裏的某件文物,告訴她當時是怎麽清理填土,又是怎麽固定文物,怎麽找到平衡的支點把它拉上來的,越詳細越好。

這樣她就能知道,他們好久不見的這幾年,他都做了些什麽,而她並沒有錯過,或是被排除在這段時間之外。

可惜這些話唐岫不可能說出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書簽裝回塑封袋,找到他剛才跟自己提起的巧克力。

三星堆博物館出的青銅面具冰淇淋太火,只是不能作為伴手禮遠程攜帶,青銅味的巧克力大概是為了彌補這樣的遺憾,拆開之後,揭下臉上的金面具,巧克力上逼真地裹了一層不均勻的銹色,甚至還仿了白色結晶銹,像是藏在某個雜物間有些年頭而長出的黴斑。

唐岫握著巧克力的木棒和他的大眼睛幹瞪了一會兒,好笑地告訴宋修筠:“巧克力做成這個顏色,看起來確實沒什麽胃口。”

宋修筠親手摸過青銅面具,確實也不太能想象巧克力做成這個樣子,笑著回答:“抱歉,其他文物受到的關註度不太夠,目前的文創設計主要還是圍繞青銅器展開。你要是實在下不了口,就留著收藏吧。我多買了幾塊,你還可以拿去送給朋友。”

只是“朋友”兩個字脫出口時,他突然就聯想起那天課上坐在她身邊的男生,尾音遲疑地頓了一下。

總不會拿他的禮物送給他吧?

宋修筠的眉心很輕地擰了一下,嘴上沒說什麽,拆開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方形年糕。

唐岫倒是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誤會,下意識應了聲“好啊”,掰下面具的半個腦袋塞進嘴裏。

隨後驚奇地發現:“嗯……其實還挺好吃的,抹茶味的,裏面還有一點點堅果。”說著便帶著巧克力去廚房,遞到他面前:“你也嘗嘗?”

宋修筠條件反射地微微仰頭,直到看清眼前的東西,不確定地垂眸看她一眼。

唐岫收到這個眼神,稍楞了一下,意識到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唐突了,趕忙把手縮回去:“我是掰下來的,沒有咬……要不這塊都給你吧,我還有!”

說著把巧克力塞到他手上,手背和他匆匆擦過,手指卻又因為覆雜的交接糾纏了一陣,她的手心一下子就冒了汗,慌不擇路地從他掌心中抽出,轉身回到餐桌。

一定是因為他今天對自己過於友善的態度,才讓她得意忘形了。

居然會沖動到想要餵他,也怪不得他會抗拒。

宋修筠看著她突然落荒而逃的背影,再次疑惑地瞇起眼睛。

隨後低頭在其貌不揚的巧克力上咬了一口,認真品嘗過她所描述的味道,發現確實如此,盡管太甜了一些。

再開口時,嗓音因為嘴裏的巧克力有些含糊,帶出幾分若有所思的低沈:“嗯,挺好吃的。”

作者有話說:

此刻,宋老師對自己正在長戀愛腦這件事情還渾然不覺。

明天先不更,要上夾子了,後天晚上萬字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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