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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達摩克裏斯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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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沒指望池聲能搭理她, 但池聲竟然真的把這一攤子稍微收了收,給她讓出了片空地。

喝了那麽多酒。

江雪螢虛著眼睫數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 五罐啤酒。

看起來是真的動火了。

身為罪魁禍首, 江雪螢意識到了肩上責任之重。

她不開口,池聲也不催她。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問, “你從哪兒弄來的?小賣部不賣吧?”

他嗯了一聲,平靜地又餵了一口,“蔣樂天他們幾個之前藏的, 我給翻出來了。”

池聲的狀態太過穩定,無懈可擊,把她道歉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可就算如此, 她還是偏過了頭, 很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池聲也偏頭,像是沒聽見。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遍。

池聲卻虛了眼睫,語氣平淡, “江雪螢, 你到底要跟我道多少次歉?”

江雪螢:“之前都是我不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池聲說,“我是指, 你沒必要道歉。你沒做錯什麽。”

“也不是我爹媽。”

池聲說著撇過臉, “沒必要顧忌著我的情緒還來哄我。”

連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畢竟從頭到尾, 都是他自作多情,又自顧自地動火。

傲骨嶙峋的池少爺,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占理, 還無理取鬧。

江雪螢光聽著都覺得不妙, 這聽上去簡直就像是在劃清距離界限, 忙道:“那不一樣,好歹我們是朋友。”

“朋友麽?”池聲語氣淡近似無的重覆。

她好像若有若無地聽到他輕嗤了一聲,不知道在笑她,還是在嗤自己。

她猶豫了一下,也拿起了易拉罐,不是不會喝,主要是沒在學校裏喝過,高中生喝啤酒總感覺不太好。

其實上小學那會兒江雪螢就跟著江父喝啤酒了,那會兒她爸在北方工作,她天天去給他爸打啤酒。

北方最新鮮的紮啤,用街邊最常見的白塑料袋拎著,夏天喝特別涼快,甜甜的,每次她爸喝的時候,她總能扒拉著桌角混上小小的兩口。

結果不知道是緊張還怎麽的,手上的易拉罐拉了半天都沒拉開。

可能是眼看著再這麽下去,拉環就要直接被她暴力摧毀,斜刺裏突然伸出一只手,池聲什麽都沒說,就把她那罐給抄了過來。

少年骨節分明,皙白頎長,單手拎著易拉罐,食指扣入拉環,輕輕一拉。

“哢”

酒沫咕嘟嘟便湧了上來,沾濕了指尖。

酒壯慫人膽,雖然只是啤酒。

江雪螢喝了一口,鼓起勇氣,繼續: “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做得不好,你應該也挺困擾的。”

她其實想解釋一下葉甜聆的事兒,比如說她為什麽會同意,又比如說葉甜聆之前怎麽找到她的,但隱約覺得池聲估計不願意聽。

這人性格挺明確的,你別來煩我,我也別來煩你,對別人的事兒一概不感興趣。

也是她幹這事兒的時候欠缺了考慮,她幹的這事兒程度其實和別人擅自把聯系方式給了她不感興趣的男人一樣的。

更別提騙人去二號樓前被表白了。

她說話的時候,池聲又給自己啟了一罐,淡淡問: “那你這回又打算怎麽道歉。”

“我不知道。”雪螢說到這裏,忍不住攥緊易拉罐,內疚也在這一刻升到頂點,

她強迫自己不避開視線,誠懇地詢問苦主的意見,“你沒什麽表示嗎?”

“表示什麽?”池聲的語氣之平靜,不知道還以為在陰陽怪氣,“我覺得你說得挺對的,繼續。”

江雪螢抿了抿嘴巴,不自覺地望著池聲那根漂亮的食指,略長,修剪得當。

被酒液浸濕了,泛著瑩潤的光。

“江雪螢。”

可能是看她被堵得不上不下的,池聲靜靜地看了她兩眼,突然冷不丁地又丟出一句話出來。

“你跟葉甜聆關系很好?”

雪螢聞言一楞,有點慌了,“也沒——”

“既然關系沒那麽好,”池聲微微側頭,看著遠處的藍天和教學樓,語氣淡得仿佛被風一吹就散了,“虛與委蛇有意思嗎?”

“喜歡她嗎?”

“還是說你們之間是彼此利用的關系?”

這個問題太過直白尖銳,江雪螢動了動唇,沒開口。

“既然不是離不開她,又不是出自喜歡。”

池聲說著話的時候,微微垂眸,指尖隨意地輕點著,語氣淡得仿佛被風一吹就散了。

雖然很淡,但微啞縹緲的尾音,卻一個字接一個字,像一把重錘一樣敲在了她心底。

“不是什麽社交女王,也不強求人見人愛。

那努力想得到每個人的認可和喜愛,竭力維持這種無用的社交,有意義嗎?”

“不累嗎?”

說完這句話,池聲才轉過臉來看她,

但這短短三個字卻瞬間擊碎了江雪螢的鎧甲,她抿著唇幹站了半天,也沒能駁斥他一個字。

因為。

池聲說得都是對的。

就算沒池聲,她跟葉甜聆也不是一路人,她們之間的氣場微妙地天然不合。

可能是見她一直沒開口,池聲頓了頓,又直接幫她把話說了, “什麽都可以代送,情書也能代送。”

少年緩緩擡眼,言辭閑散輕佻,“你怎麽不代她表白,代她當我女朋友?”

江雪螢:“……”

沒吭聲。

雖然不知道話題是怎麽又拐到這裏的,但直覺覺得這話她不能接,也沒法接。

“真不知道麽?”他問。

心虛氣短,江雪螢難堪地避開視線,不自覺舔了舔幹澀的唇角,也就沒有意識到池聲的眼神忽然變了。

酒氣四溢,或許是剛剛喝太多,已經醉了。池聲忽然一低眼睫,像是不耐煩再忍,微微傾身,長臂一攬,按住了她的後頸,

天旋地轉間,

江雪螢只覺得被一股外力帶著,倉惶跌入了池聲的懷裏。他身上幹凈的氣息爭相恐後地奔湧入鼻間,骨骼很硬,有些硌。

這一刻,江雪螢徹徹底底懵在了當場,肌肉和神經自指尖開始一寸一寸緊繃,

扶在後頸的掌心抵著肌膚,指尖濕了一塊。

微涼,像一片雪花滲入肌理,涼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僵硬地企圖向後縮,同他拉開一段距離,但池聲按著,不讓。

少年唇側也隨之擦過她的耳垂。

“你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到底怎麽樣才能讓我歇歇氣。”

肌膚爬過一顆顆的雞皮疙瘩,心幾乎快要跳出喉嚨,她不安擡眼想要去求證池聲的神情變化。

但她看不到。

這是個錯身擁抱的姿勢。

池聲的下頜很克制地沒有搭在她的肩頭,扶在她後頸的掌心也很輕,力道很松散,

但經過剛剛一瞬的掙紮,這是個不容置疑的擁抱。

她能感覺到他潮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頸側,

“光是這麽說就嚇破膽了嗎?”少年語氣微啞,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因為離得太近,似乎下一秒就能咬上她的耳骨,“膽小鬼。”

偏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卻還是游刃有餘,“之前道歉的時候不是說過不論怎麽樣都可以嗎?”

“那這一次,來之前也該做好不論被做什麽都沒關系的覺悟吧?”

脖頸向來是最敏感,也是天性最危險的地方。呼吸吹拂起皮膚上細小的絨毛,每一次的戰栗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裏斯之劍,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掉下來。

江雪螢的心臟緊張到近乎痙攣。

就像有一把火霎時從兩人間燒了過去,畢剝畢剝,轟轟烈烈,如火燎原。

這個姿勢也使得心跳聲幾乎被放大了好幾倍,但很快江雪螢就發現,從池聲胸膛裏傳來的心跳聲,其實沒比她好多少,少年灼熱的心臟跳得幾乎快要發瘋,

砰砰砰分不清你我。

兩個人挨得太近,酒氣上湧,蒸得臉上都發紅。

或許是因為受這溫度的影響,江雪螢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快到,身體也在跟著發抖。

池聲扶著她腰的手,動了動,摸到她的發抖的手,

先攥住指尖,

突然不動了。

她在發抖。

池聲一頓。

垂睫時看不出什麽情緒起伏變化,

但攥著她的指尖卻松開了。

好像過了兩三秒鐘的時間,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江雪螢突然感覺到頭皮一痛。

扶在她後頸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移到了她馬尾辮上,狠狠地拽了一下,力道一點沒帶憐香惜玉。

剛剛的暧昧氣氛,也因為少年的主動罷手,煙消雲散了無影無蹤。

池聲拽了她馬尾辮一下,旋即就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臉上。

抵著她的臉,把她往外推。

她這才能得見少年的神情變化,神態還是很疏冷的,陽光落在淺色的眼瞳中,似乎泛著一圈淺金色的瞳環。

“行了。”簡單的兩個字成功結束了剛剛旖旎到近乎錯覺的氣氛。

江雪螢:“……?”

她有點兒沒回過神來,迷惘地轉了轉脖頸。

“就、就這樣?”她下意識,結結巴巴地反問。

鋪墊這麽長時間就是和她頭發過不去?

“不然呢?”

可能是覺察到她的迷惘無助,我是誰我在哪兒的表情太過顯眼。

少年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垂眸,冰涼的手指順勢扳起了她的下頜。

“你這是什麽表情?”

仔細端詳著她,信口就吐出了幾個暧昧不明的字:“等我幹嘛呢?”

這個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密繡的睫絨,像一把把小扇子,眼角那顆小而淺的淚痣也清楚可見。

“怕我耍流氓?”

“放心,我目前對你,還沒有那個想法。”

騰地。

江雪螢臉紅成了個番茄,匆匆跟池聲拉開了距離。

他也沒攔她,順勢袖手旁觀她的手忙腳亂,“臉這麽紅?”

“我這是被風凍的!!”江雪螢臉也紅,心也跳,大言不慚,努力狡辯。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腦袋上落了個什麽溫熱的東西。

池聲忽然抽出了墊在地上的沖鋒衣,丟到了她頭上。

剛剛那股少年獨有清爽的味道在這一刻何止是奔湧而入鼻間,簡直是要化作潮水,從四面八方把她淹沒。

他肯定是換洗衣液了,這個味道和之前的檸檬淺香又有點兒不同,有點兒像雪後清冽的空氣。

江雪螢費力地扒拉著險些淹死她的沖鋒衣,就看到了少年偏頭瞥她一眼,指尖閑散地撥弄著地上已經空了的啤酒罐,“穿上吧。”

“風大。”

“不是怕我耍流氓麽?”

江雪螢:“……”

她緩緩地,遲疑地收緊了身上的黑色沖鋒衣,“你……”

“本來以為做得已經足夠多了。”他不再看她,語氣平淡,像是一個人喃喃自語。

江雪螢:“什麽?”

“可能還是我做得不夠明顯,”

少年偏頭望她,輕飄飄地砸下兩個字。

“我不介意

以後再做得更明顯一點。”

“你還能更蠢一點,笨、比。”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更新遲了,存稿箱忘記定時了……orz

聲哥,是一款等到都市篇拉燈的時候哪怕什麽都不幹,光是把螢妹抱在懷裏,在耳邊說話就能讓螢妹直接抖成篩糠的天然色氣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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