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學真呷了一口烈酒, 和姬月白同桌的緊張感略有緩解，開口說道：“師叔失蹤的時間就在這幾天，人是在廂房裏失蹤的, 弟子去送午膳, 發現早膳沒有被動過，他原本想著師叔可能太累了還沒睡醒, 誰知道送晚膳過來時, 中午的飯竟然也原封不動。那名弟子發覺不對勁，便把我叫了過去，我推開門一看……房間裏哪裏有師叔的身影，連被褥都沒亂過！”

“他從前有這麽做過嗎？”姬月白問道。

“呃……有，但不一樣, 因為師父從不理事, 谷中的事務都是師叔在打理，師叔每次要外出, 都會提前和我們打招呼，讓我們暫且照管谷內事務。”

這麽說好像也說得過去。

“那你們的谷主呢？”

“谷主他……”師學真面露苦澀, “谷主醉心研究醫術，常年閉關, 我們尋常找不到他, 大多時候都是師叔和他聯系。”

姬月白嗤笑：“就這樣你們還推選他做谷主？沈春崖和他換換不好嗎？”

師學真頗不讚同：“谷主的醫術天下無雙，致力於鉆研醫術, 正是有他的付出, 無涯谷的名頭才能不墜。還請您不要……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膽敢沖撞江湖魔頭，師學真著實有些忐忑, 唯恐對方發怒, 用自己祭天。

“哼。”姬月白輕哼一聲, 不做聲了。

“失蹤的那群弟子和沈長老，你們派人去找過嗎？”闕北鬥岔開話題問道。

“找過，但都無功而返，而且……”師學真欲言又止，“不止無涯谷裏的人失蹤，其實從數個月前開始，就有普通民眾陸續消失不見了。”

“總共有多少人？”

“上報的就有……上百人。”師學真說得艱難。

“上百人？！”蘇葉驚叫，“怎麽會這麽多！”

師學真苦笑：“我們要真的知道，又怎麽會向你們求助。”

“找到過人嗎？不論死活。”

“沒有。”師學真默然搖頭，“連屍體都沒見過哪怕一星半點。”

這就奇怪了，如果被人抓了去，失蹤了這麽久，理應會有哪怕一具屍體，更或者活人能回來，徹底消失不見這個倒是很少見。

恐怕事情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

吃完了飯，眾人在客棧逗留一夜，師學真替幾人補齊了路上需要的一應物資，第二天吃過了早飯，眾人就上路了。

懷武國北部地界的風土人情和南邊的截然不同，墻厚窗小，這樣能夠很好地抵擋晝夜溫度的差異。

但在一眾頗具沙漠特色的建築物中，又有一些帶著傳統民宅特點的建築物夾雜其中，乍然看過去，讓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為什麽會這樣？”蘇葉問師學真。

師學真無奈地說：“都是因為沙漠迅速擴大的緣故，氣溫也變得不像從前那樣四季分明，晝夜的溫差非常大，有的時候上午還是艷陽高照，到了晚上能夠直接飄雪。

蘇葉恍然大悟:“難怪我在客棧的墻上看到掛毯，這個是為了保暖？”

“是的。大雪隨時會來，必須做好保暖防寒的工作。最開始天氣異常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有意識到，當時被凍死了不少人。”師學真語調慘然，“後來所有的住宅就都換成了這樣的，只餘了少部分沒人居住的，也沒人去拆除。”

蘇葉默然。極端天氣都是這樣，猝不及防之間奪取別人的性命。

一行幾人一路騎著駱駝，日頭逐漸升高，沙漠中的炎熱氣候顯現，熱風刮在身上，帶走皮膚的水分，很快蘇葉就感到口渴。

和他一樣情狀的還有許夢竹和白唐，甚至連闕北鬥和游兆都免不了覺得難捱，要說適應得最良好的，恐怕非姬月白莫屬了。

雖然他的臉是幾人中心情最差的那個，卻也是狀態最好的。

好在師學真谙熟無涯谷附近的綠洲，能及時帶著眾人去綠洲休憩，補充水囊裏的水。

看著眼前不大的綠洲湖泊，師學真無奈嘆息：“三年前，這裏還是綠地，這片湖泊大約有現在的五倍大，如今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它就要消失了。”語氣中不無遺憾。

“這樣消失的湖泊很多嗎？”闕北鬥喝完水，抹了一把嘴，問道。

“多！一年內大大小小的綠洲湖泊，消失了有十個！這還是這兩年所剩不多的情況下，要算上最初沙漠化的時候，那就真的不可計數了。”

自從沙漠開始吞噬綠地之後，無涯谷見狀不對勁，便開始走訪周圍大大小小的綠地，不斷做著記錄，也正是有這些記錄，才能讓無涯谷在被風沙吞沒的地方，還能讓弟子在裏面生存下去。

“這……冒昧問一下，”蘇葉喝夠了水，讓姬月白把水囊灌滿，起身問師學真，“為什麽無涯谷安然無事？”

師學真嘆氣：“也快了。無涯谷原本是附近最具靈氣的一塊地方，當初祖師爺選址時，看中了那裏氣候宜人，適宜絕大多數草藥生存，其下也有一汪地下湖泊的蘊養，因此水草豐茂。可如今……因為沙漠的緣故，馬上無涯谷的地下水也要被耗光了。和三年前相比，谷裏的湖水已經後退了三丈。”

“最近師叔正在籌備搬家的事宜，事情正到緊要關頭，誰知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師學真越說越喪氣。

“行了，現在想這些都是徒勞，水喝完了，我們啟程吧！”闕北鬥拍了拍師學真的肩膀，權作安慰。

眾人又是一陣趕路，好在駱駝腳力足，趕在入夜之前，終於到達了無涯谷。

鄰著谷口的，便是一灣大大的月牙湖，湖面清澈寧靜，照應天邊的殘陽，美不勝收，如果不論危機四伏的吞噬沙漠，這裏的景色堪稱美麗。

谷口守衛的弟子認出了師學真的衣服和駱駝，遠遠地就通知了其他人，沒多久，一群人便出谷迎接。

“師兄！”

“您回來了！”

“他們是……？”

師學真下了駱駝，為其他人介紹道：“這位是闕北鬥，這位是蘇葉，這位是……白莊主，他們來幫忙一起調查失蹤弟子的案件。”

師學真的師弟齊齊見禮，帶著幾人的駱駝，把人引入了無涯谷之內。

“廂房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飯菜也是，熱水正在燒，幾位俠士吃完飯，就能去洗澡了。趕路一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谷裏綠意盎然，樹木成蔭，和外頭的黃沙地完全不同，幾乎能想象在被黃沙吞沒之前，曾經這附近是一副怎樣美麗的風景。

一路走來，蘇葉發現無涯谷的氛圍要比霓光閣的寬松不少，小輩的弟子和師學真輕松地打招呼，師兄弟之間的關系並非遵從森嚴的等級。

從這些細節裏也能看出兩派內在的差異。

趕了一天的路，幾人確實疲累非常，吃完飯後，師學真就催促著他們先去沐浴休息。

蘇葉躺在床上，上下眼皮子不停打架，身邊又傳來讓人心中安定的香味，他滾了一圈，滾進姬月白懷裏，安心地打起了小呼嚕。

半夜時候，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在蘇葉腦袋裏響起，連姬月白都被吵醒。

姬月白：“怎麽？”語調中帶著半醒不醒的慵懶。

[警惕！警惕！有情況！]

[警惕！警惕！有情況！]

他猛地坐起來：[怎麽回事？]

[不明能量體出現，不明能量體出現，請宿主盡快攔截，請宿主盡快攔截！]

蘇葉翻身下床，被姬月白一把拽住：“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起身出門，蘇葉跟隨系統指示的方向而去。

夜晚的沙漠有夜梟在叫，溫度冷得如同南方的冬末，即便穿了外套也無法抵禦寒冷，姬月白牽起蘇葉的手，把內力傳導到他身上，讓蘇葉的身體暖和了起來。

兩人悄然前進，忽然在靜謐之中傳來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兩人對視一眼。

姬月白托著蘇葉的屁/股猛地把人抱起來，悄聲說道：“怕你一會兒弄出動靜。”

蘇葉差點失聲叫出，捂著嘴巴瞪了他一眼。

就見前方不遠處，一個身穿無涯谷弟子衣服的人慢慢走著，窸窣聲正是他衣服摩挲發出的聲音。

姬月白忽然把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蘇葉還來不及反應，忽然對方腳上一點，飛身到了那名弟子的面前。

蘇葉：……心臟病都要被嚇出來了。該說這人藝高人膽大嗎？

可事情說來也怪，那名弟子像是沒看到姬月白和蘇葉似的，目光直楞楞看著前面，筆直地往前走著。

這是……魔怔了麽，還是在夢游？

姬月白跟蘇葉咬耳朵：“我察覺不出他的氣息。”

蘇葉不敢確定，對系統說道：[你掃描他。]

[請宿主稍等片刻。——掃描結果，此人身上有特殊的能量體，驅動身體行動。]

“他沒有意識？”

[檢測不到腦波活動。]

蘇葉聞言，嘗試著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人也真的毫無反應。

“到底怎麽回事？”

“不知道，先跟上去看看再說。”姬月白道。

兩人走了一路，沿途竟然都沒有看到在谷中巡邏的弟子，蘇葉很是詫異：“怎麽無涯谷都沒人巡邏嗎？”

姬月白皺眉：“確實不太對勁……話說回來，我今晚睡覺，感覺睡得尤其沈。倘若不是你腦子裏的聲音，我今晚恐怕醒不過來。”

蘇葉忖度，恐怕是那個什麽古怪的未知能量的緣故，如果人人都睡得這麽死，恐怕有人失蹤也不會有人發現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隙，那名弟子忽然停了下來，站在了一扇石門的入口處。

蘇葉疑惑：“這裏是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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