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山莊當年作為統領武林的門派之首, 山莊規模不可謂不恢弘，建在霞安山半山腰平地上的大門莊重威嚴，門口兩個石獅子怒目圓瞪, 門額上“無念山莊”四個大字龍飛鳳舞。

因為疏於打理的緣故, 大門周圍雜草虬結，落葉堆積, 游兆把門口大致清理幹凈後, 看向姬月白。

姬月白走上臺階，手按上褪色的大門。當初離開這裏時狼狽不堪，如今再回到這裏，竟然也能做到波瀾不驚。

他撫上門鈸，用力一推。

“吱呀——”朱紅大門慢慢打開, 門後緩緩現出了——

樓梯？

蘇葉眨眨眼, 以為自己看錯了，三兩步走到姬月白身邊。

真是樓梯！

為什麽大門後面還是樓梯？！

姬月白仿佛讀到了蘇葉的心思, 憐愛地摸了摸他狗頭，說道：“此處不比山下, 我不能背著你走，需得你自己爬上去。”

蘇葉：？？？

蘇葉怪叫：“為什麽？！”

姬月白大笑, 朝蘇葉伸手：“小蘇葉, 過來。”

蘇葉看著眼前看不到盡頭的臺階，心都在顫抖：“有多少級？”

“一千級。”

蘇葉轉頭就走。拜拜吧您嘞, 這任務誰愛做誰去做, 他不做了！

姬月白一把拽住蘇葉手腕，把人往臺階上拽：“不許走, 爬樓梯去！”

……

一炷香過後——

“你……你們……無念山莊……什麽毛病！”蘇葉氣喘籲籲, 滿頭大汗, 覺得自己的雙腳上像掛著秤砣，強行把腿腳釘在地上，阻止他繼續向前。

“我……我不行了，讓我……歇歇……歇歇……”他說完腳下一軟，身體往後倒去。

姬月白在他身後跟著，蘇葉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裏，他雙手掐住蘇葉的肋下，慢慢把人放下來。

蘇葉攤在臺階上換了好久才恢覆過來，坐起來看游兆和白唐兩人都是臉不紅氣不喘，他心裏忽然劃過一絲疑惑，先前白唐帶他進山時，似乎體力是不如自己的？

這個念頭只在他腦中停留了片刻，註意力又被姬月白拉走了。

姬月白滿臉愜意輕松地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欣賞蘇葉的狼狽。

蘇葉簡直被這人弄得沒脾氣了，問道：“你們無念山莊的人出入山莊，都要爬這些臺階嗎？”

“怎麽可能，自然有別的捷徑，回回都走，那多麻煩了。”

蘇葉：？？？

蘇葉：大俠你再說一遍？？？

姬月白又道：“你這個不行，入了無念山莊的門，就得爬一次千級階梯。”

蘇葉目瞪口呆：“我什麽時候入門了？”

姬月白挑眉。

蘇葉呵呵噠：行叭，武力值最高最瘋的那個人說你是他們門派的人，你不是也得是。

爬完一千級臺階，真正到達無念山莊的正殿時，已經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蘇葉徹底攤在地上不動彈，雙腿已經失去知覺，只能機械地轉動眼珠子，打量不遠處的正殿。

該說真不愧是曾經的江湖第一大派嗎，先前見過的霓光閣和他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就像普通四合院和王府的差別。

空曠的正殿裏，四根巨大的頂梁柱足夠兩人環抱，正對大門的，是放置在高臺之上的豪華坐塌，這般的裝飾裝潢，就跟簡化版的金鑾殿似的。

蘇葉看得直咋舌。

過了沒多久，游兆就帶著獵物回來了。這裏五年來杳無人跡，原本被人類活動驅趕的獸類陸續來到這裏安家，因此很容易就能在附近找到山雞麅子。

吃過午飯，姬月白遣走了白唐和游兆，讓蘇葉跟他去一個地方。

“要去哪裏？”蘇葉迷惑。

“既然來這裏了，自然要去看看爹娘。”

“他們竟然葬在這裏？我還以為是在醉夢山莊附近。”

“沒法帶走。”姬月白搖頭，說道，“你跟我來。”

……

姬月白帶著他穿過正殿，繞過廂房，經過演武場，越走越偏，最後在一處極為偏僻的荒地停下。

兩人面前是一塊不甚平整的石碑，上書幾個字。

《父姬無夜；母曲念薇之墓；子姬月白立。》

在大碑旁邊，是一個稍小一點的石碑，上面寫著“無念山莊上下三百口人之墓”。

姬月白解釋：“當初爹娘的屍體和弟子下人的都被堆到一個坑裏了，我總歸得給二老單獨立碑，所以就分開了，其實他們是在一起的。”

“……為什麽會這樣？”蘇葉問道，尾音有些顫抖。

“誰知道呢，回來就成這副模樣了，都被人一把火燒了。”姬月白面上比蘇葉平靜不少，輕推他一下，說道，“跟爹娘問好。”

蘇葉深吸一口氣，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心中默默發誓，一定要找出這個世界的癥結。

他站起身，姬月白正面色古怪地看著自己，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姬月白說著，拇指揩去蘇葉額頭的碎泥，“正事做完了，你那勞什子的任務要怎麽個做法？”

蘇葉汗顏，每次姬月白提到系統，他都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要換做正常人遇上這種事，怕是早就把他當做異端分子燒死了，哪裏會像姬月白這樣。

“不知道……任務很隨機，我也沒有頭緒，不如你帶我隨便看看？”

姬月白輕笑，牽起他的手。

這舉動讓蘇葉心下一跳，想抽拔出手來，反而被對方緊緊握住。

這樣也太讓人害羞了。他心想。四周無人，環境安靜，兩人這麽手牽手游逛，就像在約會一樣。這個妄想讓他心臟有些難以負荷。

“你這麽拉著我會熱，放手吧。”他隨便找了個借口。

頭頂太陽已經重新被烏雲遮蔽，雲層也開始堆積，怎麽可能會熱。

姬月白眨眨眼，幹脆利落地拒絕：“我不。”

蘇葉：……

……

“有什麽想聽的？”兩人牽著手走了一陣，姬月白忽然問他。

“什麽？”

“你腦子裏那東西，不是讓你探索無念山莊嗎，有什麽想問的？”

蘇葉張了張嘴，一個問題脫口而出：“無念山莊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姬月白怪笑：“當然是我殺的。”

蘇葉拽著對方的手停下，一字一頓說道：“別人信，我不信。”

“人就是我殺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姬月白頭也不回地說。

他看著姬月白這幅模樣，沒來由覺得難過。他不知道姬月白曾經經歷了什麽，卻不希望他囿於過去無法走出來，獨自徘徊在痛苦之中。

蘇葉暗嘆一聲，檢查了任務的進度。

仍然是0%。

按理說主山已經走了大半，沒道理還沒觸發系統提示吧？

任務點到底在哪裏？

蘇葉皺眉思忖，路過花園洞門，發現這裏沒有進去過，拽了一下姬月白：“等等，這裏面還沒去。”

“破落花園罷了，什麽也沒有，沒什麽好去的。”

蘇葉正欲再說，豆大的雨點忽然劈裏啪啦砸下來，剛才還薄薄一層的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四周避無可避，姬月白摟上蘇葉的腰，輕車熟路地抱著人朝正殿奔去。

……

兩人來到正殿，游兆已經升起了篝火。時值夏初，春寒殘留，山上的氣溫又低於地面，如今暴雨再下，溫度驟降，蘇葉即便烤著火堆都開始打起了噴嚏。

白唐擔憂地看著外頭的傾盆大雨：“雨這麽大，今夜怕是要在這裏過夜了。”

“小蘇葉，坐來這裏。”

蘇葉轉頭看他，見姬月白拍拍身前的位置：“過來。”

開什麽玩笑。

他白了一眼這人，沒搭理他，攏攏袖子，繼續窩著烤火。

“嘖，不聽話。”話音落下，蘇葉就覺得眼前一晃，身體失重，再回過神，人已經到了姬月白的懷中。

蘇葉：……要命了。

沈香冷甜的氣味從身後之人身上緩緩彌散，包裹在周圍，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喉嚨裏蹦出來了，四肢有些發軟發麻，卻還要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簡直考驗演技，好在面前的火堆把他的臉烤得有點紅，多少能掩飾此時的心緒。

不過確實暖和很多。

練武的人天生體熱，蘇葉前面有個火堆，後頭有個火爐，他夾在中間，身體內因為下雨升起的寒氣逐漸驅散。

姑且就這麽放松一下吧。他想。索性放松身體往後靠。貼著身後之人的胸膛，熨帖的熱意傳來，忍不住在心裏喟嘆。

雨如果一直不停，似乎也不算壞事。

……

到了後半夜，蘇葉猛地睜眼。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散著水汽。他被姬月白摟在懷裏，人已經熟睡。蘇葉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醒來。

[走。]系統忽然在他腦子裏說道。

蘇葉：？？？

[走去哪？不對，你不是怕姬月白麽，不怕把他吵醒？]

[我暫時讓他陷入深度睡眠。]

蘇葉倏然皺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生命無虞，宿主放心。]

[……你要讓我去哪裏？]

[後花園。]

他心裏一驚，後花園，正是剛才他們路過後，姬月白拒絕進入的地方。

[怎麽會想去那裏？]

[系統監測到古怪能量體。]

蘇葉聞言，思忖再三，咬咬牙，起身離開了大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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