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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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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唐湉猛地睜開眼, 茫然的盯著紗帳看了許久,一時分不清自己身處現實還是夢中。

他還記得夢裏的每一個細節,因為是從唐祺的角度去看待所有的事物, 所以許多事的看法忽然就有些不同了。

也許他還是有點聖母, 甚至覺得唐祺雖然可恨,卻也同樣是個可憐人, 如果人死後真的有無間地獄, 希望他能在裏頭真心反思悔過。

他睜著眼胡思亂想心緒難平,睡在身邊的秦曜似有所覺也醒了過來,轉過身長臂一伸將他重新攬過來,睡意朦朧的低聲問道:“怎麽不睡了?還早呢……”

“做了個夢。”唐湉回道,“你睡吧。”

然而就在他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腦中忽然閃過了夢中最後唐祺仰頭飲下毒酒的片段, 在那一刻,唐湉猛地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信息, 腦子像是被人打了一頓似的靈光起來。

他顧不上別的,急忙推著身邊又要陷入夢鄉的秦曜將他晃醒:“快起來快起來!我有話問你!”

“嗯?”秦曜被弄醒, 卻好脾氣的沒生氣,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唐湉急於求證, 直接問道:“你實話實說告訴我, 當初給唐祺的那杯毒酒是不是你幹的?”

這話將秦曜的睡意一掃而空,盡管屋裏還昏暗, 可他的眼睛卻好似能在黑夜中發亮, 唐湉幾乎能看清他眼裏的驚訝。

“你查到了?”

“我哪有那個本事。”唐湉嘆氣,“只是夢罷了。”

於是他就將自己自從穿越過來後的那些有關於唐祺的夢和盤托出, “以前以為是偶然, 現在看來, 我看到的那些東西的的確確都是真實發生的。”

秦曜沈默不語。

唐湉接著又說:“我在夢裏看到,唐祺飲酒的時候,好像出現了你的身影,但我看的不是很真切。”

良久,秦曜才輕聲回答:“你沒看錯。”

“是我下的毒。”

“所以你才那麽肯定,我一定不是唐祺。”唐湉恍然大悟,他就說秦曜那時候為什麽能發現的如此之快,明明他們之前都不熟悉,原來也有這層原因。

只有真正的兇手才知道唐祺到底死沒死。

“我也沒那麽神通。”秦曜嘆息,“起初見到你,確實以為他沒死,試探了很久才確定你不是他。”

秦曜於是完整的交代了自己的作案經過。那天是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他尋了機會潛入其中,趁著唐祺獨自一人留在屋內的時候偷偷把毒下在了酒中。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事情為何如此順利。”秦曜回憶著,“祭天大典向來戒備森嚴,為了確保不會被人惡意打斷導致祭天失敗,處處都有重兵把守,縱然我武功再高,想要繞開這麽多人也不大可能。”

“可是不知為何,那天我進入的時候卻格外容易,防守遠沒有往日那麽松懈,而且唐祺居然敢一個人待在祭典的祠廟裏,白簡都不在身邊護衛。”

“我把毒下進去後,蹲在房梁親眼看著他喝下去才離開。”

唐湉點頭:“所以你是唯一目擊他死亡的人。”

“對,”秦曜也跟著點頭,“因此當我回去不久聽說你醒了過來非常難以置信,沒人比我更懂鴆紅羽的毒性有多烈,一滴就足以致命,怎麽可能還活著?”

唐湉嘴角一抽,“怪不得我穿來後渾身內外哪哪都疼,原來都是你害的!”

秦曜心虛,不敢多言。

“正因為這樣,我後來一直懷疑是不是唐祺的陰謀,那天我刺殺的計劃太過順利,難道他是為了故意支開那些人,好引我上鉤。”

唐湉聽著他的話,忽然說:“他確實是故意引你去,卻不是為了讓你上鉤。”

秦曜不解。

“我覺得……他應該知道那杯酒有毒,也知道你在現場。”唐湉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秦曜一楞,“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等我殺他?”

“這不可能。”

他冷笑著嗤了一聲:“他那種人無心無情,怎麽可能甘願赴死?”

“當真無心無情嗎?”唐湉咀嚼著這句話,搖頭道:“倒也不是。”

“至少,他對你二哥是真心的。”

秦曜不願提起他,抱著唐湉好一陣才說:“就算這樣,他也該死!”

“我沒說他不該死。”唐湉輕拍他的後背,“只是人都死了,我們活著的人執著這些沒什麽意義。”

“我在夢裏看到了全部,說來說去唐祺如今的惡果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在權力泥沼中迷失了自我,從此走上了一條沾滿了鮮血的不歸路,可他的心裏也是痛苦的。”

“我覺得他最開始也許只是被謝眠山蒙蔽誤導,做了很多錯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回不了頭,所以才故意在祭天大典的時候喝下那杯毒酒。”

秦曜沒說話,只緊緊地抱著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反正他已經死了,死人的事就交給地府審判。”唐湉安慰他,“至少你是親手報了仇,是不是?”

唐湉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知為何心頭湧出了很多情緒,也許是為了唐祺,也許是為了秦昭,也或許是為了自己和秦曜。

唐祺和秦昭原本相愛,如果沒有謝眠山在中間挑撥,唐祺在追尋權力的路上及時回頭,可能他和秦昭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唐湉只希望自己和秦曜能不再重蹈覆轍,永遠這麽走下去。他一定要做那個清醒的人,不能被手裏的權勢熏了眼,失去本心。

這一夜兩人都沒怎麽睡好,第二天起床後,唐湉照常上朝,然後吃飯送華陵去書房,唯獨不同的是,今天他沒有處理政務,而是和秦曜一起出宮。

他們在城外一處荒山腳下起了個小小的野墳,豎了一塊沒有字的牌子,權當是唐祺的簡陋墳墓。

“死都死了,他的靈魂怎麽說也該有個歸處,不然沒人給他燒紙錢多可憐。”唐湉轉頭對秦曜輕聲說,猶豫著又說:“這世上幾乎所有人都有理由恨他,唯獨我沒有資格。”

秦曜擡頭,那雙漂亮的烏亮的眼睛一直看著他,靜靜地等著他下文。

唐湉笑了,“我總不能又要霸占別人的身體,又要罵他,這聽起來也太不要臉了,既然我得了好處,總要為他做些什麽,是不是?”

“要不是他死了我也不會來到這裏,然後……遇到你。”

他說著說著,臉就紅了起來,“我不是說他是好人的意思,就是……至少這件事上,他對我有恩。”

“我明白。”秦曜輕聲回他,“我們阿湉從來最善良,知恩圖報。”

他轉頭又看向那個無字野墳,又說:“你說得對,他人都死了,我也沒什麽可執念的。”

“我的仇已經報了,至於他剩下的罪孽,還是等他下了地府後交給判官處置吧。”

說罷,兩人並肩站在墳前許久,唐湉還蹲下來燒了不少紙錢。

“下去以後好好反省自己,好好贖罪,以後投胎吸取教訓努力做個好人。”唐湉邊燒紙邊念叨著,“你這輩子被謝眠山坑了不少,如果下去後見到他就往死裏打,別留情。”

秦曜聽他亂七八糟的說著,不覺唇邊就帶了笑。

一直過了晌午,唐湉燒完了紙錢才離開,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春日的陽光灑在這片無人的荒山下,除了風聲什麽都沒有。

屬於唐祺的那座小小野墳就這麽孤零零的立在那裏,他生前也算享盡尊榮,死後卻只得了這麽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墳堆,也不知該如何惋惜。

唐湉回朝後並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因為第二天邊境駐軍傳了加急軍情來,邊境四國那幫狗東西又打過來。

眼看著朝臣們為了打仗還是求和又吵了起來,現場亂得仿佛菜市場,華陵不知所措的坐在龍椅上,眼巴巴的插不上話。

最終唐湉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河東獅吼,努力壓著氣勢才讓那群吵得不可開交的人停下來。

“求和?求什麽和!?”他恨鐵不成鋼,看著那群人怒道:“以為這是在做函數題呢!?”

“沒出息!”

唐湉冷著臉站在朝堂上,面對著那些準備求和的文官,罵道:“平日沒事就看你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的罵我,那氣勢足得很!誰知真有事的時候就開始在這裝死!”

“你今天為了求和可以割地,明日送個公主,後天人家打到你家門口了,你還有什麽能給的!?”

“我們大渝又不是人都死絕了!憑什麽讓他們欺負!”

“真就是個笑話!”

他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華陵,華陵滿眼都是崇拜,對著他狠狠點頭,讓他繼續。

於是唐湉中氣十足拂袖一揮:“秦將軍!”

秦曜看了過來,目光凜然整裝待命。

“本王命你即刻帶兵出征,所有人手任你差遣,兵糧不用你操心!”

“你只管給我打!”

秦曜緩緩出列,向著上首處龍椅上的華陵微微俯首,低聲道:

“臣,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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