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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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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關押謝眠山的大牢陰冷潮濕, 唐湉剛一踏進去的時候就抖了一下,外頭艷陽高照明亮溫暖,可大牢裏卻昏暗幽冷, 仿佛是兩個世界。

白簡在身後舉著火把亦步亦趨的跟著, 唐湉在獄卒的引領下小心地拾級而下,衣擺沾滿了臟汙泥水, 到處都散發著什麽東西腐爛腥臭的黴味, 唐湉只能盡量憋著氣。

大概走了十分鐘,他們才終於到了關著謝眠山的牢房。

作為重犯,盡管謝眠山之前還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可一朝成了階下囚,待遇比豬狗都不如, 大牢裏並不是沒有幹凈的牢房, 可他不配住那麽好的地方。

有只老鼠突然竄了出來,白簡眼疾手快一腳踢飛, 免得汙了自家王爺的眼。

獄卒忙賠笑著道歉,只說這地方太過汙穢, 怕是會臟了王爺的靴子。

唐湉倒也沒那麽矯情,雖然這環境確實很糟糕, 他搖了搖頭, 輕聲道:“你們都退下吧,本王想單獨與他聊聊。”

白簡眉頭輕皺, 似是不放心:“可是……”

“都退下。”唐湉擺手, 制止了他接下裏的話。

獄卒們見狀,忙諂媚的說道:“王爺放心!那犯人算是個廢人了, 絕不可能掙脫開鏈子的。”

“您請放心!”

唐湉點頭, 從打開的牢門走進去, 白簡無奈,只好跟著幾個獄卒先行離開。

他忍著屋內的惡臭往前走了兩步,石牢不算大,一眼望去一覽無餘,墻上沒有任何窗戶,只有兩盞燭燈淒慘的散發著昏黃的光亮,卻也足以讓他看清裏面的情形。

謝眠山半躺在草席上,披頭散發蓬頭垢面,因他是在最底層的牢房,這裏常年積水潮濕,所以那草席早就生了黴斑,隨處可見蟲蟻老鼠,環境極其惡劣。

他剛剛站定,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謝眠山道:

“來了?”

唐湉沈默的點頭,忽然想起這裏這麽黑他未必能瞧見,便回道:“是。”

謝眠山輕笑一聲,大概是受了重傷,那聲音聽來像是破鑼銹鐘般,嘶啞幹竭,咳了幾聲又說:“難為你還能來見我。”

唐湉說不出自己為什麽要來見他,只是憑著一種他也不懂的直覺,總覺得他該來這一趟。

他和謝眠山之間算起來無冤無仇,如今看他這副光景,心裏也沒什麽暢快的感覺,所以聽了他的話後不知該怎麽回。

他的沈默讓謝眠山沒了話語。

良久,他又開口道:“你就不問問嗎?”

“問什麽?”唐湉下意識的道。

謝眠山又笑了,“問什麽都成,比如……我為何突然背叛你。”

“也不算背叛。”唐湉不解,“本來你我也不是一路人。”

若是剛穿來的那一會兒,唐湉還曾認真地以為唐祺和謝眠山狼狽為奸,可過了這麽久,他慢慢地發現其實那兩人從來都不是一夥的。

至少唐祺應該沒有真的信任過謝眠山。

謝眠山猛地擡頭,盡管牢裏沒有光亮,唐湉卻還是能看到他眼裏似乎迸發出刺人的光:“你懂什麽!?”

“你不過就是個冒充他的假貨!”

唐湉摸了摸鼻子,看來他這馬甲披得太失敗了,誰都能看得出來,果然不是專業演員出身就是不行。

“我只問你,你把他藏哪去了?”謝眠山惡狠狠地瞪著他,也沒了最初的淡定從容,要不是他被秦曜打得半殘,現在只怕是能跳起來咬死他。

唐湉無奈輕嘆,“不要表現的好像你對他很深情的樣子。”

“我覺得唐祺應該不會高興。”

謝眠山怒罵道:“你懂個屁!”

“你以為巴上秦曜就能有好結果?他們秦家人骨子裏就看不起我們,冷血無情,你的下場又能好到哪裏?”

“不用你操心。”唐湉淡淡的說,“我只想問你一句——秦昭是不是你殺的?”

雖然秦曜從沒提過,可唐湉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明白,秦昭出征半路遇上的埋伏恐怕並不是巧合,謝眠山在裏面應當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還可能是主謀。

“呵。”謝眠山冷笑,“是秦曜告訴你的?”

“有本事就殺了我,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唐湉料到了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只是有些好奇:“唐祺知道這回事嗎?”

謝眠山懶得回他,唐湉於是自顧自的又回道:

“應該是不知道,不然他怎麽能容忍你活著?”

謝眠山像是忍無可忍,怒罵道:“秦昭算個什麽東西!”

“我與唐祺相識更早,他最落魄之時全是我從旁協助,若沒有我,他早就死了!”

“偏偏他後來被秦昭迷了眼,一心只跟著他走,無論如何也不肯聽我的話與他斷了往來,那我就只能下狠手了。”

唐湉雖然早猜到了,可親耳聽到謝眠山說出來,難免還是替秦曜憤怒:“活該唐祺看不上你!”

“自己沒能力讓心上人喜歡,就想陰毒的法子害情敵!”

見他生氣,謝眠山反而平靜下來,甚至有些洋洋得意:“那又如何?只要目的達成,什麽手段都可以用。”

“秦昭一死,他就恨毒了秦家,秦家的落敗可是我與他一同謀劃的,他永遠也沒有臉面去見秦昭了!”

唐湉握緊了拳頭,克制全部的沖動才不讓自己在他臉上打一拳,他忍著怒火又道:“若你肯將當年栽贓陷害秦家父子的事逐一坦白交代,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絕無可能。”謝眠山咧嘴大笑,“就算我死,也要讓秦家臭一萬年!”

他對秦家的恨意早已變態,唐湉並不想跟他啰嗦,他的笑聲難聽至極,尖銳的沖擊著他的耳膜生疼。

等他平息下來,唐湉忽然說:“就算你報覆了秦家,也得不到唐祺。”

“你不是很想知道他在哪嗎?我可以告訴你。”

謝眠山擡起頭來,直直的看向他:“他是不是躲起來了?”

“我雖不知他從哪找來的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可他那個人向來心思重,有什麽話都不肯說,你若是能讓他來見我,我或許可以考慮。”

唐湉嘆氣,“你也是個聰明人,都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還不肯相信嗎?”

他的話讓謝眠山所有的話戛然而止。

謝眠山先是一楞,接著就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恐懼中,似乎在逃避著什麽。

“不!你在騙我!”

“你們休想騙我!”

唐湉殘忍的打斷他的自欺欺人,平靜的說:“若他沒死,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謝眠山,唐祺早就死了。”

“沒人比我更知道真相,早在五個月前他就已經不在了,我只不過是一縷幽魂,因緣巧合代替了他活下去。”

“所以你現在做的一切根本沒有意義,你對秦家的恨,對所有人的恨,甚至對唐祺的愛,都沒有意義了。”

“唐祺早已解脫,這會兒怕是已經輪回轉世投胎,你就算現在趕去也見不到他。”

“他不要你了。”

“你就一個人守著這些東西活著吧。”

唐湉從不是刻薄的人,可不知為何,看著謝眠山崩潰,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惡意,迫切的希望他能再慘一點。

謝眠山被他一連串的話刺激到大吼大叫,奈何四肢纏著鎖鏈,他就算用爬的也觸碰不到唐湉。

他近乎哀求著說:“你騙我……”

“你們把他藏起來,是不是?”

唐湉一動不動,冷淡的看著謝眠山,“你就算求我,我也沒辦法將他帶來。”

“謝眠山,你真可憐。”

說罷,唐湉轉身走出了牢門,順著來時路往前走,在樓梯處見到了白簡。

“走吧,問不出什麽。”他低聲說道。

白簡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像來時一樣沈默。

從大牢走出來,唐湉再次回到地面,溫暖的陽光再次灑在他的身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享受了片刻暖融融的太陽,在地牢裏染上的黴味潮冷漸漸散去。

這一趟果然白費功夫,什麽都沒問出來。

唐湉邊走邊嘆氣,想著該怎麽從別的途徑想法子給秦家翻案,當年參與的那些人現如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早被謝眠山處理了,想要找個人證物證都難。

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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