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突然變得強勢，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笑了，“你不好惹啊。”

“你別惹我就好。”

“從某個角度來說，有的女生膽子比較小，我有些擔心你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所以……”白雲飛坐在了奶奶一貫愛坐的躺椅上，表情欲蓋彌彰。

我無所謂的看了看他，“你隨意吧。”

他點了一根煙，在黑暗中一明一滅的。恍如隔世。

我走到房間裏面，默默的坐著。這裏……沒有了奶奶，我以後回來的機會可能也很少很少了，這有可能就是我最後停留的機會了，再回首……也許就一切都變了。

我的愛人遠在天邊，也許他也正輾轉反側，為生活為學業，為了我。沈暉，我們可該怎麽辦啊？

屋外的人正在吞雲吐霧，不知道想著什麽心事，我有些後悔----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心想著白雲飛幫了這麽多忙，現在又來我家裏想著陪我，他一進來我就進房關門，那也實在是不好，可是現在開著門，我就忍不住的想要去看看他在幹嘛，心裏知道這樣不對，可是雷池雖險，卻美麗異常，讓人忍不住以身涉嫌。

我拿了一床薄薄的毯子躡手躡腳的走出去，給自己找的理由是：乍暖還寒，他獨自在藤椅上，也許會著涼，我給他送毯子，正好回來的時候把門關上，自此兩不相幹，我安心睡覺。

我出去的時候，他的煙已經掐滅了，閉著眼睛，就那麽躺著。

我心裏暗喜，這樣正好。便躡手躡腳的將毯子給他蓋上，此人竟陷入酣睡，模樣看起來比醒著的時候要順眼的多。

我駐足在雷池邊，楞了幾秒鐘，終於搖搖頭轉身。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手卻被什麽抓住，那人輕輕拉扯，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去重心，便衰落在他懷裏。

這下才是真的驚慌，我像個真的掉入池水的困獸，嗆了一鼻子的水，開始掙紮。我想起身，白雲飛卻將我抱住，“噓，噓……別動，躺會兒……你不累嗎，折騰這幾天，躺會兒，躺會兒……”

白雲飛的臉上終於露出疲憊，眼睛是閉著的，剛才他抱我還挺用力，這會兒已經松開了，只是松松的搭在我身上，並沒有半絲的猥褻。我見到他長長的睫毛，平日裏顯得有些陰翳的輪廓，此時居然露出一股倔強的味道----孩子氣的倔強。

我停止掙紮，只是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臉，他的眉眼，也嗅著他身上的氣息。清新的。讓人沒有雜念的。

“看什麽？叫你也躺會兒。”白雲飛張口，眼睛卻並沒有張開。他的心眼開著，不需要睜眼就能看到我在做什麽。

“我回房……”我忸怩的說道，聲音小的我自己都聽不見。

“陪陪我……陪陪我……我來，並不是怕你沒人陪……是我需要人陪……”白雲飛雙手環住我的腰，像個孩子一樣說道，“這幾天也真是累壞我了，我睡會兒好嗎？”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睜眼，看來真的是累極了。我想到那些天他不眠不休的替我照顧奶奶，後來又是處理喪事，一直沒有見過他休息，還一直引以為奇，現在看他這樣疲憊，也就能理解那些天他怎麽樣維護著自己毫不疲倦的形象了。

這樣一想，我就不忍心再在他身上蠕動讓他沒法休息了。

我只得乖巧的趴在他的胸口，漸漸的竟能聽到他細細的打呼聲。剛聽到的時候，我吃了一驚，半天沒敢動彈，等他呼吸漸勻，我才敢慢慢的從他身上往下溜，沒想到剛動一下，他就條件反射的將我又摟住了。如此反覆了好幾次，他才熟睡，我下來以後，站在一邊看著他像個小嬰兒一般，窩在那躺椅裏，莫名的竟然有些心疼起來。

將那毛毯蓋好以後，我回到房間裏。躺下才發現，房門我還是沒有關上，想著也就算了，就這麽睡吧。我也累，這些天我也累極了。明天……明天……我還要面對沈暉，算了，睡吧，斯嘉麗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姑且也這麽安慰自己。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睜眼就看到床頭站著一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白雲飛，我有些不好意思，且不說我除了只和沈暉同床共枕過，就再也沒有其他人在我這房間出現過了，白雲飛這個人，我對他一直是心存戒備的----葉小倩的事情在前頭，不管他怎麽樣，我都對他有偏見了。

“你在這兒幹嘛？”我擁住被子問道。

“沒幹嘛，看看。你這兒挺整潔……”不知道為什麽，白雲飛的臉上突然有紅霞飛過，他往窗邊走去，伸手將窗簾拉開，晨曦射進，灑在他身上突然讓我有種金光閃閃的感覺。

就像是暮光之城裏的吸血鬼愛德華，站在林中的陽光之下，渾身都是光輝。他和愛德華都有著神秘的過往，陰翳的外形。

我還在發呆，白雲飛已經轉過身，對著我看了幾眼，“還不起來嗎，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我慢吞吞的坐起來，雖然是和衣而睡的，而且在醫院的看護病床上，好些天我們也是這麽過來的，但是現在在家裏，我居然又不好意思起來。

他好像已經意識到了，裝作不經意的往外走去。

我迅速的翻起身來，將外套穿上，往外走去。白雲飛就在客廳等著我洗漱，一切弄好了，他才終於說道，“走了？”

“恩。”

“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沒什麽可收拾的。”

“……”

“那走吧。”

白雲飛租了車子，這幾天一直在用，我們到他的賓館裏討了他的行囊以後，又找了家小店吃了點東西，才去把車子還了。

因為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的，我們就直接到了機場。

白雲飛直接低頭，幾乎不理我，他一直在看著自己的手機，那是很只能的手機，可以上網。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幹什麽好，就走了出去，到處溜達，他也沒管我，但是不管怎麽樣，離登機還有三小時，我在外面也溜達不了三小時的，再回到他身邊坐下的時候，他已經不再弄手機了，擡頭看了我一眼，“好玩兒嗎？”

我臉一紅，他很有洞悉的天賦，明明知道我是怕和他這樣近距離接觸會尷尬，才出去的，這樣問，不揭穿我，卻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坐坐吧，回去你還有好些事要解決呢。”

這下我的臉燒得更利害了，只是不說話。顯然他也谙知我和沈暉的關系。

他似乎沒有想著要放過我，又接著說道，“把這個填一下。”

我這才朝他看去，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張表格，我接過來一看，“助學金申請。”

“這個……”

“現在就填，回去我就幫你弄，你現在算是徹底達標了。我想你恐怕也不願意再去圖書館了……”白雲飛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總要生活，把這個先領了吧，下學期才評獎學金。”

圖書館的事情是他找的，現在的助學金還是他幫忙的，我本想表現出些傲氣，無奈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說的沒錯，總要生活----就是我可以熬過去，沈暉也熬不下去了。

英雄氣短，拿起筆便開始填表，心裏暗念著，我這家庭條件也確實當仁不讓了。等回了學校，我就立刻去找別的工作，總有出路的。

填好以後交給白雲飛，他很細心的放進了自己的背包，對著我露出一笑，“天無絕人之路嘛。”

就著一瞬間，我猛然覺得他有些像某個人，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如此熟悉的場景，如此熟悉的笑容，又是如此相似的容貌！可是怎麽想也想不出來在哪兒見過。

“你在想什麽？”白雲飛見我臉上陰晴不定，笑著問道。

“你……你為什麽要在學校裏教書啊？”

“我？”

“是，你。”

“沒事兒做，不知道幹嘛，就教書了。”白雲飛臉上蒙了一層陰影，似乎被觸碰到什麽了一樣。

“你也是煙京畢業的，按說，從煙京畢業，不可能找不到事兒做的，你沒必要留在學校教書，用武之地太多了。”我也不依不饒。

“女人問那麽多問題，不是好習慣。”

“……”我沈默了一下，心想都問到這一步了，還不豁出去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疑問，班裏的所有女孩子都是這麽想的，這個輔導員，年輕，漂亮，學歷高，就算煙京大學是一流學府，怎麽也比不上外面企業的環境好，機遇多，掙錢多，為什麽要憋屈在學校裏做個講師？

“你不適合做老師，為人師表你一點兒也做不到，教學方面，也沒有多少經驗，輔導員……你更不行了，你哪點兒關心學生了？”

白雲飛聽著我頭頭是道的分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我學生啊，我還不夠關心你嗎？”

反擊得漂亮！

也沒有什麽好問的了，只好坐著不動，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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