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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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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堯的電話號碼出現在慶娣手機上市,夜幕已降。

年初四這天,按計劃要請漂流在異鄉過年的好友們來家聚餐。頭一天晚上清點人頭,居然有近十人那麽多,周鈞本就心情不佳,掰著掰著手指,立刻翻臉罷工。

慶娣自忖廚藝上不來臺面,只得另作安排,約了譚圓圓兩口子晨早一起去雍和宮。

上香時周鈞嘴裏嘟囔補休,出了門譚圓圓促狹地追問他求什麽呢?,周鈞被她磨得沒處躲,無奈回:“我求好姻緣不行?”

譚圓圓正經地問:“你猜我求什麽呢?”

明知譚圓圓挖坑等著,過了一會周鈞還是忍不住問,“你求什麽?”

“為了能吃到周大廚的正宗川菜,我求彭小飛早點回來。”

終日藏著掖著的那些小心思被人戳穿,周鈞俊臉微紅,裝著沒聽見大步走開。程旭尚不明內情,捏著譚圓圓鼻頭數落她不戒口,額角暗瘡此消彼長。

圓圓認真受教,轉頭對慶娣擠了擠眼。

除夕夜,慶娣和圓圓抵足長談,彭小飛和周鈞就是八卦的內容之一,譚圓圓以她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品評說,“彭小飛既不是瘋子又不是憤青,為什麽放著前程大好的坦途不走,走羊腸小路?”

慶娣補充說,“還有,彭大哥潔身自好,不近女色。”

譚圓圓表情嚴肅的總結,“瓜娃不用說,我看彭小飛八成也是可。估計目前他的心理狀態是陷在道德感和社會認知裏掙紮的階段。”

想起這段話,慶娣泛起無限同情,拍拍周鈞後背,安慰說,“二師兄,愛是恒久忍耐。”

周鈞正尷尬間,手機響起,正是彭小飛來電。他詐屍一樣跳高數尺,喜上眉梢。

不一會他追上前來,說,“彭格格問我們今天什麽節目,家裏電話沒人接。”

說話間,邀約的朋友也差不多到了集合點,有周鈞的死黨馮少航和他小助理,有慶娣學院認識的兩個姑娘,一起走進什剎海的冰場,七嘴八舌的研究了好一會冰鞋冰車的價格,慶娣的手機響起來。

陌生的號碼數字吉祥,那人自報家門說,“我是秦晟,新年好。”

平靜自持的風格莫名讓慶娣耳際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她有些走神,“……新年好。”

“沒回來家過年?”

問話的語氣仿似老友般自然,慶娣不由憶起第一次認識秦晟,他說願意買下照片時的表情和態度,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樣的人不是人生順遂就是覺得自信,她微笑回答,“沒有。”

對方停頓數秒,似乎不習慣她簡短的說話方式。少頃,他問,“現在在哪裏?放不方便一起吃頓便飯?”

“在什剎海,溜冰場,”女性直覺告訴她秦晟邀約的意義,想起譚圓圓那些關於他的八卦,慶娣扭頭望去,媛媛正環抱著程旭的腰,喁喁私語,羨煞旁人。慶娣想了想,婉拒說,“已經約好了朋友,所以……”

她故意說“朋友”而不是“朋友們”,希望他知難而退,哪知秦晟並沒有被她混淆,“人多熱鬧,我過來找你們吧。”說完不待慶娣繼續推舉,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慶娣依著鐵欄桿,扯扯頸間大圍脖。平曠的冰場上,風像刀子,平伏了不少焦躁。她走過去告訴譚圓圓,“秦晟要來。”

圓圓瞪大眼,轉向她男朋友,程旭猶自不明,傻傻的問,“誰?”

“你老板。”譚圓圓嘿嘿一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秦晟的裝束不似上回那樣正統,周鈞對他深棕休閑西裝外的那條橙色圍巾垂涎不已,嘴角找場子說,“這是在向我這個時尚標桿致敬?”說著垂下眼皮正正衣領。

慶娣拿手肘輕輕撞一下他,秦晟已經走了過來,含笑招呼,“讓我好找,忘記問你們是大冰場還是小冰場。”

其他人已經進去玩了,只剩下他們四個在柵欄外等候。他笑眼矚目下,慶娣不自在地介紹程旭說,“其他人你見過,不介紹了,這位是程旭,圓圓男朋友。”

之前程旭一聽說秦晟要來,頓時打退堂鼓想溜號,結果被圓圓死死拖住好一番教導,“你畢業幾年了?不說混成官油子,最起碼也脫學生味了吧?怎麽還這樣?我不管,你給我老實待著,該說說該笑就笑,他又不會吃了你。”

譚圓圓讀書時看準程旭性格純良心思簡單,等他工作後又擔心他心思太過簡單。而程旭何嘗不知道這個機會難能可貴?

秦晟雖說在處裏作風平穩,態度溫和,但背景實在駭人,職務又隔著數級,平常只是點頭之交,指不定人家壓根就不記得他程旭姓甚名誰。硬著頭皮撐到現在,突然見秦晟笑容滿面向他伸出手來,程旭楞神了數秒後,連忙雙手握住秦晟右掌,連連搖晃說,“秦處,新年好。”

秦晟表情看不出一絲意外,點頭笑說,“新年好,小程。你父親身體還好吧?”

程旭父親不過是清水衙門裏一個小司長而已,年前才做完心臟搭橋手術。他實在沒想到秦晟對他家庭情況了如指掌,張大嘴,直到被譚圓圓扯扯袖子,這才放開手,連說,“很好很好,謝謝關心。”

譚圓圓拖著他,又對周鈞使使眼色,“我們去租冰車,你們慢慢聊。”

三人離開後,慶娣心頭縈繞著莫名的情緒,像尷尬又像惶恐,惴惴的,不知該說什麽。

“換了發型?”他是在對她那銀絲紅唇的造型記憶深刻,此時眼前的慶娣和濃妝時眉目仿佛,但氣質截然不同。他心中疑惑究竟哪一面才能真正代表她真實的個性。

慶娣摸摸腮旁齊耳的碎發,應了聲。

他又問,“會溜冰嗎?”

“去年試過,能安全站十分鐘不摔跤。”慶娣老實承認。

他低笑,“我也有十來年沒玩過冰鞋了,租臺冰車吧,冰車絕對簡單。”

滑冰車是兩只鐵板凳的樣式,一高一矮焊接一起。兩人坐好後,他的膝蓋就在她腰側,慶娣尷尬不已,擡頭張望四周,足球場那麽大的冰場上早已不見圓圓身影。

一串穿冰鞋的結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卷起冷冽的風。慶娣吸口氣,試試手上兩只冰錐子,往後使足勁,冰車緩緩推向前,慢得像只烏龜。

秦晟也手持兩根冰錐子在後座,“別急,我來喊號子,一二三,到三一起用勁。”果然如他所說,冰車在第一個“三”的話音落下後急速竄了出去。

冰場裏男女老少皆而有之,慶娣甚至看見一輛冰車的前座抱了只短腳柯基。貫耳的風不停傳來周圍的大笑,那笑聲似有感染力,先始的拘謹漸漸消退,兩人配合越來越有默契,前進的節奏一致,速度更提升了數倍。

是不是有學藝不精的踩著冰鞋沖過來,嘴裏高喊“讓開讓開。”有一次躲避不及,撞在一起。瘋笑尖叫聲裏,慶娣和那幾個女生互說“對不起”,躺在人堆裏笑的前仰後合。

一只手探過來,慶娣仰頭望向秦晟,他笑容開懷,看起來年輕很多,眼中神采奕奕。慶娣猶豫片刻握住他的手站起來,願意他們剛巧劃到附近,五六個冰車連在一起,很是壯觀。圓圓遠遠就吆喝,“慶娣,接起來一起走。”

慶娣征詢秦晟的意思,他躍躍欲試說,“難得放肆一次。”話畢推著他們的冰車接在圓圓後面,整隊人像一列小火車,喊著號子轟隆隆往前,氣勢逼人。

走出冰場後才突然發現手腳凍得發麻,心卻被冉少德熱燙。

夜幕暗沈,秦晟看看腕表,說請眾人去後海吃飯。程旭見機推了他手邊的冰車去還租,秦晟也不拒絕,跟隨在程旭身旁,一同離開。

譚圓圓望著他背影,良久後讚說,“不管是不是裝模作樣,沖著他不把我家程旭當夥計使喚,我投他一票。”

“說什麽呢”話音未落,手機鈴聲就響起來。

譚圓圓見她凝視屏幕許久卻不接電話,離開明白是誰的來電,低嘆一聲,說“我去找我家程旭,你慢慢講。”

那鈴聲每一個音符都在敲擊著她的心,不依不饒的,讓人既痛又恨。慶娣向等它響到自動停止,卻在最後一秒情不自禁的按下了接聽鍵。

她氣惱自己不爭氣,打定主意只聽不出聲,對方綿長呼吸過後,一聲低沈的“慶娣”傳來,瞬間擊潰她的穩定。

“你還打電話來做什麽?”

他似乎被她少有的質問語氣震撼,許久後才說,“我想你了。”

這樣簡單的四個字,足以讓她眼中潮熱。慶娣吸吸鼻子,強忍著不說話。

“我喝了酒,壯膽,”那遲緩的語調、暗啞的嗓子,聽起來極為脆弱,“不然我做了那麽多錯事,沒膽子和你說,我想你了。”

“喝多了回家睡覺,睡一覺,明天醒來什麽事也沒有了。”

“明天……還有很多事等著,好累,想睡下不起來。”

她知道他酒量,輕易不醉,一定是裝可憐欺負她同情心盛。可再生地自我告誡,一顆心仍不由自主的隨著他那脆弱的語氣軟化,“大過年的,說這個做什麽?”

“不說了。”嗤一聲,他自嘲的笑,“新年好,就當是拜年電話吧。”

“新年好。……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你也是。”

冰場上有情侶爭搶煙火,一串火花逶迤向前,有情侶腳踩冰鞋,相擁而視。艷羨地遙望著別人的幸福,她該有多麽想念他。

“去吃晚飯,八點了。”

慶娣回首,迎視秦晟關切的眼睛,不知他佇立在身旁多久了,她心中晃過一絲難堪,擠出個笑容,說了聲好。

在後海吃完雲南菜,轉戰到附近的酒吧街。慶娣和圓圓出門給大家買串串香,邊等邊吃的當口,圓圓欲言又止,最後說,“我剛才幫你問過我家程旭,那個誰還有個八歲的女兒。後媽難當,我看,還是算了。”

一口辣醬嗆在嗓子眼,慶娣淚花打轉的問譚圓圓,“我什麽時候有這打算了?”

“慶娣,第一次試過愛人,第二次試試被人愛。不然一輩子太虧,秦晟就別考慮了,屁股後頭一堆麻煩,真在一起了,有的你煩的。不靠譜。”

作為朋友,譚圓圓的實際與透徹總能彌補她浮於幻想的缺點。慶娣沈默片刻,開起玩笑,“最靠譜的是你,不然和你們家程旭商量,讓他靠邊站。”

“那幹脆我們三個一起結婚算了,程旭當我小妾。”

可是,晚上秦晟送他們回家後,電話追蹤而來,他措辭嚴謹,語氣鄭重的說,“和你在一起,有很久沒有的放松感。所以,同樣作為單身,我非常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以及我們正式交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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