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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蠢貨們的蠢總是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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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點左右,陽光已經不那麽強烈,茂密的森林裏,光線也變得暗淡。安切彌施有些恐懼,他總覺得在森林看不見的深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再笨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也明白了,那些未歸的斥候只有一個可能性:被山賊們殺死了!可惜他手下的斥候已經所剩無多,不能再廣面地撒出去,否則很可能被一一殺死。斥候們組成數人一組的小隊,他們不敢走得太遠,於是這只隊伍的眼睛就瞎了。

圖密度身上綁著枯葉和樹上新發的綠葉,臉上用泥土抹黑,悄悄地和一名手下躲在不遠處的森林裏,看著安切彌施騎著馬,神色恐慌地四處張望。他拿出一張短弓,又收了回來,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他還記得圖勒拜克開會時說過的話,盡可能多地消滅敵人,萬一殺死了這個一看就是領頭的,讓這些士兵們撤退整頓再來,那麽可能就占不到便宜了。

圖密度非常喜歡這個領頭的,覺得對方就是個蠢貨,派出一批又一批落單的斥候讓他和手下們盡情殺戮,展示著最近的訓練成果。他記得圖勒拜克說過的一句話:你可以盡情鄙視每一個對手,但卻要重視這些對手組成的隊伍,現在他就很鄙視安切彌施,尤其是看到拖拖拉拉落在隊伍後面的那些農夫,這些人滿臉的驚慌,磕磕絆絆地跟隨著。

他對身邊的手下做了個手勢,手下學了兩聲鳥叫,然後兩個人就悄悄地退走了。

安切彌施有些慌張,寂靜的森林偶爾傳來一兩聲鳥叫,聲音讓他後背發涼,甚至隊伍行進時驚起的飛鳥都讓他一陣緊張。前面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他的副手回來報告:森林前面的道路被阻塞了!

森林裏本就沒有道路,馬車在林間艱難地穿行,有十多顆大樹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擋住了前行的道路,斥候們在附近探查了一番,發現前方倒了更多的大樹。既然沒辦法調轉,那就只有把大樹全部挪開。隊伍走走停停,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把攔路的樹木挪開。

整個隊伍前進的速度被拖慢,安切彌施咬牙切齒地罵著那幫該死的強盜,難道就不能像只小雞一樣躲在破爛的山寨裏瑟瑟發抖,等著他的大軍到來一舉攻破嗎?這幫該死的賤民!安切彌施跳下了馬,開始步行。馬車是坐不了了,騎馬似乎也不太安全,況且雜亂的樹枝已經把他的頭盔碰歪了無數次,他一次又一次地扶正,心裏已經煩透了。

攔路的樹木終於不見了,安切彌施舒了一口氣,厭惡地在一根凸起的樹根上蹭著靴子,靴底沾滿了落葉和泥土,靴面已經骯臟不堪。護衛隊長卻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支著盾牌,慢騰騰地走著。

他和手下們不斷發現一些簡陋的陷阱,然後一一破壞掉,然而還是有倒黴的人中招。有人腳下一絆,然後頭頂的樹上就落下了一塊石頭;有人一不註意,一只腳就陷進了地面,被坑裏尖銳的木刺紮穿了腳背,發出痛苦的慘叫;還有人只是用長矛撥了一下一堆草叢,頭頂上就掉下來了一個馬蜂窩,頓時引得整支對人人仰馬翻。趁著混亂,遠處有幾個身影鉆了出來,射出一排木箭轉頭就跑。有人忍不住想要追趕,被護衛隊長叫喝著阻止了。

護衛隊長一只眼睛腫得完全看不見,不停地流著眼淚,他呲牙咧嘴地吸著氣,想要伸手摸卻又縮了回來。看著數十個被馬蜂襲擊了的手下不斷發出慘叫和呻吟,他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地憋屈,舉起劍狠狠地斬在身旁的大樹上,撲通一聲又掉了個東西,他連忙趴下埋住了臉。半晌沒有聽到馬蜂的嗡嗡聲,他擡起身來一看,身邊的一個手下楞楞地站在那裏,頭上散落著樹葉和大便。

這TMD!護衛隊長想笑,馬蜂蜇腫了的眼睛一陣生疼,他難受地咧了咧嘴巴。看了看天色,他找到了安切彌施。馬蜂襲擊人群時,安切彌施手忙腳亂地跳進了馬車,躲在裏面不願出來。看到護衛隊長前來,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這真是一群歹毒的山賊啊!

護衛隊長告訴安切彌施,還是不要繼續往前走了,誰知道前面還有什麽樣的陷阱在等著他們,況且天色漸暗,不如暫時紮營,修整一番,明天養精蓄銳,找到山賊們決一死戰!

安切彌施點點頭,下達了紮營的命令。他們基本是沿著寬車河的河邊前行的,所以就地紮營,取水也比較方便。紮營過程中又有數十人誤中陷阱,發出淒淒慘慘的叫聲。

圖密度躲在遠處的一顆大樹上,得意地笑著。圖勒拜克給他的建議再結合他訓練中大開的腦洞,他突然覺得叢林作戰還真有意思!他準備帶著手下們連夜制造更多的陷阱,讓這幫蠢貨們更加狼狽。

圖密度派回的斥候報告了消息,正在山寨指揮修建防禦工事的圖勒拜克沈吟了片刻,對卡普爾說:“咱們要去增援!我覺得晚上襲營是個不錯的辦法!”卡普爾點點頭,說:“那就幹一票大的!”

安切彌施坐在帳篷裏罵罵咧咧,一名仆人捧著他換下的靴子拿去清洗。領主府派來的50名騎兵駐紮在營地最中間,那名隊長神情帶著鄙夷地前來討要糧食和各種物品。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蔑視,保養的極好的白凈的臉上帶著怒氣。護衛隊長臉上塗了蜂蜜,連忙親自帶領騎兵隊長,派人把他們所要的物資送了過去。他返回帳篷,勸解地說:“小少爺,不要跟那班粗俗的士兵一般見識!”安切彌施哼了一聲,坐在桌前開始享用仆人們專門烹制的精美晚餐,護衛隊長尷尬地站在一旁,心裏暗暗地罵道:也是個蠢貨!他突然有些心涼,也沒有告辭轉身離開了帳篷。

營地裏中了陷阱受了傷的護衛和農夫們淒淒慘慘地悲叫著,這讓安切彌施心煩意亂。他曾經讀過一本書,裏面記載了兩個第二天就要發生大戰的將軍,在臨戰前的黎明,對坐在帳篷外一邊欣賞頭頂的星空,一邊討論哲學的意義,他一直以為戰爭就像書裏描寫的那樣,充滿了鐵血的硬朗和哲學的詩意。他憤怒地對仆人大叫:“讓那些該死的賤民閉嘴!”他這道命令絲毫不起任何作用,慘叫聲反而更大了。安切彌施憤怒地倒在床上,用毛毯蓋住了頭。

護衛隊長正在統計傷亡情況,除了那名被毒蛇咬死的農夫外,沒有其他人員死亡,受傷的倒是有七八十個,大半是中了陷阱,雖然不致命,短期內也失去了戰鬥力。營地中間那幫領主府的騎兵正喝酒歡歌,他鄙夷地走開了,一面派人守夜,做好防禦工作,一面前往察看受傷的同伴。聽到安切彌施的仆人帶來的讓傷員們閉嘴的命令,他有些驚呆了。

一面安撫著傷員,他覺得心裏越發地涼,想到安切波耶那對他的信任,想到自己的職責,他不得不丟掉雜亂的想法,努力地安排著營地的各項事務。巡邏了一遍營地,確認夜間值守的人員都已到位,護衛隊長朝安切彌施的帳篷走去,準備向他匯報一下情況,然後商量一下明天的作戰安排。一個仆人攔住了他,告訴他安切彌施小少爺已經休息,不要其他人打攪他。護衛隊長呆了,他站了片刻,走回自己的位置,狠狠地把劍插在了身前的地裏。

既然這支隊伍的老大什麽都不幹,那麽作為副手的護衛隊長,覺得自己已經盡心盡力了,他有些心灰意冷,面色陰沈地倒地睡去。

後半夜,圖勒拜克帶領著卡普爾手下和山寨的臨時預備隊一共140人急匆匆地趕來與圖密度會合。親自摸到營地旁查探了一番後,圖勒拜克舒了一口氣:“原本以為我們要血戰一場,看來領頭的真是個蠢貨啊!”除了那些不敢離的太遠的值夜守衛們,整個營地的防禦措施做得還不錯,護衛隊長再心懷怨氣,他還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不過也正因為他心裏有怨氣,所以營地西南角農夫們駐紮的那一塊,看起來就不像樣子了,雜亂不堪。

山賊們密密地圍成一個圈,圖勒拜克半蹲在圈裏,就著一支火把,在地上畫了個草圖,然後開始分配任務:“圖密度帶領手下從這個方向沖進去,卡普爾帶領手下走這個方向,圖密度你派幾個人跟著蓋蘇力克帶著預備隊,繞到營地周圍,一旦聽到營地裏有動靜,就多點火把,大聲呼喊,來回跑動,有多大的響動就造多大的響動!”蓋蘇力克拍拍胸口:“放心吧頭兒!”

“我跟著卡普爾,大家記住了,我們首要的任務是引起營地的慌亂,放火制造混亂,讓他們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千萬不要戀戰,不要腦子一沖動就陷在裏面,不要在意殺人多少,也別顧著搶劫東西,沖出營地後咱們在這裏,”他點了點地上的草圖的北方:“咱們在這裏集合,然後再沖一次,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機會。都明白了嗎?”他低聲問道。三名手下都點點頭,圖勒拜克說:“現在回去把命令傳達給每一個人!”

他倒是很想一次偷襲就把對方擊潰,可是想一想手下不過訓練了不到一個月,夜襲本來就是一件難度很大的作戰方式,需要隊伍的精妙配合和及時的信息傳達,需要的是極高的組織能力和執行能力,作為頭領,他必須量力而行。

卡普爾三人分頭把命令傳達給手下的每一個人,一個多小時後,三批人各自埋伏到位,通過模仿貓頭鷹咕咕的叫聲,互相傳遞了確認的消息。圖勒拜克擡頭看著夜色,估計有深夜四點多了,這正是人最困的時候,他也很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用熬夜熬得發紅的眼睛看著卡普爾,悄悄地說:“發信號,行動!”一兩聲鳥叫,在寂靜的夜裏傳開。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森林裏傳來,有幾個敏捷的身影摸到了來回走動的守衛身邊,把他們一個個悄無聲息地放倒,圖勒拜克覺得圖密度把手下訓練得很不錯,他拍了拍卡普爾的肩膀,朝營地的方向指去。

山賊們嘴裏含著木塊,一個接一個鉆進了營地,然後開始放火。很快就有人驚醒,大喊:“遇襲!遇襲!”圖勒拜克吐掉了木塊,大吼:“四處點火,沖過去!快!速度要快!”

護衛隊長第一時間就驚醒過來,他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喊殺聲,看著四處著火的營地,手下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他連忙提著劍,一面大聲喊著周圍的手下朝自己靠攏,一面朝安切彌施的帳篷跑去。

安切彌施焦急地由著仆人們幫他穿衣服和鎧甲,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完蛋了!完蛋了!”看到護衛隊長掀開了帳篷的門簾,他連忙喊道:“快護送我離開!”說著一腳踢開了一個給他系鎧甲綁帶的仆人,拉著護衛隊長的胳膊:“快命人護送我離開這裏!”

護衛隊長心裏一陣冰涼,他收攏人手的時候,註意到火光只是從農夫們的營地那邊傳來,外面雖然有喊殺聲,卻不見有人沖進來,頓時察覺偷襲者的數量應該不多,他原本想找到安切彌施,由他出面,召集人手先收縮起來,做好防禦,然後在擊退這幫偷襲者。看著安切彌施驚慌失措的表情,滿臉的大汗,突然覺得給這樣的主人賣命還真不值得!

他轉身走出帳篷,命令一名手下:“趕快備馬,帶領你的手下護送小少爺,朝北面突圍!”然後不再理會安切彌施,帶著其他趕過來的人手朝農夫們的營地沖來,一面走一面不斷地召集著手下。

圖勒拜克帶著手下一邊放火一邊不斷地驅趕著農夫們朝營地裏面沖,妄圖制造更大的混亂。他焦急地大喊:“快些!動作都快些!快沖進去,不要讓營地裏的人集合!”

薩斯納洛托悄悄地躲在一輛馬車下面,手裏握著一支長矛,冷冷地盯著圖勒拜克,發現卡普爾背著鍘刀就在左右,握著的長矛還是忍住了。另一邊,圖密度帶著手下放著火,趕了一大批農夫沖進了營地,他們已經習慣了森林的環境,邊跑邊大聲喊著:“跪地投降,繳械不殺!”

營地越來越亂了,那只50人的騎兵隊伍上了馬,準備來一波沖鋒,卻看到圖密度趕著一幫慌不擇路的農夫和護衛們沖了過來,直接把他們的陣型沖亂了。

圖勒拜克已經看到護衛隊長集合了一大幫人,正在忙碌地安排陣型。他拉著卡普爾,說:“召集人手,站好隊形,準備迎戰!”他原本的設想完全落空了,沒有想到對方能夠這麽快就組織起了反擊的人手。顧不得考慮其中的得失,他拔出了劍,和卡普爾站在了一起。

兩邊人數相當,只是護衛隊長這邊有很多人裝備不齊,還帶著慌亂,卡普爾不斷調整著手下的陣型,他把圖勒拜克推到了身後,說:“頭兒,用不著你親自上陣!”他知道圖勒拜克的武力值,所以要保護好他。

護衛隊長也不廢話,直接指揮著排成了隊列的手下殺了過來,卡普爾不慌不忙,大聲喊:“都不要慌!就像我們平時訓練一樣,聽我的口令!”他舉起了鍘刀:“出刺!”手下的山賊們努力按照平時的訓練,狠狠地刺出了手中的木矛。四名山賊守護在圖勒拜克身邊,他舉著火把緊張地看著。

多日裏的訓練,卡普爾的手下只練習兩個動作,出刺和回收。隨著他們勉強一致僵硬的出刺動作,對面的護衛們慘叫著倒下了一大排。這給了山賊們巨大的信心,於是跟隨著卡普爾的命令,他們的動作越發的一致和熟練起來。有許多山賊第一次殺人見血,顫抖著嘔吐起來,被後面的同伴拉退了回來,然後補充到了前排位置。

護衛隊長很焦急,假如安切彌施不走,他就能夠召集更多的人手,也會有更充裕的時間來整合手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倉促迎戰。手下一排排地被對方刺倒,發出一聲更大似一身的慘叫,他不斷大聲疾呼,命令手下繼續補上。

戰況慘烈,卡普爾的手下也不斷倒下去,他們的鐵制武器太少,甚至做不到人手一柄有鐵頭的長矛,而且身上缺少護甲。卡普爾怒罵著,舉起鍘刀狠狠地把一個護衛斬在身下。他一邊收回鍘刀,一邊大喊:“再刺!”

另外一邊,圖密度帶領著手下把那50名騎兵隊伍包圍了起來,領主府的士兵裝備精良,他們舉著盾牌嚴防死守,圖密度一時也無法徹底擊潰他們。營地裏越來越多的小頭目聚集起了自己的手下,圖勒拜克看著膠著的戰場,著急得汗都留了下來。

薩斯納洛托悄悄地匍匐著朝他爬來,眼神裏有刻骨的仇恨和怨毒。圖勒拜克已經再次握住了劍,準備帶著四名保護他的山賊沖上去。

突然有人大喊:“全部都住手!安切彌施小少爺在我們手上!”然後安切彌施弱弱地聲音傳來:“快住手!聽山賊大人的話!”接著他拼了命似的大聲尖叫起來:“全部給我住手!放下武器!”蓋蘇力克移開了架在安切彌施脖子的劍尖,滿意地說:“這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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