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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回京寧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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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起寧成昭褶皺的領子,他頓了頓,“五妹妹心裏埋怨也是埋怨我,和你無關,你別往心裏去。”寧靜蕓心裏怨氣大,寧成昭甘心承受,但寧櫻不欠寧靜蕓,是他的錯。

寧櫻不欲再提寧靜蕓的事兒,啟口勸寧成昭道,“大哥不用自責,你為她做得夠多了。”處於危難時,救人是情分,不救人是本分,不能沒什麽值得怨恨的。

寧成昭擡眉望著寧櫻,看她臉上沒有半絲埋怨,寧成昭心裏稍感安慰,“啟程回京的事兒譚侍郎還不知情,你與他說說吧。”

朝堂的事兒他知道得不多,韓愈和譚慎衍關系不好,一山不能容二虎,譚慎衍殺了韓愈身邊的副將,雙方關系惡化,遲早有一日兩人會爭個你死我活,接下來怕還有場惡鬥。

他又想起寧國忠貪汙銀兩的事情來,遲疑片刻,垂目道,“祖父的事兒你別想多了,大伯三叔還有我爹在京城會周旋的。”

他的聲音有些低,感慨道,“你心思通透,有的事情一點就通,祖父祖母畢竟養育過三叔,有的事兒,心裏知道是回事,明面上不能叫人抓住錯處了。”

寧國忠和老夫人對不起黃氏和寧櫻,寧櫻對寧府沒有多少感情,但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內裏有腌臜,面上卻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傳出去,於她自己的名聲不好。

寧櫻整理著鑲金邊的衣袖,不疾不徐道,“我知道的。”

寧成昭點頭,和寧櫻說了會話就回了,來昆州時興致勃勃,如今卻沒多少興趣了,身上的銀兩所剩不多,只夠回京的盤纏,而且,寧櫻想去蜀州的事兒怕也只能擱淺。

譚慎衍忙著昆州房屋重建的事宜,常常早出晚歸,月上柳梢才見其人影,寧櫻找譚慎衍有話說,晚飯後,讓金桂陪著出去轉了轉,軍營皆為男子,她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軍營後方有一片樹林,竹葉蔥郁,隨風嘩嘩在作響,鬧中有靜,寧櫻甚是喜歡。

樹影斑駁,月亮從竹林縫隙中露出一小角光來,清冷透徹,遠處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提著燈籠的金桂轉身,咧嘴輕笑道,“該是譚侍郎過來了,小姐,回了吧。”

坐了會兒,略感涼意,寧櫻手撐著石桌,站起身,拍了拍後裙的灰塵,腳步聲由遠及近,寧櫻循聲望去,譚慎衍長身玉立的站在竹林出口,一身竹青色竹葉暗紋對襟直綴和月色下的竹林相得益彰,她笑逐顏開,“後天我就回京了,讓聞媽媽收拾行李去了。”

譚慎衍徑直走到她跟前,寧櫻身形清瘦了許多,即使薛墨開了方子調養著也不見她身子豐腴,他側目,伸手拿金桂手裏的燈籠,吩咐道,“我和櫻娘說會話。”

金桂會意,遞上手裏的燈籠,躬身退下。

“墨之和我說了,你和他一起回京我心裏不太放心,讓福榮送你回去,福榮是聞媽媽的兒子你可知道?”譚慎衍提著燈籠,轉身行在左側,寧櫻走上前,和他並肩而立,輕輕點了點頭,早前她就懷疑聞媽媽的兒子是譚慎衍身邊的人,只是沒想到會是排福字輩的福榮,譚慎衍身邊最得力的四個奴才,深受譚慎衍器重,難怪上輩子聞媽媽在侯府內宅如魚得水。

“讓福榮多陪陪奶娘,來昆州時,奶娘擔心福榮記掛,如今在昆州碰著也是緣分。”她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上輩子聞媽媽是青巖侯府的管事媽媽,約莫是黃氏病重,擔心拖累聞媽媽,聞媽媽才去了青巖侯府。

兜兜轉轉,聞媽媽上輩子還是遇著她了,不說破那層關系聞媽媽該是有自己的考量在裏邊吧。

譚慎衍伸出手,趁機牽起寧櫻的手,緊了緊,道,“你祖父的事情捅到皇上跟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其中牽扯出來好些人,那些人對你祖父恨之入骨,寧府的處境艱難,你多加小心。”

寧國忠能保住性命多虧了後背斂財的人,他們開口為寧國忠說話是擔心寧國忠說出更多的事兒來,待皇上的裁決下來,他們便會肆無忌憚的對付寧府,而且,寧府名下的田產鋪子以及宅子全部充公,往後富裕的日子是沒了,寧府分家也說不定。

“我祖父當初做這種事兒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日,沒什麽好辯駁的。”可能她對寧府沒有感情,寧國忠發生了事兒,她擔心的是黃氏,怕黃氏受到牽連,至於其他人,她生不出同情心。

關於離別,譚慎衍並未表現得兒女情長,寧櫻也豁然許多,到了營帳前,她揮揮手,嘴角噙著愉悅的笑,“回去休息吧。”

營帳前的燈籠襯得寧櫻玉頰粉面,眉目柔和,他目光一滯,捏了捏掌心的纖纖玉手,略有抱怨道,“你沒什麽話同我說了?”

寧櫻伸手扶了扶耳鬢的頭發,豎著眉,凝重道,“如果我知道再有什麽卓嬌李嬌張嬌的……”

不待她說完,身子譚慎衍一拉,鼻尖撞入一堵厚實的肩膀,疼得她鼻子發酸,能清晰感受到他胸口的震動,“瞎說什麽呢,不會再有其他人了,不是說我是豬油蒙了心的嗎。”

寧櫻臉紅的揉了揉鼻子,想到薛墨為他把脈時怪異的目光,好似怪物似的盯著自己,“從小到大,頭回看慎之關心個女人,你真有本事氣得咳血,怎麽不就氣死算了,那樣子的話,你可是他心裏獨一無二的存在了,畢竟嘛,沒什麽比得過死人。”

薛墨打趣的話卻讓她心裏一陣後怕,她真被氣死了豈不便宜了卓嬌?卓嬌那聲譚哥哥顯而易見是喊給她聽的,若她氣死了,卓嬌幸災樂禍得找不著北吧。

想想她,挺沒出息的,被卓嬌和譚慎衍一激怒,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

“你別想糊弄我,真有的話,索性一杯毒酒弄死你們,讓你們到地下做一對鬼鴛鴦。”這法子是薛墨教她的,薛墨手裏有那種能讓人無聲無息死去的毒,有朝一日,譚慎衍違背了誓言,她不介意做一個毒婦。

譚慎衍臉色一黑,心裏明白是誰出的鬼主意,他卻甘之如飴,若非這會兒在光下,他怕管不住自己親吻寧櫻了,饒是如此,他不是沒有其他法子,側身讓寧櫻進屋,吩咐侍衛不準打擾,在簾帳落下前身形一閃追了進去。

寧櫻以為譚慎衍回去了,剛入內,身後吹來陣冷風,她被人捂著嘴,壓在了正中央的桌前,寧櫻心下大駭。

“別怕,是我,別鬧出動靜來。”金桂跟在不遠處,譚慎衍方才那番話是說給金桂聽的,明早聞媽媽過來伺候寧櫻,他再想做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寧櫻轉過身,不明白譚慎衍所為何事,然而不待她張嘴,譚慎衍湊上前,攫取了她餘下的呼吸,譚慎衍的吻是熾熱而綿柔的,寧櫻眼睛都瞪圓了,又羞又惱,拳頭捶打著譚慎衍胸膛,被外邊的人走進來,她可真是沒一丁點名聲了。

她細腰如柳,眼神清明澄澈,弄得他邪火不能自已,手微微往上挪了挪,觸著那團軟玉溫香,目光一暗,陡然加重的力道。

但他不敢再往上了,怕忍不住,壞了寧櫻的名聲,只有揉著她的腰肢解解饞,明年,他們就該成親了,看似快了,實則,還有好久好久……

分開時,寧櫻軟著身子,氣息不暢的瞪著譚慎衍,後者目光諱莫如深,嗓音低啞暗沈道,“照顧好自己,上雲節我回京陪你放花燈。”

寧櫻雙手捂著胸,戒備的點了點頭,斜著頭朝外邊瞅了眼,不見人心裏才松了口氣,羞赧的催促道,“你快出去吧。”

“恩。”

寧櫻精致的眼眸水光瀲灩,因著急劇呼吸,胸口上下起伏著,豐盈處有意無意磨蹭著自己,再待下去,譚慎衍擔心受不住。

寧櫻臉上熱潮不退,耳根通紅,她以手為扇子扇了扇風,叫住走到簾帳邊的譚慎衍,“讓金桂打水來。”

順便,給她消散臉上熱氣的機會。

寧櫻擡手揉了揉自己微腫的紅唇,深吸兩口氣,背過身,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大口大口灌了兩杯茶才把臉上的潮紅壓下,她是不敢讓譚慎衍再這般肆無忌憚了,發乎情止乎禮,這點她明白。

回京時,寧櫻並沒多大的傷感,遺憾不能去蜀州了,譚慎衍備了一車蜀州特產緩解了寧櫻心底的遺憾,一路往北,寧國忠貪汙之事有了結果,寧府百年的繁華沒了,老宅保住了,但因著手頭拮據,往日的一花一草皆成了累贅。

回到京城,已是寒冬了,白雪壓枝,地面堆積著厚厚的積雪,車輪碾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寧伯瑾早得了消息,特地和管家來城門口守著,幾月不見,寧伯瑾憔悴了許多,沒了往日寧三爺的風采,寧伯瑾先和薛墨打招呼後,才指揮著馬車往裏行駛。

薛墨就此別過,他回京有正事要做,且他如今身份敏感,不便和寧伯瑾寒暄,點頭別過,寧櫻掀開簾子,真心謝薛墨的幫襯,寧靜蕓的腿不是有薛墨的話,眼下不知是何情形,她和寧靜蕓不對付,但該有的禮數不能少了,寧成昭說得對,再厭惡一個人,明面上都要維持平和。

寧伯瑾打量著寧櫻,眼眶微熱,“好在你沒事兒,得知昆州發生地震,你娘日日活在自責愧疚中,靜蕓的腿怎麽樣了?”

聽他聲音嘶啞,再說下去怕是哭了,寧櫻搖搖頭,粲然一笑道,“小太醫說再養段時日就好了,您和娘別擔心,娘沒來?”

“她想來,但府裏事情多,一時半會走不開,叮囑我來接你,走吧,什麽話,回去慢慢說,我瞧著你瘦了。”寧伯瑾撣了撣肩頭的雪,揮舞著身後的大氅,別過臉,掩飾臉上的動容,和一側的寧成昭道,“多虧了你,否則,你五妹妹六妹妹不知會如何,你三嬸讓我好好感激你一番,三叔沒有別的本事,平日收集的字畫多,待會送你一副。”

寧成昭搖頭,此番前往昆州於他來說如醒事之旅,為官之人,除了權勢名利,還有很多其他追求,想他困於一方天地,心裏只想著貪名慕利,收斂錢財,做官對男人來說無非就是權勢和錢財,他從小到大就是這麽想的,和茍志接觸的時間久了,方知自己的狹隘,若不能為朝廷為百姓做事,讀再多的聖賢書又有何用?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才是好男兒的立身之本。

念及此,他彎腰朝寧伯瑾作揖,不好意思道,“三叔客氣了,五妹妹六妹妹喚我一聲大哥,什麽都是我該做的。”

寧伯瑾訝然,重新打量起自己這個侄子,皮膚曬黑了,身形瘦了不少,俊逸的臉上一雙眼炯炯有神,和以往的圓滑世故不同,裏邊多了其他的東西,一身灰色素凈長袍,精神奕奕,沈穩內斂,寧伯瑾蹙了蹙眉,這氣質,像為官幾年後沈澱出來的穩重,和往日寧成昭身上的生澀,截然不同。

馬車駛過朱雀街轉入喜鵲胡同,灰白色的院墻上積壓了厚厚雪花,一路而來,盡顯冬日的寒意,往裏行駛,片刻的功夫眼前現出寧府的的大門來,鶴紅色大門前的兩座巍峨的石獅子換了,白雪堆積,門庭單調而淒涼,和以往富麗堂皇的景象大相徑庭,寧成昭挑開簾子,守門的侍衛從八人換成四人,不知哪兒飄來的落葉零星鋪在積雪上,愈發蕭條,寧成昭感慨的嘆了口氣,門外尚且如此,門裏的景象可想而知。

寧櫻由金桂扶著,提著裙擺,緩緩拾上臺階,側目望向寧伯瑾,寧伯瑾好似習以為常了,臉上並沒多少悲戚,院子裏落木蕭蕭,像要把枝頭殘餘的樹葉全掉落似的,冷風中,枝頭瑟瑟打顫,一片一片的樹葉從樹梢掉落,混著白雪,氣勢哀婉。

穿過垂花門,便瞅著一株松柏後站著位大紅色緞面的襖子的婦人,婦人眉目盈盈,臉頰梨渦淺笑,如風雨中悄然綻放的梅花,在枯燥乏味的景致中裝飾了寒冬。

寧櫻提醒走在前邊的寧成昭,“大嫂來接你了。”

和寧伯瑾說話的寧成昭擡頭,輕輕拉扯了下唇角,笑了起來,寧伯瑾看他笑得如爛漫的孩童,搖搖頭,轉身叫著寧櫻,“你娘在梧桐院等著,我們也回去吧。”

寧櫻朝樹後的劉菲菲揮手,亦步亦趨的跟著寧伯瑾,繡鞋在彎彎繞繞的甬道上留下了一排排足印,深淺不一,寧櫻回頭,看寧成昭一把抱住了劉菲菲,兩人相擁,暖了一庭的冬雪。

繞過回廊,周圍沒什麽人了,寧伯瑾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寧櫻身上,“剛回京,別冷著了。”

寧櫻擡頭,澄澈的眼底有淡淡的心酸暈開,往後的寧府支撐不起那個舞文弄墨意氣風發的寧三爺了,難怪寧伯瑾憔悴了,“祖父的事情,父親受到牽連了嗎?”

寧伯瑾沒料到她會問自己這個,眨眼蓋住眼底的失落,牽連肯定是牽連了的,不過皇上一日不撤他的官職,他就還是禮部侍郎,“皇上恩怨分明,父親已辭官,心有懺悔之意,皇上沒有追究其他人,只是,你的親事,多少會受些影響。”

寧府看似和以前沒什麽差別,他仍然在禮部,寧伯庸仍然在戶部,實則不然,寧府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部充公,沒了錢財收入來源,寧府已然落魄,他最擔心的就是擔心青巖侯府毀親,寧府名聲沒了,青巖侯府退親的話,他們別無他法,寧伯瑾提心吊膽好些日,青巖侯府都沒有動靜,他希望寧櫻過得好,有一門好的親事,往後不會被人看輕,寧櫻和京城其他小姐不同,在莊子長大的緣故,別人輕輕松松都能得到的名聲名利,對寧櫻來說要付出雙倍甚至更多的代價。

是寧府虧欠了寧櫻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父親別想多了,青巖侯府真要退親退了便是,婚姻大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就是你情我願了,櫻娘不願意勉強人。”寧櫻說到這,看寧伯瑾眉宇微蹙,她話鋒一轉道,“櫻娘瞧著老侯爺不是那樣的人,父親別憂心,不去榮溪園給祖父祖母請安嗎?”

寧伯瑾一怔,側身望著榮溪園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搖頭道,“不用了,你祖父祖母喜靜,不喜歡人打擾,先回去看看你娘吧,得知昆州地震,她整夜整夜睡不著,多虧月姨娘陪著她。”

寧櫻心裏雖疑惑,卻也沒多問,後來才知,寧國忠覺得沒臉面對寧府的人,把自己和老夫人關在榮溪園,不見任何人,而寧府,三房的人看似住在一起,實則已經各過各的日子了,銀錢也各用各的,梧桐院建了小廚房,吃穿用度,由黃氏負責。

柳氏當初管家,手裏不差錢,而二房的人,有劉菲菲在,二房依然腰纏萬貫,論起來,日子拮據的是三房,黃氏手裏的田莊鋪子收益再多,要養活三房的人怕也吃力,更別說寧伯瑾還要出門應酬了。

黃氏精神不太好,人瘦了一圈,幹練利落堅毅的眼神因著擔憂她和寧靜蕓,抹上了濃濃的憂愁。

晚上,三房的人都來梧桐院用膳,寧櫻坐在黃氏身側,才發現,三房的人少了許多,之前花枝招展的姨娘們如今剩下的不多,早先寧伯瑾寵幸過的謝姨娘也不在,黃氏拉著寧櫻的手,目光直直盯著寧櫻,好似看不夠似的,出聲解釋道,“你父親做主把沒有子嗣的姨娘放出去了,府裏沒多少人了。”

寧櫻點頭,和寧伯瑾一路走來她就感受到了,寧府的下人少了很多,經過兩處庭院,院子裏的積雪都沒人打掃,換做往年是沒有的事兒。

“府裏的下人發賣出去一半,人少了,安靜下來也好。”黃氏悠悠道了句,臉上無悲無喜。

寧靜彤身量拔高不少,長得冰雪聰明,粉雕玉琢,月姨娘沒什麽變化,臉上依舊掛著盈盈淺笑,寧伯瑾坐在上首,她的目光便常落在上首的位子,片刻又滿足的移開,寧櫻心裏疑惑,月姨娘是如何做到幾年如一日的喜歡寧伯瑾的,眼底噴薄出來的愛意掩都掩飾不了,像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寧靜蘭進屋時,寧櫻以為自己瞧錯了,寧靜蘭被送去莊子,她以為成親前不會送回來了,沒想到還能在梧桐院見到寧靜蘭。

寧靜蕓穿了身白色素衣,斂了周身怨氣,上前給寧櫻打招呼,舉手投足皆帶著小心翼翼,聽旁邊的月姨娘冷哼聲寧靜蘭臉都白了,雙手疊在身前,畢恭畢敬退了下去,寧櫻不解的看向月姨娘,月姨娘眉色一挑,幸災樂禍道,“竹姨娘去了莊子生了場大病,病情反反覆覆一直不見好,得知寧府遭難,竹姨娘沒挨過去死了,九小姐畢竟是三爺的骨肉,太太仁慈,把人接回來了,和十小姐十一小姐十二小姐住在靜思院,看上去懂事了很多。”

寧櫻點頭。

吃過飯,寧伯瑾讓寧櫻和黃氏說說貼己話,自己去了書房,月姨娘聽了倒沒失落,牽著寧靜彤慢悠悠回了。

屋裏就剩下母女兩,黃氏眼眶一紅,忍著淚,輕聲道,“你總算好好回來了,不然的話,娘也不想活了,是娘的錯,當日不該讓你跟著去昆州,秋水秋茹心裏怨我,好些日子不和我說話,她們從小看著你長大,情分不比我差,都是娘的錯。”

寧櫻握著黃氏手掌,笑道,“娘說什麽呢,我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嗎?地震確實恐怖,跑得快的都跑出去了,死亡的人不多,您別擔心。”

方才寧伯瑾和月姨娘在,有些話黃氏不好明說,如今只剩下兩人,也沒什麽顧忌了,直言道,“娘讓你去昆州的目的,你姐姐是不是和你說了?”寧靜蕓追求名利,寧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她心裏的確想著,若換親對她們姐妹兩來說是皆大歡喜,換親也無妨,所以,她才讓寧櫻去了昆州,沒想到,差點要了寧櫻的命。

“娘說什麽呢,姐姐是說了些事兒,不過我瞧著茍家哥哥是真心喜歡她的,茍家哥哥忙得腳不離地的同時還讓人去山裏為姐姐尋草藥,姐姐心裏該知足了。”寧櫻又把當晚茍志對寧靜蕓的一番話拿出來說,黃氏一怔,久久不能言語。

“娘別想太多了,以前的都過去了,寧府的莊子被收了,幸虧我沒去蜀州,譚侍郎送了一車蜀州特產,全是我喜歡的牛肉,吃著味道,像是蜀州的丁記鋪子的,待會讓聞媽媽送些過來,您多嘗嘗。”寧櫻臉上漾著笑,她也算是側面告訴黃氏,她是中意譚慎衍的了。

黃氏一聽,面上愧疚更甚,“你喜歡就好,娘不愛,你自己留著吧,過兩日去青巖侯府看看老侯爺,老侯爺入冬生了場大病,全靠薛太醫的藥續著,他心裏惦記譚侍郎,你多和他說說劍庸關的事兒。”

寧櫻點頭,陪黃氏說了許久的話,黃氏竟然絕口不提寧靜蕓腿受傷之事,寧櫻斟酌的開口道,“娘不問問姐姐的事兒?”

黃氏提著水壺,給寧櫻倒了杯茶,臉上盡是失望,“往後她嫁了人,娘管不住她了,只望著她有你懂事才好,你茍家哥哥是個好的,切莫傷了他的心,兩人歡歡喜喜過日子比什麽都強,娘不問了。”

譚慎衍早前來信說了些事兒,黃氏對寧靜蕓失望透頂,她以為寧靜蕓明辨是非,迷途知返,結果,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罷了,耳濡目染老夫人的作風十幾年,有些東西根深蒂固,拔除不了,她只能由著寧靜蕓去了。

寧櫻端著茶杯,沒吭聲,她在想黃氏是不是知道了寧靜蕓在昆州做的事兒,寧靜蕓下不得床,卻沒少鬧,一會兒肩膀疼,一會兒腦袋疼,幾個丫鬟膽戰心驚的伺候著,仍沒落下被發賣的下場,地震時,那些丫鬟逃命有錯,但寧靜蕓委實不懂拉攏人,借此拿捏住幾個丫鬟培養成自己的心腹才是真,她非但不收斂,還和吳媽媽置氣,吳媽媽看上去蒼老了許多,回京時,她是想把吳媽媽帶回來的,吳媽媽不肯。

“老奴沒臉回去見太太,六小姐與太太說,往後,老奴就留在五小姐身邊伺候了。”對當晚的事兒,吳媽媽只字不提,寧靜蕓說什麽就是什麽,寧櫻知道吳媽媽不是那樣的人,寧靜蕓的做法太過讓人寒心了。

“娘給昆州去信了,讓吳媽媽回來,你姐姐主意是個大的,吳媽媽畢竟是奴婢,主仆有別,你姐姐起了心思,吳媽媽怕兇多吉少。”黃氏揉著寧櫻額前的碎發,心裏一陣悵然,寧靜蕓不懂收斂,往後的日子不好過,各人有各人的路,看寧靜蕓自己的造化吧。

“你七妹妹也從莊子回來了,娘瞧著她和以往大不相同,你大伯母給她說的親事是她娘家的侄子,你七妹妹嫁回柳家,有柳老爺和柳老夫人關照,不會出事兒,娘與你說聲,以免你遇著她什麽都不知情。”

比起寧靜蕓,寧靜芳醒悟得早,寧櫻離開京城沒幾日,柳氏就當著她的面說了接寧靜芳回來的事兒,寧靜芳十四了,該張羅著說親的事宜,寧國忠一錘定音同意把寧靜芳接回來,柳氏還有層意思就是寧靜芳的月例,寧櫻從莊子上回來,府裏把十年的月例全給寧櫻了,寧靜芳離開的日子不長,幾個月加起來的月例不算多,卻也是銀子。

寧靜芳回來,主動把月例退回來了,說寧櫻是因著誤會去的莊子,她是做錯了事兒,沒臉收那些銀子,寧國忠還稱讚了兩句,黃氏遇著幾次寧靜芳,驕縱的七小姐如今安安靜靜,和丫鬟在亭子裏繡花,笑語嫣然,無憂無慮,褪去身上的盛氣淩人,如今更有嫡小姐的風範。

柳氏著急給寧靜芳說親,有意壓過寧櫻一頭,沒想到最後定了柳家,柳氏和柳家幾個兄嫂不對付,寧國忠出事後,柳府有意退親,被柳老爺和柳老夫人壓住了,寧靜芳有外祖父外祖母幫襯,在柳家的日子不會難過。

寧櫻不知道自己離開京城幾個月,府裏發生了這麽多事兒,她對寧靜芳的討厭淡了許多,可能時間久了,又經歷過地震的關系,和寧靜芳的那點事兒真的不值一提,她好奇的是卓嬌,譚慎衍讓人把卓嬌送回京,依著寧娥的性子肯定是要上門鬧的。

黃氏有些口幹舌燥,抿了口茶,“你姑母回來住過兩日,被你祖父攆出去了,如今卓府說了算的是你大表嫂,你卓表姐回京後鬧騰不已,被你大表嫂匆匆忙給嫁了出去,你姑母就是為著這事兒回來的,但你祖父當時自身難保,哪有空閑理會卓府的事兒,你卓表姐嫁給誰了我卻是不知,不過,想來不太好就是了。”

卓嬌嫁人了?京城果然是瞬息萬變,幾個月時間,什麽都變了樣子。

同樣驚訝於卓嬌嫁人的還有寧成昭,秦氏被劉菲菲哄得高興,繪聲繪色說起卓府的事兒,黃氏不知卓嬌嫁給什麽人,秦氏是知道的,她特意派人打聽卓嬌的事兒就是為了來日寧娥回府好剜寧娥幾句,“卓威媳婦也是個厲害的,從刑部挑了為不惑之年的郎中,那郎中早先的原配妻子因著難產死了,之後一直沒續弦,你猜為何?”

寧成昭頭疼似的搖搖頭,目光落在對面坐著的劉菲菲身上,怎麽說卓嬌都是他表妹,秦氏如此落井下石,不太好,他張嘴想讓勸秦氏別說了,卻看劉菲菲朝她搖頭,搖頭時,她發髻上的簪花左右晃動,甚是好看,他想起欽州街頭,夕月做的事兒,他是男人,夕月的手弄得他有了反應,他管住自己不入夕月的圈套是不想對不起劉菲菲。

秦氏性子挑剔,為人尖酸刻薄,劉菲菲進門後,逗得秦氏喜不自勝,整日臉上都掛著笑,即使劉菲菲送秦氏的首飾銀子對她來說是九牛一毛,但劉菲菲舍得拔根毛,投秦氏所好,也是劉菲菲的一片心意。

不能因為只是九牛一毛心裏就不懂得感激,婆媳和睦,家和萬事興才是最重要的。

秦氏兀自說得起勁,“那人是個癩子,臉上又長了麻子,稍微為自己姑娘著想的人家都不會把姑娘嫁給他,卓嬌上花轎前被下了藥,逃都逃不了,生米煮成熟飯,卓嬌更沒法子了,比起卓威媳婦,成昭啊,你可要好好待菲菲,菲菲心地善良,孝順,你三個弟弟沒有成親,平日就菲菲陪著我,她不嫌我聒噪,要知道你父親都嫌棄我了。”

寧成昭笑著道,“她孝順您,我待你自然會好的,娘,沒什麽事兒的話您早點休息,明日去榮溪園瞧瞧祖父祖母,祖父祖母在,寧府不該分家各過各的,一根筷子易折斷,團結才是力量,您和大伯母私底下看不順眼是回事,不能擱臺面上說,我和祖父說說,瞧瞧府裏如今的樣子,不太好。”

難怪有些庭院落木積雪深,想來是三房各顧各的,超出範圍外的不予理會才使得有些庭院荒涼落寞,無人問津,這樣下去,不說外人如何看寧府,但是他們就能毀了寧府。

秦氏撇嘴,為自己辯解道,“我什麽時候看你大伯母不順眼了,你別亂說,你祖父祖母不管事,你大嫂不想管家,除非二房三房拿銀子,你父親和三叔每個月的俸祿要算公中,你說說,哪家有這樣的道理,我們不缺錢,憑什麽看她臉色?”

寧成昭嘆氣,柳氏為人精明,但身為大房長媳,這般做法是對的,寧國忠和寧伯庸他們名下的產業全被充公,寧府要生存,除了變賣府裏的瓷器古玩字畫還不夠,不只是寧伯庸寧伯信寧伯瑾的俸祿是公中的,他在翰林院的俸祿也該拿出來,男人撐起一片天,他們養活家裏人是天經地義的,寧成昭無奈道,“娘,您說,是不是您起的頭?”

柳氏能有這個想法該是為寧府的名聲著想,寧國忠出事,三房就各過各的日子,外邊人不定怎麽看寧府的笑話了,再者,他們的俸祿不拿出去,中公支配的銀子不夠,總不能讓柳氏自己倒貼。

秦氏心虛的別開臉,嘟噥道,“不能怪我,她可是說了,你父親的俸祿交上去,支配的時候得讓賬房記下,每個月支配的銀子不能多了,往後你幾個弟弟娶親,聘禮公中出一半,剩下的讓我拿主意,你是沒瞧見你大伯母羅列出來的聘禮,我瞧著跟府裏嫁庶女的嫁妝差不多,她自己有兩個兒子沒娶親,我不信她能一碗水端平,何況你下邊還有三個弟弟,那點聘禮,誰家願意把小姐嫁過來?府裏出事,你祖父祖母把往日收藏的整套的瓷器賣了不少,公中是有錢的,你大伯母在我跟前裝窮,不就是覺得菲菲有錢該拿些出來嗎?”

“娘。”寧成昭面色一沈,扶額道,“大伯母再不濟也不敢算計菲菲的嫁妝,祖父祖母為何變賣了平日的收藏,不就是不想靠著兒媳婦孫媳婦的嫁妝養家嗎?明日我和祖父說,事情過去就算了,往後安安生生過日子,他們在,寧府就不分家,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家人其樂融融在一起才是最珍貴的。”

秦氏心裏不樂意,三房合在一起過日子,吃虧的是他們,但看寧成昭臉色不對,她不敢說什麽,寧成昭這次回來,和往前不太一樣了,秦氏在他跟前倒像是矮了一截似的,不耐煩道,“罷了罷了,什麽話明天再說,我瞧著你大伯母不見得同意,你三叔最高興,他官職最高是,應酬最多,尤其又得了皇上的獎賞,打點需要銀子……”

“母親……”寧成昭臉色陰沈,極為嚴肅,對面的劉菲菲都被他陰冷的表情的嚇了一跳。

秦氏一顫,啊了聲,也被寧成昭嚇著了,但她日子順遂,二房的人都聽她的,被寧成昭的表情一激,她也來了氣,梗著脖子道,“怎麽了,我說的還是假話,你三叔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是不清楚,如今不和那群狐朋狗友往來了,但沒少往外花錢應酬,與他們一起過日子,咱虧大了,你倒是成親了,還有你三個弟弟呢。”

寧成昭只覺得額頭突突直跳,劉菲菲見勢不對,擔心母子兩吵起來,走到秦氏身後,輕輕揉捏著秦氏的肩膀,溫聲道,“娘其實可以這樣想,二弟三弟他們往後是要參加科考入朝為官的,三叔官職高,能幫襯一二不說,還有六妹妹呢,譚家可是個厲害人物,聽說,譚侍郎從西南邊境回來皇上就要升他為刑部尚書了,再過幾年,怕會成為朝堂最年輕的內閣閣老呢,如今和三叔三嬸打好關系,往後才好向她們開口二弟三弟的事兒,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您當施出去的是幾滴水不就好了?”

秦氏頓了頓,沒有急著辯駁劉菲菲的話,這話早先劉菲菲也和她說過,奈何柳氏咄咄逼人,她心裏堵得厲害不肯讓步,如今再想劉菲菲話裏的意思,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三房有難的時候她不幫襯,來日她上門求人,依著黃氏的性子,一定坐視不理,花無百日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將來的事兒誰說得準?

她扭頭望著劉菲菲,口吻急切,“你說該怎麽做?”

“相公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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