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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強吻一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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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桂福了福身,臉頰微紅,黃氏說與寧櫻說親不過隨口說說,並不像秦氏挑兒媳婦那般急切,從吳娘子嘴裏說出來,自家小姐反而成恨嫁的人了,她瞅了眼兀自在桌前落座的薛墨,見他俊朗如玉,豐神如儀,沒有露出不滿後才擡腳往裏邊走,眼角掃過譚慎衍,訕訕的低下了頭,薛墨為人隨和,這位卻是個不好惹的。

銀桂掀開灰蒙蒙的簾子,大步走了進去,很快,裏邊的聲音小了,寧櫻招呼譚慎衍坐,後者沈著臉,滿臉不悅,寧櫻一時不知哪兒惹著他了,眼裏帶著詢問,嬌美的眼裏波光瀲灩,襯得五官也生動起來,譚慎衍闊步上前,挨著她,挑釁的看向薛墨。

薛墨低頭,壓根註意譚慎衍的目光,譚慎衍也自知無趣,轉而說起鋪子的裝潢,桌椅的擺設,略過這個話題不提。

寧櫻聽他見解獨到,來了精神,聚精會神與他商量起來。

二人你來我往,薛墨在邊上插不上話,看譚慎衍備的圖紙為這間鋪子量身定做的也不為過,心裏嘖嘖稱奇,之前還罵譚慎衍是榆木疙瘩,今時這榆木疙瘩就開竅了,聞風而知雅意,對方要什麽送什麽,這股子熱絡勁兒,薛墨和他認識的十多年裏,譚慎衍也就對寧櫻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討好的。

眼神落在桌上的圖紙上,強行打斷寧櫻的話,問譚慎衍道,“這圖紙是哪兒來,我瞧著上邊的標註有些眼熟……”

寧櫻一怔,不解的看看薛墨,又看看譚慎衍,譚慎衍面不改色道,“出自工部段尚書之手,你眼熟不足為奇。”譚慎衍不是一個邀功的人,本是想隨意胡謅一個借口,然而心思一轉,又道,“聽說六小姐有間鋪子裝潢,特意請他幫個忙。”

他不開口,屋裏的一群人又以為薛墨做的,他之前拜托薛墨照顧寧櫻不假,如今他在京城,不能叫人誤會了寧櫻和薛墨,寧櫻是他的妻子,和薛墨沒有關系。

薛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段尚書和譚慎衍平日沒有半點交情,譚慎衍托人做這事兒,估計又是拿什麽做交換了,薛墨忽然想起方才在鋪子前生事的段瑞,譚慎衍將段尚書的路子都走通了,段瑞敢調戲譚慎衍的人,回到府裏,段尚書也不會叫他好過,前提是他能平安回府。

寧櫻聽了這話,臉上燙得厲害,輕顫的睫毛微微垂著,不自然的朝譚慎衍道,“這事兒多謝了,待鋪子開張,我再好好謝謝二位。”

“二位?”薛墨擡起頭,瞧寧櫻臉紅得能擰出水來,視線在二人身上逡巡一圈,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我沒幫什麽忙,不用謝我吧?”

調侃的話叫寧櫻愈發無地自容,譚慎衍卻聽得歡喜,但是寧櫻臉露嬌羞之態,不想讓寧櫻覺得別扭,斂了眼底的喜悅,板著臉嚴肅道,“有件事還得你去做,我不想有人三天兩頭在鋪子外生事,影響生意,段家的事情,你替我擺平了。”

薛墨轉過身,目光耐人尋味的望著譚慎衍,譚慎衍什麽性子他清楚,身邊整日圍著一群刑部監牢的犯人,打小心思就有些扭曲,更直白些就是三棍子憋不出一個好字,而寧櫻,城府深,不是個省油的燈,起初在薛府見面,寧櫻還一副不認識譚慎衍的神情,何時兩人關系這麽好了?他送寧櫻的玉佩是譚慎衍還給他的,眼下譚慎衍要他幫寧櫻跑腿,還是以他的名義,這種“我媳婦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的事兒你替我擺平了”的語氣,怎麽聽怎麽叫人不爽。

更不爽的是,譚慎衍偷偷和寧櫻見面,竟然不告訴他,是怕他挖了墻角不成?

他撇著嘴,說道,“櫻娘叫我一聲薛哥哥,段家的事情我理應出面。”段家老夫人身子不好,來薛府請了好幾次薛慶平,薛慶平都不在,段府的人無功而返,解決段瑞這種紈絝,薛慶平善意提醒老夫人兩句就成,事情簡單,可是,聽著譚慎衍的語氣,又當他是跑腿的了,怎麽想怎麽不痛快,難不成,福昌說得對,他也缺個女人了?所以看譚慎衍這等該一輩子光棍的人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心裏嫉妒憤懣,才生出不痛快?想想又覺得不對,他又不是心智不全的孩童,哪會嫉妒譚慎衍?搖搖頭,應下這件事情道,“我答應可以,不過,你庫房的那些寶貝可得讓我挑一件。”

譚慎衍略微挑了挑眉,不置一詞,算是應下薛墨的要求,“不過,你得告訴透露出去,是受人所托。”他不是傻子,如果要娶寧櫻,最先得黃氏點頭,上輩子的黃氏想為寧櫻找個背景強勢的夫家不讓寧櫻被寧府的人欺負,這輩子,黃氏身體好好的,挑女婿的條件自然與上輩子不同,對寧櫻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薛墨想也不想的點頭,心裏是譚慎衍庫房裏的寶,不再理會寧櫻和譚慎衍說了什麽,單手撫著下巴,笑得花枝亂顫。譚慎衍見不過他這般,踢了下凳子,示意他去裏邊轉轉,讓她和寧櫻單獨說幾句。

薛墨腦子裏已經從前朝文物到塞外千古難尋草藥一一閃過,遲疑不決,要知譚慎衍應得這般痛快,怎麽著也該多拿幾樣才行。

思來想去不知拿什麽,故而沒和譚慎衍較真,緩緩走向後室。

寧櫻嘴角一抽,慶幸薛墨沒問她,讓她松了口氣,譚慎衍私闖宅子本就是不對的,她縱容他一次也有過,動了動唇,嘀咕道,“往後你別來寧府了,被人發現不好。”

譚慎衍往她身邊湊了一步,手落在她發髻的簪花上,故作而言他道,“三夫人是不是著手給你說親了?”

不然的話,吳管事兩口子不會說出那番話,他聽得出來,黃氏對薛墨印象不錯,薛府沒有主母,說不準是想早點放出風聲,讓薛慶平上門提親,畢竟,薛府的地位比寧府高,沒有中間牽線的人,哪有上趕著把女人嫁過去的?

寧櫻耳根發燙,沒有否認,黃氏問過她的意思了,她覺得不錯,手裏頭有事做,黃氏不會整日悶悶不樂,至於成與不成,最後是要她點頭的,拖著不應便是了。

見她不回答,譚慎衍眼神一亮,笑了起來,“成,我知道怎麽做了。”

寧櫻擡眉,濃黑的睫毛上翹著,黑白分明的眼神一眨不眨望著譚慎衍,嘟噥道,“你別亂來,我想多留兩年,讓我娘給我說親是擔心她沒事兒做,整日胡思亂想罷了,並非是真的。”

依著譚慎衍的家世,他要上門的話,不管黃氏應不應,寧國忠和寧伯瑾先答應了,她心裏對譚慎衍有情不假,這會兒卻不想先定下,總覺得,定親後就是別人家的了,黃氏好好的,她想多盡幾年孝。

譚慎衍抿唇,如遠山的眉蹙了起來,寧府那種地方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多留兩年,想得美,譚慎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要他說,現在定親,待寧櫻出閣時成親剛剛好,寧伯瑾升官,寧府水漲船高,往後惦記寧櫻的人肯定多,先把親事定下,才是真的。

至於討好黃氏,譚慎衍有的是法子,這麽一想,打定主意年前將和寧櫻的親事定下。

“三夫人做事效率快,很快就能把她認為中意的人的畫像放到你面前,那時候你怎麽說?”譚慎衍玩著她手裏的簪花,她分外喜歡喜歡,譚慎衍卻不太喜歡,“之前不是送了你櫻花的木簪子,怎麽不見你戴?”

寧櫻拍開他的手,扶著簪花,想到什麽,“那是你送的?”

譚慎衍心知說錯了話,卻也沒急著否認,“算有我的功勞吧,薛小姐想要打頭飾,還是我找的人,沒想到她送給你了,知道送給你,怎麽著多給你留些,怎麽著給你挑個大的。”

寧櫻嗔她一眼,羞紅的臉頰叫譚慎衍又歡喜起來,強勢道,“不管三夫人給你看的畫像是何人,都不準應明白嗎?”

寧櫻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最是愛美的時候,他自認容貌不錯,萬一,三夫人找了個容貌生得比他還好看的怎麽辦?這麽一想,打定主意要找人上門提親,把寧櫻搶到手裏再說,他和她雖然有情分,難保寧櫻不會眼花看上別人。

寧櫻懶得應付他,低下頭,繼續看圖紙,譚慎衍拉過她,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聲音有些變了,“你娘不管給你看什麽,一眼就給挪開,知道嗎?”若他曾給過她快樂的回憶,他不會這般患得患失。

他總擔心她會喜歡上別人,哪怕守在她身邊,他也怕。

寧櫻臉色通紅,一把推開他,“你想什麽呢。”醋勁這般大。

看她沒有生氣,臉上滿是嬌羞,譚慎衍心情又好了起來,這些日子,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心思扭曲……了。

商量好鋪子的裝潢,桌椅的擺設,外邊金桂敲門,寧靜彤乍眼瞧著譚慎衍,看他斂了周身陰冷,容貌比薛墨還好看,膽子大了許多,拍著手讓金桂把自己買的東西遞給寧櫻看,小臉紅撲撲的,甚是興奮。

再小的孩子,買起東西來都是不懂手軟的。

聽著聲兒,吳管事吳娘子也走了出來,再看譚慎衍時,吳管事態度拘謹了許多,吳娘子則大著膽子,直直盯著譚慎衍瞧,譚慎衍目光微滯,從容的看向吳娘子,聲音冷冽,“吳娘子望著我做什麽?”

嚇得吳娘子腿發軟,臉上悻悻,很難想象,薛墨說這位暗中幫了好多次寧櫻,怎麽看,還是薛墨更配自家小姐才是。

吳管事知曉吳娘子壞了事兒,開口解釋道,“賤內沒見過世面,譚侍郎豐姿如儀,跟天上謫仙似的,這才多打量兩眼,還請譚侍郎別和她一般見識。”

吳娘子連連點頭,卻是不敢多說了。

譚慎衍沒再說什麽,這會已是晌午,他做東請寧櫻在酒樓用膳,然後把她們送回寧府才優哉游哉晃去刑部,不時抿著唇,好似唇間還殘著寧櫻的味道,一副神不守舍的歡喜樣兒叫薛墨嗤之以鼻。

當然,他不知譚慎衍吻了寧櫻額頭,否則鐵定嘲諷他:舔了下脂粉而已,用得著跟沒見過世面似的,你喜歡的話,我送你一盒……

段尚書聽到風聲,早就在刑部門口等著了,他這個侄子不著調,游手好閑不學無術,這回碰到釘子上了,加之他大嫂是個難纏的,平日甚寵這個小兒子,傳到府裏,他大嫂和他媳婦又該鬧矛盾了,妯娌關系本就不好,再因段瑞生了罅隙,他媳婦又得再他跟前鬧,不管為了段府的名聲,還是自己耳根子清凈,他都得來一趟把人接回去。

本以為譚慎衍是個軟硬不吃的,誰知聽他說完譚慎衍招手叫人放人,態度好的叫段尚書心裏起疑,擔心段瑞缺胳膊斷腿,人送出來他上下瞄了好幾眼,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譚慎衍大年二十九在刑部監牢做的事兒,實在太過駭人聽聞,加之清寧侯府世子的事兒,哪怕他年近四十,身為工部尚書,心裏對譚慎衍也犯怵。

但看段瑞好好的,下人取了他手裏的布條,他還有力氣對譚慎衍指手畫腳,段尚書心中汗顏,斂目朝譚慎衍拱手作揖,這個人情,欠大發了,雖之前譚慎衍拜托他設計個茶水鋪子,他可是收了譚慎衍東西的,銀貨兩訖。

眼下的這個人情,叫他往後如何還?

上了馬車,段尚書問段瑞前因後果,聽段瑞講得天花亂墜,他明顯不信,段瑞在外邊做的事兒他聽說了些,該是被譚慎衍遇著出手教訓了一番。

段瑞花花腸子多,咬定譚慎衍是為了英雄救美,拿他撒氣,段尚書心煩意亂,冷聲道,“閉嘴,拿你撒氣也是活該,在家好好反省,往後再鬧事,我把你出京。”

段瑞是段尚書大哥的兒子,段巖重外放做官,這些年不在京城才讓段瑞長於婦人之手,養成這副樣子。

一聽這個,段瑞頓時不吭聲了,京城繁華,他可不想被送走。

回到府裏,段老夫人聽說孫子遭了罪,反過來指責段尚書道,“你大哥不在京城,你多顧著瑞兒才是,刑部那位譚侍郎我也聽說過,出手可是個狠的,瑞兒從小沒吃過苦,刑部大牢那種地方哪是他能去的,要我說,譚家那位世子也太過狂妄了些。”

“娘。”段尚書蹙眉打斷段老夫人的話,譚慎衍在刑部一攬獨大,官職上不如他,可滿朝文武百官誰敢小瞧了他去,認真說起來,譚慎衍比段瑞大不了多少,人家有世子的頭銜不說,手裏握著實權,哪像段瑞成天招蜂引蝶,給段家抹黑?

“往後這種話您別說了,不說譚侍郎如今管著京郊大營,但就任刑部侍郎這點,家裏幾個孩子,誰比得上他?”

段老夫人想想也是,像譚慎衍這般年輕有為的,京裏的確少見,抿了抿唇,沒有繼續說,她不是老眼昏花,譚慎衍有今日全是靠他自己的勤奮得來的,段瑞比人家差遠了,安靜下來,病弱的臉上透著疲倦來,嘆氣道,“我會說說瑞兒的,那種人,能不招惹就別去招惹了,你大哥不知何時才能回京……”

他做了尚書,段巖重官職便要回避,這也是沒法的事情,看段老夫人精神不濟,段尚書心下不忍,“過些日子我幫忙問問,您身體不適好好養著,我爭取讓大哥早些時候回來。”

聽著這話,段老夫人點了點頭,二兒子有出息她心裏高興,可大兒子離得遠,難免擔心出了事兒,年紀大了,愈發想闔家團聚,安安穩穩過日子。

寧府回府後去梧桐院給黃氏請安,鋪子的事情差不多了,她把銀子給了吳管事,只需要等一切裝飾好就能開門做生意。走到門口,聽屋裏歡聲笑語,她停了下來,逢秋水提著針線出來,寧櫻笑著和她打招呼,茍志離京在即,黃氏這幾日忙著給他做衣衫做鞋子,只是不止,怎又落到秋水身上。

秋水瞅了眼屋裏笑不可止的秦氏,提醒寧櫻道,“大少爺的親事有著落了,二夫人這會兒高興著呢,小姐不如待會來?”

秦氏說話不註意場合,寧櫻十三歲了,有的事情不知道為好,何況,寧成昭的親事,她覺得其中透著股不同尋常,她都能發現,黃氏怎麽可能沒發現?

“怎麽了?”寧櫻拉著秋水往外邊走,好奇寧成昭的親事來,劉府的小姐是老夫人從中搞的鬼,而之前,秦氏中意劉府,寧國忠和寧伯信不答應,秦氏不痛快了好幾日。

“小姐就別多問了,好好待在桃園,之後府裏有鬧騰呢。”秋水理了理寧櫻的領子,聲音溫柔如水,“二夫人擅自做主給大少爺定了門親事,老爺和二爺還沒聽到風聲,傍晚從衙門回來得知此事,估計會找二夫人說話。”

秋水簡潔明了說了幾句,寧櫻會意,心裏有些許詫異,寧成昭是寧府的長子,哪怕不是長房,寧國忠對他期望高,從小當做繼承人培養,寧成昭為人精明且不會主動算計人,這種性格難能可貴,要不是秦氏眼光高,寧成昭親事在就定下了。

寧櫻覺得事情透著詭異,以寧成昭的心思,娶一個商戶之女,他分得清利弊,怎會平白無故救了劉家小姐,毀了對方清譽?這種事換成寧伯瑾,寧櫻相信他做得出來,寧成昭不太可能。

回到桃園,金桂收拾好買的物件,喜滋滋拿了兩盒脂粉給寧櫻瞧,笑道,“彤小姐送您的,說是借花獻佛。”

想到寧靜彤興奮的樣子,她搖頭,“你與金桂一人一盒分了吧,我不用這個。”她臉上塗抹的脂粉是秋水自己搗鼓的,用習慣了,身邊伺候的丫鬟都知曉,看金桂一臉是笑,寧櫻知曉自己上了當,今日還買了簪花,花鈿,金桂偏偏給她看這個,估計就等她這句呢,打趣道,“好啊,如今也跟著銀桂也學壞了,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金桂快速的將盒子塞入袖子口,說道,“奴婢清楚小姐的性子,和銀桂為小姐分憂罷了,脂粉不用,放久了豈不是壞了?”

寧櫻作勢罵了兩句,金桂笑嘻嘻的出了門,寧櫻搖搖頭,由著她去了。

回屋睡了會兒,醒來就聽說寧伯信回來了,和秦氏吵了起來,寧成昭也從翰林院回了,金桂知道寧櫻喜歡聽這些,將二房院子裏的事兒打聽得清清楚楚,繪聲繪色和寧櫻形容當時的情景,“二爺動手扇了二夫人一巴掌,二夫人抓起桌上的花瓶替二爺砸去,說她生了四個兒子勞苦功高,二爺不體諒感激就罷了,竟然動手打她,說要和離呢。”

秦氏不如黃氏彪悍,骨子裏也是得理不饒人的,寧櫻不知秦氏從哪兒學的撒潑還篤定她站著理,事情鬧大,吃虧的還是寧成昭,畢竟,有劉府小姐手裏的信物為證,寧成昭不認都難,寧櫻揉了揉眼,問道,“老爺怎麽說?”

“老爺讓二爺和二夫人去榮溪園,三夫人也過去了,這會還在商量怎麽辦,二夫人說大少爺喜歡劉小姐,雙方交換了信物,大少爺打死不認,說他根本沒見過劉府小姐,事情撲朔迷離的,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寧櫻冷哼聲,能有什麽事兒,寧成昭被人算計了,老夫人可是心腸歹毒的主,除了自己的兒子,誰都下得去手,設計大孫子的親事,她不是做不出來。寧櫻坐起身,靠在櫻花色靠枕上,側著身子道,“老夫人怎麽說?”

金桂不懂她怎麽問起老夫人來,去桌前給寧櫻倒了杯茶遞到她手裏,緩緩道,“老夫人說她年紀大了,往後安享晚年,大少爺的親事她不管了。”

寧櫻撇嘴冷笑,從祠堂出來,凡事都裝得雲淡風輕,的確不會被人懷疑,老夫人這招還真是妙,抿了口茶,寧櫻說道,“你再去打聽著,有什麽回來與我說。”

秦氏也是個蠢的,寧成昭在翰林院,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哪有空閑管閑事,且即使寧成昭救了劉小姐不過舉手之勞,哪會把隨身攜帶之物贈與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如今被秦氏一鬧,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秦氏坑自己兒子坑得淋漓盡致。

遐思間,聽到西窗傳動動靜,一下兩下,甚是規律,寧櫻皺了皺眉,早上才和譚慎衍見過,這會他又來做什麽?秦氏剛遭了算計,這會她心思敏感著,故而躺著沒動,又過了會兒,西窗下的動靜沒了,她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若是譚慎衍,一定是瞅著她屋裏沒人的時候過來,且沒聽到她的動靜會出聲喚她,而對方遲遲不出聲,明顯是府裏的人故意試探她,想到這,她不由得渾身一震,踩地穿鞋躡手躡腳往前,窗外有輕微的呼吸聲,那人沒有離開,她屏氣凝神,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似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外邊的人動了動,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寧櫻覺得整個人都癱軟下來,輕手輕腳走出去,金桂不在,銀桂在門口守著,她叫銀桂進屋,小聲叮囑了幾句,銀桂皺眉,緩緩退了出去。

被西窗的事兒鬧得不安,寧櫻覺得要和譚慎衍說清楚,往後不能再來了。

心裏裝著事兒,金桂和她說榮溪園的事兒她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氏認定寧成昭和劉小姐互生情愫,有意撮合,寧國忠和寧伯信不肯,加之寧成昭語氣堅決,說不認識劉小姐,秦氏心有懷疑,然而,不等秦氏查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麽,不到兩日,寧成昭的事情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又有劉小姐的信物為證,為了寧成昭前程著想,秦氏只得上門提親。

本是滿心歡心的一門親事,因著中間發生的事兒,秦氏並沒想的那般喜歡了。

寧櫻覺得秦氏的反應在情理之中,人都有逆反心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今阻礙秦氏的因素沒了,秦氏又覺得中間有什麽陰謀,只得找黃氏抱怨。

茍志起程前往昆州,黃氏張羅著給他備些日用的藥材,又裝了五百兩銀子,茍志是她看中的女婿,結果造化弄人,是寧靜蕓自己沒有福氣,聽了秦氏的話,黃氏便整理給茍志做的衣衫,邊道,“成昭那孩子打小誠實,雖說如今兩人親事定下,之前的不鬧愉快過了就當過了,二嫂就沒想過誰在中間陷害成昭?”

黃氏不是沒有成見的,起初不提醒秦氏有她自己的算計,她派人打探過劉小姐的為人,耿直爽快是個大方的,家世上雖配不上寧成昭,可骨子裏卻是個明白人,嫁入寧府,會孝順秦氏。

秦氏也琢磨過來有人故意挑撥了,“三弟妹的意思是和成昭同批的進士?”

秦氏疊好衣衫,讓秋水拿包袱裝起來,回秦氏道,“今年的進士都在翰林院,成昭性子好,誰會針對他?而且,那些人再有本事,能拿到成昭隨身攜帶的玉佩?”

一語驚醒夢中人,秦氏猛地從凳子上挑了起來,“對了,玉佩,鐵定是成昭身邊那群小廝做的,好大的膽子,一定是劉府花錢買通他們,一個商戶之女,不用這種法子,哪嫁得進來?”

“……”如果不是想把矛頭引到那邊,黃氏不想和秦氏多說,轉身收拾鞋子,緩緩道,“劉府是皇商,雖想把女兒嫁入官宦人家,不是非寧府不成,再者,劉小姐什麽性情二嫂也見過,完全不是那等心思覆雜之人,不管誰買通了小廝,背後肯定有好處拿,至於劉小姐,說不定也和成昭一樣遭人算計了呢。”

秦氏直覺不信,劉府的門第,嫁入寧府可謂祖墳冒煙了,她上門提親的時候,劉老爺笑得滿臉橫肉,哪像被算計的樣子?但看黃氏分析得有理有據,不像信口亂說的,她又開始懷疑起來,心思一轉,頓時就明白了,寧成昭身邊的小廝是寧府的家生子,說不定,陷害寧成昭的人是寧府的人,而這府裏的人見不得寧成昭親事好的,不是沒有。

她腦子轉得快,臉上氣憤不已,拽著衣角,咬牙切齒道,“當年我生成昭的時候大嫂心裏就不痛快,她自己生不出兒子,看我生了寧家長子,沒少暗地給我使絆子,成昭親事上低了,除了她,還有誰高興?”寧成昭的親事若是高了,往後二房就壓著大房一頭,柳氏管家,當然不樂意被她壓著,所以才想出這種法子來。

黃氏輕輕笑了笑,狀似不經意道,“大嫂打小看著成昭長大,三年後,成志也該參加科考了,大嫂巴望著成昭能傳授點經驗給成志,對付成昭做什麽?”

這話在成昭中進士後柳氏就說過,秦氏也聽著了,這麽一想覺得也是,頓時,只覺得頭大,“不是大嫂還能有誰?”

黃氏將鞋子拿繩子綁起來,然後放在一塊青色的小包袱中,繼續道,“除了和大嫂有些齟齬,你還能得罪過誰?”

秦氏搖頭,在府裏她就得罪過柳氏而已,想到柳氏,她反而想起一種可能,頓時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黃氏看她明白,便也不繼續提點她了,愁眉道,“二嫂既然沒有得罪過人,約莫是劉家那邊……”

“不,不,不……”秦氏拉開椅子坐下,端起茶幾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她和柳氏早前有過爭鬥,如今已經沒了,可若有人借著機會要她和柳氏不對付,自己在邊上坐山觀虎鬥的話,除了榮溪園的老夫人還有誰?

要清楚,老夫人安插在重要位子的人全被柳氏替換了,賬房也被柳氏控制了,對柳氏恨之入骨的便只有老夫人,試想,她把矛頭對準柳氏的話,依著她的性子首先會想法子和柳氏爭奪管家的權利,鬧到榮溪園,老夫人肯定幫她,這樣的話,老夫人就能借著她的手對付柳氏了。

她差點就成了老夫人手裏的刀,幫她對付柳氏了。秦氏順手微微顫抖的端起茶杯,讓秋水再給她倒杯茶,連喝了好幾杯才穩住自己的思緒,她知道老夫人是個厲害的,十年前害死寧伯瑾身邊的姨娘把一切事情推到竹畫身上她就明白,只是不敢想,有朝一日,老夫人會對付她,還把寧成昭牽扯進來,“她可真是好狠的心,成昭……”

之前對劉府這門親事滿心歡喜的她,如今是再反對不過了,若是有可能的話,恨不能退親才好。

“二嫂說誰呢?”黃氏轉過身,擔憂的看了秦氏。

秦氏牽強的笑了笑,低頭喝茶,掩飾住眼底情緒,“沒什麽,胡亂感慨兩句而已,三弟妹現在就要出門?”

“恩,茍志午時出京,我去送送。”話落,看寧櫻穿著身櫻花粉的交領長裙緩緩而來,黃氏臉上漾起了笑,“櫻娘來了,待會娘要出門送茍家哥哥,你可要出門走走?”

她準備給寧櫻議親的消息傳出去了,薛府聽到風聲應該有所行動,最初,黃氏打定主意想多留寧櫻兩年,後想想她還有事兒做,為了不影響寧櫻的親事,早點把寧櫻的親事定下更好。

寧櫻本就是準備出門的,不過沒有合適的借口,她不知暗中是不是有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因而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和黃氏出門再好不過了,眉梢一喜,笑道,“好啊。”

“你茍家哥哥今日離京,午時離京,娘送他一程。”黃氏又解釋了一遍,因為寧成昭的親事,寧國忠懷疑她和秦氏密謀,為此,給茍志做的衣衫做了一半,剩下的還是讓秋水做的。茍志和寧靜蕓的親事黃了後,黃氏心裏過意不去,讓寧伯瑾收茍志做幹兒子,昆州山高水長的,茍志背後沒有靠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黃氏擔心他出事,有寧伯瑾這個幹爹在,多少能唬住些人。

寧櫻嗯了聲,看秦氏神色懨懨,心下疑惑,上前給秦氏行禮,秦氏瞥了她一眼,不如之前熱絡,“小六來了,你大哥哥的親事定下了,往後,二伯母可就能松口氣了。”

明明是件高興事,秦氏臉上的神情十分覆雜,寧櫻說道,“二伯母往後等著大嫂進門孝順您吧。”

秦氏僵硬的笑了笑,沒有多說。

寧櫻心裏覺得奇怪,當初極力想促成這件事的是秦氏,如今看她的反應,一點都不高興,難道她知道背後有人算計她的事情了?轉頭看向整理東西的黃氏,若有所思起來。

茍志前往昆州,皇上見他年幼,讓兵部派人護他周全,一些日子沒見,茍志身形瘦了些,五官深邃起來,穿了身青色布衣,著裝十分樸素,讓寧櫻驚訝的是寧伯瑾也在,側目看向黃氏,見她眼裏有錯愕,估計也沒料到寧伯瑾會來。

“靜蕓是她祖母沒有教好,你是個好孩子,往後在昆州遇著麻煩,可以來信,我本事不大,一定會竭力而為的,你出門在外,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望著這個質樸的少年,寧伯瑾心裏頭湧上濃濃的愧疚,讀書明理,在禮部的這些日子,他也算見識過一些人和事,明白了許多。

茍志屈膝要給寧伯瑾磕頭,寧伯瑾及時扶住了他,“我膝下沒有兒子,你幹娘認你做幹兒子是真心想認你,到了昆州記得寫信回來報平安。”寧伯瑾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平生第一次生出送別的傷感來。

黃氏和寧櫻下了馬車,沒有上前打擾二人說話,還是茍志見著黃氏和寧櫻,提醒寧伯瑾,寧伯瑾轉過頭,才看見黃氏和寧櫻來了,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竟紅了眼眶,寧櫻不好意思見寧伯瑾哭,緩緩別開了臉。

黃氏走過去,天兒有些熱了,聽說昆州四季如春,她給茍志準備的衣衫都是春衫,將包袱交給茍志身側的小廝,叮囑道,“你幹爹說的便是我想說的,好生照顧自己。”

茍志重重點了點頭,喊了聲幹爹幹娘,寧櫻看茍志望著她,笑著上前和茍志道別,“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茍哥哥再回來,鐵定是大展宏圖之時,櫻娘在京城等你。”

聽著這話,茍志精神一振,朝寧櫻拱手作揖,他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他娘生他差點死了,只得了他一個孩子,每回看著寧櫻,心情便會變得激動,科考前,寧櫻認定他能高中,如今,又認定他會回來,從她的眼裏,茍志看到的滿是對他未來平步青雲的信任,以及篤定,他不知她為何這般相信自己,然而為了這份信任,他願意試試,一揖到底“借櫻妹妹吉言了。”

黃氏在衣服的夾縫裏縫了五張銀票,又拿了些碎銀子讓茍志路上花,茍志沒有推辭,黃氏和寧伯瑾當他是女婿也好是兒子也罷,他來日都會如數報答,瞅著吉時將過,再次拱手和寧伯瑾黃氏別過。

晴空萬裏,太陽高照,平平無奇的馬車駛入官道,很快在視野中匯聚成黑色的小點,模糊不見。

黃氏收回目光,轉身看向偷偷抹淚的寧伯瑾,蹙眉道,“禮部沒事兒?”

寧伯瑾擦了淚,生平頭回與人分別,心下生出諸多感慨,看向容貌不覆成親時嬌艷的黃氏,又看看亭亭玉立的寧櫻,對黃氏道,“我們都老了呢……”

“……”

黃氏和他說不通便不再浪費時間,叫過寧櫻,“你不說要去鋪子瞧瞧嗎?走吧。”

寧伯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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