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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失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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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岐,鳳岐?”見她一直出神,在她面前晃晃,“我說你發什麽呆啊?莫非這花有什麽來頭?”

“我前幾日似乎在夢裏見過他。”

“哦?”

“我夢見自己走進一片黑暗中,那裏沒有一點生的氣息,有的只是恐懼,孤獨和絕望,我只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卻記不起自己從哪裏來,該往哪裏去。後來我被送到一個開滿彼岸花的地方,那裏是滿目的血紅,連水都是那樣,其中一株還將血淚泣在我手中。”

“你那是夢魘吧,許是太勞累了。”

“或許吧,不過那個地方我真的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說這話時,無言走了進來,對著二人輕鞠一躬。

“二位起來了,師父讓我請二位去前廳用膳。”

“多謝師姐。”

她卻看見了她手中的彼岸花,“你們怎麽會帶這個來?”

聞言二人不覺驚訝,“這不是你們放在這裏的嗎?”

“不是,難道,是他回來了?”

“他?是誰啊?”

卻見她輕嘆一聲。

“哎,這是多年前的一段孽緣。”

“可否說來聽聽?”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二位還是先隨我去吧。”無言不再多語,走在前面。二人相視一眼,隨後跟上。

“哎,就知道這群仙人有事沒事就愛論道,我是吃飽了撐的,去遭這份罪。”

一回來倩雪就埋怨個不停,而鳳岐卻一直盯著那株彼岸花出神。

“哎,有沒有聽我說話啊?算了,懶得理你。”

“倩雪,你說我的那個夢和這株花會有什麽關聯嗎?”

“我說這花和其他的彼岸花看上去沒什麽區別,不過肯定有什麽故事?”

“你這不是廢話嗎?那個無言師姐說是陳年舊事,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事。”

“哼哼。”她對著她挑眉。

“莫非你有什麽辦法?”

“這個嘛。”她綻放了一個迷離的微笑。“解鈴還須系鈴人,問那個無言不就知道了?”

鳳岐突然神色一個抽搐,這就是她所說的辦法。不過雖然有些直白,倒也是個比較快捷的辦法,至於能問出多少恐怕也只有盡力而為了。

二人攜著彼岸花向無言居住處去,雪又覆了一層,在外紛紛揚揚。經過回廊時,二人在商討著怎麽套話,見廊內站了一人,在那兒冷得直跺腳。

“這不是那日見到的小道姑嗎?沒事在這兒幹嘛?”

倩雪認出她,她像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撲了上去。

“哎,哎,哎,你幹嘛。”

“太好了,姑娘,快幫我勸勸無念師姐吧,這大雪天的,我讓她和我回屋,她卻怎麽也不動。我又不敢告訴大師姐,怕她責備我。”

“這事兒啊,簡單,我們把她擡回去不就得了?”便挽起袖子,準備撒手幹。

“那個誰?得罪了。”卻發現她似冰雕一般,動彈不得,靠近她鼻息,竟然氣息全無。

“啊?!!!死了!!!”

“什麽?”小道姑聞言一下哭了出來,引得周圍聞見動靜的道姑皆圍了上來探知狀況。無形趕到,黯然垂眉,“終究還是去了,受了這麽些年的苦已然夠了。”

又轉身勸解一直哭個不停的小道姑,“勿要難過,此事不關你事,是她命數已盡,但願她此後能夠得道渡化。”眾人皆默然。

而後她看見鳳岐手裏的彼岸花,“還是放不下嗎?可否將它借我一用。”

鳳岐聞言將它遞給她,她將它放在手心

“此後上天入地只怕是再難相見了,便再珍惜這一刻吧。”而後將它放在無念早已冷卻的手中。

事後,鳳岐還是向無形問出了心中縈繞許久的疑問。

她坐在廊前,去回憶有關無念的一生。

無念原名冷晴曾是囘城的一名官家小姐,後家道中落,父母親皆被奸人所害,只留下她孤身一人在這世間。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因她生的漂亮,連那些個地痞流氓也來對她一番調戲捉弄。試想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一時間變為街頭乞兒,哪裏受得了這樣的侮辱。況她性情孤傲,便想著一死了之。所幸她遇見了宴諾,他替她趕走了那些無賴。

“你們這群毛頭小子,連本大爺的人也敢搶,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抱著臂膀,擡首高傲的看著面前的無賴們。

“這不是晏家二少爺嗎?老大,這咱們可不能惹啊?”

“怕什麽,誰不知道晏家二少爺是個整天游手好閑,吃白飯的東西。”

“可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晏家人再沒用也有個名號在那兒,還是少惹他們的好。”

“啊?那怎麽辦?就這樣走不是很丟臉?”

“對啊,要不我們彎著腰,他們不就看不見臉了?”

“啊?好像有理,快走,走。”幾個潑皮似是拿定主意,唯唯諾諾的在眾人的嘲笑中跑掉了。

他走了過去向她伸手,而她卻不看他。

“沒事吧?”

“為什麽要救我?”

看她一副認真模樣,他倒是玩心大起,

“因為。。。你是我未來的娘子,我當然要保護你呀。”

“你胡說什麽?我不認識你。”

她起身便走,他卻一把拉住她。

“別走啊,你走了我娶誰去?”

接著便是一聲,“啊。。。。。。”

冷晴狠狠踩了他一腳,“你和那些無賴也沒什麽分別。”

“我比他們好多了好嗎?至少比他們帥吧。”

“啊,呸。”

回頭她便一人走了,無論他在後面怎麽叫她。

夜晚她宿在破廟,冷風襲來,她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裏,想起這些日的遭遇,父母的離世,便止不住哭泣起來,卻發現他竟然坐在身旁。

“你怎麽在這兒?大半夜的出來嚇人?”

“哎,有些人真是不識好人心,本少爺屈尊降貴來這破廟找你,卻被你罵了個狗血淋頭,哎。。。好人沒好報啊。”

“哼,像你這樣的王孫公子我見得多了,哪裏會有真心待人的時候,對我你不過覺得好玩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好了,我告訴你這裏晚上除了那些流氓會來,那些個吃人野獸也會在這帶出沒,你好自為之吧,我走了。”

他佯裝要走,她卻依然不願向他屈服,他無奈又重新坐了回來。

“好了好了,你既然不願意和我走,我就委屈一下在這兒陪你到天亮好了。”

一夜,二人皆是無語。

“你真的想幫我嗎?我什麽都沒有,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天一亮,她便直直盯著他,而他卻悠閑的重新閉上眼。

“我不想得到什麽,因為我什麽都有,只是覺得你這樣的人挺少的,有些有趣。”

她轉身便走。

“哎,哎,哎,開個玩笑不行啊?你這人也太不懂風趣了吧。”

“要想懂風趣的,你找那些風塵女子便是,找我做什麽?”

“還知道風塵女子,看樣子冷小姐不只是會刺繡讀書而已啊。”

“你認識我?”

“當然,我當然認識,算起來我們還是世家。”

“可惜我不認識你,你應該遠離我,畢竟我是待罪之身,跟我在一起只會受牽連。”

“那倒是,不過你不想報仇?”

“報仇?”

“我知道是誰害死了你父母,也可以幫你們討回公道。”

她卻不再理他,徑直離去,他嘴角上揚,“會再見的。”

報仇,於她而言當然是想要的,只是她不想輕易地被人利用,她會想到辦法報仇,也一定會手刃仇人。

她歷經艱難終於知道是誰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囘城的雲王晏痕,一個一手遮天,為除異己不擇手段的人。離府守衛森嚴,想要進去不是易事,還好蒼天不負有心人,她聽聞雲王喜歡她娘生前所繡的那副錦繡山河,曾差人去尋,一直沒有找到。她將娘親臨死前交給她的刺繡拿在手中,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她報仇的好機會。進入到離府中,來的賓客中她竟然看到了他,他原來是雲王的親弟弟晏諾。果然是狼狽為奸,所幸當年她沒有聽信他的話。今日她無論如何也要親手殺了他。

酒過三巡,雲王沈迷在聲樂之中,她將錦繡山河圖呈在雲王面前,卻將暗刀藏在畫卷之下。

一切一觸即發,今日便是她與他同歸於盡的日子。

“這幅刺繡實在是漂亮,兄長可否將它贈與我?”

晏諾走來握住她欲出刀的手,將她拉在身後,“這名女子我也喜歡,可否一起賞賜於我?”

“哈哈哈,你既喜歡,那便拿去好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也只能爭這些玩意。”

他一語惹得周圍一片笑聲,而他依然笑著彎腰點頭,一副撿了便宜的模樣。

“多謝兄長。”

再回頭,她眼神狠厲的看著她,他卻氣定自若的對著她微笑。

“你以為救得了他一次,能救得了他第二次嗎?”

“我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你,你殺不了他,還會害的自己沒命。”

“哼,這麽說我應當感激你了。”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留下來吧,在這裏機會會更多。”

“你的目的是什麽?難道你也想要他死?他可是你的兄長。”

“對我而言,在利益和權力面前他什麽都不是。”

她看著他,他是個不簡單的人。

她選擇和他回了他的府邸,她做好了打算,既然她連性命都不放在心裏,又何必擔心被他利用,只要他能替她報仇。

在辰府中住了些日子,她沒再聽見他的任何行動計劃。只是在一個異常悶熱的下午,他帶來一人,跪在她面前。

“你認識他嗎?”

她搖搖頭。

“你應該認識他的,當年若不是他做偽證,你的父母也許就不會死。”

“什麽?”

“你曾說你想要親手殺掉那些陷害你父母的人,如今他就在你面前,動手吧。”

來人睜大驚恐的雙眼,在她面前不住的磕頭,求她饒命。她將劍握在手中,遲遲沒有下手。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她還是下不去手,對於一個生命,想要結束他還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

他將一切看在眼裏,她不敢做的事,他替她做了,不露聲色。

之後她一直留在辰府,她很久沒見過他了,他至今也沒有跟她說有關她報仇的事情,難道他只是想禁錮自己,害怕她再去刺殺他的兄長?正想找他問個究竟,他卻出現了,帶來的是他為她報了仇的消息,她自然不信。他便帶她去看他掛在城墻上飽受風雨摧殘的屍體。

“你殺了他?他可是你兄長!”

“是。但是也是我的弒母仇人,還是不要看了,太過血腥。”

“為什麽?”

“難道你之前沒有打聽過,我和他是同父異母,我若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我。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忍辱負重,用玩世不恭的面目活著,世人皆認為我是紈絝子弟,也讓他對我有所懈怠,才讓我有了這個機會。”

她看著他,突然有些理解他了,他原來與她有著相同的遭遇,而且他比她活得更辛苦,忍不住去撫摸他輕皺的眉頭,他吃驚的回頭看她。

“我以為你的計劃裏,會讓我做些什麽。”

聞言他嘴角輕揚,狡黠一笑。

“我說了我會幫你報仇,而你要做的就是留在我身邊。一個男人就是要為她喜歡的女人做他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嗎?而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讓女人去犧牲的事情我一向鄙夷,那不是本事,而是無能。”

她看著他,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來了這麽久,你一直未和我說你的名字,現在可否告知一下?”

“冷情,情之所至的情。”

“這不好。情本動人,卻是寒冷。”

“不如叫你晴兒吧,晴天的晴,以後我會讓你每天都活在晴天下。”

“你幫我父母討回公道,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你有什麽要求便盡管提吧,我會盡我所能去做。”

“什麽都可以?”

“是。”

“那如果讓你嫁給我呢?”

“這。”她低下頭去,並不答話。

“哈哈哈,這麽久了,你還是這樣認真,不逗你了,你好好歇息吧。”

他不知她已對他動心,他看來的玩笑話,她卻真的有了期盼。

她選擇留了下來,以報答他的名義,她想他為她做了這麽多,她也應當回報些什麽給他。

“你繡的什麽?”見她在園中刺繡,他好奇的湊了過來。

她笑而不語,繼續在手中撥弄著針線,他對著她一陣調笑。

“嗯,給我的?都說囘城的冷家小姐繡工天下一絕,今日所見果然名不虛傳。”

“是,我不喜歡欠誰什麽,便將繡了這個送給你吧。”

“那這個繡完得等多久?”

“不管多久,都能將它繡完,因為我在。”

他從懷裏掏出一方被包的完好的東西遞在她面前。

“這是什麽?”

“桂花糕,不知你還喜不喜歡?”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喜歡這個?”

“因為曾經在我小的時候,我也喜歡,我娘親好容易去求了一塊拿給我吃,卻被一個自稱是冷家小姐的家仆搶了去,還對我娘惡語相向,拳打腳踢。我娘因此大病一場,落下病根。後來回了晏家,還好那人對我們還算不錯,可我大哥擔心我搶奪他的地位,便在她的常喝的藥中下毒,栽贓於我。”

她震驚的看著他。

“原來是你,原來我們小時候便相識了?”

“是啊,我第一眼便想起了你,可惜你卻不記得我了。”而後他負手而立,“我還記得那時的你一如現在的你這樣高傲。”

“所以你現在是想做什麽?在這裏面下毒,報當年的仇?”

“哈哈哈,冷小姐,你是不是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那樣冷漠無情?放心,我還沒那麽卑劣,再說我要真想,用得著這麽麻煩嗎?”

“那你究竟想要什麽?”

他沒有回話,放下桂花糕消失在園中。她拿起桂花糕回憶起一切,原來當年她的一句想要便讓他承受了這樣的侮辱。這是她造成的,既然過去回不去,便用未來來補吧。

此後的日子裏,她專註的為他繡那副刺繡去彌補對於他們的虧欠。一開始他每天都會來看她,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揪著不放實在不是大丈夫的作風,他還是陪她聊天,亦或者說一些暧昧的話語惹她臉紅,只是再沒有提過娶她的事。他不提那麽她也不提,二人就這樣日覆一日的過著。

這樣平靜的生活似乎讓他有些乏味,於是後來,他來的次數便越來越少,他說她太冷,和她的名字一樣。還說他是喜歡她的,她可以這樣留下去。他說的是真是假不知,而她卻是真真切切愛上了他,想要把自己的一切給他。

“你看你長得這麽漂亮,又這麽會打理花花草草的,不如到我那兒替我也修修。”

“嗤,門主,你又拿我打趣了。討厭。”

“有嗎?美人和美景一起共賞才是人生一大樂事啊不是嗎?”

他攔住婢女的去路,慢慢的湊近她。

“我其實比較喜歡女人主動一點。”

她便慢慢湊了上去。

冷晴站在不遠處見到這一幕,一時只覺心如死灰,再看不下去,轉頭離去。

回來後她便坐在繡架前,只是出神,晏諾進來她亦無所動作。

“今日怎麽不繡了?這一片海一塊石頭是什麽東西啊?”

她並不答他的話而是問道。

“為什麽你要對其他女子說那些話?你究竟還和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

“話?什麽話?”

“沒什麽。今日有些累了,不想繡了。”

“你也該多出去走走,老悶在屋裏不太好。”

“是不是面具帶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了?還是對我說的才是假的?”

“什麽?!!”

他聞言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而她繼續說道,“或許你我所求的原本就不是一樣。”

“你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吧。”

他回了去,以後來得就更少了,她想她是否真的多想了,他有他的無奈,她應該體諒的,畢竟按著本心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實他倆都是性情高傲的人,也許她應該主動一點。重新坐回繡架旁,繡完這個送給他,他是否就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聽到此處,倩雪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他其實還在因為曾經的事情而在意吧?既然說了喜歡她,又幹嘛還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沒有了轟轟烈烈,有些人自然就耐不住平靜生活裏的乏味。殊不知平平淡淡才是真。”

“所以像晏諾這樣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和冷晴平平淡淡的過一生的對嗎?”

無形看了二人一眼,繼續道,“很多的遺憾是因為沒有及時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等到醒悟過來才發現一切都晚了,而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去後悔的。”

後來,她更用心的留在他身邊,甚至放下了高傲,去做一個屬於他的女人,那日他喝醉了,跑到她面前,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瘋狂的吻,而後喃喃道,“我應該恨你的,卻愛上了你,可是我討厭你高傲不肯屈服的模樣,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她看著他流淚的眼睛,“當初你完全可以利用我去殺你兄長的,那樣你就可以一石二鳥不是嗎?”

“是,我更想你活著,活著才能折磨你,卻發現其實是在折磨我自己而已。”

她親吻著他的臉頰,“對不起,我願意去彌補,無論你要我做什麽。”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和他說對不起,這還是那個高傲的不肯屈服的冷家小姐嗎?她說她要補償他,是,她是應該補償的。

他將她推入榻中,褪去她的衣衫,將愛恨全傾瀉在她身上,那一夜於她而言是痛苦的,更是幸福的,他終究是愛著他的。

第二日他走時和她說他會負責一切的,她縮在被子裏,聽著他的承諾回想昨日的狂亂,並沒有答話。

她起身走到繡架前,撫摸著那幅未完成的刺繡,她要好好完成它,這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禮物。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一繡就繡了兩年,她等著他的承諾也等了兩年。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他難道忘記了,卻更多的安慰自己,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二人的關系。只要他沒有娶妻,那就證明他對她的承諾還在。

終於等到冷晴繡完了,也是時候向他問一個答覆的時候,於是她拿著那副刺繡,帶著從沒有過的緊張,去向她心中愛慕的情郎表述愛意,因為不習慣說那些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弄得一身窘迫。當她走進園中,見到的是他為面前的女子插上新摘的花朵,女子笑,比花朵還要嬌美。

“醜死了,我才不要。”

“哎,你就快是我的新娘了,現在就嫌棄為夫送你的禮物,以後還能好好相處嗎?”

“切,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也要點臉。”

她依偎在他懷裏,“你為什麽會喜歡我?我到底哪點讓你看上了?”

“這個嘛,可能我比較喜歡我征服不了的東西,那樣才更有趣不是嗎?”

“哼,那你就得再努把力了,我可不會那麽容易就屈服。”

“是嗎?你現在不就被我征服了?”

他伸手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卻看見冷晴從花叢中慢慢踱步過來,手中拿著的是她準備送他的一副刺繡。

“冷晴?”

她並不答他而是說。

“你說你要娶她,那我是什麽?”

他看著她猶豫道。

“我,我。。。”

“既然如此,之前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既然給了我期望,又為什麽把他捏碎?還是你還在在意過往的事情?所以故意如此,讓我傷心。”

“難道你當真了?”

“難道我不該當真嗎?難道那些事情我應該當作從沒有發生過嗎?”

“那次的事情終歸是我糊塗了,兩年了,你從沒和我說過,我以為你不在意的。”

“不在意?哼,我明白了,原來是我錯了,我以為你和他們不同,其實是一樣的,晏諾,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無所謂的,也不是每個人的心都能被拿來無盡的傷害的。”

他立在那裏,緊抿嘴唇。她想他和她說這一切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卻連他一個解釋的眼神也沒有。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他依舊沒有反應,她慢慢走近他,“你真的愛過我嗎?還是如你所說你只是想折磨我?”

他終於願意擡頭看她,透過那雙眼睛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你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愛誰,承諾了太多,你連自己那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都分不清了吧。”

她淚流滿面的看著他,他很想說不,卻終究沒有開口。

“你留下我也只是因為我拒絕過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覺得有趣,一旦得到了便再不想要了,因為你厭倦了對嗎?你知不知道兩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實現你的那個承諾,等來的卻是你對另外一個女子的承諾,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小氣,我一直在說服自己你終有一天會回來實現諾言,哈哈哈,是我太天真了而已。”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答覆。”

“我不需要什麽答覆,如果你真的愛她,請以後不要再對其它女子輕易許諾。因為有時候無心之言也有人會當真。”

她在他面前撕碎了那副繡了兩年的刺繡,斷帛絕情。

他撿起那幅刺繡,原來剩下的空白是大片的彼岸花。

原來在她的世界裏要麽深愛,要麽恨。

“彼岸花?為什麽?”

“彼岸花是地獄之花,長在地獄為靈魂引渡,也許冷晴是想告訴晏諾她想要和他的不只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就算入了地獄,她也會變作彼岸花帶著前世的記憶等待著他的下一世。”

他追了上去,問她那花的意思,她回答的卻是,“彼岸花開,生死不見。”

“我不信,難道這兩年來你一直恨著我?那你剛剛。。。”

“不是,是太愛,所以連自己也失掉了。”

他聞言驚呆在原地,“你以前從來沒說過你喜歡我,我以為你不願意。”

“因為我是一個高傲的人,你也是。”

他低首垂眉,並無言語,她終於傷心離去。

“你真的考慮好了?”

清凈門中,她跪在靈前,將三千青絲剃度。

“我真傻,怎麽會想著把自己全部交付給他,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孤獨的來,孤獨的去,心中的苦也只有自己知道,卻妄想在他人身上去求一個安慰,哪裏會有安慰,不過徒添更多的傷心罷了。不過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開始仰頭大笑,笑得聲音嘶啞,再發不出聲來。

“你竟然吃了喪識果。”

她終究是狠的,對他,也對自己。封閉了自己的五識不去看,不去聽,便不會受傷害。也拒絕了他的一切,再不讓他有機會去她的心裏。

他站在她面前,看見的只是她空洞的眸子。

他考慮好了一切,想要挽回她。

“我來了,帶了你最喜歡的桂花糕,我親手做的,嘗一點吧。”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公子,無念已經五識俱喪,聽不見,看不見,也說不出了。”

“你說什麽?怎麽會這樣?”

“她吞下喪識果,將自己的知覺與這個世界隔離。”

他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哈哈哈,這便是你對我的懲罰嗎?你當真如此恨我,連最後的一刻也不願再看見我?可是為什麽要為難自己。”

此後他每天都會來陪她,盡管她再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溫度,但他相信自己的悔意會進到她的心裏。他在附近的空地上種滿了彼岸花,日夜為她守護著,“我應該早些明白的,如今便讓我去做那彼岸花吧,我在那裏等著你。”

他得了重病,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他今生唯一的遺憾是還沒聽到她對他說的一句原諒,他最後將她抱在懷中,輕吻她額頭。

“你今生既不願原諒我,我就等來世,等以後的生生世世,等你可以再看見,再聽見的時候,但求你不要不認識我。”

他走了,那片彼岸花也在那個冬天隨著他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在這世間。

這世上有一種遺憾是當她愛他時,他還在懵懂,而當她選擇不再愛他時,他卻發現自己離不開她,怎樣才能在她愛他時他也正愛著她。

這究竟是他的錯還是她的錯,到現在去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果在一開始他們就放下自己的高傲,結果會不會好一些?愛也需要適時的表達,否則就會錯過。”

“終歸而言他們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愛著對方,而不是對方所期望的方式。”

她究竟是上天還是入地,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她和他永生不得再見了,正如彼岸花,花葉生死不見。

而他還在等,突然不知是該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靠著對她的思念而存在,一念俱灰,她若不在了,他必然也不再等下去了。只是他還沒有將她一直等待的承諾兌現給她,他還沒有等到她的原諒,就這樣帶著遺憾而去嗎?”

當她將心中所想告訴師父時,師父說的是。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遺憾,人們總是在想如何去盡力減少。其實有時候遺憾未必多可悲,事事追求完美往往是求而不得。”

“師父,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來?”

“哦,只是隨便問問。”

“或許有吧,只是時間太久,記不清了。”

“什麽?!!!”

她頓了一下,羽陌塵擡頭看她。

“怎麽?”

“沒事。”

夜晚,她夢見自己又來到那片彼岸花從,他在那裏等著,“她現在好嗎?”

鳳岐並不答話。

“我前些時候看見一個和她很像的女子,渡過了冥河,我以為是她,可是她卻不認識我了。她終究還是將我忘記了嗎?”

“在此受磨難千年,你有想過她此生都不會再出現嗎?”

“想過,只是錯過了一次,我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他從懷中掏出彼岸花遞給她,“在這裏的這些日子裏,我看過許多人的不舍與別離。也想過許多事情,她可能此生都不再記得我,而我記得她就好。其實留下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等不到她,就為那些錯過的人指引去路,或許能彌補一些遺憾。

他終究化成了真正的彼岸花,生生世世留在這裏為那些迷途的人指引。而那株彼岸花在她手中化成了混元之力,她輕輕握住。

大愛和小愛,他曾經失去了小愛,卻用大愛成就了自己。

“回去吧,你我有緣,還會再見的。”黑袍人站在岸邊,無風他的面紗卻被吹起,面如死灰。

“你是誰?”

“莫問,莫管,走吧。”他拂袍,她陷入黑暗。

鳳岐離去,從黑暗中走出一人,白衣拂開了黑暗,訴說著與這裏的格格不入。

“多謝附子。”

“不用謝我,只是你這樣確定能夠讓她明白嗎?而不是陷入執念?”

“我只能盡我所能去幫她,至於能參悟多少,得看她自己。咳咳咳。”

“你狀況不太好,一個徒弟而已,用得著你費這樣大的心力?”

“是,我承諾過她父君,豈能言而無信。何況我對她有信心,她會做的很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就覺得哪裏怪怪的,還是被我發現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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