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八章

關燈
長信宮偏殿不可不修繕,徐公公操持起來,長信宮一下子進來了許多外人,更要好好管理。

黎遜嫌太過吵鬧嘈雜,直接命人將寢宮之外大門緊閉,直接足不出戶了。而九姒的身份不便,更是不能隨意走動,如今也被困在了這寢宮之內。她雖然不是十分愛熱鬧的性子,但在這有些昏暗的屋子裏也實在無聊的很,不得不找點事做。

黎遜坐在裏間正看著書,她不得不說這男人的生活過得相當無趣,大概是禁欲的久了,不光是人變得死板,就連一絲別的愛好也無。

九姒慢慢走過去,如今她傷勢未好,穿的衣服大多是大擺寬松一些的,倒顯得整個人灑脫不羈了些。

黎遜連眼也未擡,只問道:“又要做什麽?”先前她嫌棄屋內太黑,白日裏生生點起了蠟燭,如今又有什麽不滿。

“怎麽,主上難道怪姒兒不成,姒兒自己再黑的地方也待過,還不是覺得主上會傷了眼睛嗎?”九姒詭辯道。“不過這屋裏太悶了……”

“你別想著出去,外面人多眼雜,別忘了你的身份。”黎遜仿佛心思都在書上,也不擡頭,但那書卻未曾翻過頁。

“姒兒,又是什麽身份啊?以前姒兒是什麽身份不重要,如今可是主上的人啊,是要為主上完成大事的,我說的沒錯吧。”

黎遜終於擡起頭來,“說吧,到底要什麽?”

九姒指了指自己傷了的胳膊,“姒兒素好曲樂,如今傷了胳膊,無法彈琴,在這裏連一點絲竹之聲都聽不到,太過於苦悶了,主上不如找兩個人來,讓姒兒消遣一下,也讓這日子過得快些。”

難道這日子有這麽苦悶嗎?自己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怎麽她一來就這麽受不了,還是說女人都是這樣,耐不住一點孤寂。黎遜最後只能滿足她的要求,不過最後徐公公只領了一個男人進來,還是一個容貌息松平常之人。

那人抱了琴,在桌前坐下,應九姒之意彈了一首鳳求凰,黎遜也放下手中書籍聽了一會兒。但這人技藝著實不怎麽樣,連黎遜也聽不下去了。不自覺走了過來,那宮侍連忙起來,跪在一側,黎遜大約有九年未曾碰琴了,手指輕撩,發出悅耳聲音,彈了兩下,還是十分生疏了。

原本的興致也沒了,黎遜正要起身,卻見九姒跪坐下來,用完好的那只左手,在琴上輕輕彈,仿佛有一種引領的力量,黎遜右手放了上去,不斷和著,不斷摸索,最後竟然比一人彈奏效果好上許多倍。剛柔並濟,意趣盎然,兩人隨著琴音,不自覺挨的極近。衣服下擺處相疊,配合此情此景此曲倒不免有些纏綿之意。

那宮侍呆住,竟見得一向冷漠無情的太後嘴角微微上揚,又看向那女子,面上十分愜意,可眼神卻毫無起伏波動,他連忙又低下頭去,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是宮中大忌。

“想不到主上的琴藝竟然這般高超。”九姒嘆道。

黎遜卻仿佛突然從幻境中醒來一樣,見自己和九姒挨的這般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的清楚對方眼中的自己。不自覺將琴推下了桌案,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九姒卻突然起身,邁過去將琴撿起抱在懷裏。也不知道是對誰說,“世人總將心事付瑤琴,但宮商角徵羽區區五音,又哪裏能盡載人生百苦呢?能銷得一分已屬不易,何不珍視之。”

“你……是在教訓本宮嗎?”黎遜一句話說來竟極其困難,只見九姒搖了搖頭,“只是替這琴乞討一些主上的愛憐而已,琴且如此,人何以堪啊?”百轉千回似有怨念萬千。

黎遜卻起身走向裏間,將裏面帷帳一拉,隔絕開來,將書覆又拿在手中,卻怎麽也看不進去。只聽帷帳之外,琴音響起,悠悠不絕,如絲如縷。

那宮侍見此情形,倒退著出去了。殿內兩人只有琴音環繞,心卻無法平靜。

徐公公領了人來,正是每日要給九姒上課的人,教授禮儀的那公公見九姒胳膊竟然流出了血,連忙上前去,“九姑娘這是怎麽了?”

黎遜在內室裏心中一動,人雖沒有移動半步,但卻註意著外面的響動。

“李公公不要擔心,姒兒並無大礙。”九姒將琴放在一邊,站起來笑著道:“找個人來包一下就是。”

李公公一生也沒有兒女,之前就覺九姒性格討喜,這下見了她傷口流了血還笑著,更覺得心疼。

李公公身邊宮人幫九姒重新包紮好,九姒笑了笑,“公公今日要教些什麽?”

“姑娘既然受傷了,就以後傷好了再說吧。”

“好,多謝公公。”九姒送走李公公,重新走了進來,突然覺得有些累,有些厭棄這樣的自己,可是如今沒有什麽比自己的大業更重要。

黎遜從不覺得宮中寂靜,如今卻覺得靜的很,那人安靜了不少,興許還是無聊,躺在榻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沐王府中,沐清坐於上首。禦史中丞方大人道:“郡王,黎家勢力這麽強盛,始終壓我們沐王府一頭,照這樣下去,黎芮遲早會有取帝位而代之之時啊,這江山也會改姓。該是時候找回失蹤的連袂太女,扶回正統啊。”

方大人是沐清母親曾經的門生,對於沐王府始終暗地裏支持,也對黎家的狼子野心而不恥。

沐清卻道:“方大人勿急,這件事情我早就派人去做了,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黎家就算再有勢力,也不能只手遮天,朝廷之中只要有沐王府一日,就勢必同黎家鬥到底。若是她黎家有稱帝一日,沐王府也定然與她玉石俱焚。”

“好,有郡王這句話,老臣也就放心了,黎家若是想要改朝換代也要踩著老臣的屍體過去。”方大人也被沐清一席話激起了幾分氣性。

“天色已晚,我讓人送送方大人吧。”沐清一向禮數周全。

“多謝郡王。”方大人起身告辭,沐王府管家將其送出。

沐清心中自有打算,現在九姒在宮中,多一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就多一重危險,他不能冒險。

隨後餘水突然進來,道:“郡王,之前那個楚雲閣的小倌來了。”

沐清一時想不起來她說的哪個,疑惑道:“哪個小倌?”

“就是半年前郡王曾經打發走想纏著主子的那個木青。”

沐清皺了皺眉,“那人不是已經遠走高飛了嗎?收了本王的銀子,還癡心妄想不成。”

“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說了郡王的身份竟然又找到了王府裏來。我怕他洩露了一些事情,於是派人看住了他。”餘水道。

沐清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年他手上處理的人不少,也不差這一個,“他在哪裏?帶本王去見。”

沐王府一處密室裏,沐清慢慢走近,見那男人窩在地上,聽見有人來時,擡起了頭。

密室裏的燭光照在沐清臉上,那人擡頭看著這個男人,清冷高傲,看似不理世間塵俗,一副清高的模樣,當初卻直接扔在自己臉上一袋金子,砸的生疼,用極其不屑的語氣,仿佛自己只是一個螻蟻一般。“就憑你也配接近她,就憑你也配叫木青?”

然後他被人扔到了一個孤鄉辟野,錢也被人搶光了,但他活了下來,他要狠狠地報覆這個男人,他當初只是對那個謎一樣的女人動了心而已,這個男人卻將自己從天上扔到地下,不得超生。

☆、滅口

“你這次回來有什麽目的?”沐清厲聲問道,此時的沐清若是讓外人看到必然會驚訝於他此刻的冷酷,平日裏什麽都不能擾亂心緒的沐郡王也有這樣不鎮靜之時。

“我找人畫了你的樣子,卻沒有問出任何來,還被人打了一頓。不過也許上天有眼,竟讓我聽到了有人在酒肆裏議論你的名字,所描述的無不符合。所以你就因為我和你同名,才對我出手嗎?還是說你和九姒有私情?”木青以為自己猜中了事實,他聽人說這沐清一直未嫁是為了一個位高權重的女子,現在看來他居然還私底下養了一個女伶,定然是怕他說出去壞了他的名聲,所以想要封他的口。

“你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沐清說完這句話,便吩咐給餘水,他擡腳便走,餘水上前就要殺了他,結果那木青卻喊了出來,“我早就告知了別人這一切,如果你殺了我,我的人就會把這一切公之於眾。”

沐清停下步子,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狠心,當初他偷偷去楚雲閣見九姒,這人突然闖到姒兒房裏,還大獻殷勤,姒兒喊了這人一聲木青,讓他頗為驚詫,也因此註意了他,做了這一切。如今想想當初就該斬草除根,不該放他遠走他鄉。

“你不信嗎?我真的會,真的會讓人把一切都宣揚出去的,到時候你聲名掃地,不如你再給我些銀子,我保證絕對會保守秘密。”木青見自己說了這話以後,那女人還是過來要殺了自己,不禁在地上爬起來,他如果知道這人不僅敲詐不到什麽,還會丟了性命,他絕對不會過來。

還真是愚蠢又貪婪的男人,這種人即使自己不動手除他,他又真的有命去享用這些錢嗎?沐清轉過身來,卻笑了,“我會讓木青活著,只是你必須死。”沐清從餘水手中搶過劍來,虛劃一下便搭在木青脖子上,“告訴我那人在什麽地方?”

“我不會告訴你的,告訴你我就死了……”木青驚恐道。

沐清手中劍往下去,直直刺進他的心口,“不告訴我你也是死。你應該榮幸你是死在我劍下的第一個人。不過我厭惡的就是刺人的脖頸,因為你的血噴出來太臟。”

只是木青卻再也不能回答了,掙紮了幾下,咽了氣,沐清並未將劍拔出,對餘水道:“看看這人的樣子,做一張這樣的假面應該沒有問題吧,快速找到他說的那個人,無論男女,一律滅口。”

餘水領命出去,派人將地上那人拖了出去。只剩沐清仍然待在密室裏,自厭的想著:“你會不會討厭這樣的我,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可我也只是想替你撐起一片天而已,不要厭惡我,為了你,阻我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次日一早,沐王府便迎來宮裏的人,卻是要向沐清宣旨,沐王府上下皆跪聽旨意,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就是以一些虛無的名義來達到賞賜的目的,不過是一種示好罷了。

可那單公公頓了頓卻又道:“這裏還有皇上一道旨意。”

沐清不解,聖旨為何不一起宣讀呢?不過他還是維持著面上的笑容,溫聲同單公公道:“不知道皇上還有什麽旨意?”

那單公公卻神秘一笑,拍了拍手,“把人帶上來。”

沐清回過頭去,見是一排女子走了過來,看上去有十人左右,沐清皺眉,“公公這是何意?”

“皇上體恤郡王年長未嫁,便挑來一些女子供郡王選擇。”

沐清心中不忿,卻還是和氣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太後的意思?”

“這又何必分的這麽清呢?總而言之,郡王還是收下為好。”徐公公老奸巨猾,從他口中是套不出來什麽的。

沐清連那些女子看也未看,直接拒絕道:“沐清實在沒有打算,煩請公公帶回去。至於謝恩與領罪之事沐清自會前去。”

那單公公也沒有再多說,只把人帶走,把賞賜留下。太後今早吩咐他時他還有些奇怪,不過後來太後說沐清定然不會收的。他不甚明白,但做奴才的不需要打探太多。

單公公領人走了之後,沐清府中謀士邵蒙看了看這滿地的賞賜,不禁道:“郡王,今日這事幕後一定都是黎太後在操控,皇帝估計沒那個心計。”

沐清當然明白,“看來我要進宮一趟了,黎遜此舉是為了造成皇帝如今倚重沐王府的假象,姒兒之前說過靜觀其變,那我們就按他所想如局。只是到最後誰在局中,誰在局外,就不好說了。”黎遜給他送面首來,是在試探他嗎?不行,他必須去長信宮中見姒兒一面。

長信宮,太後寢殿。黎遜站到貴妃榻前,他從不知道女子也這般愛賴床,倒還好,這人睡姿端正,並不如平日裏作風隨意,難不成平日裏的禮儀課奏效了,黎遜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仿佛她就應該是這樣的。

九姒打著哈欠醒來,見黎遜一身玄色長袍立在自己榻前,不免心中一嘆,自己內力沒有確實是警惕性少了不少,居然都沒發現這裏站了一個人。還好,黎遜並沒有要對自己不利,最起碼現在沒有。

她還記得兩人昨日不歡而散,因而今日起來只端端正正地道了聲:“主上早。”

黎遜有些習慣她平日裏的笑語迎人,任何事情渾不在意的樣子了,這樣端方的樣子還真的有些別扭,只簡單嗯了一聲,不夾雜喜怒。只不過這尷尬的氣氛很快就被打破,徐公公領了太醫來看九姒的傷。

這宮中如今大多數人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對於太後宮中卻有個女人的事,像劉太醫這樣在宮中待了多年的人最是明白不過。因而黎遜並不覺得帶了劉太醫來有何不妥。

九姒剛剛睡醒,眼睛還有些惺忪,人也看著慵懶,自己用左手卷了另一邊的袖子,布被揭開,將傷口暴露人前,宮中的金瘡藥果然非同一般,不過兩日功夫,傷口便已經結痂長好。

黎遜也站在一邊,聽劉太醫說了話,掃了九姒胳膊一眼,只覺得那疤痕看著讓他心裏不舒服,於是冷聲道:“有沒有祛疤良藥,我不希望過幾日還看得見這疤痕。”

他這話一出口,九姒和徐公公都看了過來,他不自在的別過頭去,倒是劉太醫見識得多,在心裏也想當然以為九姒就是這黎太後的禁臠,不希望對方身體留有瑕疵也是一些夫妻間的情趣,因而道自己待會自會讓人送了碧痕膏來,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

九姒傷口剛一長好,就要洗澡,她也是愛潔的人,這兩天又是藥膏,又是汗的,她自己都受不了。可是這長信宮裏面就只有黎遜的浴池,自然是不可能讓她一個女人來用的,想想就覺得太過於親密。而最初那些天洗浴的地方都是夜裏在別的地方,如今青天白日,後宮之中她當然不能亂入。

無奈之下,就只能在寢殿內備來木桶。不過九姒畢竟是個女子,其他宮人能服侍她洗澡,但黎遜不同。如今的選擇只有他出了長信宮溜達一圈,或者待在帷帳之內不出來。

不知為何,黎遜猶豫許久,卻還是選了後者,別人未有什麽,徐公公卻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加油更

☆、窘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