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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舊怨攤開,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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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掙紮著起身,整了整淩亂的衣裳,雖然臉上挨了一巴掌,保養得宜的臉上出現五個又紅又腫的巴掌印,長公主還是高貴的昂起頭顱,沈聲道,“王爺,這都是他們的一面之詞,王爺難道信她們,而不信妾身嗎?”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所以才讓你為怕欲為了這麽多年,才讓你害死了那麽多人,你現在,還想狡辯嗎?二弟根本沒有死,而是被人給救了,前兩天喬貴妃出事,皇上命人徹查,一路查到宮王府,這才在一家農莊裏找到奄奄一息的二弟,他已經把一切全部都跟我說了。”

宮王爺氣得連話都幾近說不出來,全身都在打著顫,他以為,他娶的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奈何……奈何竟然是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若不是這次毒害皇後跟喬貴妃的事情,他只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難怪……難怪他府裏的那些姨娘們,一個兩個的,懷了他的孩子後,又莫名奇妙的死亡。

難怪,難怪她們滑胎過一次,便再也不能懷孕了,他早就知道,有人在背後動了手腳了,他一直顧全她的面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她越加的猖狂。

長公主面色大變,陡然慘白,連身子都踉蹌了幾下。

二……二老爺沒死……他沒死嗎?當年他明明已經斷氣了的……

想到當年,雖然她確定二老爺已經死了,可是在下葬那天,二老爺的屍體忽然不翼而飛,查了許久,也沒能查到二老爺的屍體去了哪裏,後來這件事便草草了之,反正二老爺也已經死了,她便沒有多加詳查。

長公主哭笑不得。

她陰謀算盡,卻沒想到,栽在一個她根本看不起的女人身上,玉秀能夠栽在她的手上,倒也在意料之中了。

好一場集結眾妃,好一招威懾後宮,好一招旁上觀。

“王爺,我老實告訴你吧,二老爺也是我殺的,這些事情跟長公主沒有一點兒關系,一人做事一人當,全部都是我一個人所為的,你們要殺就殺吧,我不想牽連任何人。”

“砰……”宮王爺直接一腳將阿蓮踹得口吐鮮血,“你這個賤婢,到現在你還想替她隱瞞事實,公主會做這些事情,跟你肯定也脫不了幹系的,你就是幫兇。”

宮王爺說著說著,忽然一口氣上不來,粗聲大喘著。

雖然他老當益壯,可一時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楊楚若一直靜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那一幕,對於宮王爺,她跟他沒有任何交集,也不知道他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對他也就不好去評價什麽。

但是一個男人,做到這種程度,著實讓她看不起。一個連自己的姬妾孩子都保護不了的人,談何保家衛國。

“我真恨,我真恨當年為什麽會娶了你,當年,我跟於音勞燕分飛,也是你動的手腳對不對?所以她才會一氣之下,進宮……對不對?”宮王爺怒吼。

楊楚若蹙眉。

於音?是誰?難道是以前她剛進宮的時候,教她們規距禮儀的於姑姑。

楊楚若想來想去,也只有她了。

當年她便懷疑於姑姑跟宮王爺有什麽交情了,否則,怎麽會對宮玉秀那麽上心,如今看來,宮王爺跟於姑姑還真有牽連。

“哈哈哈哈……對,是我,是我設計讓你們的婚事告吹,也是我設計讓於音上了選秀的名單,更是我,讓於音落選,一輩子只能呆在皇宮裏當一個女官,更是我假借你的名義,毒殺於音,讓於音對你恨之入骨,一切都是我,哈哈哈……”

長公主不知道是被宮王爺的話給激到了,還是覺得事跡敗露,忽然瘋狂大笑,坦白承認了以前的秘事。

宮王爺身子一個趔趄,踉蹌的倒退幾步,喃喃自語道,“孩子……什麽孩子……於音她……有我的孩子了?”

“是啊,有你的孩子了,只可惜,一出生就被我接了過來,活活掐死了,哈哈哈……她還一直以為,是你把孩子接入府中,暗中處死,好迎娶我這個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而拋棄她一個江南富商之女,你沒有想到吧,哈哈哈……你們兩個恩愛那麽多年,彼此怨恨那麽多年,其實都是我在背後搗鬼的。”

長公主笑得睚眥欲裂,早已失了以前那個尊貴不可侵犯的模樣,此時的她,就像一個瘋子。

宮王爺的臉色隨著長公主的話,而越加的難看。

他以前跟江南富商的女兒於音兩情相悅,私定終生,可卻在某一天,她忽然離他而去,說要去參加選秀,她要成為皇上的女人,冠寵六宮,飛上枝頭。

當時的他,因為父親反對,被父親鎖在家中多日,只能靠寄著書信過去給她,多次挽留她,結果……她一封書信也沒有回給她,等他出來的時候,於音已經進宮,當了秀女了,還被先皇給選上了。

與此同時,先皇又下了一了道聖旨,把長公主下嫁給他。

皇命不可違,皇上下的命令,誰敢抗旨,心灰意冷之下加上保全宮家滿門,就娶了長公主,從此再沒有與於音聯系過。

待到多年後,他才知道,在他大婚不久,先皇寵愛周太後,把其中一批入選的秀女給撤了,貶為女官,而於音正是其中一個……

宮王爺緊緊捂著心臟。

他竟不知……他竟不知於音當時肚子裏有她的孩子了……還……還給生下來了……

如果他早知道的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娶長公主的……

那個孩子呢……被長公主掐死了嗎?於音呢……她失去孩子,該有多痛苦?她一個女人,在宮裏無親無故的,又是怎麽活下來?又是怎麽保住肚子裏的孩子的……那可是皇宮啊……

宮王爺簡直不敢想像,看著長公主瘋狂的模樣,喃喃自語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你問我什麽?我堂堂一個長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多皇子皇中,我的父皇最寵愛的便是我,無論我走到哪裏,哪個人不是對我阿諛奉承,可是你呢,你明知道本公主喜歡你,可是你的眼裏,只有於音那個賤女人,難道我堂堂一個公主,還比不上一個江南富商的賤女人嗎?”

“就因為這樣,你要設下陰謀詭計,拆散我們?”

“對,我就是要拆散你們,我要你們一輩子,都互相仇視,我要你們生生世世都無法在一起。”

“那孩子呢,孩子是男是女,你把她怎麽了?”

“孩子是個女兒,長得跟你有極為相似,粉雕玉琢的,可真夠漂亮的啊,可惜,是那個賤女人生的,所以我就用這雙手,把那個孩子活活掐死了,嘖嘖嘖,那哭泣的模樣,可真夠讓人心疼的啊。不過你放心,我掐死那個孩子後,還把那個孩子剁成肉醬,還給於音了。雖然我沒有看到於音的表情,但我想,一定很精彩的吧。”

“你……你這個賤女人,我……我殺了你……”宮王爺恨意滔天,擡起一掌,就想將她給拍死,身後的屬下趕緊攔住。

“王爺,不可,不可啊,她是長公主,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不管她犯了什麽罪,我們也沒有資格殺她的,否則,宮家滿家都要抄斬的啊。”

“對啊,王爺,請您息怒,宮家滿門幾百條人命重要啊。”

宮王爺腳步一軟,如果不是身後的屬下扶著,只怕早已栽倒。

宮王爺臉上青紫得可怕,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背過氣去,下人們趕緊扶著他去找太醫,宮王爺一把將他們給推開,恨意滔天的瞪著瘋狂大笑的長公主。

“府裏的那些女人,她們哪裏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母親還有弟弟,怎麽招惹你了,你為什麽要下毒手?”

“為什麽?你還問我什麽?哈哈哈……我以為於音那般拋棄於你,追求榮華富貴,你會恨透了她,可我沒有想到,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都在月下偷偷思念著她,還娶了十三個與她極為相似的女人,你說,我怎麽能不恨,我怎麽能不想著除去那些女人,我怎麽能讓她們懷上你的孩子,所以我把她們也都給除了,我讓她們一個都生不下一子半女,哈哈哈……”

“至於你母親,只能怪她太啰嗦,多管閑事,我毒死誰,跟她有什麽關系,她竟然敢拿拐杖打我,我好心讓她住嘴,她卻嚷嚷著要把這件事告訴你,你說,她不自尋死路嗎?你那兩個弟弟也是一樣,自尋死路。”

長公主說著說著,臉色忽然扭曲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孕嗎?就是於音那個賤人害的,如果不是她的話,我又怎麽可能不孕,你還以為她有多好,她不過也就是一個心機深沈的女人罷了。她害我那麽深,所以我以莫須的罪名,把她們全家都給殺了,還把罪魁禍首安在你身上,哈哈哈,你知道她有多恨你嗎?你知道她有多想殺了你嗎?”

宮王爺氣得無話可說,如果不是殺了長公主,宮家滿門也會被抄斬,宮王爺現在就想殺了這個陰險毒辣的女人。

宮王爺雖然氣憤,還是反身在楚宇晨面前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哀求道,“皇上,微臣無能,微臣有罪,微臣管教不言,才讓喬貴妃遇了害,微臣任由皇上處置,也求皇上,替微臣做主。”

楚宇晨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一手摟著楊楚若的纖腰,聽到宮王爺的話,楚宇晨忽然看向楊楚若,問道,“皇後,你看,如何處罰長公主比較好呢?”

按照長公主所做的事,即便賜她一條白綾也是罪有應得,可是,長公主無論如何,也是宮玉秀的親生母親,宮玉秀又是若兒曾經義結金蘭的姐妹。

處死長公主沒有什麽,就怕宮玉秀與若兒反目。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長公主。此次投毒事情還未查清,臣妾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參與此事的人,依臣妾看,不如先將長公主收監,待事情查明再行處置吧。”楊楚若臉色陰沈得可怕,一字一句怨毒的盯著長公主。

如果她不是玉秀的母妃,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洩恨。

喬書棋肚中孩子的命,即便她一千條一萬條性命也抵消不了。

就算她是宮玉秀的母妃,殺人償命,她也不會放過她的。

宮王爺一怔,愕然擡頭。

皇後剛剛陰毒的樣子,他不是沒有看到,只是他不明白,長公主害了皇後最好的姐妹,皇後為何要對她如此寬宏大量?

還是皇後想留著慢慢折磨於她?又或者,皇後是看在玉兒的面上,才沒有馬上處置她的?

宮王爺雖然對皇後娘娘對她的處罰不滿,可也不敢說些什麽,畢竟喬貴妃滑掉龍胎,與他們宮家也有關。

楊楚若淡淡的接著道,“長公主身為皇家公主,卻仗勢欺人,毒害宮王府眾多姬妾,與老人,三老爺一事屬實,罪大惡極,臣妾建議,此般無德無行之人,不配享有皇家公主的封號,理應貶為庶民,靜待處罰。”

“按皇後的話辦。”楚宇晨淡淡一句,直接把長公主的封號給奪去。

沒有了公主身份,她也就是一個普通人。不管以後需要面臨什麽樣的懲罰,至少現在,對她已是最大的折磨了。

皇室中人,哪個不是以封號為尊,如果沒有封號,那她就什麽沒有了,甚至為人所不恥。屆時,人人都可以欺她辱她了。

宮王爺這才好受一些。

他現在巴不得長公主馬上就死在他的面前,這般陰狠的女人,實在不配活世上。

只是玉兒……還有宮家,他不知道皇上會怎麽處罰。他更不知道,玉兒有沒有摻與到這件事上。

“刑部聽令,朕要你們繼續查,把宮中長公主的眼線心腹,一一給朕揪出來,再把長公主這些年做的好事一一查出來,尤其是毒害皇後與喬貴妃一事。”

“是,微臣遵旨。”

“哈哈哈……你們想殺就殺吧,哈哈哈,我只恨,我只恨啊,只恨沒有把你這個賤女人拉下後位,哈哈哈……不過你等著,很快,你就有報應了,很快,你就會被廢去後位,貶到冷宮了,哈哈哈……”長公主發瘋了般失聲大笑,直指楊楚若。

楚宇晨眼裏閃過一抹殺氣。

楊楚若粉拳緊握。

對於長公的話,她不放在心上,可是對於她毒害喬書棋,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她把喬書棋的性命,看得比她還要重。

楊楚若猛然一縷冰冷的眸光射向被綁在樹上的阿蓮,發現阿蓮正怒目瞪著她。

楊楚若從嘴裏憋出一句,“既然她那麽喜歡瞪,就把她的眼珠子都給本宮挖出來當球踢。”

“是。”馬公公應了一聲,從侍衛手裏接過一把短刀,親自去挖阿蓮的眼珠子。

“賤人,你這個毒後,妖後,你不得好死……啊……”

鮮血濺起,眼珠子被挖了出來,血淋淋的滾落在地,阿蓮淒厲的慘叫聲響透整個皇宮。

“啊……”不少妃子們失聲大叫,連連後退,有些甚至直接嚇得昏死過去。

“楊楚若,你個狠毒的女人。”長公主怒視楊楚若,看到阿蓮兩只眼珠子鮮血淋淋而出,淒慘滲人,不由陣陣心疼。

眼珠子生生被挖了出來,這該有多痛啊,還不如一刀殺了她。

“怎麽?你心疼了?當初送來雞湯的時候,你怎麽不心疼?”楊楚若冷笑一聲,臉色陰沈得可怕,看著長公主模樣,充滿恨意。

“楊楚若,你這個毒後,我說了多少次了,是我自作主張要毒死你的,跟長公主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想殺的話,你就來殺我得了。公主,奴婢對不起您,奴婢沒有想到會牽連您,奴婢下輩子做牛做馬,再來報答您。你這個毒後,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真愛,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來人,把她的舌頭給朕拔了。”楚宇晨冷冷下著吩咐,恨不得把阿蓮直接給殺了。

她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詛咒他的妻子。

馬公公就等這句話了。

這個賤婢,皇後高高在上,豈是她可以輕易侮辱的,簡直就是找死。

刀子一番,馬公公緊緊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將她的舌頭一把割掉,疼得阿蓮眼中的血淚嘩啦啦的冒出來。

只可惜,她只能流血,根本流不出什麽眼淚了。

“啊……”又一批妃子們嚇暈了過去,驚恐的看著那一幕。

然而,事情到這裏,遠遠還沒有結束,楊楚若不冷不淡的再次吩咐,“把她的手腳都給本宮斷了,再用鐵鏈穿過她的琵琶骨,倒吊在長公主府的大門前,讓所有人都看看她的模樣。”

楊楚若話才剛剛說完,馬公公立即招手讓人廢掉她的雙手雙腳,疼得阿蓮嗷嗷直叫,最終用鐵鏈活生生的穿過她的琵琶骨。

後宮的妃子們面色煞白。

長公主淒厲的大吼著,詛咒著楊楚若不得好死,對楊楚若恨到骨髓深處。

她跟阿蓮從小一起長大,情如姐妹,她本想讓她頂死。

可是關鍵時刻,只有阿蓮一個人幫著她,他那所謂的夫君,根本恨不得殺了她。

楚宇晨一直涼涼的,對於楊楚若的話,根本不加制止,反而任由她發號施令,仿佛在這裏,楊楚若才是最大的那個人。

看到長公主還在詛咒著楊楚若,楚宇晨一招手,直接讓人把長公主押下去,關入大理寺。

楊楚若媚眼勾魂,望著長公主離去的方向,殺意一閃而過。

她本來就不想放過長公主,不管是誰,只要跟毒害喬書棋一事有關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是長公主是宮玉秀的母妃,所以她才留了一絲情義。

現在……

現在長公主對她那個恨意的眼神,若是她放了她,將來肯定會招來不少麻煩的。

長公主,不能放。

冷眼掃去,卻見在場的妃子下人們都用極為驚恐的眼神看著她,一看到她在看著她們,紛紛把眼神低下,不敢直視楊楚若。

楊楚若越加的冷笑。

今日過後,怕是後宮再也沒有人敢對她下毒手了吧。

只是,喬書棋的孩子,始終沒有了。

她連葉大哥唯一的骨肉也沒有辦法保住。

“皇上,臣妾想去書棋看看書棋妹妹。”

“那朕陪你去。”

“不用了,臣妾想一個人走走,順便單獨跟書棋妹妹說一些話。”楊楚若想也不想,直接拒絕,而且態度並不怎麽好。

在場的妃子們不免有些心驚膽顫的。

皇上好心好意陪她去書棋宮,那是多大的榮耀啊,多少人想要都沒有的。皇後娘娘怎麽說拒絕就拒絕啊?這也太不給皇上面子了吧。

就在眾人都以為皇上會發怒的時候,皇上卻軟言安慰,不敢反抗,“好吧,天色有些涼,你衣裳多穿一些,喬貴妃的事,也別太自責了。”

不等皇上的話說完,楊楚若已徑自前往書棋宮了,後面跟著她的一眾宮女小侍,浩浩蕩蕩的而去,再一次把皇上給晾在一邊,偏皇上根本沒有生氣,反而惆悵的看著楊楚若離去的背影,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擺駕回宮。

眾多妃子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紛紛驚恐了。

她們是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經歷了這幾次威懾,她們哪敢輕易得罪皇後,連皇上都要讓皇後幾分的啊。

也只有皇後才敢這麽無視皇上的吧。

書棋宮。

楊楚若摒棄眾人,自己獨自推開寢宮的大門走了進去,一進寢宮的大門,便可以看得到喬書棋怔怔的躺在床上,眼睛大睜著,眨也不眨的看著床頂的雕花紋刻圖案,半天都不曾動一下,平靜得像個死人一般,若是不知道的人,當真要以為,那床上躺著的,就是一個死人。

如果仔細看的話,也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眼睛雖然大睜著,可是她的眼神空洞死灰一片,根本沒有仔細焦距,連她來了,她都沒半點反應,那分明就是心如死灰。

再看這間熟悉的寢宮,桌子上的藍子裏,還放著她做了一半的嬰兒服,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親手縫制的。

在桌子的右邊,是一個櫃子,櫃子裏整整齊齊,擺放著各種繡工精致的嬰兒衣裳,每一件的針角都埋得極好,就連繡花,也是出奇的好看。

這些,都是喬書棋在懷孕的這段時間裏繡的。

想到上次來看喬書棋的時候,她還坐在這裏,巧笑倩兮,目光溫柔的跟她說著話,句句不離肚子裏的孩子,眼中那份期待,但凡是人,都會被她所吸引的。

她懷孕快九個月,仍然不停的給孩子親手做衣裳,恨不得把孩子一輩子的衣裳都給做了。

可是這次過來……她死灰般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神采,她所期盼的孩子也都沒了。

楊楚若鼻子一酸。

面對這樣的喬書棋,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許再多的安慰,也無濟於事。

永遠無法生育,還失去葉大哥唯一的骨肉……

葉大哥已經死了啊,如果再給她一個孩子,就算給了,她也懷不上了。

這對她,是怎樣一種傷害,人生最苦的也莫過於此了。

一夜之間,既失去唯一的孩子,也失去做母親資格,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去了,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

她多想把害她的人都殘忍的屠盡,即使把她們都給屠盡,她也依然不解氣。

寢宮裏,百合一直守護在喬書棋身邊,一來是怕她有什麽需要,二來是怕她想不開。

百合眼眶通紅,雙眼紅腫,看得出來,剛剛哭過了,而且哭得還挺久的。

楊楚若沒有讓百合行禮,她怕吵到喬書棋了。

“書棋妹妹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回皇後娘娘的話,娘娘藥也不喝,飯也不吃,自從知道孩子沒了,放一直怔怔的看著床頂,兩天了,也沒合過眼睛,奴婢們跟她說話,娘娘也不理。”百合的聲音有些哭腔,她是真的擔心喬貴妃了。

在宮裏,她根本找不到像喬貴妃這麽心地善良的主子了。

喬貴妃從來都沒有發過脾氣,更沒給過她們臉色,平日裏知道她們需要什麽,都會想盡辦法滿足她們,就連她們書棋宮的下人們家裏有人生病,急需要錢,娘娘也會拿出她自己私房錢,賞賜給她們的。

平日裏,有什麽好吃的,也會偷偷留一份給她們,這樣的娘娘,上哪去找。

上天怎麽就那麽殘忍,為什麽要奪去娘娘肚子裏的孩子,都九個月大,成型了啊,娘娘這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麽不事的。

楊楚若點點頭,坐在床塌邊上,親手將她拉了拉被褥,低聲自責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喝那碗人參雞湯的,對不起……”

楊楚若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心裏無限自責。

“書棋妹妹,你想打想罵,你盡管發洩,我只求你,別再虐待自己了,太醫說了,你的身子很虛弱,需要好好調養的,先把藥喝了好嗎?”

床上的人沒有一絲反感,甚至連楊楚若的話,只怕都沒有聽進去,只是依舊眼神空洞的看著床頂。

楊楚若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見床底什麽都沒有,只有一些雕花紋刻的精美圖案。

低頭,看到喬書棋慘白的臉色,血紅的眼絲,楊楚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盡量不在喬書棋面前露出哭意,只是她的聲音還是事著隱隱的哭腔。

“我知道,沒有了孩子,你也不想活下去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葉大哥用他的生命保護了你,如果你尋死的話,那葉大哥的死,豈不是太不值了嗎?”

楊楚若以為這句話,會讓喬書棋有些觸動,可沒想到,她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就連她後續自言自語說了不少的話,喬書棋也沒有聽進去。

也許,她是聽進去了,只不過,她不想回答罷了。

楊楚若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再多的安慰,也沒有一點兒用處。

楊楚若只能緊握拳頭,冷聲道,“你放心,所有加害於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要讓她們生不如死。”

看到喬書棋像丟了魂似的木偶一樣空洞,再想到喬書棋與葉鴻對她的種種好,楊楚若心裏陡然湧起眼意,起身,往門外走去,就想去把長公主的一切眼線都屠殺殆盡,再把長公主給絞死,替孩子陪葬。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不說話的喬書棋忽然虛弱的喊了一句,“蘇姐姐。”

聲音雖然很是虛弱,可是楊楚若確確實實的聽到了。楊楚若以為是自己的幻聽,轉過身來,卻看到百合激動得不知所措。

而喬書棋虛弱的看著她。雖然她的眼神還是同樣無神,但至少有一些不再沒有焦距了。

楊楚若一喜,趕緊走到床塌前,緊張的看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喬書棋,“書棋妹妹,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嗎?喝嗎?百合,你趕緊的,讓禦膳房做一些清淡的藥粥過來,書棋妹妹幾天沒有進食了,先讓她喝些清淡的,再把藥端過來,對了,還有水,要溫熱的,不可以涼的。”

楊楚若欣喜的語無倫次,百合使勁的點點頭,先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又小跑著出去,讓禦膳房趕緊把藥粥熱一下送過來。

“書棋妹妹,喝點兒水吧。”楊楚若微微吹涼,舀起一湯勺,放在喬書棋嘴邊。

喬書棋搖搖頭。

她哪有什麽胃口,她什麽都不想吃。

“聽蘇姐姐的話,先喝口水好嗎?就當蘇姐姐求你了。”

喬書棋看著楊楚若隱忍的晶瑩,以及哀求的語氣,木然的張開嘴巴,任由楊楚若一口一口餵著她喝溫水,喉嚨灼燒感這才微微有些緩解。

“你且等一下,藥粥馬上就送過來了,蘇姐姐親自餵你吃好嗎?”楊楚若終於放了些心,只要喬書棋不尋找,不自暴自棄,什麽都好說。

寬慰過後,楊楚若便是濃濃的自責,她多希望喬書棋罵她一頓,或者打她一頓。

喬書棋顯得很沒精神,落寞道,“蘇姐姐,你別自責,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嗯。”她知道,喬書棋那麽善良,她從來都不會記恨別人,又怎麽會怪她呢,可是她怪自己。

“我……能求你一件事嗎?”喬書棋眼角閃著淚花,卻笑著道,只是那笑容,非常淒涼,看著讓人心疼。

“你說,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什麽都答應你。”

“放了玉秀妹妹吧,別傷害她。”喬書棋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忽然滑落下來,灼痛了楊楚若的手背。

楊楚若聽到她的話後,怔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了宮玉秀?她難道不知道,宮玉秀也有可能跟投毒一案有關嗎?現在大理寺還沒有查出來,至少也要等待結果的。

喬書棋笑得蒼涼,將手放在腹部,輕輕的撫摸著,以前,那裏是凸起的,只要她一摸,肚子裏的孩子,也會跟著調皮的搗蛋,可現在,腹部平平的,什麽都沒有。

“都是命,只怪我福薄,只怪我沒有保護好他。不管玉秀妹妹知不知情,我相信,她若是知道那碗參湯是我喝的話,她絕不會讓我喝的。”

楊楚若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也相信喬書棋的話,只是……

知道是喬書棋要喝的,所以不會下,那如果是別人呢?

“不管是誰投的毒,孩子都已經沒了,我不想……不想你們因為我,感情破碎。”

“書棋妹妹……”她怎麽那麽傻,孩子都沒了,還在擔心她們做什麽……即便沒有這件事,她跟宮玉秀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就像一面鏡子,一旦破碎了,無論怎麽修補,還是有那麽一條裂縫的。

“百合跟我說了,下毒的是長公主……把長公主一並放了吧,我已經失去母親了,不想玉秀也失去母親。”喬書棋喃喃自語道。

楊楚若手上的動作一頓。

百合跟她講過了?那百合沒有跟她說過長公主做的其它壞事吧,如果百合說了剛剛在偏院的事,書棋妹妹定然開口讓她放人的。

“書棋妹妹,你可清楚了,是她們害了你的孩子,你真的就這麽大方的原諒她們?”

喬書棋閉上眼睛,似乎極度疲憊,什麽也不想再說了,但那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楊楚若滿腹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喬書棋很少開口求人,可現在,她開口求她了,她能不同意嗎?她能把長公主所做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如果是以前,那還可以,但是現在,她身子那麽虛弱。

“蘇姐姐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會為難宮玉秀,也不會殺長公主,但是,我不殺長公主,不代表我會輕易放過她。”

喬書棋眼角滑下一滴淚水。

她連說一句話,都要耗費全身的力氣,她什麽都不說想,她很累很累……她之所以開口,只是不想讓她自責。

“蘇姐姐,我很累了,想一個人歇息一下。”喬書棋忽然睜開眼睛,乞求的看著楊楚若。

楊楚若點點頭,“等你喝了藥粥,我就走,好嗎?”

“我自己喝。”

“好吧,那我讓百合陪著你,伺候你喝。”楊楚若幫她額角的碎發拂掉,又幫她拉了拉被褥,這才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忽然,喬書棋又開口將她喚住。

“蘇姐姐。”

“嗯?還有什麽事嗎?”楊楚若返身,總覺得今天晚上喬書棋不對勁兒。

“能夠跟你做姐妹,書棋很開心。”

楊楚若嘴角微微上揚,“能夠跟你做姐妹,我也很開心。”

“玉秀妹妹年紀還小,做事難免任性了些,我不恨你,也不恨她,蘇姐姐也別恨她好嗎?”

“好。”楊楚若生澀的吐出一句。

看到喬書棋閉上眼睛,含著淚水而歇,這才離開寢宮,吩咐百合等人好好照顧喬書棋。

楊楚若一路往沁香閣走去,越走楊楚若的心裏越是不安。

喬書棋為什麽要跟她說那些話?為什麽又要露出那種眼神?那分明就是在交代後事的。

楊楚若忽然想到什麽,怪叫一聲,“不好。”

隨即返身,疾速往書棋跑去。

馬公公有些莫名奇妙,娘娘在著急什麽,馬公公只能一邊追上楊楚若一邊大喊著,“娘娘,您慢點兒,地上滑啊,娘娘。”

楊楚若跑得很快,連額頭都是熱汗,粗重的喘息聲沈沈的響起,書棋宮的人看到楊楚若著急的模樣,也都被嚇了一跳,趕緊行禮道,“奴婢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百合,你怎麽在外面?誰在伺候書棋妹妹?”楊楚若忽然閃過一絲不詳。

百合恭敬道,“娘娘說,她想一個人靜靜,不想奴婢陪在身邊,所以奴婢就出來……”百合說著說著,忽然也想到什麽,臉色跟著楊楚若一樣大變。

楊楚若猛然推開寢宮的大門,看到裏面的一切,心跳險些靜止,瞳孔欲裂,一邊的宮女們也紛紛嚇得捂住嘴巴。

喬……喬貴妃怎麽上吊自盡了……這……

楊楚若一看到這一幕,一邊上前,抱起喬書棋的身子,盡量把她的身子托起來,一邊大喊道,“你們還楞著做什麽,還不快來幫忙。”

“是是是……”

下人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幫忙著將喬書棋放了下來。

“太醫,快去請太醫,書棋妹妹,你醒醒,你別嚇蘇姐姐了,我們說好同生共死的,你怎麽可以這麽傻,你怎麽可以拋棄我們。”楊楚若慌亂的按著她的人中,一下又一下的用著力,就怕喬書棋真的去了。

好在,喬書棋的手忽然動了,楊楚若才松了一口氣,繼續幫著她按著人中,直到她醒過來為止。

“書棋妹妹……”

“為什麽……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喬書棋看了一眼圍在一邊的眾人,忽然失聲痛哭起來,第一次哭得如此不顧形像。

楊楚若將她抱在懷裏,拍打著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我知道,可是你還有我,你還有你爹。”

“我的孩子沒了,葉大哥沒了,我娘也沒了,我活著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你累的話,我們陪著你,等過個幾年,就不會了。”

喬書棋將腦袋埋在楊楚若懷裏,悶聲痛哭著,哭得讓人肝腸寸斷。

楊楚若任由她哭著,她能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總比什麽都悶在心裏來得強。

一邊的下人們也偷偷抹著眼淚,替喬貴妃傷心。

在她們心裏,喬貴妃是最好的主子,可是上天,對她並不公平,她們也害怕,喬貴妃會撐不過這一關。

馬公公無奈的嘆了口氣,恨不得幫楊楚若把毒害喬書棋的人全部屠殺,尤其是那個長公主,還有阿蓮。

太醫來了,可楊楚若並沒有讓她們給喬書棋把脈,而是等喬書棋哭累了,昏睡過去了,這才把她放在床上,讓太醫把脈。

“娘娘,喬貴妃不吃不喝不睡,又剛剛小產了,身子實在太虛,如果再這麽自暴自棄的話,很有可能會丟了小命。”

“馬上去開藥,就算她不吃,也要灌下去。”

“是,娘娘。娘娘,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說。”

“喬貴妃心裏的病,比身上的病還要嚴重?”

“心裏的病?心病?”

“是,娘娘一直都有仰郁癥,想來是長期思念某人,又或者心裏藏著無法啟齒訴說的心事,這才得的仰郁,此次喬貴妃小產,將她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都給斬滅了,所以,喬貴妃一點兒求生的意志也沒有。如果想要治好喬貴妃的病,就必須得要先治好她的心病。”

楊楚若心裏五味雜陳。

心病?

是一直掛念著葉大哥嗎?

“先開藥吧,馬公公,從今天開始,本宮要你寸步不離的守在書棋宮,親自照顧喬貴妃的一切起居飲食,莫要讓她再尋……”

“娘娘放心吧,奴才一定會好好照顧喬貴妃的,奴才一定會讓喬貴妃好好活下來的。”馬公公發誓。

楊楚若這才失魂落魄的離開。

這一走,不知不知覺的,竟然走到大理寺。

大理寺有兩個地方,一個是皇宮的,專門關押皇室成員以及後宮妃子的。

一個是在宮外的,專門關押犯錯的大臣們,而刑部,則是關押一般的百姓們,官品低級的臣子們。

大理寺。

皇後娘娘親自前來,著實嚇到不少人,整個天下,誰不知道皇上獨寵皇後娘娘。

在宮裏,與其說皇上的命令是最大的,倒不如說是皇後,因為即便皇上下了命令,只要皇後的一句話,皇上馬上就會更改的。

暗無天日的大理寺天牢裏,腐蝕與潮濕並存著。

楊楚若一身火紅的鳳袍錦衣與此處的低賤臟汙格格不入。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天牢裏,顯得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帶著深深的沈重感。

楊楚若擡頭,看向牢房裏,將自己腦袋埋在雙膝的宮玉秀,薄唇緊抿著。

本是義結金蘭的姐妹,如今卻走到這一步。

無論她是否知情,無論她是否過來阻止,無論她是否參與,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們的心,已經不在一起了。

她是,她也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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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借這個題外話,我說一下哈

好久沒有上微薄了,一上微薄,一大堆私信,說,我更新的章節錯亂,順序倒反,更一天斷五天,浪費他們時間,還說我坑品差,寫一半就坑文,甚至把我祖宗都給罵了等等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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