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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情深不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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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中,拿劍的劍平沈思片刻,就靜靜地走出門坎兒。這時,門後的艷人起靈也出來了。她彎彎細眉下是一雙略帶愁意的眉。手指緊緊拽著自己的花邊袖子。

“劍平大哥,你真的打算這麽做麽?”起靈心灰意冷地看著他,“我記得,你以前同我說過,她是你的侄女。曾經你做的那些事兒也是迫於無奈。可為什麽你今日還是要重蹈覆轍呢?”

“這一次不一樣!”劍平目中閃過一絲得意,“以前那林耀甫給我任務,我劍平最多也只是一個小跟班。可現在不同……臨屍門的人要聽我的號令!”可能是長久在地位上受到壓迫,自尊心非常受傷。以至於他明明知道那林耀甫是為了利用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接受了那個任務。

這是艷人起靈沒有想到的。但是於這個腹中有了身孕的女人來說,如今最重要的,不過是腹中這未出生的孩子的爹。可是,他有什麽辦法能夠阻止呢?

只有勸解。

“劍平大哥,你不能去!”起靈央求道,“上一次,你們臨屍門就未能殺了卿羽將軍,如今再去。若是失敗,豈不是得了一個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真是這樣,那……那我跟孩子怎麽辦?”

“你不用擔心,即便我真的落網,也不會拉你下水!待我今日走後,你便找個安生的地方過活吧!”劍平面容憔悴,冷冷地回了起靈一眼。說著頭也不回地步下長滿雜草的臺階。

起靈從身後一把抱住他,神情頗為悲傷:“劍平大哥,我不讓你去,我不讓你去!”

劍平用力地扳開抱著自己肚子的手指,狠狠地踏步走下。

她總以為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夠挽留住他。

她總以為自己拋棄一切就能夠得到他的心。

她總以為他也同樣厭倦了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

她一直以為他繼續留在臨屍門只是迫於無奈。

可一切待現在看來,才忽然發現,他舍不得權力和榮譽,更舍不得自己被器重的時的威武。

這或許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一個毛病。

自己的尊嚴是別人給的。

別人認可他,別人表揚他,別人讚同他,他就能夠愉悅。其實,他不過是走進了一個誤區。一個有尊嚴的人,並非只是一味地在意別人的看法。或者為了別人的看法而追逐。但是青菜蘿蔔尚且各有所愛,又何況是人跟人。

一個人永遠也不喜歡你,難道就活不下去了麽?

正是因為劍平這般認為,所以他總是不能很好地得到釋懷。於是便在這一條無法釋懷的路上越走越遠。

就同此刻。

起靈全身癱軟在破廟的門口,聲音沙啞地吼著:“我們……我們倆的孩子……不能沒有爹啊!”

但這抽噎的聲音只淡在林間,和著風聲,化為一片沈寂。

劍平拿著長劍走出林子的時候,目色很平靜。靜地嚇人。

他心中暗暗地想。

湄兒,這一次,我終於可以實現曾經的承諾,給你想要的一往情深?

劍平雖然過分地維護自己的尊嚴,但是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對於卿湄,他也愛,只是曾經不會愛。所以那晚看到她如此悲傷的面容時,他的心不知道被什麽撕得支離破碎。於是他決定做一件大事。

林耀甫想要殺害侄女卿羽並不是憑空就來的,偶然知道,這個想法之所以會突然去做,僅在於那封密信。

劍平在想,誰會在這個時候殺害侄女卿羽呢?上一次他以那樣的理由早就說服過林耀甫。如果不是被人逼得無路可退,林耀甫那只狡猾的狐貍不會派自己去當一個替死鬼。所以,由此看來。這送來密信才是背後真正的主謀。所以他要以自己為餌,引出背後的惡人。一來可以成為自己重回臨屍門,得到林耀甫信任的借口,二來可以為自己的妻子卿湄送上一個良好的消息。至少可以挽回卿湄的心。

他愛人的心。

其實,他的計劃原本十分完美,甚至可以說是完善。但是這其中有一個無法預料的漏洞。

那就是他身邊這個紅粉知己起靈的真實身份。因起靈並不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爹此次前去刺殺那卿羽將軍真正的目的,所以為了及時阻止劍平,她將這一切告訴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也就是三皇子殿下祁真。

祁真聽罷,當然希望此事能夠越鬧越大。所以他就將這個‘動人的消息’用手底下的人告訴給了回到卿府的大小姐卿湄。

因為卿湄傷好以後,行動過於奇怪。所以鐘二伯在不暴露自己行蹤的前提下,每每喜歡跟隨著卿湄的腳步,隨時隨地的保護。

但沒想到他的一路尾隨,卻看見自己喜歡的大小姐卿湄同一個穿著黑衣蒙著黑布的男人見面了。

山林裏,瑟瑟秋風吹落一地的落紅。

祁真冰冷著嗓音,斜望了她一眼:“本王以為你不敢來了?”

“三殿下的邀請,我卿湄怎感失約?”祁真把眼睛遞過去的時候,其實是十分詫異的。因為他從來也沒有料到,這個醜陋的中年女人竟然有一天會揭下套頭的黑色網紗,露出自己這不堪直視的面容。

“看來,這一次返回候府,你真的過得不錯?”祁真諷刺了一聲兒,“就連這從不視人的脾性也得到了改變?”

卿湄漠然地冷了他一聲:“三殿下,有事就直言吧,不用在這裏拐彎抹角?”

“正好!”他撲騰了一下袖子上的雜草,背手冷冷地走過來,“有一個特別的消息,本王想要告訴你!”

“又要做什麽,你便直說吧?”卿湄目光現出銳利的鋒芒,“據我了解,殿下嘴裏邊從沒有好事兒。”

“你的夫君劍平……”他邪魅一笑,嘴唇在卿湄的耳朵前一挑。於是將起靈報告給他的一事兒完完全全、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卿湄。

卿湄倉皇後退,手臂哆嗦地都不知道放在哪裏:“你……你胡說,他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兒?”

“你以為本王手底下的人就那麽弱!”祁真繼續冷冷一笑,“以前他可以成為臨屍門走狗,去刺殺卿羽將軍,為什麽現在不會。難道在大小姐的心中,這不是一件信手拈來的事兒麽?”

卿湄驚詫地問:“你……你在胡說,他……他不可能又要去做這種畜牲不如的事兒。”

“為何不做?”祁真淡然,“可以使他成為林耀甫真正的心腹,可以使他變成所有殺手裏邊兒的老大。還可以……徹底地報覆那位曾經侮辱過他的老侯爺。這……不正是他想要做的麽?”

“你……”卿湄想要哭訴,卻冷不丁頹在了地上。身後叢林裏看地卿湄如此表情的鐘二伯,神情略有恍惚。

但他沒有就此暴露。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大小姐卿湄原來一直同陌生男人有來往。從那男人本王一稱上,鐘二伯知道,最起碼也是一位皇子。

剛詫異這事兒?就忽然看到卿湄嚷起來:“你為什麽要來告訴我這個?”

“因為這樣可愛的消息,貌似對你們這種人十分管用!”說完以後,他哈哈大笑,神采飛揚。

卿湄伸出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三殿下,你……”她面色忽然慘白暗淡。

祁真回首,盯著拽住自己袖子的卿湄,語氣一冷,忽然蹲下,目光與之對視:“卿湄,其實本王真的很想幫你,但是本王總不能白白幫你吧……”

卿湄眼中含著殺氣:“滾開!”

聽到這兩個字時,三皇子祁真立馬就站了起來。他揮揮衣袖,一句話也不說。

只是那高大的背影,一會兒便隱在了雜草中,慢慢地,再也看不見了。

卿湄雙手捂著臉頰,痛哭不止。她抽噎的聲音越來越大,有些手足無措的迷茫。當然還有一絲隱約的畏懼。

她哭了很久,蹲在地上,手掌因為緊緊地拽著雜草,割了好幾條口子。一會兒,便滴出血來。

鐘二伯想要安撫她,但他並沒有現身,仍舊一路尾隨,看著她回到忠勇候府。

一個人坐在在房間的凳子上呆了許久。

不一會兒,她就擦掉眼淚,去了忠勇候的書房。

“爹,您睡了麽?”她團拳磕在書房的門上。

屋中聽見動靜的忠勇候,忙放了書本,向一旁伺候的神醫傳亦使了一個眼神。

神醫傳亦開門,身子往前一躬:“大小姐!”

卿湄微微拱身,也行了行禮。

“湄兒啊,快,快坐到爹的旁邊來!”老侯爺嘟著嘴巴,手臂微微一擡。

卿湄笑著坐過去,平和地抱著忠勇候道:“爹,您的腿疼病好些了麽?”

忠勇候安慰她:“好多了,傳亦說過不了多久,就能像你侄女一樣舞刀弄槍了?”他也打量起卿湄的臉來,“湄兒呢,你身子好些沒有。”

“爹放心,傳亦的醫術這麽好,不會有什麽事兒的。”卿湄握著忠勇候的手,輕輕地放在臉龐上,“爹,都怪女兒不孝,以前沒有常伴左右,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忠勇候反手握著卿湄。面上難得的平靜隨和。

也許此刻,年邁的他再也經不起折騰,也不想因為什麽名譽等一切外在的東西去折磨自己的女兒。以前的他,太固執,錯得也太離譜。所以現在的他只希望一家能夠和和睦睦,幸福美滿。沒有禍事,沒有危險,就那麽平平淡淡地陪著他走完最後的路。

這種淡然是每個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陡然明白的一個真理。

“湄兒,二伯這些年對你不離不棄。反正你也是一個人,不如……”忠勇候慈祥地想為鐘二伯和自己的女兒拉一道紅線。

“爹……”卿湄嘆了一口氣,接著道,“二伯這些年對女兒真的很好,他是一個好男人。但是……”停了一瞬,忽而擡頭,淚眼婆娑,“女兒不想拖累他!”

“既然如此,此事兒就由你自己做主吧!”忠勇候拍了拍卿湄的手背,“爹只想告訴你,這輩子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兒,否則再想挽回,就沒有機會了!”

卿湄聽從地點了點頭。

那一晚,忠勇候和自己這個女兒聊了很久的話。大概三更的時候,才漸漸睡去。

翌日上午。

皇城門口。

一匹馬車赫然停在面前。

剛剛走出禦道的莫璃大將軍和李詩語便一眼望到了這陌生馬車。

馬車裏探出一個蒙著面紗的腦袋。

“姑姑?”李詩語心下嘀咕。

“羽兒,過來?”卿湄向李詩語招了招手。

“姑姑,你怎麽來了?”

“還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麽?”卿湄問道。

李詩語搖頭:“不知道。”

卿湄生氣地責了李詩語一聲兒:“我的好侄女兒,你怎麽把姑姑的生辰給忘了。”

“啊!”李詩語尷尬地咧嘴笑笑,“姑姑,對不起啊,我失憶了,什麽也不知道。那……那羽兒就祝姑姑你生日快樂!”她笑著道,“一會兒我就準備好生日大禮回家去給你慶祝!”

卿湄搖了搖頭。

“羽兒。”她探出車門,緊緊地拉住李詩語的手,聲音有些局部不安,“姑姑……不想要什麽大禮,只想今晚上同你在一起說說話!”

“今晚上?”李詩語難耐。

“難道羽兒舍不得莫大將軍分開?”

李詩語連忙晃手:“不,不是,你千萬別多想。既然這樣,那姑姑稍等片刻,我去同阿璃說說。”

“那好,姑姑等你!”卿湄笑著點了點頭。

近到莫璃大將軍的面前,李詩語難掩激動地說:“阿璃,今天是個好日子?”

莫璃大將軍聽這話有些發笑。

“什麽好日子?”

“姑姑的生辰!”李詩語挺直腰桿道,“所以你趕緊到天下第一酥,買一個大的生日蛋糕回來。再替我準備一點兒生日禮物。然後,你就先在天下第一酥等我,我同姑姑說完了話,就回去找你。”

李詩語當得知今日是卿湄的生日以後,腦中就立馬閃現了許多浪漫的想法。她甚至還想著,趁著這個大好的日子讓自己的姑姑卿湄重新嫁給愛她呵護她守候她的鐘二伯。

李詩語覺得鐘二伯這樣的男人很有擔當。只要卿湄願意嫁給她,一定會是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鐘二伯是個好男人。

她和莫璃大將軍一致認為的觀點。

但令人惋惜的是,這一次的生日註定過得非比尋常。

前一天,劍平便暗下派人將書信送到了李詩語的手中。

看完書信的李詩語一臉深沈,心思也有些沈重。

說起來,她以前也被人害過。按姑姑卿湄的話講,她是遇到了雲溪村善良的方翎姑娘,才得以脫身。那麽很奇怪地是,這一次怎麽又有人塞給自己紙條。

上面說得很清楚,如若她不去的話。那麽後果自負。她細細掂量了很久,決定赴約。

不過還沒等到赴約,這姑姑卿湄又找到自己了。雖說她是因為腦子失憶了才不知道卿湄的生辰,但她心中還是有些愧疚。至少於她而言,作為方翎的另一種存在。任何一件有關親人的小事兒,她都得仔仔細細地打聽清楚。

這才不負方翎姑娘給予的生命。

想到這裏,李詩語就冷笑了一下。

莫璃大將軍明白她的意思,便坐上了如痕牽著的淩風趕去了天下第一酥,應她的要求準備生日禮物和生日蛋糕。

回到候府的李詩語被卿湄帶到了後院靠離廚房最近的屋子。因為此處離忠勇候的書房最遠,是以她接下來的行動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盡量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哇,姑姑,今天你可是壽星,怎麽還給我做這麽多好吃的?”李詩語看著面前一桌的美食,不禁有些震撼。

卿湄從桌子上拿出一壇子酒遞到李詩語的面前,溫和地笑著說:“姑姑嫁人得早,也沒有給你做些好吃的,所以……想在自己的生辰給姑姑的好侄女做一頓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羽兒的口味?”

這樣以後每到了這一日,你總會因為這些美好的回憶想起姑姑來……

這一句話卿湄是看著李詩語說的,她在心中默默地道著。

十分心酸。

有些不舍。

李詩語伸手剛要給自己夾一塊豆餅,就瞥見了走廊立著的鐘二伯。

他表情凝重,瞳光卻是看向卿湄所坐的房子這邊的。

李詩語奔出去,一把將鐘二伯給拉了進來,隨後又別有用意地將他的位置安排在了姑姑卿湄的身旁。

“二伯,姑姑生辰,你怎麽都不過來祝福祝福?”李詩語嚷嚷說,“難道你也同我一樣失憶了麽?”

卿湄嗔了李詩語一眼:“好啦,你這鬼靈精,吃東西都塞不住你的嘴。二伯從來也沒問過我,怎麽能知道我的生辰是何年何月呢?”

在李詩語有些尷尬的時候。鐘二伯卻一口回答道:“我知道!”

同時,他的目光是對上一旁卿湄的。只不過對視之間,卿湄有些內疚地轉了臉。然後她開始給陪同自己過生日的李詩語和鐘二伯倒酒。

李詩語望了她一眼,忽而覺得奇怪。她來來回回給自己和鐘二伯倒了三杯酒了,可她一口酒都沒喝。

憑她的經驗,她覺得姑姑卿湄很怪。

不,是有心事兒的那種怪怪。

這種怪,一眼看不出來,多看幾眼就越發熟悉。

於是李詩語想著方兒地試探。

“姑姑,既然是你生日,那侄女去把爺爺也叫過來和我們一起慶祝吧!”李詩語故意大大咧咧地站起來,這樣對卿湄說道。

卿湄果然猝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羽兒,爹身體不好,再說……喝酒也傷身。既然諸多不便,我們便不必叫他了!”

從這一句話上,李詩語立馬就覺察出卿湄的不對勁兒了。所以她故意同她說笑擺談,也故意拿起酒杯飲酒,只不過酒剛碰上唇的時候,便被李詩語拿袖子擋著,悉數倒光了。但是她飲了幾口,還是裝模作樣地推倒了酒盅,說一句什麽頭很暈的話就趴在了桌子上。

“羽兒,羽兒?”卿湄輕輕地拿手推了推李詩語,見她喝醉,心中大喜。可忽而又有些煩躁。身旁的鐘二伯該怎麽打發?

“二伯,我……我也敬你!”卿湄持起酒盅,眼神慌張。

握著酒盅的手莫名發抖,還未斟滿,就被鐘二伯拿手阻止了。

他寬闊的手用力地把卿湄的手腕握住:“不用想著把我灌醉,我什麽都知道!”

“你……你知道什麽,二伯?”卿湄還是想要繼續敷衍。但是已被看穿的心如何倉皇拾起?

“我知道你把卿羽將軍灌醉,究竟是想做什麽?”鐘二伯鎮定地反問道,“我且問你,大小姐,此事兒你真的想好了麽?”

卿湄知道,說出這句話的鐘二伯絕對已經知道真相。不管他是靠的什麽方式打聽出來的。但他終究知道了一個清清楚楚。

“是,我絕不會讓羽兒去冒險!”卿湄哭泣道,“以前我就欠她一命,如今再不能欠她了。不然如何對得起我死去的大哥?”

“卿羽將軍不會……”

“是,羽兒不會這麽想。因為她把我看做親人,視我為姑姑。”卿湄痛苦地說,“可正因為我是她姑姑,便更不能看著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對她下毒手。你知道的,二伯,羽兒不僅是我的侄女兒,她更是我們候府的希望!我爹的希望!”

“所以呢?”鐘二伯笑問,“你嘴上說著保護她,卻要讓她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這就是你這個姑姑應該做的?”

“可只有我能阻止這一切!”卿湄嚷道。

“你打算怎麽做?”鐘二伯聽後聲音有些發顫,“真要一個人去麽?”

“是!”卿湄果斷地回答。

鐘二伯冷靜一會兒,清透的目光中現出堅定:“那我陪你一起!”

“二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一定要牽扯進我的人生中來,難道你就這麽希望折磨千瘡百孔的我麽?”卿湄泣不成聲地怨道,“你知道,這輩子,我最不想虧欠的就是你,為給我做那些,這不值得!”

“同你在一起後,我就再也不懂得什麽值得,什麽是不值得?”鐘二伯緊緊握住她的手。卿湄掙脫,鐘二伯又再次握上,“你先別否決,等我說完。大小姐,我以前就挺喜歡你,直到現在,我除了更加喜歡你,想要得到你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想頭了。你可以否決我的愛,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忽略我。但是我鐘二伯也想告訴你一句話。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個固執的人!別說一個人,就是認定的一件事兒,我也一定會將它完成徹底。”

這番告白無疑顯得偉大。李詩語趴著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裏盛滿了淚水。

不過她沒有打草驚蛇。

她還不知道姑姑卿湄口中的籌謀。所以她得等待。

“我不想你跟著我一起死!”卿湄冷冷地瞪著鐘二伯。

鐘二伯笑:“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死!”

她送出信的時間十分緊迫,迫在眉睫。是以此刻她不能在這飯桌上多耽擱功夫。但是鐘二伯一直不願退縮,使得她更加心浮氣躁。

“只要讓我跟著,我可以什麽都不插手!”鐘二伯提醒,“大小姐,不要因為我而浪費寶貴的時間!”

“既然如此,你想跟就跟著吧!”卿湄嘆了口氣,就立了起來。而後指示道,“我們先把羽兒扶到床上去!”

鐘二伯點頭:“好!”

兩人做完這一切就開始出發了。

至於為何卿湄如此趕時間,那只在於她以她侄女卿羽的口吻寫給了臨屍門劍平一封信。

那會兒,劍平還尤感到詫異。

自己送到卿羽手中的信不過剛剛半個鐘頭,竟然卿羽就已經回給了他一封信。

但那個時候他沒有時間多多深思一會兒,是以全然沒有懷疑,就按著這卿湄寫給他的書信到得了昱山。

“今日你們應該知道做些什麽?”對於臨屍門裏那幾個對他很不服氣的殺手,他用如此居高臨下的語氣道,“這一次的任務可是宰相大人親自交給我的,倘若你們不按我說的去做,那就是這樣的下場……”橫劍一削,身旁的圍竿立刻斷成了兩截。

臨屍門的幾個看不慣他的兄弟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到底害怕林宰相發火。因此只能眼巴巴地答應著。

“呵,果然是心如鐵石!”一個殺手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對付自己的侄女兒,竟然連這些弓箭都淬了毒!”

“成大事者,萬不能婦人之仁。”劍平當下白了他們一眼,“難道這個道理你們也不明白?”

那殺手低下頭去。有些黯然。

心道,果然是殺人如麻。

他們殺人如麻,至少對自己的親人尚存善心。卻沒想到這個劍平竟然絲毫猶豫都沒有。

一直以來,他們都不懂,這個劍平為何會成為林宰相器重的人。原來不過是因為他比他們更適合當一條走狗,又或者說更會當一條狗。

“難道你們幾個想違抗宰相大人的意思麽?”劍平指著桌面,恨恨地咬了咬牙齒。

與此同時,剛剛那幾個殺手只能彎腰去取手上的弓箭。

其實這個時候的劍平有些激動。因為他自以為將會幹出一件好事兒。就算不是多麽偉大的事兒,也至少可以挽回夫人卿湄的心,挽回他的愛情。

但是,劍平永遠也沒有料到他此刻帶著的這幾個兄弟,以及帶著的這些毒箭會成為埋葬他愛情的終點。

“拿好了,就出發吧!”

“去哪裏?”臨屍門的兄弟問。

“昱山。”

……

這幾人在行動的時候,其實張慧綰派遣的人也在行動,為了更加有效地完成刺殺任務。他們相當於是同時出發的。

這消息傳播如此迅速,其實也在於這林耀甫。他的目的也是想要抓到威脅自己的人,故而也以同樣的方式將他派遣臨屍門刺殺卿羽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那邊的殺手原本就想要守株待兔。因此到達昱山的人,便不只林耀甫這邊的臨屍門,還有張慧綰娘家那邊的殺手。

“大小姐?”前往昱山的卿湄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甚至還特別換了侄女卿羽平日所穿的衣裙。因為她遮著白色面紗,梳地是卿羽的發髻。所以蒙蒙夜色下,山頭的刺客想要看得特別清楚,並不是多麽容易。

“二伯,你……快回去吧,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卿湄聲音低沈無力。

“目地的在何處?”鐘二伯並不回答她的一問,只是堅定地看向遠方,隨口道了一句牛馬不相及的話。

卿湄垂眸時,清淚頃刻落下。

她沒有再央求鐘二伯回去,只是用手撥弄著路邊的雜草,以最快的速度從小路到達昱山山頭。

近了,近了。

卿湄的心也跟著焦急。

“趴下!”張慧綰的屬下雷厲右手向山頭埋伏的兄弟一揚,命令道。

雜草跟著虛晃了兩下,就再無動靜。

劍平所帶的人都騎著馬。

所以,十幾個人騎著馬,在昱山山頭晃,便格外地顯眼。

當然了,他也做足了準備。在自己來到昱山山頭的時候,其實早已托了人將口信送到了候府。

所以,不出半個鐘頭,莫璃大將軍必定會騎馬趕來。到時只要自己能夠以毒箭拼命阻擋隱在暗處的人,他相信,這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局面。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和力量。

“二伯,為防他看出破綻,你……你可否答應我,先不出去?”卿湄一本正經地交代。

鐘二伯點頭應承。

“來了,卿羽果真敢一個人來?”身後騎著大馬的臨屍門殺手萬分詫異地盯著從草叢外走出來的卿湄。

劍平眉尖微蹙,目光卻是瞅向了四周。

卿羽都現身了,難道那些人還沒有半點兒動靜麽?

“卿羽,你果真是來了?”劍平拉著馬頭往前行了行,“我真沒想到,你對我的書信竟然半分懷疑也沒有。”

卿湄冷笑了一聲。

卻沒有說話。

“怎麽,你孤身一人莫非是想告訴我,我劍平殺不了你?”他故意說地刻薄逼真。

卿湄再笑了一聲。

仍然沒有說話。

雖然是假裝,但他還是說得比較狠辣:“哼,那時我未曾殺了你,不過是因為有人做了你的替身。可這昱山,荒無人煙,我還不信大晚上還會出現一個同你一模一樣的女人來?卿羽,老天可沒有功夫制造這麽多的巧合給你。”

卿湄終於開口了:“所以,那個時候,你就未曾想過要救救羽兒吧!”

她語聲渾濁沙啞,還透著難以掩飾的悲傷。

劍平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當下伸長脖子去看。他難以相信,來此的人會是……會是他日思夜想的夫人卿湄?

她如何會來?

莫非她看到了自己送到卿羽手中的密信,進而猜到了自己?

到底這是怎麽一回兒事兒呢?

劍平一急,他翻身下馬,疾步來到了卿湄的跟前,喚出的聲音很柔和:“湄……湄兒。”

卿湄不答,可手中的匕首已然出鞘:“我早就同你說過,不要再替林耀甫做事兒,我也早跟你說清楚,不要再打羽兒的主意。可你卻將我說過的話拋諸腦後。劍平,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做?”她淚水滑過白紗,“以前你做什麽我都可以原諒,只唯獨羽兒不能動。可是……你……你騙了我,你還在騙我?”

“餵,那卿羽好像要殺了他,幫是不幫!”一個稍微笨拙的臨屍門殺手拿著弓箭問道,“說到底他也跟我們一樣,身世淒慘,要不然還是救他一救吧?”

本來臨屍門在此行列的幾個殺手就看不慣劍平,所以此刻這身後憨厚老實的同伴一說,他們就陰險地笑了下。不管底下是否那卿羽將軍,反正他們只要放箭就是了。若不是卿羽,亦或者殺不死卿羽,那麽劍平刺殺的任務就算失敗。而且萬一毒箭一不留神射死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劍平,那麽他們也算是賺到了。如果真是那卿羽的話,那麽他們也可以說成,自己在竭盡全力地輔助劍平完成刺殺。如此一來,對於此事,他們無論是進還是退,都有很好的借口推托。

“是啊,哥兒幾個。這好歹也是我們門裏的兄弟,我們就暫且救她一救吧!”

說完,手中的弓箭就齊齊瞄準了兩人所站的方向。第一次發箭以後,劍平眼疾手快地帶著卿湄避過。但是當他揮手,命令臨屍門兄弟不許發箭時,卻陡然發現,自己的命令,壓根沒有人聽。

一時之間,劍平心急如焚。只能揮舞著手中的劍努力地替其格擋。

“劍平,你這是什麽意思?”

“湄兒,快躲起來。此事兒以後我再同你說清楚!”劍平厲聲道。

下方已經箭如雨下。雷厲便誤認為臨屍門殺手已經在開始刺殺了,所以也立刻命令埋伏的屬下開始放箭。

箭雨漫天。

卿湄和劍平已經疲憊不堪。

“劍平,沒想到你還……還埋伏了這麽多人……”

“不,湄兒。上面的人不是臨屍門的。你……你相信我,我不會害羽兒的。”劍平憂心忡忡地解釋。

可卿湄用力地甩掉自己的手,茫然若失地往後退了幾步。便在這時,站起來的雷厲親自拉了弓箭,偷偷瞄準了卿湄。

“湄兒,小心!”眼看長箭快要沒過卿湄的兩肩,劍平心急地往前一擋。

箭恰恰穿在劍平的左胸。

隨之,劍平在箭雨中緩緩地倒向草地。

“夫君!”卿湄痛喊一聲,雙手已經用力地將那墜地的人扶住,“夫君,你……你也什麽?”

劍平緊握著插在胸口的那柄長箭,神色郁郁:“湄……湄兒,對不起,我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其實……我……我早就不想做林耀甫的走狗了。”他帶血的手想要伸手去握住卿湄,可雙手卻沒有力氣。

“夫君,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卿湄伸手緊緊地拽著劍平,“這些年,我從沒有在心裏怪過你,我只是……只是……逼不得已去恨你……夫君,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湄兒,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再說什麽……”劍平在自己的臨死的時候才忽然明白,任何事兒都抵不上卿湄的一個笑容,一句關心,乃至一點兒信任。

只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自己挑起這一切的真相,也無法向他說明,他心中的那個計劃。

事實上,老天沒有給他機會解釋清楚。

“夫君,夫君,你別死,你……你別死!”卿湄抱著他痛哭流涕。

“湄兒,我……我還……”

“你,你要說什麽?”卿湄把耳朵貼過去。

隨後目色呆滯。

竟然聽得劍平說了最後三個字。

他說,我錯了。

他還說,我愛你!

一剎那,他們相識相愛的場景也慢慢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不過她亦忘了此刻在用自己的兵刃替她格擋的鐘二伯。如若不是鐘二伯的保護,估計她也沒機會同劍平續上最後一段生離死別。

“大小姐,快,快走!”鐘二伯勸道,“看樣子,殺手並不只有臨屍門的人!”

卿湄傻在原地。

精神恍惚。

嘴裏一直念著。他死了,他死了……

“餵,那家夥果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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