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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兇嫌與三推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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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這間醫院裏一片寂靜。空氣裏飄著一股藥味,大廳的地磚上一滴一滴的血跡延伸向走廊的深處。

有一個肥胖的軀體蹲在血跡上,穿著花襯衫,戴著白色的口罩,一邊咒罵幾句,一邊用抹布擦拭。可是,怎麽擦,也擦不幹凈。

這是昨天半夜送進來的一個傷者流下來的,據說是被一夥流氓給砍了個半死。

“腸子都流出來了,要不然能那麽難擦?”不遠處一位瘦瘦黑黑的婦女提著拖把和水桶,邊走過來,邊說道。聲音在醫院寂靜的大廳環繞,令人有點毛骨悚然。

“小聲點兒,別亂說。”畢竟流出腸子的患者還躺在醫院裏,說不定此刻正在聽她們說話。花襯衫的胖阿姨想到這裏對瘦阿姨使了個眼色。

此時,門外進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高個男子,他長相俊逸,可惜眉頭緊鎖,目光中透出一絲疲憊。

“韓醫生,這麽早!”胖阿姨殷勤地招呼道。

韓千尋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向血跡延伸的方向走去。確實很早。離上班時間還有2小時,應該沒有醫生這麽早來上班的。不過,他睡不著,早上醒來,就再也無法入眠,腦海裏全是田菊的影子。

他摸摸自己的黑眼圈,抿了下嘴巴,打開辦公室的門,進去幹坐著。他的目光裏盡是死寂,偶爾露出悲哀或憤恨的恐怖神情。辦公室外的走廊特別安靜,他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等從昏沈中醒來,外面已經熙熙攘攘。

他站起身,感覺全身乏力,走出辦公室,到醫生專用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屋裏已經多了一位同事,見他在這裏,隨口說道:“那家夥又來鬧事了,你去看看吧。”

那家夥指的是韓千尋前幾日開錯藥的一位患者。該患者叫王貴,大約45歲,本市人,住在郊區,是一名菜攤小販。

韓千尋從鼻孔噴出一股熱氣,快步直奔大廳。王貴兩只粗短胳膊正舉著一張寫著黑字紙牌子,叫嚷著申冤,引起許多人圍觀。

“餵,請你出去,不要胡鬧好不好?會妨礙我們救人的!”工作人員耐心勸導。

“你們哪是救人,是殺人!他們醫生給開錯藥,會吃死人的。”王貴喊叫道。

韓千尋站在走廊與大廳的接口處,用冷冷的目光看著王貴在大廳裏瞎鬧,內心長期的不忿從深處升騰上來。醫院領導建議他回避,不要與王貴發生沖突,他也接受了。醫院賠了錢,也道了歉,原本以為事情已經處理掉了,沒有想到今天,王貴來鬧事。

此刻,他終於忍不住沖上前去,“你有完沒完?”

“你這王八蛋!還理直氣壯!”王貴看到韓千尋更加憤怒,丟下牌子沖到他面前,揮起拳頭掄過去。

“誰怕誰!無賴!”韓千尋推了王貴一把。

“庸醫!沒有王法!他媽的!老子跟你拼了!”被徹底激怒的王貴再次沖上來。

眾人拉住王貴,推開韓千尋,場面有點混亂。王貴粗胳膊粗腿,像頭掙紮的豬一樣被三四個人拉著。

“Fuck!”韓千尋罵了一句,被同事從大廳給推回走廊。

一直拉到辦公室門口他的氣才稍減,咬牙切齒道:“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流氓!”

王貴仍在醫院大廳狂吼,引發了許多排隊掛號的患者的圍觀。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出現,對王貴進行耐心勸導,王貴這才從醫院憤憤然地離去。

在午後2點鐘的太陽炙烤下,暖烘烘的熱量留在地面,到了下午5點鐘,這股熱量從地面往上蒸騰。

汗水從王貴的額頭滑落下來,他喉結上下浮動,咽下口水,沿著通濟河河邊的公路往東郊走去。他家住在東郊。

“太他媽熱了!”王貴不時用手拎拎胸前的衣服,臉上憤怒的氣息還未退卻。途中,他閃進一家常來的小飯店。飯店只有二十來平方米,只有三四張破舊的桌子。墻角堆著兩箱啤酒,啤酒旁邊是冰箱。

屋內無人,他走過去,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找最近的桌子坐下,放開嗓門喊道:“老板,一瓶啤酒,一碟花生米。”

一位四十多歲、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瘦男人從後屋走出來,掃了一眼王貴,轉身回到後屋。不一會,端出一碟花生米,放在王貴面前。

王貴正用紙巾擦汗,發現自己的胳膊上有多處抓痕,破皮處流入汗液有些辣辣的。

老板瞅了眼,說道:“幹上了?”

“哼!他媽的還理直氣壯,比咱還流氓!”

“嗨!……你那事到底整得怎麽樣?”

“就給了8000!你說我能那麽便宜他們嗎?”王貴猛飲一杯啤酒。

“那你要多少?”

“沒10萬,我不後退。”

10萬?老板不由一笑,臉上的刀疤扭曲成圓弧狀,令面目顯得有些猙獰:“10萬太誇張,我勸你,見好就收得了。你要知道花二三萬就能找人打斷你的腿,10萬足夠要人命。”

王貴只顧低著頭,不斷地夾花生米往嘴裏送,咀嚼半天才說:“我不怕,他們也不敢。我要是消失,事情肯定鬧大。”

“不見得。前幾天,一餐館廁所裏死了一個人,案子現在都沒有偵破。聽說前天通濟公園又死了一個人,也很離奇。幸好我早就不混,要不然不知怎麽死的。”

王貴沈默不語,喝下大半瓶啤酒,嘴裏嚼著花生米,唇邊不時往外濺口水沫。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了。

“餵!”他掏出來瞅了眼,接道。

“王貴吧?醫療糾紛的事,我們想跟你私下談談。”手機那頭說道。

“你是誰?”王貴問道。

“醫院的人,一會兒,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好吧。”

王貴掛掉電話,心想也許是醫院的主任或者副院長,也可能是那混蛋醫生委托什麽人來談判。

“你看,他們還是熬不住。”王貴把手機塞進褲袋,轉頭對老板得意地說道。

王貴站起身,拿起酒瓶喝下剩餘的啤酒,把盤裏的花生米統統倒進嘴裏,邊嚼著,邊從褲袋掏出3塊錢,扔在桌上。

“兇手就是他無疑!”宮政再次堅定地重申自己的判斷。

他指的兇手是田菊的丈夫潘永利。從他隱瞞了與張天寶的見面這一點上看,他的確做賊心虛。

此刻,宮政和聶成德正前往潘永利家中,有種提審犯人的架勢。只要對方心理防線被攻破,供認不諱,便可立刻將其逮捕。

“但是……”聶成德依然猶豫不決,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

“但是什麽!”宮政把聶成德的話攔截下,宣布自己的推斷原由,“殺人案無非就兩點:殺人動機與殺人手段。”

聶成德將雙手抱在胸前,聽宮政接下去的大論。不過,他希望在宮政講這番大論的同時,註意行車安全。他經常在宮政滔滔不絕地大談之際,感覺到猛烈的撞擊,車在馬路上橫沖直撞,宮政似乎常常忘記自己在開車。

“潘永利的殺人動機很明顯。他在高中時期遭受被害人張天寶的欺壓,早已埋下仇恨的種子。直到現在,他仍然與張天寶有某種不明交易,交易中是他給張天寶金錢,這還是欺壓。從高中到現在,17年的壓迫,任何人都會起來反抗。”

“第二名被害人孫建是他曾經的情敵,兩個人的過節必然很深,為追求心上人一定是鬥得你死我活。看似是陳年舊賬,潘永利也得到田菊,但是,仇恨難以化解。”

“這些仇恨就是一整桶的炸藥,壓抑在潘永利內心,缺少一根隨時引爆的導火線。現在,導火線出現,他深愛的妻子田菊與舊情人韓千尋相會,深深地擊潰他。妻子出軌點燃他的怒火,卻不忍心發洩在妻子身上,於是,出外看到自己仇恨之人,將其殺害。”

“可是,他為什麽不把韓千尋給殺掉,按理,韓千尋才是他最痛恨的人啊。”聶成德認真地看著宮政,反問道。

“小聶,這還不明顯。他殺掉韓千尋,真兇必定是他。丈夫殺死妻子的舊情人,太明顯。潘永利不是傻子,他是知識分子,這點理智頭腦總有的。他沒有對妻子發洩,說明他還是希望和妻子一起繼續生活下去,故而他也不會幹出太明顯的舉動!”

聶成德身體猛然往前沖,腦袋幾乎撞到車玻璃。

宮政轉頭尷尬地沖他笑笑,“剛才沒有看到紅燈。”

乘著等紅燈的間隙,宮政繼續迅速講:“再說殺人手段。那家夥懂醫學知識,從事醫藥銷售多年,膠囊、針筒、毒藥,他都能夠通過某些渠道弄到手。至於殺人時間,他那天開車,從人民醫院到貝萊餐館附近害張天寶具備足夠的時間。”

“懂醫學知識的嫌疑人人不止潘永利一人,韓千尋也懂,還是醫生。另外,留在殺人現場的宋詞密碼又怎麽解釋?”

“這點,我正要說。”

宮政粗魯地開動車,繼續向前行進,車體明顯有晃動。聶成德甚覺不安,希望他說話的情緒不要激動。

“嫁禍!這就是潘永利的高明之處。誰是宋詞密碼的創造者?韓千尋。韓千尋是他目前最痛恨的人,不能直接動手謀殺,最好的辦法就是嫁禍。目前只有幾個人曉得宋詞密碼,警方一旦查找線索,必定鎖定是韓千尋。然後,再稀裏糊塗將韓千尋定罪,槍斃!不就是他所期望的?當然,我們警方沒有他想的那麽傻!”

宮政偶爾也會提出一些有建設性的判斷,震驚四座,偶爾,僅僅是偶爾,還極其正確。

聶成德點點頭,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顛簸或者車禍,轉移話題道:“今天怎麽沒有看見小布,她不是一直跟這件新聞嗎?”

“這丫頭!大清早就不見蹤影,誰知道跑哪去!她長相全隨她媽,部分性格隨我。頭疼!”

“這倒是。”聶成德笑了,很認可宮政這句定論。

這會兒,潘永利正在家中等候著兩位的到來。他在沙發上沈默地抽著煙,原先已經堆滿煙蒂的煙灰缸此刻像個微型的稻草堆,高聳著。妻子田菊已經把警察找她的事情告之他,他的愁雲與煩惱更加的濃烈。

高爾基的那句名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此時對於潘永利另有一番深意,他需要大風大雨才能夠吹散這凝固的焦慮,浮沈平靜之後,剩下什麽呢?

空虛、死寂、絕望。

咚!咚!兩聲的敲門打斷他的思緒。

他睜開瞇著的眼睛,定定神,從沙發上站起身,這才察覺到周圍已經煙霧繚繞,轉身去打開所有的窗戶,然後,才回身去開門。

“你好!”

潘永利看到聶成德和宮政站在門口時,雖然心裏早已料到是他們,但是,眼神中依然浮現出一絲慌亂。

三人在客廳坐定,宮政和聶成德坐在潘永利對面,潘永利給他們倒完茶後,沈靜地坐著。一時間,客廳莫名其妙的寂靜,令人有些尷尬。

“我們這次來,主要還是關於張天寶的案件。”聶成德打破寂靜,說明來意。

“哦。”潘永利輕聲應道,早已心知肚明。

“據我們了解你和張天寶並不和,張天寶從高中時期就經常呵斥欺負你,有這麽回事嗎?”

潘永利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太陽穴暴出青筋,緩慢地笑笑,“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最近沒有發生過嗎?”宮政的嗓門拉高,在寂靜的客廳裏格外震撼人心,“那麽,黑色塑料袋裏的錢怎麽解釋呢?”

啊!潘永利大吃一驚。

其實他們並不能斷定黑色塑料袋裏就是錢,但是潘永利的反應,顯然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5月10日和12日,你出現在貝萊餐館外的監控錄像裏,你又怎麽解釋?”宮政突然站起身,雙拳重重落在桌上,逼近潘永利,殺氣騰騰地粗聲道:“果然是你小子做的?招不招?”

潘永利臉色陣青陣白,嘴唇顫抖,無力地望著宮政。宮政好像一只老虎,死死盯住自己的獵物。

“好了,讓他說。”聶成德見潘永利的表情有所妥協。

聶成德和宮政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搭檔配合非常默契。

“唉!”潘永利發出一聲嘆息,雙手遮臉,懊惱至極。他急促地喘息,促使自己平靜,太陽穴上青筋暴跳。

宮政和聶成德對他異常的舉動感到欣喜,說明對方的心理防線被擊潰,潘永利可能就是兇手,接下來是等待他徹底交代的時刻。

潘永利摸索著,找到桌上的香煙,香煙殼內只剩下一根煙。他抽出來,叼在嘴邊,然後,去抓打火機。或許由於手在顫抖,打火機沒有抓住,滑落在地,跳躍到宮政和聶成德那邊。

聶成德俯身撿起打火機,並且主動給他點上。

“好吧,我說。”

這很像是一個終點。

那一刻,包括宮政和聶成德在內,都認為本案就此完結。

“5月5日那天,張天寶突然打電話給我。在此之前,大約是一個月前的同學會上,我們見過一次面。也就是當時,他見到我的妻子田菊。張天寶打電話給我,令人意外,我確實很不喜歡此人。他告訴我有一些關於我妻子與另一名男子的照片要給我看看,他的聲音很猥褻,簡直是個小人。”

“第二天,即6日,我去他的餐館,他給了我一些照片。照片的內容是我妻子田菊與一名男子肩並肩手拉手行走,並且,進入一家星級賓館。後來,我知道那名男子是她大學期間的情人,叫韓千尋。”

“張天寶因此勒索我,開價10萬,否則,就將這些照片散布到網絡上。我知道那樣的後果很嚴重,不僅會毀掉我的家庭,還會使田菊失去工作,因為她是大學教師。於是,在5月12日那天,我把他要的錢給他,他交給我底片和照片,將其銷毀。”

潘永利停頓下來,靜靜地抽煙,煙霧繚繞在四周。惆悵的面容凝固在那裏,思緒似乎仍在其中,幾分鐘過後,並沒有繼續講述的意思。

“然後,你懷恨在心,想到殺人滅口。第二天,也就是5月13日。你約張天寶出來,令其服下含毒的膠囊,將其謀害。”聶成德順著話題往下推。

“不!”

“不?”

“不,我沒有殺人。”

“沒有?”

“是。我根本就沒有殺人。如果我要殺他,我幹嗎要給他錢。既然錢能夠解決的事情,我幹嗎還要殺人。對!我確實恨他,反感他,是曾經有狠揍他一頓的念頭,但,那些只是想法。”

“那你為什麽撒謊?”

潘永利耷拉著腦袋,“那天你們來說他死了,我怕你們懷疑我,下意識地,想要隱瞞……”

宮政和聶成德有點詫異,疑惑地望著潘永利,他說的理由也對。

潘永利繼續說道:“妻子的不忠已經夠讓我煩心!夠麻煩!我不是那種愚蠢之人!遇到問題和麻煩應該去解決,而不是去做傻事,那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更加絕望!”

“張天寶被害的當天下午,5月13日,你確實去過人民醫院,但是,在3點半後就離開,而死者遇害時間是5點左右。你並沒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據。”

“隨後,我去趟辦事處,便回家。雖然我沒有不在場證據,也不能說明我在場。”

這句話把他們的話給堵回去,反倒令聶成德有些尷尬,只得另換話題。

“張天寶借照片勒索你一事,你妻子田菊是否知道?”

“應該不知,我只將照片給她看過。”潘永利緊鎖眉頭。

結婚將近10年,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妻子心裏還住著另一位室友,居住的時間比他長,占據的面積比他大。真是令人可惡!他直到看到那些照片,才醒悟過來。整整10年,他就像個傻子!他這幾日每每想到此都咬牙切齒。

“餵!”

潘永利定睛,註視著眼前的警察,走神了。精神憔悴的時候,最容易陷入聯想。

“你妻子認識張天寶嗎?”

“曾經見過一兩次。不過,她應該不記得。”

“張天寶怎麽知道田菊是你妻子?”

“見面時,他可能記住我妻子的模樣。”

這種解釋倒不牽強,像田菊那樣美麗的女人,確實會令人特別留下印象。

“那麽,這個人,你認識吧?”聶成德拿出第二名被害人孫建的照片。

潘永利看過照片後,點點頭。他當然認識此人,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處在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僅是為一個女人,田菊,他現在的妻子。

“此人曾經與你共同追求過你的妻子田菊,對吧?你與他最近見過面嗎?”

“沒有。從來沒有。即便碰見,也裝作不認識。”

“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因為是情敵。”潘永利的回答很簡單。

除情敵的原因外,潘永利在內心對孫建有一絲懼怕。孫建的為人帶著一股痞子味,而他則是很規矩的人,幾乎沒有打過架。孫建曾經有一次找過他,用挑釁的口氣要求單挑決定誰得到田菊。他拒絕,告之對方,田菊不是物件,更不能用輸贏來決定是誰擁有。不過,他還是被打了。對於最後他得到田菊一事,他知道孫建至今仍似有不甘心。

“他也遇害了,在5月15日。”

潘永利眼中的驚訝不像假裝。

“5月15日下午5點至6點,你在哪裏?”

“你們不會以為我殺了他吧?他確實是我的情敵,那是以前的事情,況且他還是敗軍之將。他應該殺了我,我哪用得著殺他!”潘永利急急地說道。

“那要看證據。”

潘永利想了想,“對了,那天,我在市工人文化宮參加醫藥行業會議,陪同我一起去的妍麗可以證明,妍麗是我們公司的銷售代表。”

宮政和聶成德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失望的意味。這等於當頭一棒,一旦證實這點,基本上否定他殺人的嫌疑,除非找到漏洞,或者殺害第一名死者與殺害第二名死者的兇手不是同一人,不過,概率極低。

“市工人文化宮。”聶成德在想它與殺人現場的地理位置,距離並不太遠,產生一種猜測,問道:“你一直在會議現場,一步都沒有離開?”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麽意思?”

“人有三急,我上過一次廁所。然後,好像打過一次電話。”

“時間是多久?”

“上廁所大概五分鐘吧,打電話的時間可能是十幾分鐘。”

一旁的宮政將這兩個數字記錄下來,他明白聶成德的猜測。這種可能性需要實踐證明,以及當事人的口供。

“好吧。你能否把那位妍麗的聯系方式給我們?”

潘永利寫下妍麗的聯系電話後,宮政和聶成德便告辭。對於潘永利提供的第二名死者被害時間的不在場證據,他們半信半疑。

離開潘永利的住所後,他們馬上聯系那位姓妍的女銷售員,她正好在她們的辦事處。

隨後,他們得到這位姓妍的女銷售員親口證實,會議是在5月15日下午4點至6點,潘永利到會議結束後才離開。

“那麽,他中途有沒有離開過?比如上廁所。”需要確認這個關鍵點。

“好像上過一次廁所,接過電話。”

“離開的時間大約多長?”

“上廁所一會就回來了,5分鐘吧,打電話有點久,可能有十幾分鐘。”

“那你有沒有離開過呢?”宮政忽然想到如果目擊證人離開,那段時間就不能證明他在會議現場。

“我,有。上廁所,還出去買飲料。”她表情茫然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問題。

“你離開的時間有多久?”

“20分鐘吧。”

“你回來後,潘永利是否仍在座位上?”

“在。他在看報紙。”

“好的,謝謝你。”

從剛才女孩認真的眼神中,他們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憑借兩位多年的經驗,察言觀色的功力極高,一個28歲的女孩如果說謊,是不可能逃過他們的法眼的。

“這麽說,潘永利的嫌疑暫時排除。”

“潘永利不是兇手的話,兇手必定是韓千尋!”宮政目光堅定地望著小區垃圾桶旁撿廢品的婦女。

這種撿廢品的婦女隨處可見,穿著臟兮兮、破破的衣服,手持鐵鉗,提個麻袋,在垃圾桶裏翻找可賣錢的廢品,把垃圾弄得亂七八糟。

“為什麽?我們還沒有見過他,你如何斷定?”聶成德用一絲驚訝的目光瞧瞧宮政,雖然他已經習慣宮政這種“全部性”的推測,但是,宮政每次快速跳躍的推斷總會讓他有點小小的意外。

“她好像在哪裏見過?”宮政自言自語道。

“誰啊?”

聶成德順著宮政的眼神望去,不禁一笑,說道:“不就是七五搶劫案,當場被擊斃的罪犯二流子他媽嗎?我們找過她無數回,那筆贓款現在還沒找到,都半年多了。”

“你說她知不知道?”

“嘶!”聶成德琢磨一下,“應該不知道吧。知道的話,她至於天天早起晚歸撿破爛?”

他們從婦女身邊走過,註意到她的神情麻木,專註地在垃圾中搜尋。

“我想他的動機是愛情,維護愛情,愛情會使人喪失理智。”

“誰的動機?”

“韓千尋。”宮政的思維再次跳躍回來,“張天寶敲詐田菊的丈夫潘永利,必然也同時敲詐當事人韓千尋。韓千尋殺害張天寶的動機可能是為保護情人田菊,不讓其散布照片毀壞田菊名聲,殺人是最好的杜絕方式。另外,張天寶拍下他與田菊私會的照片給潘永利,導致他與心愛的女人不能相見,懷恨在心。張天寶還有可能勒索他,故而他一不做二不休,將張天寶殺掉滅口。”

“第二名被害人呢?”

“韓千尋和第二名死者孫建似乎無直接關系,而間接關系其實足夠構成殺人動機。田菊父親阻撓他與田菊交往,而把田菊介紹給孫建,這就足夠構成他的恨意。

“然而,他還有一個更大的動機,目的是間接向田菊傳遞強烈的愛意。因為田菊最近拒絕與他聯系、見面,所以,他選擇他們兩個最秘密的事物——宋詞密碼。宋詞密碼是當初他追求田菊的情書,他認為只有他與田菊才知道其中的秘密,故而在殺人現場刻意留下此物。在他看來警方無法找到破案線索,他又能夠通過命案的宋詞密碼信來傳遞他對田菊瘋狂的愛情,讓田菊知道。”

“如此瘋狂的愛情?”

“他把宋詞密碼從外地寄給死者,造成一種迷惑的假象。他最清楚宋詞密碼的事情,而且,他還是名醫生,熟識醫學,最容易獲取針筒等殺人兇器和毒藥。”宮政不顧聶成德的疑問,繼續提出自己的推斷。

“嗯。殺人手法似乎也比較符合。”

“還有……”

“還有?”

“別忘了,醫生是最冷血的動物,他們切割活人的皮肉時從不眨眼,比殺豬的還利索,殺人對於他們就像日常的工作。”

宮政為了加強他的推斷,說辭比較誇張,滿臉堅定的表情。

田菊的情人韓千尋是兇手?

據調查,韓千尋是今年回到本市工作,就職於瑪利亞醫院。而他與田菊大學時期的戀情得到確認,經過多人證明,確有其事。

被調查的田菊大學女同學是這樣說的:“他們哪!他們是金童玉女,當時在學校裏羨煞旁人。男女都有才有貌,戀愛的情調極為浪漫,可以說是忠貞不渝的愛情。”

被調查的韓千尋大學男同學是這樣說的:“這小子很有本事,平日書生氣十足,沒有想到轉瞬間就交上了校花。兩個人談了好幾年,感情一直很好,如膠如漆。後來,據說分手了。”

分手原因倒沒有外人知道,大概是因為兩個人都不願意透露。

韓千尋從海外回到本市不久,竟然就與舊情人田菊相見,時隔數年,愛情之火仍未熄滅。非但未熄滅,隱忍數年,可能因此燃燒得更旺。

當此之時,被害人張天寶澆滅這團烈火,導致彼此不能相見,韓千尋完全有可能因此心理劇變。宮政推斷他是殺人兇手,不無道理。

瑪利亞醫院位於通濟河邊,從3樓的窗戶便可以看到通濟河,但是,看不到通濟公園。醫院屬於二級甲等,由於在市區,每日就診人數眾多,僅次於人民醫院。

最近的日子對於韓千尋,簡直是糟糕透頂。心愛的女人與自己斷絕聯系,還惹上醫療事故的麻煩,更糟糕的是那位受害者像個潑皮無賴,想趁火打劫,令他頭痛得要命。無精打采的他正躲在辦公室內發呆,便被告之有警察找他。

他出了辦公室,洗了把臉,使自己清醒些,快步從走廊拐到詢問處,斜身與工作人員說了句話,工作人員指指宮政和聶成德落座的位置。

他稍振精神,走了過去。

宮政和聶成德起身,目視著這位穿白大褂,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堅實如同T臺男模的男人。他眉宇間藏著一股清朗之氣,瞳孔泛著淡藍的光芒。大概所有混血的人長相都不差,頗有氣質。不過,此時他的神情萎靡不振,似乎有煩心事。

“你好!”他的聲音清脆,富有磁性。

“你好。你是韓千尋?”聶成德照例確認。

“是的。去我的辦公室談吧。”他轉身便走。

拐過走廊,沒有人經過身旁的時候,他苦笑一聲,語氣無奈地說:“這幾天沒有動靜,我以為事情已經解決,到此為止。沒有想到那家夥居然報警。”

“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對於他的話,聶成德和宮政都感到詫異。

“知道。錯事是我做的,我自然會承擔。”

宮政和聶成德對望了一眼,還沒有問話,他就主動承認?

宮政忍不住問:“你承認自己殺人?”

“殺人!”韓千尋吃驚地立住腳步,停下來瞪著他們二人。

“你剛才不是說錯事是你所為,你自然會承擔嗎?”聶成德嘲諷道。顯然,他可能是混淆某事。

“NO……我說的是醫療糾紛的事情,並沒有死人。”

“呵呵!我們要詢問的事情是兩起命案,你看來是誤會了。”

“命案!我跟命案扯上關系?”韓千尋顯然有些慌亂起來。莫非是他治療的患者王貴死掉了?他滿腹疑慮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將他們請進屋內。

“這兩個人,你認識嗎?”雙方坐定後,聶成德遞上兩名被害人的照片。

韓千尋拿起來,仔細端詳一番後,搖搖頭,表示他一個也不認識。

“請問,5月8日和9日,你在哪裏?”正是兩封信寄出的時間。

“都在本市上班。”

“晚上沒有加班?”

“沒有。”

韓千尋回答問題的態度仿佛是在接受面試,語氣誠懇,一副耐心聆聽的表情,雙手微握拳,放在兩腿之間。

“你的上班時間是?”

“上午8點至下午5點。”

“那幾日,你下班之後都做了些什麽?”

“下班後,吃晚飯,然後就回家。做醫生,一天工作很累。”

“沒有與朋友出去娛樂?”

“沒有。我從國外回到這裏工作不久,幾乎沒有什麽朋友。”

他哪還有心思去娛樂,自己心愛的女人如10年前一樣,突然與自己斷絕聯系。這事已經夠讓他心煩意亂,偏偏又在工作方面出錯,惹來一個無理取道的患者,僅僅是因為開錯一味藥就要求賠償10萬人民幣。許多糟糕的事情接踵而來,仿佛人走黴運,一整段時間都是這樣,簡直令他要崩潰。

“你一個人住?”

“對。”

聶成德點點頭,下班後便沒有證人證明他的行蹤,下午5點到第二天8點,有將近15小時的空閑時間。如果是乘坐火車或者快客,往返湖州的時間是足夠,往返揚州的話就比較困難。

“你開車上下班嗎?”

“是的。”

自駕車就不同,節省很多的時間,車速也比較快,前往湖州和揚州寄信的時間都足夠。

“這邊的交通不像大城市那麽擁堵。那麽,5月13日下午3點至5點,你在哪裏?”聶成德問起了第一名死者張天寶被害時間。

“5月13日……應該是在做手術。”韓千尋思考後回答。

“做手術,你確定?”做手術就意味是沒有離開的可能性。

“YES。”

“什麽手術?手術時間?”

“左腎摘除手術,下午2點到5點,前面是麻醉,手術時間是2個多小時。”

“當時,誰和你一起做手術,能否提供一個證明人。”

“可以。我的助手尹依依。”

聶成德將姓名記錄下來,餘光瞄了眼宮政。宮政的表情陰沈,低頭也在記錄該姓名,這就意味著韓千尋有第一名死者被害時不在場的證據。

“5月15日下午5點至6點,你的行蹤?”聶成德又問起第二名死者孫建被害時間。

“哦,那天,我好像是輪休。”

“沒有上班。那你當時在哪?”

“應該在家中,或者吃飯。”

“跟誰在一起?”

“一個人。”韓千尋很直爽地說道。這意味著他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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