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空成的情緒持續低迷，就連星期五晚上上課的文青萊教授也看出來了，當然，他雖然不是個古板的人，卻是個對學生要求很嚴格的老師，因而他幾次提到問題讓馬空成回答，好在馬空成雖然情緒低落，聽課還算是認真，回答的問題說不上標準，卻也能解釋得通！

“好了，大家休息十分鐘吧，下一場課繼續！”文青萊輕輕咳嗽一聲，轉身走出了階梯教室，他雖然是碩士博士導師，卻還是在學校裏接了教科的任務，因而，就把馬空成上課的時間定在了跟這些大學生一起。

馬空成走出階梯教室的時候，文青萊正站在走廊上抽煙，他的頭發大部分都花白了，手指尖忽明忽暗的星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神秘感！

他這是為了什麽，按說到他這個年紀每個月給那些財政雜志寫兩個專刊錢就出來了，用得著在學校裏帶著這麽多學生，還要給本科生上課！難道他真的缺這點錢嗎？馬空成可以肯定說不缺，他去過文青萊家裏，妻子也是財大的教師老早就退休了，兩人的工資加一起也有五六千了，唯一的兒子已經在美國安身立命了！

這一刻，看著黑暗中孤獨的背影，馬空成打消了自己心中的問題，那個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空成？”顯然，文青萊發現了馬空成，輕輕的問了一聲。

“教授，叫我呢！”馬空成走了過去，掏出香煙來給他發了一顆幫他點燃，自己也點燃一顆吸了一口，兩人默默的看著教學樓幾百米開外的若隱若現的燈光。

“我老了，已經幹不了幾年了！”文青萊吐了個煙圈，笑了一聲，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馬空成知道這個笑容很苦澀，讓一個在三尺講臺工作了一輩子的人離開這個三尺講臺，讓他們如何能夠灑脫得起來？

“教授，您還年輕呢，還可以教育一個年級又一個年級，告訴他們從最普通的生活現象中去發現經濟學原理！”

“我倒是想啊，我國的國家真正懂經濟學的不多，那麽些經濟學家從國外鍍金回來，也不結合實際，動輒拿這個國家經濟現象和政策來類比，行得通嗎？”老教授的聲音激動起來：“我只是想我們的國家能多些了解經濟學的人，哪怕不能成為什麽專家，在生活中用到了，受益了，身邊人看到了就會去學，這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會缺這點課時費嘛？”

“不過，身體不行了，上一次你說老楚身體不行了，我也不行了，你是我帶的最後一個研究生，這個學期我接了大一新生的課程，就是要讓你系統學習一下，下個學期就不兼課了，只是指導你們幾個研究生博士生就輕松多了！”

馬空成這才明白老教授的深意，心裏生出無限的敬仰來，或許國家在改革開放的過程中經濟發展了，人民素質卻反而下降了，但是，老教授這種人無疑是值得尊敬的！

“我看你的精神不太好，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裏，你會很累的，也不要把生活上的情緒帶到工作上，這樣你會做出失誤的判斷！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領導，未來一定還會走上更高的領導崗位，你要記住，你的一舉一動決定著成千上萬人的命運和未來！”

馬空成心頭一震，文青萊這幾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聽了這幾句話心裏倏地亮堂起來，是啊，人活著總不能只為了情情愛愛的，既然在領導崗位上就應該做出最大的貢獻來！

“教授，我明白啦！”馬空成點點頭，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黑暗中傳來老教授的聲音：“你明白了就好，生活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這樣時不時出現的困難更是我們人生中的財富，因為它們可以磨礪我們的心性，增長見識，充實我們的頭腦！”

“好啦，談了很久啦，進去上課吧，我相信以你的水平，這種課程聽上兩個月就差不多了，至於調查項目報告之類的，就讓明軒他們去弄吧，你專心讀書，你需要的是補充一些理論知識，你的實踐機會比他們都不知道多上多少倍！大不了一個星期請他們吃頓飯就好了！”

一老一少兩個人依次走進教室，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就位了就等著上課了，大家一來學校就聽說了文青萊教授的脾氣很好，但是輕易不會跟一個人談話超過五分鐘，當然學術問題除外！

有才華的人，才來都是特立獨行的，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理解，很多人進南湖財大就是沖著文青萊的名字來的，但是，這個有點不太年輕的家夥居然可以跟教授聊天二十多分鐘！似乎財大還沒有人破這樣的記錄！

“好了，開始上課吧！”文青萊咳嗽一聲，手裏的小竹竿一揮開始講課，他講課從不需要講義，所有的東西都在他的腦海裏根深蒂固了！

馬空成翻開講義認真的聽講，不時的記一下筆記，漸漸的融入到這學習的氣氛中去了。

回到家裏已經是十一點多了，馬空成洗了澡，點燃一顆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仔細的思索文青萊晚上的一席話，心裏漸漸的亮堂起來，是啊，郭海榮既然選擇離開也是當初兩人的約定，想走就走，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她只是想安安靜靜的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

拿起茶幾上是手機正要撥號，手機鈴聲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老婆，我想你了！”

電話那邊傳來柔柔的聲音：“老公，我也想你呢，我還要在清華學三個月呢，對啦，家裏的廠子已經建好了，儀器什麽的也都安裝起來了，還有你說的手工木匠師傅也都談好啦，很快就可以開工了！”

“老婆，我兒子聽不聽話？”馬空成柔聲道，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郭海榮那張淚眼婆娑的臉龐，心裏倏地鉆心般的疼痛，原來感情創傷自以為已經過去了，它卻依舊躲在角落裏伺機狠狠的刺你一下，告訴你所有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他們都不乖，經常在肚子裏折騰我，我呀，就是天生被你們父子折騰的命！”李嫵媚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母愛，聽得馬空成心頭一震，腦海裏閃過她挺著大肚子艱難行走於清華校園之間，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

“那你上下課，小心點，啊，我的頭好痛！”馬空成悶哼一聲，腦袋好像要炸開了般的，用力捶打著腦袋，聽的電話那邊的李嫵媚花容失色。

“老公，你別嚇我啊，趕緊去看醫生啊，工作起來也要註意身體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們怎麽辦？”李嫵媚的生意裏帶著濃濃的哭腔。

“丫頭，沒事呢，我就有點頭疼，好像是受涼感冒了，沒事兒，我一會兒去醫院看一看你就好了！好啦，你早點休息吧！”

“老公，你一定要去看醫生啊，我一會兒打電話給歐陽嫂子，你看病之前先去找她，然後她跟我說你看病了，我才相信你，快點去吧！”

馬空成一楞，感受到她濃濃的關懷，心中更是愧疚不安，忍不住想要把郭海榮的事情說出來，旋即想到她此刻身懷六甲，再有五個月孩子就出生了，如何會受得了這種打擊，哎，也是昏了頭，這種事情居然想不打自招！

“好吧，我馬上就開車去醫院，你早點睡吧！”

馬空成掛了電話，只覺得頭痛欲裂，居然沒有絲毫好轉也罷，反而更嚴重了一些，只好驅車往武陵市人民醫院去看病，想一想自從當兵之後好像一直沒怎麽生過病來著！

很巧的是歐陽婧雲居然真的晚上值班，見到馬空成的到來，她絲毫不敢怠慢，居然又去叫了急診的醫生過來給馬空成看病，一聽是給副市長看病，醫生原本昏昏欲睡的表情立即飛到九霄雲外。

拿出一副醫道國手的模樣，仔細的給馬空成檢查一番之後，得出結論，病毒性感冒，隨後給馬空成列出了長長一條單子，親自去給馬空成提了一袋感冒藥過來：“馬，馬市長，這是病毒性感冒，武陵的天氣早晚溫差有點大，容易感冒，這些藥只要吃三天就行了，具體的用法都給你寫好了！”

馬空成微微一楞：“不會吧，三天的藥量用不了這麽多吧？”

醫生聞言，臉上露出諂媚般的笑容：“馬市長，你為我們武陵的發展嘔心瀝血，我們武陵市民是看在眼裏的，希望馬市長能保重身體，工作雖然重要，身體更重要，我們武陵的發展還要靠馬市長這樣的領導來帶頭啊！”

馬空成微微一楞，感覺到這個醫生很熱情啊，而且口才相當不錯，讓他當醫生真是可惜了，這樣的人才去市委宣傳部才最合適！

“這點感冒藥是給馬市長放在家裏備用的，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可以先服用一下，緩解病情，然後再來我們醫院看病啊！馬市長，換了別的醫生肯定要給您輸液，不過，我不主張，小小感冒主要還是依靠自身的抵抗力，輸液多了次數之後，身體的抵抗力就會直線下降，反而不好！”

“哦，謝謝！嫂子，這位醫生的名字是？”馬空成回頭看了一眼歐陽婧雲，歐陽婧雲放下手裏的水杯笑道：“馬市長，先就著水吃了藥吧，回去差不多就會好了，這是我們醫院急癥科的主任醫師張陽！”

馬空成端起桌上的水杯吃了藥，放下杯子向張陽伸出手：“張陽醫生，謝謝你！”

回到家裏，馬空成第一個做的就是掏出手機給妻子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看病回來了，李嫵媚一再叮囑他在家裏好好休息之類，然後掛了電話。

馬空成吃了藥，感覺到沒有那種頭疼欲裂的感覺，只是感覺到眼皮沈重起來，往床上一躺呼呼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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