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渭揚的精神頭不錯，顯然是中午在隔壁的房間裏好好的休息了一番，此刻他正俯身在看一份文件，聽得馬空成推開門的聲音，應聲擡起頭來。

“坐！”黃渭揚伸手一指沙發，示意馬空成坐下，目光在他身上一梭，微微點了點頭：“不錯，最近工作幹得很不錯，人也瘦下去了，可見你是花了不少心思了！”

“謝謝黃書記誇獎，這些都是我的分內之事，況且武陵的治安情形的確不妙，經過這一次的大行動，目前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

江河推開門給馬空成端過來一杯水，馬空成站起身雙手接過道一聲謝謝，黃渭揚沒有說話，徑直抓起煙盒取了顆煙，馬空成慌忙起身掏出打火機，卻見他擺擺手，將煙盒扔了過來。

“小馬，這一次你在武陵搞的動作很大，戰果也很豐盛，此刻正值公安部要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場大黃掃黑風暴的時候，公安部的厲嘯天部長昨天給我打來電話很是讚揚了你們武陵一番，他們有意把你們這一次的行動作為示範，法制日報過幾天會有記者下武陵去采訪，你準備一下！”

馬空成微微一怔，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來，楊開業莫非早就直到這個消息了？然後就借機支給了他一個星期的假？

“書記，這些天可把我累慘了，市委給了我一個星期的假呢，今天向你匯報工作之後，我就正式休息啦！”

馬空成的看著手裏的香煙，眼角的餘光瞥向黃渭揚，卻見他臉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之處。

“也對，你這一去快一個月了吧，不錯，進入角色很快，各項工作都抓得不錯，對了，我聽你們楊開業書記說你對武陵以後的經濟建設有不少建設性的意見？”

“也說不上是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吧，也就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總覺得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不能單單依靠一個支柱產業來支撐！萬一這個支柱產業到了瓶頸呢，經濟發展不能就指望一兩個支柱產業，而應該是全面鋪開，重點關註支柱產業！”

黃渭揚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抽煙，頃刻之間他的臉龐就隱藏在淡淡的煙霧之中，他不比馬空成，他關註的是整個南湖省的情況，馬空成所在的武陵還有個旅游業來支撐，那麽南湖省呢，又有什麽支柱產業？

“這一次的抓賭打黑行動中了解到了這麽一個情況，就是外地曾經有來武陵投資的商人，在宴請當地公安局長過後，一起去娛樂娛樂，卻被騙進了賭場，數百萬的資產輸了個精光，還被迫寫下一張兩百萬的借條！這樣的投資環境，還有哪個敢來武陵投資？”

“哦，還有這回事？”黃渭揚微微一怔，臉色瞬息間鐵青了下來，目光如電般刺了過來：“你給我仔細的說一說這一次的情況！”

馬空成當下也毫不遲疑的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一五一十的匯報了一遍，這些情況只要黃渭揚願意了解，很快就可以查個一清二楚，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

“那個慈溪縣公安局長，你們怎麽處理的？”黃渭揚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兩眼之中閃過一道淩厲的殺氣！看得馬空成暗暗心驚，卻是沒有想到學院出身的他也能有如此淩厲的殺氣！

“黃書記，現在我們武陵市局紀委跟市紀委聯合調查組已經對他進行了雙規，進一步深挖他的犯罪證據，我們市委決心要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

黃渭揚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他知道既然武陵的公安系統腐爛到如此地步，劉建興就算是不是幕後主使者，也必定牽扯不少，那麽劉建興背後的楊開業呢？

楊開業是他來武陵之後，第一個旗幟鮮明的靠向他的人，而且在南湖的所有市州裏面威望也不少，他到底牽扯在這裏面沒有？

馬空成低頭吸煙，心裏明白黃渭揚的顧慮，黃渭揚是擔心李山川一系會趁著處理劉建興的機會將楊開業拉下馬來，省委書記的愛將出了這麽大的問題，黃渭揚這個省委書記就算及時的斷臂自保，只怕在省委也是顏面大失！

他的心裏一動，既然楊開業有可能牽扯進去，那麽王剛只怕多半也是難逃此劫，上一次付良建事件就是一個標志，雖然那件事情已經了解，不過在此生死關頭，拿來一用也未嘗不可！

“小馬，這個案子一定要繼續深挖下去，一定要狠狠的打擊這些黑惡勢力的保護傘，還老百姓一個朗朗晴天！”

黃渭揚的聲音很嚴厲，聲若洪鐘，擲地有聲！

“黃書記放心，我們武陵市委有決心，也有信心掃平武陵一切黑惡勢力的保護傘，為武陵市民創造一個安寧的社會環境，為來武陵投資的客人營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

馬空成立即站起身來大聲的回答。

馬空成知道黃渭揚是下了決心要放棄劉建興了，一旦陳武的案子繼續深挖下去，必然要牽扯出來劉建興這個武陵王，那麽不可避免的就要涉及到楊開業！

只怕王剛這個市長也是無可避免，這也是市紀委要求市公安局紀委迅速結案的原因之一，楊開業是黃渭揚的心腹愛將，此刻他聲色俱厲的要求進一步深挖陳武的案子，背後的動機是什麽？

一腳將楊開業踢開，然後標榜他自己大義滅親的光輝偉岸的形象，這趟若是在他已經完全掌控了省委常委大局的情況下倒還是有可行，不過，此刻南湖省委派系林立，仗著背後強大的靠山這才勉強維持住局面，倘若這個時候演繹上一曲大義滅親，後果只能適得其反！

如果繼續追查深挖下去，恐怕不僅僅是楊開業，只怕王剛這個市長，甚至古偉那些少數民族幹部大多數都逃不掉！

如此眾多的官員集體淪陷，只怕在共和國都是罕見的！

那麽這件事情的處理會怎麽走，馬空成深深的吸了一口煙，仔細的琢磨著黃渭揚的話，虧得他在省委呆過一段時間，知道很多領導嘴裏說的話，反而是另外一個意思！

這麽一來，黃渭揚這一番義正詞嚴的強調綜合起來就是四個字：點到即止！

“小馬呀，你去武陵也有一個月了，你覺得武陵的安全穩定大勢如何？”

馬空成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黃渭揚的用意，這是在暗暗提醒他，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就差嘴裏吐出點到即止四個字了！

“報告黃書記，以我將近一個月的觀察來看，我們武陵的安全穩定的大局還是不錯的，市委市政府的同志們都能團結一心，在楊開業書記的領導下為武陵的發展殫精竭慮，兢兢業業！”

馬空成嘆息一聲；“安全穩定的大局來之不易呀！”

黃渭揚兩眼一亮，緩緩點了點頭：“不錯，安全穩定的大局來之不易，有些問題，我們不是不處理，而是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要找一個好的切入點！”

旋即他的口氣一轉：“當然，這個案子是一定要嚴肅處理的，不僅如此，還要把這個案子作為反面教材向全省分發，以此來敲響同志們的警鐘！”

馬空成明白了，黃渭揚這是要下決心處理掉劉建興了，點了點頭道：“黃書記放心，我們市委一定嚴格按照黃書記指示去辦，一定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

“好，好，好！”黃渭揚點點頭，伸手端起茶杯，馬空成見狀慌忙站起身來，卻見黃渭揚微微愕然的擡起頭：“你幹什麽，我還想聽一聽你對武陵經濟建設兩條腿走路的構想呢？”

馬空成這才明白黃渭揚並不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不由得搔了搔腦袋：“黃書記，我怕耽誤你的時間吶！”

黃渭揚眉頭一擰，翻起手腕一看，時間已經三點過一點了，再有半個小時就要開會了，對著門外揚聲道：“小江，你去通知一下秘書長，下午的會議推遲半個小時！”

“好的，書記，我馬上通知範秘書長！”

“好了，你現在放心了吧，差不多有五十分鐘的時間，你先說一說武陵應該發展的另一條腿是什麽？”黃渭揚喝了口水，放下水杯。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是資本市場的一句很流行的話！所以，我們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也不能完全寄希望於某一個產業，偏偏我們武陵很不幸的正往這條路上走，而且越走越遠！”

“這幾天，我在農忙時候到田間地頭走了一圈，黃書記，農民窮啊！不是他們不勞動，不是他們不想工作，而是他們作無可作！”

“作無可作？”黃渭揚眉頭一擰，他此刻完全是衣服傾聽的神態來聽馬空城說話，他知道馬空成是個抓經濟的好手，看問題的絕度很不一般，從一個鎮長就敢於對黨的建設提出疑問看法，這樣的人怎麽會簡單？

“是啊，作無可作！之前我去桑梓的時候，聽農民說過幾年前他也在政府的號召下大面積的種植過中藥材，結果政府只是在宣傳的時候出力了，照相，上新聞搞得風風火火，後來藥材豐收了，卻沒有人幫助他們去跑銷售，都是農民響應號召種植的，農民能懂得什麽銷售之類的，況且政府在基礎建設方面只是一味的向著旅游景點傾斜，老百姓的需要反而擱置一邊，這樣的作為怎麽不讓老百姓寒心呢？”

黃渭揚沒有說話，只是一顆接一顆的抽煙。

半晌之後，才擡頭看了一眼馬空成：“你說的另外一條腿是指的農業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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