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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扭曲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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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我能幫你什麽?”

“我是阿潘的同事,也是他的朋友,我叫李月榮。阿潘不可能自殺的!”

“為什麽?”

“因為,因為今年聖誕節,我們就要結婚了!他不可能這麽狠心丟下我不管的!”女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請相信我!他是個好人,從來都不得罪別人,肯定是被人殺害的,我有證據。”

王亞楠不動聲色:“能讓我看看這證據嗎?”

女孩顫抖著雙手從隨身帶著的小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手機,遞給了王亞楠:“這是我今天早上整理我辦公桌時,在文件籃裏發現的,這手機,是我今年剛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裏面有一段錄音,你聽一下吧,那就是證據!”說到這兒,女孩頓了一下,“另外,他還有留了一張字條給我,您看,我都帶過來了。”說著,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上面就一句話——如果我出事了,把手機錄音交給警察!

王亞楠打開了手機錄音文件夾,果然有一段錄音,錄制時間正是潘蔚墜樓身亡的前三個小時。

在一聲輕微的“嘀”聲後,手機的放音喇叭裏就傳來了一個年輕人憤怒的斥責聲:“你是個騙子,那個記者死了,是被活活被凍死的。你居然利用我殺人,你才是兇手……”

王亞楠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的李月榮,後者點點頭,肯定了這正是死者潘蔚的聲音。

“是你把他推進去的,門也是你親手鎖上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這是一個年紀頗大的男人的聲音。王亞楠心裏一動,很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你說只是想教訓一下他,還說半小時後會放了他,卻故意把溫度調到最低,直到他死了你也沒放……你這分明就是蓄意殺人。我要去舉報……”

“舉報?開玩笑!你可是收了我的錢的!”

“我……我……我會去自首,然後如數上繳。你就等著進監獄吧!”

“哼!我要是被抓了,你能撈著什麽好處?”

“我至少下半輩子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錄音中年紀頗大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惱羞成怒的吼聲,緊接著就是狠狠的關門聲。

潘蔚深深地嘆了口氣,錄音也就終止了。

根據錄音對話內容分析,趙俊傑之死與潘蔚及這個神秘男人有著直接關聯,兇手在得知潘蔚欲報警故而惱羞成怒折返後動了殺機。王亞楠看著面前一臉愁容的女孩子,問道:“潘蔚收了人家的錢?”

女孩點點頭,從小包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在了王亞楠的辦公桌上:“都在這裏,五千美金,我一分都沒有動。密碼是六個八。王隊長,我們結婚買房的錢不夠,但是我早就對阿潘說了,來歷不明的錢我們不能拿。現在,他也走了,我把這錢交給你。”

“對了,這錢是通過銀行轉到你們賬上的嗎?”

“是的!”女孩不明白王亞楠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王亞楠站了起來,說:“很感謝你把這個重要情況告訴我們,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快破案的。”

女孩鼻子一酸,眼淚又快要掉下來了。

王亞楠長嘆一聲,按下電話機上的內部通話鍵:“小鄭,來帶李小姐去辦理證據接收手續。”

經濟大隊的同事很快就確定了往潘蔚賬上匯款的,是一個來自美國的運通卡號,卡主人叫羅伯特?陳,中文名字陳海軍。

這個消息讓王亞楠激動不已,因為她總算有了和陳海軍聯系上的直接證據。只要逮捕了陳海軍,那麽,自己就能知道章桐的下落,不管她是生是死,王亞楠都要找到她!

李局卻提出了異議:“小王啊,這個陳海軍現在可是擁有美國國籍的人,我們沒有權利批捕,我必須和省裏聯系。”

“可是李局,時間耽擱久了的話,他得到風聲跑了怎麽辦?章法醫還在他手裏呢!”王亞楠急了。

“那也沒有辦法,我們必須按照程序走!”李局的話不容置疑。

“可是……”

李局擺了擺手,“你不要再多說什麽了,我不會同意的,到時候引起國際糾紛來怎麽辦?再說了,陳教授也是名人。要不這樣,你就先派人盯著吧,我向省裏匯報也是很快的!”

王亞楠沒有辦法了,只能無奈地轉身離開了李局的辦公室。

陳海軍從眾人的視線中突然消失了。當他打定主意悄悄離開酒店房間的時候,就已經作好了一切周密的打算,但是盡管如此,他仍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在冒汗。時間到了晚上十點,酒店客房的走廊裏已經聽不到來往的腳步聲了,靜得就像停屍房一樣,只是偶爾能聽到酒店播放的輕柔的背景音樂。踩在松軟的走廊地毯上,陳海軍知道即使自己此刻遇到什麽人,也絕對不會對自己刨根問底。因為自己的外籍身份,即使警察,也會對自己客客氣氣以禮相待。但是陳海軍必須走,自己的秘密隨著章桐的記憶蘇醒,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他也不想殺了那個趙俊傑,怪只怪他好奇心太大了,要知道對一些被歲月深深掩埋的東西太過於著迷是沒有什麽好處的。陳海軍很慶幸自己是有備而來的,只不過花了一點小錢,就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乖乖地當了替罪羊。陳海軍唯一感到惱怒的是,這年輕人居然敢威脅自己!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傻到極點且猝不及防的年輕人用力推下了十二層高樓,聽著那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空的那一刻,陳海軍有種熟悉的刺激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個地方久留了,只要坐上飛機,他就自由了。不過在離開這兒之前,陳海軍還有事情要辦,而這件事情他在二十年前就應該完成了。

陳海軍光明正大地從酒店大堂走了過去,盡管他拖著一只小小的行李箱,但是他知道酒店的工作人員不會阻攔自己,因為酒店的包房都是研討會統一預定的,錢也是他們付的,自然結賬也會由他們來處理,陳海軍所要做的,就只是輕輕松松離開而已。

他來到酒店大堂的正門口,殷勤的門童還上前專門為他拉開了沈重的玻璃門。夜晚的空氣清新宜人,陳海軍不由得深吸一口,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

“請問您需要出租車嗎?”見陳海軍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向前走,門童隨即禮貌地上前問道。

陳海軍微微一笑,點點頭,同時塞了一張五元的美金在他手裏。看到門童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感激的笑容,陳海軍的心裏驕傲極了,五美金算什麽,他一分鐘掙得的都比這個要多很多,花五美金換得身邊人的點頭哈腰,這種感覺簡直棒極了。

出租車很快就過來了,門童屁顛屁顛地幫陳海軍打開了門,同時幫他把小型隨身行李箱放進了出租車的後備廂。

車門被用力關上後,出租車很快就駛離了酒店門廊。

此時,一輛早就停在酒店門口不到十米遠的馬路對面黑暗中的白色本田雅閣靜悄悄地開了出來,它無聲無息地緊緊跟在出租車的後面,兩車的車距保持在三十米左右。白色本田雅閣關上了車燈,在漆黑的夜裏,坐在前面出租車裏的陳海軍根本就沒有註意到身後那輛本田車。想象著過幾天警察打開酒店房間門時臉上所浮現出的詫異和沮喪的表情,陳海軍興奮地笑了。

出租車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面停了下來,打發走出租車後,陳海軍拉著行李箱向居民樓左側的停車場走去。

這奇怪的一幕都被身後坐在白色本田雅閣車裏的劉春曉看在了眼裏,雖然自己只是和陳海軍打過幾次照面,並無交流,但是這張臉卻是不容易忘記的。

此時,劉春曉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陳海軍大半夜從酒店溜出來,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劉春曉打定主意繼續留在暗中觀察陳海軍的一舉一動。

五分鐘不到,一輛黑色奧迪開出了停車場,迅速拐上了大街,與黑暗中的白色本田雅閣擦肩而過。

劉春曉猶豫了,由於剛才黑色奧迪車的車速太快,他並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車裏人的長相,也就沒有辦法確定開車出來的是否就是陳海軍。是繼續開車跟蹤還是留在原地?現在再去停車場值班室打聽已經來不及了,劉春曉一咬牙,松下手閘,汽車無聲地滑出車道,繼續悄悄地緊跟在黑色奧迪車的後面,事發突然,自己也就只能賭上一把了!

接近午夜的馬路上,來往的車輛越來越少,為了不引起前面奧迪車的註意,劉春曉盡量拉長兩車之間的車距。他感到有些憋悶,就隨手打開了車窗,冰冷的夜風瞬間灌滿了整個車廂,讓他清醒不少。

奧迪車向城郊開去,路邊閃過的標牌顯示,前面十公裏處就是那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胡楊林。

此時的劉春曉已經完全確信奧迪車中所乘坐的正是陳海軍,自己並沒有判斷錯誤。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只是章桐的安危。

正在這時,車載電話響了,劉春曉把自己的手機轉接到了車載電話上,掃了一眼話機屏幕,上面是王亞楠的號碼。劉春曉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應答鍵。

“你好,王隊。”

“劉春曉,你在哪兒?”

“有事嗎?”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要抓捕陳海軍,可是他是美國國籍,我們這邊權限不夠,你們檢察院能幫幫忙嗎?盡快向上面匯報,時間拖得太久的話,我怕他得到風聲後跑了,那就麻煩了!”

劉春曉微微一笑:“王隊,這次你找到充分的證據了?”

“對,但是李局說我們沒有權利逮捕陳海軍,對於有影響的外籍人士,批捕要省裏審核同意後才可以。”

“如果我們在作案現場抓住他的話,那就不用這麽麻煩了。王隊,我現在正緊跟在他的車子後面,你馬上派人來吧,我估計他要去胡楊林,小桐肯定也在那邊。”

“你說什麽?你怎麽可以一個人跟著他?你的具體位置現在在哪兒?”王亞楠急了,電話背景中傳來了一陣稀裏嘩啦翻動的聲音。

劉春曉查看了一下車裏的GPS導航儀,“我剛經過省道三三六的二十五公裏處,車速是每小時四十公裏,他就在我前面大概五十米左右,開的是一輛黑色奧迪。”

“我知道了,你要註意安全,保持聯系,我們會盡快趕過來的!”

電話掛斷後,劉春曉註意到前面的奧迪車開始轉彎了,他趕緊放慢車速,繼續悄悄地跟在後面。

車道越來越窄,漸漸地,柏油馬路變成了高低不平的泥土路,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安靜得就跟墳墓裏一樣。

擔心陳海軍發現自己,劉春曉不得不又降低了車速。他不敢打開車燈,只能任由一片漆黑在車子周圍環繞著。夜風吹過,耳邊傳來胡楊林沙沙的枝葉響動,仿佛無數個黑暗精靈在夜空中飛舞。

漸漸地,前面奧迪車紅色的後尾燈由最初圓圓的一點變成了若隱若現的小紅點。這時候,劉春曉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了,為了小桐,不管前面多麽兇險,他必須咬著牙堅持下去。

汽車像一個喝醉酒的舞蹈者一樣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泥土路上左沖右突,劉春曉死死地盯著前面的小紅點,生怕它會突然消失,那麽,自己就徹底迷失了方向。GPS導航儀早就失去了功效,屏幕上面除了一片空白以外什麽都沒有。

前面的小紅點終於停住了,緊接著,車燈也被關閉了。劉春曉停下了車,緊張地註視著前方。他想給王亞楠打電話,可是,車載電話卻顯示已經超出服務區。時間已經容不得劉春曉再繼續猶豫下去,他打開車門,手裏拿了一個手電筒,用手帕蒙上,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陳海軍停車的大概位置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借著朦朧的月光,劉春曉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奧迪車的旁邊,可是,車裏卻空無一人。

他瞪大眼睛探頭四處張望,左手方向十多米遠處有一個黑洞洞的東西,像是一間被廢棄的打獵人用的小屋。除此之外,周圍就是密不透風的樹林了。

劉春曉隨即向小屋走去,並關閉了手電。來到小屋門口,他伸手一推,沈重的木門竟然被推開了,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小屋已經有一定的年份了,空氣中飄浮著嗆人的灰塵,整間屋子裏彌漫著一種怪異的藥水味道。聞久了,劉春曉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想吐的感覺。

屋子裏沒有人,劉春曉打開了隨身帶著的手電筒,把光亮調到最低,然後仔細打量起了這間小屋。

這間小屋的內部是用水泥砌成的,包括天花板和地面,屋子沒有窗戶,擺設什麽的都沒有。除了進來的那道門以外,劉春曉註意到自己的面前還有一道門,而門裏傳出了微弱的光芒。他的心不由得一動,難道陳海軍就在裏面?

想到這兒,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那道門,把耳朵貼在了門縫上,屏息靜聽。

“……你……你會不得好死的!我現在已經全都想起來了。就是你把秋秋帶走的。我看見了,你躲不掉的。”

“你到現在才想起來?哼!我不得好死?我當初就該把你也殺了,挖了你的眼睛,讓們姐妹永遠在一起。省得現在來找我的麻煩。”

“你根本不配做梅梅的父親,怪不得你用梅梅車禍去世的謊言來掩蓋她自殺的事實,想必你自己也接受不了梅梅是因為你的罪行而自殺吧?你還逼死了我父親,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簡直就是一個畜生,梅梅在臨死前還指望你會痛改前非,投案自首,我看她是瞎了眼。”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緊接著傳來陳海軍惡狠狠的聲音,“別給我提梅梅,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們沒有一個人瞧得起她,尤其是你妹妹,多次嘲笑她是個睜眼瞎,你們才該死!你說不會放過我,你還有機會嗎?我今天來就是要你的命的,做我二十年前早就該做的事情。當時只怪我心軟,念在梅梅也為你求情的份上,僅僅只給你註射了麻醉藥,以為讓你永遠睡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你蘇醒了過來,失憶了將近二十年後居然還想起了所有事。別怪我狠。你就認命吧!”

章桐這才明白,原來陳海軍此次回國之所以找到她,是為了試探她是否回憶起當年的事。此刻,章桐對自己的輕率感到後悔不已,早知道報警就不會有今天了。章桐又回想起曾經和梅梅玩游戲的情景,由於梅梅眼神不好,章桐經常讓著她,有好吃的也會想著給梅梅留一份。沒想到無意中的舉動卻讓自己保住了命,而妹妹卻失去了生命,想到這兒,章桐咬牙切齒地說:“童言無忌,難道就因為小孩子的戲言你就殘殺無辜嗎?要不是你,我父親也不會自殺!”

“哼!我本來不想殺她!可她長得太漂亮,尤其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會說話一樣。”陳海軍一陣奸笑,話鋒一轉,“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嘲笑梅梅!你們一個個都比不上她!你們都是垃圾!至於你父親……”說到這兒,陳海軍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長嘆一聲,隨即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不能怪我!他找不到自己女兒就尋死,這能怨誰?”

“這些年,你不是已經移民去美國了嗎?為什麽還要殺那麽多無辜的孩子?”章桐想起那些無辜枉死的孩子,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哼,你哪知道一個做父親的痛苦。每次學術會議回國,看見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我就心如刀割,憑什麽梅梅就該永遠活在黑暗中,而她們就能享受陽光感受快樂?她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所有辱罵嘲笑過梅梅的人都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失去理智的陳海軍舉起一把尖刀剛要紮向章桐的眼睛,突然,劉春曉整個人猶如從天而降一般撲把陳海軍撲倒在了地上。他雙手死死地抱住了陳海軍的身體,一邊回頭大聲叫道,“小桐!快跑!”

見到突然出現的劉春曉,斜倚在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的章桐又驚又喜,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身體裏的生物堿毒素還沒有完全被清除,除了上半身以外,身體其餘部位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努力掙紮了幾次後,她無奈只能沖著劉春曉搖搖頭:“不,我現在還動不了!他給我下了毒!”

此時的劉春曉卻根本顧不上回答了,他與陳海軍早就扭作了一團,雖然陳海軍已經年過半百,但是由於經常鍛煉的緣故,他的體力竟然比劉春曉好多了,再加上因為自己的秘密被揭破而惱羞成怒,陳海軍死命抵抗。漸漸地,劉春曉就落了下風,他被陳海軍控制在了墻角,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了他的頸動脈上。

“臭小子,想跟我鬥,你休想!”

“你跑不了的,一會兒警察就會把這裏給包圍了。你把小桐放了,我留下當你的人質。我是檢察官,比法醫珍貴。”

“哈,來了一個充英雄的!”陳海軍回頭看了看對他怒目而視的章桐,“看來,有人陪你了!”說著,他狠狠地一刀紮進了劉春曉的腹部。

劉春曉一臉的驚愕,目光中充滿了怒火,他掙紮了幾次要想撲向面前的陳海軍,卻無能為力。

見此情景,章桐心疼得一聲尖叫,猛地舉起身邊的木凳子用盡全身力氣砸向陳海軍的後腦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陳海軍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砸倒在了地上,章桐撲了過去,像瘋子一樣拼命地舉起凳子繼續砸向陳海軍腦後的頸椎骨,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個位置了。章桐一下一下用力地砸著,此時的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塊微微凸起的頸椎骨,一下一下地砸著。陳海軍從最初的扭動變成了無聲無息的癱軟。可是章桐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面無表情,淚水在眼眶裏顫抖著。整個房間裏一片死寂。

“小桐,小桐,快住手……”耳邊傳來微弱的說話聲,章桐猛地驚醒。她回過頭,看見了臉色慘白的劉春曉正目光急切地註視著自己,而她身邊躺著的陳海軍早就沒有了動靜。

章桐掙紮著爬到奄奄一息的劉春曉身邊,把他摟在懷裏,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失聲痛哭了起來。

“小桐,別哭!……我沒事,我很……好。”劉春曉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沒事了,你別怕,再也沒有人傷害你了!”他竭力擡起沾滿鮮血的手,試圖替章桐抹去眼角的淚水,“你別哭,好嗎?答應我……”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痛襲來,劉春曉的臉頓時扭曲了。章桐這才記起剛才那紮在劉春曉腹部的尖刀,趕緊低頭查看傷口。這一看不要緊,章桐只覺得天旋地轉,那致命的一刀深深地紮在了劉春曉的脾臟和肺部的間隔區,一旦身體移動或者血液流動不慎導致體內的刀口移動戳破肺部的話,那麽,要不了半分鐘的時間,大量鮮血就會湧進肺部,劉春曉就會被自己的鮮血給活活嗆死!而救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章桐急得直冒汗,刀這麽留在身體裏的話也不是個辦法,失血過多也會要了他的命。

汗水刺痛了章桐的雙眼,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地下室一角的一個落滿灰塵的小型手術包上。她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或許只有自己賭上一把了。

想到這兒,章桐低頭對懷裏半醒半昏迷的劉春曉說道,“春曉,醒醒,快醒醒,千萬別睡著了。我現在要把刀拔出來,你不要動,我一定要救你。”

劉春曉的意識正隨著緩緩流出身體的鮮血在慢慢消失,但是他還是竭力地擠出了一絲笑容。

章桐顧不上傷心,她輕輕放下劉春曉,拖著漸漸恢覆知覺的雙腿來到墻角,打開手術包。謝天謝地,裏面還有一套簡單的手術工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陳海軍是為什麽要在這裏存放這麽一個手術包的,章桐強迫自己不去註意手術刀上的褐色的物體,只拿出標註著酒精兩個字的瓶子,擰開蓋子,顫抖著雙手給手術刀和縫合針消毒,最後給自己的雙手消了毒。

一切準備停當,她重新又來到劉春曉的身邊,用力撕開了他的襯衣,露出傷口,然後把半瓶酒精都倒在了他傷口上,劉春曉疼得哼了一聲。

章桐趕緊彎腰湊近他的耳邊,“堅持住,我要給你動手術!”

可是劉春曉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

這或許是章桐這一輩子最難熬的一個晚上了,當她最後紮緊血管,順利取出紮進腹部的尖刀時,已是大汗淋漓,幾乎都要虛脫了。可是,擡頭看著劉春曉毫無血色的臉,還有那因為劇痛而緊閉著的雙眼,章桐不敢休息,她必須咬牙堅持。

直到最後包紮好傷口,章桐這才疲憊地趴在劉春曉的腳邊睡著了。

劉春曉再次醒來時,他堅信自己已經死了,因為朦朦朧朧之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耳邊還傳來嘀嘀的聲音。

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沈,但是劉春曉可不想再睡了,他努力把自己的腦袋轉向一邊,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

“我還沒死吧?醫生?”

一聽這話,女醫生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還沒死,命大,只不過睡了半個月而已!你這是在醫院,不是在天堂!”

劉春曉放心地笑了,他心滿意足地又閉上了雙眼。

一個月後。

劉春曉終於熬到了可以出院的日子。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章桐了,只是從來醫院探望自己的同事那邊聽說案件破了後,她被派去了外地進修,別的一切都好。

由於進醫院時很匆忙,劉春曉沒有太多的個人用品,所以出院時,也就沒有那些大包小包的累贅。

今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劉春曉還從來都沒有這麽心情放松過,他在同事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門口。出租車很快就來了,劉春曉剛要彎腰鉆進出租車,卻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叫同事先坐車走,自己則另外打了一輛車,徑直來到了天長市公安局。

老遠就見到了正匆匆走出大門口的王亞楠,劉春曉伸手打了個招呼。

“王隊!”

“喲,是劉大檢察官啊!你出院了?”王亞楠面露喜色,迎了上來,“你怎麽不回去休息?那麽重的傷,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

“章法醫呢?”劉春曉有些尷尬,“她進修回來了嗎?我打她手機總是關機!”

“她還沒有回來。說真的,劉春曉,你是應該好好謝謝人家小桐,如果沒有她的話,說不定你早就死了!”王亞楠一掃剛才的滿臉笑容,“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已經替你做了緊急搶救手術,要不是她,我們現在就得給你開追悼會了!”

“她救了我?”劉春曉喃喃地說道。

王亞楠點點頭:“她給你處理了傷口,止住了血,把刀拔出來了。後來急救的醫生說了,要是那把刀還繼續留在你的身體裏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失血而死了,完全撐不到我們把你送醫院。”

“那她呢?她沒受傷吧?”

“她沒事,還好。過幾天應該就會回來了。這樣吧,等她回來後,我打電話通知你!”

“好的,謝謝!”

看著劉春曉轉身離開時那洋溢著幸福的背影,王亞楠的心裏酸溜溜的,她默默地嘆了口氣,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舒心的笑容。好朋友總算情有所屬,自己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天長市公墓,章桐獨自一人站在父親的墓前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天空中陰沈沈的,飄著濛濛細雨,她卻任由雨水混雜著淚水在自己臉上流淌。

“……父親,我總算明白了你的苦心,你想用自己的死來向女兒贖罪,可是,父親,你太傻了,妹妹的死不是你的錯啊。

“好在陳海軍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他唯一的女兒自殺也不肯認他。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他也很可憐,他深深地愛著梅梅,目睹自己女兒的雙眼漸漸失明,他就痛恨身邊所有和梅梅同齡,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孩子,他用救人的雙手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魔鬼。那片森林,就是他尋找心靈慰藉的地方,也是妹妹沈睡了整整二十年的地方。父親,現在我把秋秋放在你身邊,你不會再孤單了,秋秋會陪著你的!”

“父親啊,你用自己的死來對妹妹做出補償,這樣做真的不值得啊!你說呢……”

雨越下越大,章桐卻絲毫沒有想躲避的意思,她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明天,妹妹的骨灰就可以安放在這兒了,陪著父親,想到這兒,章桐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頭頂的雨竟然停了。她詫異地擡起頭,映入自己眼簾的是劉春曉的笑容,在他的手中正撐著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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