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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殺人計劃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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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爸爸會想我們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章桐的心裏一陣發酸。

“好!好!我去準備一下,多做一點你爸爸愛吃的糖糕……”母親站起身,嘴裏自言自語著走出了章桐的房間。

章桐擡起頭,看著母親越來越顯得憔悴瘦削的身影,傷心地嘆了口氣。每年爸爸的祭日和妹妹失蹤的日子是至今唯一還清晰地保留在母親腦海中的記憶了。可憐的母親,似乎活著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她寧願把自己封閉在那遙遠的逝去的記憶裏。

天長市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王亞楠焦急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掃一眼身邊辦公桌上的電話機。

終於,電話響了,她幾乎是立刻撲了上去,在第二聲電話鈴聲響起之前利索地把話筒接了起來:“小趙,說吧,移動公司那邊查到什麽了?”

“死者王婭晶的手機號碼從開通那一天開始,自始至終只和一個號碼有過聯系,最後一次通話就在失蹤的那一天晚上,時間為十三秒鐘。”

“那個號碼的機主姓名?”

“沒辦法查到,和死者的號碼一樣,都是那種不用身份證登記的神州行號碼,通話記錄顯示也只和死者的手機號碼有過聯系。死者失蹤後,這個號碼也就沒有再用過,到昨天為止,因為欠費而停機了。”

王亞楠皺了皺眉:“你看一下上面有沒有和10086人工通話的記錄,因為向10086人工咨詢的話,會有通話錄音記錄的!我不能連這個混蛋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都不知道!”

掛斷電話後,王亞楠來到寫滿了線索的白板前,死死地盯著白板上貼著的那張已經放大的監控錄像中死者王婭晶的截圖。這應該是她留在人們視線中的最後的影像了,那麽,在這個女孩子的身上,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怕的悲劇?王亞楠搖搖頭,她想不通,為什麽兇手要這麽殘忍地把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切成一片一片的,難道真的是在炫耀自己嗎?還是在完成什麽未了的心願?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會做出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案子來?

窗外,夜色漸漸地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天長市頓時被籠罩在一片光彩奪目的絢爛之中。

王亞楠默默地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一股清新的空氣立刻撲面而來,夜晚的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頰,吹起了幾根散落的發絲。

看著朦朧夜色中美麗的城市夜景,她卻心情沈重地嘆了口氣。她知道必須讓自己的腦子盡快冷靜下來,因為正如好友章桐所告誡自己的那樣,自己正在面對的絕對不是一個智商低的人。王亞楠感到在自己肩膀上有一種無法言表的壓力。

第二天一早,章桐手裏捧著一束潔白的菊花,身邊的母親抱著一個飯盒,兩人下了出租車後,默默地走進了天長市驪山公墓。

由於不是清明時節,公墓裏一片寂靜,除了養護花草的工作人員外,沒有見到別的前來拜祭的人。章桐攙扶著母親徑直來到了安葬父親的那個僻靜的角落。這裏依山傍水,對面就是美麗的蠡湖。父親在這裏已經靜靜地躺了十九年了,每年的今天,章桐都會陪著母親前來看望已經逝去多年的父親。而每次到這裏來,章桐的心都會感到說不出的疼痛,尤其是看到母親坐在父親墓碑前看著父親的相片時那一臉依依不舍的樣子,章桐的眼淚就會在眼眶裏打轉轉。

還有三個臺階,跨上去後再轉一個彎,走五米左右的距離,就可以到父親的墓碑前了。章桐對這裏已經很熟悉,即使閉上眼睛,她都可以分毫不差地走到父親的墓碑前。

可是,還有五米不到的距離時,章桐卻突然站住了,雙腳就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父親的墓碑前,竟然放著一束新鮮的菊花,還點著一支煙!煙頭還未燃盡……

“你能確定今天真的沒有人來看過我的父親?”章桐亮明身份後詢問身旁的公墓管理員。

公墓管理人員點點頭:“來公墓拜祭的人都必須先登記姓名以及所要拜祭的墓碑號碼。警察同志,”他尷尬地咽了口唾沫,“自從上次發生了骨灰被盜事件後,我們已經吸取了教訓,並且對於很多安保制度都重新制定了嚴格的章程,也特地安裝了很多攝像頭來對整個園區進行實時監控,從而得以杜絕那種惡劣事件的再度發生,所以呢,警察同志,這一點,你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公墓管理人員的話說得滴水不漏,章桐決定不再和他繼續理論下去,轉而問道,“我想看看今天早上的監控錄像,可以嗎?”

“當然可以!”為了顯示自己和警方的良好合作關系,公墓管理員連忙領著章桐走進了隔壁的監控室,指著監控屏幕說道,“你可以隨便看。”

章桐點點頭,在監控屏幕前坐下,搖動手柄把探頭旋轉到父親墓碑的所在位置,然後開始查詢。

電腦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先是一片漆黑,漸漸地,天色亮起來,但陰森寂靜的墓園裏仍看不到一點生命活動的跡象。紅外線探頭忠實地記錄著墓園裏的風吹草動。

章桐盡可能地快進鏡頭中的影像。沒多久,早上五點三十分左右,花工出現了,背著沈重的背囊來到墓園的花壇邊,放下背囊後,拿出大工具剪子,開始了每天的例行修剪工作。

這些正如墓園管理人員所說,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

可是,八點過後發生的一幕,就讓章桐有些吃驚了。八點零五分,公墓對外開放沒多久,墓園小道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身穿一件黑色風衣,手裏捧著一束菊花。他徑直來到了章桐父親章肖欽的墓前,獻花,點煙,然後默默站立……章桐的心怦怦跳著,由於這個人自始至終都背對著鏡頭,所以,章桐根本就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長相,除了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和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間的身高。

五分鐘不到的時間,這個神秘的掃墓人迅速離開了,只留下那一束後來章桐在墓碑前看到的菊花,還有那支燃了一半的煙。

這人究竟是誰?父親的朋友不多,自己唯一的叔叔也在去年因為腦癌去世了,因此父親去世到現在這麽多年的時間裏,除了自己和母親外,就幾乎沒有什麽人來拜祭過他。章桐死死地盯著這個神秘人的背影,期待著他能夠轉過身來,哪怕只是一個側面也好,可是,直到他消失在墓園小道的拐角處,留下的始終就只有一個背影。沒多久,墓園小道的另一頭就出現了章桐攙扶著母親的身影。

拜祭完父親後,章桐攙扶著母親走出了墓園,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的,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在等出租車的時候,章桐實在按捺不住了,轉身面向母親,柔聲問道:“媽,你還記得爸爸在世的時候,有沒有什麽交情很好的朋友?就像陳伯伯那樣的?”

母親有點摸不著頭腦,楞楞地看著章桐,搖搖頭:“都這麽多年了,我記不太清了。”

“你再好好想想,好嗎?”章桐不想放棄。

母親依舊是茫然地搖搖頭。

“屍體表面的消毒劑是醫用甲醛,其中還含有一定劑量的次氯酸鈉。亞楠,咱們這個對手是個醫生!而且是個醫學知識非常豐富的醫生!他對醫學已經達到了近乎癡迷的程度!要知道如果他的次氯酸鈉劑量比掌握不好的話,會抵消甲醛的作用,而他卻恰到好處地把屍體表面的所有痕跡都去掉了!而死者的衣服也被清洗得幹幹凈凈!”章桐憂心忡忡地看著王亞楠,“說實話,這人讓我有些毛骨悚然!他太有耐心了!我有種感覺,只要他願意,他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證據的!”

“他瘋了!”王亞楠喃喃自語。

“動機!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兇手的殺人動機!如果找到了,那麽,我想我們就能抓住那個混蛋了!”王亞楠講話的語速非常快,只要她神情激動的時候,講話就會像開機關槍那樣讓人受不了。

“你們看,王婭晶只不過是一個剛剛來到大城市沒多久的農村女孩,可以說她的朋友圈子非常小,更別提和人結仇了。她在我們天長市的時間完全可以計算得清清楚楚。試想一下一個社會關系這麽簡單的女孩子,究竟是因為什麽會招惹下這樣的殺身之禍呢?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不幸地正好符合兇手的殺人目標!而章法醫也曾經證實這個兇手絕對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人,精通外科解剖、智商極高、性情冷酷,而且兇手做這起案子是有預謀的,從最初的挑選獵物,到接近獵物,然後選擇好拋屍地點和時間,最後預謀下手,中間是一套幾乎完美無缺的殺人計劃!”王亞楠的話音剛落,剛剛還是鴉雀無聲的會議室裏頓時議論聲四起。

李局清了清嗓子,皺眉說道,“大家靜一靜。王隊長,那照你所說,這個兇手殺人的原因完全是出於自身?”

王亞楠點點頭,“有這個可能,因為死者王婭晶的社會關系非常簡單,所以我就自然而然地把懷疑對象轉移到了這個兇手的頭上。他的手段如此殘忍,只有兩種推論:一,他是在炫耀自己的聰明,向我們示威,另一種,也是我最不願意去設想的,那就是兇手在報覆。他用如此特殊的手段來作出報覆,由此可見,他所經歷過的事情肯定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使他受到了很大的傷害。目前看來,他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並且將是很危險的!”

“他要報覆誰?”

王亞楠神色凝重地搖搖頭,“目前還不知道。我所擔心的是,這件案子有可能只是一個‘開始’!”

“那下一步你有什麽計劃嗎?”李局眉頭緊鎖。

“引蛇出洞!他的弱點就是他的脾氣,從他精心挑選的拋屍現場來看,這個人心高氣傲,我們就要挫挫他的威風!從而逼他自己跳出來!”王亞楠胸有成竹地說道。

當天晚上,天長市電視臺的黃金時段播出了對市公安局負責刑事大案的重案組女隊長王亞楠的專訪,當問及有關最近的這起懸而未破的女大學生碎屍案的最新破案進展時,王亞楠一臉平靜地說道,很快就會破案了。

這段新聞播出後沒多久,電視臺的新聞熱線就被打爆了,好奇的觀眾紛紛問起這件案子,但是所得到的答覆卻完全一致——案件正在掃尾階段,暫時無可奉告。

章桐看完新聞後,也給王亞楠打來了電話。

“亞楠,真的嗎?案件有進展了?那個混蛋真的就要落網了?”章桐的口氣中充滿了溢於言表的興奮。

王亞楠一陣苦笑:“還沒有頭緒呢,我在逼他自己跳出來。”

“那你要多加小心,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人不光智商高,心理還極度不正常!”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掛斷電話後,王亞楠走到辦公室門口,叫來了助手:“馬上拿兩個案發現場我們拍攝的錄像資料作比對,看有沒有同時在兩個現場出現過的相似的人,兇手肯定會在案發後回到現場旁觀的!”

“為什麽?”助手不解。

“他要欣賞自己的傑作!”王亞楠冷冷地回答道。

這世界上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可能就要數人的心理了。看不到它的形狀,也就無法被別人真正摸透,有時候即使連自己,也不一定有辦法解釋得清楚這種心理的來龍去脈。

已經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錄像資料了,王亞楠依舊一無所獲,難道這個兇手真的沒有回到現場?這完全不符合他的心理狀態啊!

抑或他回來了,但是卻掩飾得很好,自己沒有發覺?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王亞楠擡頭一看,是章桐。

“小桐?稀客,快進來坐!”王亞楠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那張椅子。

章桐隨手帶上了門,來到王亞楠的辦公桌前,伸手從隨身帶著的挎包裏找出了一張已經發黃的相片放在了王亞楠的面前。王亞楠註意到,相片中是兩個中年男子,身後的背景是北京的長城。

“亞楠,我知道你很忙,有空幫我找找這個人,”章桐指了指相片中左邊的中年男子,“他叫陳海軍,是我父親的朋友,醫生,以前在天長市工作過。我有話想問問他。我們失去聯系已經很久了,從1992年開始的。”

王亞楠剛想開口問,可是轉念一想,又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看了一眼這段日子以來明顯憔悴許多的章桐,點點頭,說道:“好吧,我會盡快給你答覆!我有個同學在戶政科的,可以查檔案。對了,伯母還好嗎?這段日子工作太忙了,我都沒有時間去看她!”

章桐微微一笑:“有空來吧,我媽很惦記你的。”

離開重案組辦公室後,章桐徑直來到了樓下更衣室,剛換好衣服,沒想到王亞楠的電話就不期而至了。

“小桐,快出現場,西四胡同!”

“好的,我馬上到!”章桐立刻打開工具箱儲藏間的門,拎起了早就準備好的工具箱,同時通知了自己的助手潘建。

“有案子,我們馬上走!你去把車開出來!”

穿著工作服,正在埋頭整理解剖工具的趙俊傑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來了精神頭,湊過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章法醫,我和你們一起去!”

章桐瞪了他一眼:“趙大記者,你就歇著吧,破壞了現場我可負不了責任的,反正一會兒還要回來解剖,夠你體驗生活的了!”

西四胡同,全長不過三百多米,沒有幾戶人家,卻是天長市鬧市區的一個著名景點,因為歷史上某位名人的故居就在這個鬧中取靜的小胡同裏。此刻,西四胡同整個被警戒帶給圍住了,兩輛頂燈依舊在拼命閃爍的警車停在警戒線外。幾個技術中隊勘察組的同事正在彎腰仔細搜索著現場周圍的蛛絲馬跡。

王亞楠憂心忡忡地站在屍體邊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亞楠,屍體呢?”身後傳來了章桐的聲音。

“在這兒呢!”王亞楠伸手指了指面前青石板旁,“就在裏面!”

這是一具屍體,平躺著,但是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這具長約167厘米的屍體卻被嚴嚴實實地裹在了厚厚的塑料布裏!冷不丁地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人形蠶繭。

“章法醫,這具屍體,我怎麽看上去像木乃伊啊?”潘建在一邊小聲嘀咕道。

章桐皺著眉頭,在屍體邊蹲了下來。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揭去屍體臉部表面厚厚的塑料布,一邊繼續詢問道:“我們來之前就是這個樣子嗎?”

“對,沒人動過,是一個旅游團的游客偶然發現的,就這個樣子放在青石板的旁邊。那個游客估計是破案的電影看多了,隔著塑料袋一看到裏面的人臉,立刻就打電話報警了。現在趙雲正在那邊給他作筆錄!”

塑料布很厚實,纏繞它的人顯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所以光靠手還不是那麽好解開,章桐伸手從工具箱裏拿出了鋒利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割開了緊緊纏繞在死者面部的透明塑料布。

一層層的塑料布被剝開後,很快,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就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死者是一個年輕女性,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雙眼微睜,嘴唇緊閉。順著臉部朝下看去,死者的頸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傷口肌肉外翻,斷口處有明顯的血跡殘留在肌肉組織裏。這表明死者在被割喉時,還處在有生命跡象的階段。

“小桐,怎麽樣?死因能判定嗎?”

“死者是女性,年齡暫時不能確定,目前從死者頸部的傷口來看,很可能是被割喉而死的,這道傷口足足有大約六厘米深!從傷口的整齊度和環繞頸部的弧狀刀痕來看,所用的工具應該是一把鋒利的專業刀具,就像我手上的這一把。”說著,章桐舉起自己的手術刀朝王亞楠晃了晃,鋒利的刀頭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別的情況,就要等我回實驗室解剖完屍體以後才可以告訴你了。”

正在這時,死者胸口的異樣吸引了章桐的目光,她慢慢地割開了包裹住死者胸口的塑料布,很快,死者雙手合十平放在胸前的樣子就露了出來,在死者手掌處,有一個硬硬的不規則的小角露在外面。章桐接過了助手潘建遞過來的小鑷子,然後仔細地一點一點地抽出了放在死者手心的東西,沒多久,一張小照片就出現在大家的眼前。章桐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潘建,兩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凝重,這張相片是用那種一次性成相的相機拍攝的,小照片上異常幹凈,沒有一絲血跡。顯然,這是兇手留下的信息。

“亞楠,你看一下這張照片!”章桐把相片遞給了王亞楠,“相片中的那個女孩子很面熟!”

王亞楠接過相片仔細一看,臉色頓時陰沈了下來。相片所拍攝的是一個女孩臨死前的面容,漆黑一片的背景更加映襯出了被拍攝的女孩那絕望的眼神、無力地張大的嘴巴。果不其然,這張相片忠實地記錄下了前一個死者王婭晶臨終時的最後一刻。

“馬上拿去技術分析室,我要知道所有這張相片所能告訴我們的一切情況!”王亞楠把相片裝進證據袋子後交給了自己的下屬。

“小桐,這個,我要盡快知道結果!”她轉身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沒問題!”看著好友陰沈著臉匆匆離去的背影,章桐的心裏感到了從未有過的不安。

天空中突然隱約響過一聲悶雷,漸漸地烏雲從遠處的驪山背後聚集了過來,沒過多長時間,整個天長市的上空就變得灰暗了許多。雷聲越來越近,烏雲把天空壓得透不過氣來。陽光早就不見了蹤影,雖然說才是正午時分,卻讓人有一種已到夜晚的錯覺。雨水不期而至,嘩啦嘩啦地澆在地面上,濺起的塵土夾雜著地表的熱氣,很快就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變成了泥漿。人們被這猝不及防的暴雨淋得四散躲避,屋檐下、馬路邊,很快就擠滿了躲雨的人。

站在窗前,看著十多分鐘前還是陽光燦爛,轉瞬卻暴雨傾盆的天空,王亞楠暗暗地發了句牢騷:“這天變得太快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王亞楠趕緊跑到電話機旁,接起了話筒。

“嗯……好的!我馬上下來!”

打來電話的是法醫值班室的小劉,章桐那邊出結果了,王亞楠心急如焚。

一走進解剖室的大門,王亞楠就感覺到氣氛和往常有些不一樣。潘建低著頭站在工作臺邊,一聲不吭地檢查著手裏顯然屬於死者的衣服,表情嚴肅;趙大記者則站在一旁,拿著筆記錄著什麽。章桐聽到了門的響動,只是頭也不擡地揮揮手,示意王亞楠趕緊過去。

王亞楠換上工作服後,忐忑不安地走近了解剖臺,小聲問道:“小桐,出什麽事了?我怎麽看你的兩個徒弟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章桐撇了撇嘴:“很正常,在解剖室裏,沒有人的臉色會是正常的。”她伸出右手指了指面前死者的臉部,“仔細看,你發覺了什麽沒有?”

此時的死者已經完全被從原先裹著的厚厚的塑料布中解放了出來,而那些沈重的“裹屍布”則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不到兩米遠的另一張不銹鋼解剖臺上。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如果只是乍看一眼的話,那就是一具人體的模樣。

死者的外衣已經被脫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工作臺上。此刻的死者,全身上下只簡單地蓋了一塊消毒後的白布,在強烈的白色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而揭開白布後,死者表面的皮膚則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異常慘白。

王亞楠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什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別考我了,小桐,我又不是法醫。”

章桐並沒有笑,只是指著死者表面的皮膚:“你有沒有感覺死者特別幹凈?你看,這幾處皮膚還有破損的跡象,感覺有什麽東西用力擦拭過。還有死者的手指甲,”說著,她把死者的手擡高,指著被修剪得幹幹凈凈的指甲說道,“我從沒有看見過修得這麽完美漂亮幹凈的指甲,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從裏面提取到有用的證據!你再聞聞死者皮膚的表面。”

這還真得多虧那厚厚的“裹屍布”,死者表皮的氣味沒有很快發散,王亞楠把鼻子湊近了屍體,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撲面而來。她又迅速來到那些塑料布的面前,同樣聞了聞,一樣的味道,這味道很熟悉!

“小桐,她身上怎麽會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王亞楠皺著眉頭,一臉的疑惑。

“她被徹底清潔了!”章桐刻意加重了“清潔”兩個字。

“那麽,死因呢?”

章桐伸手指了指死者的頸部,語氣比解剖室裏的溫度還要冰冷:“深達六點三厘米的創口,頸動脈被割斷,喉管被割斷,她是被自己的血液給活活嗆死的。”

“死亡時間?”

“十八小時前,不超過二十小時。”

“她的身份目前還沒有辦法確定。”王亞楠憂心忡忡地看著死者死後嚴重腫脹變形的臉,心裏想著,即使是這個死者再親密的朋友也不一定能夠認出她來了。

趙俊傑卻在一旁開口了。他顯然猶豫了老半天:“我……我想我知道她是誰!”

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天長市公安局的會議室裏,連負責刑偵工作的李局在內,總共才坐了八個人。其中有一張面孔,王亞楠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腦子裏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了減少媒體的關註度,李局在會前就下達了硬性的要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案件接二連三地發生,李局被無孔不入的媒體給折騰得有些受不了了。

“死者叫趙慧琴,是市裏電視一臺的女主播,三十六歲。”王亞楠一邊介紹著死者的相關情況,一邊向大家出示死者生前的相片。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在前後兩張對比非常明顯的相片之間來回游弋著。這樣的行為是很自然的,死者生前的相片,年輕且充滿朝氣,而作為天長市的新聞“一姐”、天長市的“門戶臉面”,趙慧琴的長相無疑是奪人眼球的,盡管已經三十六歲,但是在這張臉上,卻根本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保養得體的臉上流露著成功人士所特有的驕傲。可是回頭再看那張死後的相片,同樣的角度,死者臉色慘白,嘴唇緊閉,眼睛微合,臉部因為死亡而扭曲腫脹變形,尤其是脖頸上那道深深的致命傷口,更加讓每一個看過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觸目驚心。

“死者生前沒有任何仇人,也從未與人結過怨,雖然身為電視臺主播,但是生活圈子卻極為簡單。她最後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是這周二的晚上八點半,她下班後按照慣例前去路口搭出租車回家。但是直到當天午夜,她母親都沒有等到女兒回家。我也看過了路口的監控錄像,一切正常,死者搭上一輛深藍色出租車後就離開了電視臺。根據出租車的顏色我們走訪了市裏最大的寶鼎出租車公司,經過GPS定位排查,結果顯示,在這個時間段,根本就沒有該公司的出租車在電視臺的附近搭載過客人。也就是說,這輛帶走死者的神秘出租車很有可能是兇手假冒的!”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會這麽費手腳呢?一輛假的出租車?就只為了殺一個女人?”

聽到這樣的質疑聲,王亞楠剛想回答,那個自己從未見過面的陌生男子站了起來:“我來說幾句。”

李局在一邊介紹說,“這是市檢察院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劉春曉檢察官,他這一次是專門過來協助我們偵破這個系列兇殺案的!”

劉春曉微微一笑,向大家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專家這個頭銜我可不敢當,這只是我的業餘愛好而已。那麽,我就直接說說我的看法了。”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面前攤開的筆記本,隨即開口直奔主題:“將前後兩個案子合並起來看,這個犯罪嫌疑人所定下的目標都是那種社會性質非常簡單的女性,可以說他的選擇是隨機的,她們之所以被挑選中,只不過是因為她們的各自條件在不同程度上符合兇手的要求而已。她們本身並沒有做過什麽。兇手選擇第一個目標女大學生的時候,顯然作了很充足的準備,從最初的接近到後來的動手乃至於拋屍路線,他都精心挑選。死者從被綁架到被害,中間持續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而對第二個死者,卻顯得很匆忙,綁架後沒多久就加害了,這一點說明兇手受到了外部信息的刺激,所以第二起兇殺案比較匆忙,兇手主要就是想向我們傳遞信息,他通過死者來向我們證明他的無所不能,我們抓不住他。”說到這兒,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我下面想就這個兇手的一系列相關情況作一個性格分析。”

王亞楠皺了皺眉,她不喜歡自己幹得好好的工作被別人橫插一腳,可是又不好表露出來,只能耐著性子慢慢聽。

“這個兇手是典型的完美主義者,並且很自戀,這一點可以從他對死者的屍體處理方式中很明顯地看出來。死者的屍體就像是他的傑作一樣,他哪怕花上很長的時間,都要一絲不茍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理好,控制欲望非常強烈。他的生活中曾經經歷過一場很大的變故,使得他對周圍的某種人或者事物充滿了說不出的仇恨,他是在報覆那些曾經傷害過他或者他生活中最在意的那些人或者團體。這一點上我傾向於我們公安部門,他要看我們的笑話。如今我們已經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來自媒體和社會大眾的巨大壓力。上一起案件發生後到現在,很多報紙雜志上都對我們的破案速度頗有微詞。而這些,我想都是他最願意看到的回報。

“關於兇手,我給出的描繪是男性,30歲至45歲之間,體格強壯,有著深厚的醫學背景知識,精通人體解剖學和生物藥理學。單身。收入豐厚,至少有一輛桑塔納2000型小轎車。擁有私人住宅,因為如果沒有私人住宅的話,那麽,他沒有地方對第一個死者進行那麽繁瑣的解剖。

“我的建議是,對我們天長市境內近期發生過的所有和我們公安部門相關聯的引起死者家屬爭議的案子進行排查,再結合兇手的年齡和醫學背景,兩方面比對後,應該就會有所發現。”

劉春曉的陳述有條有理,話音剛落,剛才還鴉雀無聲的會議室裏立刻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就連起先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的王亞楠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轉而用敬佩的目光暗自打量起了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檢察官來,尤其是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睛,給王亞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小桐,你知道那個叫劉春曉的檢察官嗎?”王亞楠的目光中神采飛揚。這在章桐看來,可是很難得的。這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王亞楠不是因為公事而在上班時間前來法醫解剖室找章桐,“我剛開完會,他真厲害!是個心理學專家啊!分析東西頭頭是道!”

章桐點點頭:“我知道,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但他是檢察官,心理學並不是他的專業啊。”

“這不重要!劉春曉是你高中同學?真沒有想到!”王亞楠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不銹鋼解剖臺上,“他有女朋友了嗎?”

一聽這話,章桐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雖然說自己和王亞楠從認識到現在也已經有十來年的時間了,知道她一直獨身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工作給鬧的,畢竟沒有多少男士願意自己的老婆是個風風火火動不動就來幾招擒拿術的警察,但也有一定的因素來自於王亞楠自身的心高氣傲,能入她法眼的男人並不多。如今竟然陰差陽錯地對劉春曉動了心思,章桐想到這兒,不由得啞然失笑。

“你笑什麽?”

“你看上人家劉春曉,這沒問題,我可以幫你牽線啊!”章桐一語道破天機。

王亞楠竟然臉紅了,吞吞吐吐地否認道:“誰……誰說我看上他了?我只不過問問,就問問而已!”

章桐笑得更開心了。

一邊的趙俊傑卻動了心思,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兩個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女人,尤其是坐在工作臺邊的章桐。趙俊傑欲言又止,想了想,隨即微微嘆了口氣,又繼續埋頭寫他的筆記去了。

正在這時,法醫解剖室的門被推開了,潘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份報告,一言不發地來到章桐身邊,伸手遞給了她。

章桐看完報告後,臉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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